傷痕

全班同學集體霸凌我,使我變得陰暗自卑扭曲毫無自尊不知反抗。
結果他們又覺得我不好玩了,將我扔到傳說中的高三六班,看我什麼時候被他們虐待到自殺
不想,他們失算了,我成了六班的班寵。

-1-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門一關,就是我的地獄。
「先把徐曉曉打哭的有賞!」
伴隨着惡魔般的歡快聲,男男女女摩拳擦掌朝我走來,我順從地跪在地上。
半個小時後,江珊將腳踩在半死不活的我身上上,五指抓着我的頭髮朝後用力一拽,我只覺得頭皮一炸,幾乎要連根拔起。
我沒有反抗,鼻青臉腫的臉上還帶着諂媚的笑,爲了讓她霸凌的成就感更甚,我幾乎是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乖順,怕她還不開心,拿着她的手朝自己臉上扇,。
江珊被我噁心得後退,抬腳狠狠將我踹到牆上,罵我手髒死了,隨後抱胸倨傲地命令道:「爬過來把我的鞋子擦乾淨。」
我跪在地上,像條哈巴狗一樣爬過去,一刻都不敢耽誤,俯下身用手細細擦着着江珊白色的小皮鞋。
我控制着力道,怕擦出來擦痕會讓她不開心。
「徐曉曉,你現在就是一條下賤的狗!」江珊不無得意又鄙夷地罵我,又一笑,「來,狗叫一聲我聽聽。」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抬頭「汪」了聲,繼續舔鞋。
周圍爆發出一陣鬨笑。
嘲諷地,鄙夷地,厭惡地,嫌棄地鬨堂大笑,說我是一條好狗。
我一點都不覺得丟人,反而十分高興,更起勁地擦了。
他們開心就說明我今天會少挨點打。
「高一的時候你不是很清高嗎,你不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嗎?怎麼現在骨頭這麼軟了?」有人起鬨。
「這麼下賤啊,徐曉曉你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
我賣力擦着小白鞋,並不回應,他們也不需要低賤的我回應,他們只想嘲笑我罷了。
骨頭軟下賤沒自尊算什麼,總比輟學要好,總比父母餓死要好,總比死了要好。
見我軟成了柿子,江珊有些意興闌珊,思考了會兒,她計從心來:「徐曉曉,既然你這麼下賤,要不我送你去高三六班吧。」
我嚇得渾身一抖。
高三六班是令整個學校都頭大如牛的存在,整個江淮市有權有勢的大小姐大少爺齊聚一堂,據說神見神躲,佛見佛怕。
我也怕,但是我沒有掙扎的資格。
我的人生自從我踏入二班開始,就分崩離析了。

-2-
高一開學的第一天,江珊如驕傲的孔雀走到我面前:「你就是全市第三名徐曉曉?」
我勉強從習題中抬起頭:「嗯是。」
我自幼便知道,學習是我唯一的出路,所以我一直拼命地學習,一刻不停地學習。
我以全市前三的成績考入江淮中學時,全家人都十分開心。
聽到我的回答,江珊憤恨地瞪了我一眼,一字一句道:「你給我等着。」
當天下午,我就被江珊和她的小團隊堵在角落裏,江珊掄圓了胳膊扇我巴掌,罵我賤人,罵我去死,用力踹我腦袋。
我那是第一次接觸到校園暴力。
我的臉高高地腫起,嘴裏全是血絲,鼻血也嘩嘩流着。
我掙扎着反抗,被她跟班們按着。
她對我拳打腳踢:「賤人,都是你搶了我的第三名,我媽媽纔不帶我去巴黎,都怪你!」
暴力結束後,我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一見我這情況,好聲好氣勸讓江珊給我道歉。
江珊勾着脣角,不急不慢說了一句對不起,班主任苦口婆心安慰我,大意是讓我心有肚量,不要計較,讓我和解。
我不願意和解,打算報警。
江珊看得煩躁,罵罵咧咧地要過來扇我,班主任虛攔了一下,正色看向我:「徐曉曉同學,非要大鬧一場嗎?報警或許也沒有結果。」
我不解他意,固執地報了警,但現實如班主任所說,的確沒用。
第二天我就在班裏又看到了趾高氣揚的江珊,她走到我面前用手指叩叩桌子,如下戰書一般道:「徐曉曉,你絕對完了!」
當時我充耳未聞,心思全在習題上。

-3-
此事之後,江珊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
她本身人緣好,發動整個班級的人對我進行孤立和霸凌。
書桌裏的習題總是莫名其妙被撕碎,總會出現蛇蟲鼠蟻,和各式各樣的垃圾。
每逢此時,班裏的男聲就齊齊籲聲,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不只如此,將我拉進角落裏拳打腳踢更是家常便飯。
那時候我總是反抗,報警,告老師。
沒用就是沒用,我卻想不明白爲什麼沒用。
直到後來我反抗打傷了江珊,老師爲了推卸責任,請來了雙方家長。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大人的世界裏,是有階級之分的。
江珊父親穿西裝,戴名錶,皮鞋鋥亮,我爸匆匆而來,穿着佈滿污漬的工裝,一臉黝黑,侷促地進來。
一見到江珊父親,我爸笑得臉上開花:「江總!」
江珊父親是江氏集團的總經理,我爸是江氏集團旗下廠裏的流水線工人。
江珊父親看也不看我爸,臉上露出輕蔑和高傲:「小徐啊,你倒是養了一個有本事的好女兒啊。」
我父親一愣,回神狠狠拽了我一下,罵罵咧咧揪着我的耳朵:「讓你在學校好好學習,你怎麼還欺負同學!江總你別生氣,我現在就教訓這個不孝女!」
我爸邊說邊抽出皮帶,當着江珊和一衆霸凌者的面,將皮帶抽在我身上。
不時有鬨笑聲傳來,霸凌者們看着我捱打,笑得前俯後仰。
我緊緊盯着我爸,承受着皮帶的抽打。
我想說我沒有,我想說是我受欺負了,可是每次一張嘴,就看到我爸近乎祈求的眼神。
那時候我猛然明白,我爸什麼都知道。
只是他爲了能保住一份養家的工作,只能委屈我。

-4-
整整兩年時間的霸凌,讓我終於成了一條乖乖捱打的狗,他們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江珊讓自己的叔叔給我調到了六班,卑微扭曲的我含胸駝揹走進六班,迎來無數目光。
我想我可能會死在這裏。
聽說這個班裏的同學都是頂級富二代,不學無術,就愛折磨人。
江珊就是把我當個玩具,送到六班來討好這裏的富二代的。
失神中,我撞到了一個桌子,一個透明的水晶杯從桌子上掉落下來。
啪的一聲在我面前碎成渣。
我後背噌地起冷汗的同時,雙腿發軟,習慣性地跪在地上,熟稔地扇着自己的臉,卑微哀求:「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都是我該死,求求你原諒我……」
班裏鴉雀無聲。
我後背冷汗越出越多,手腳發僵,呼吸急促。
我恨不得砍斷自己不爭氣的腿,以此來讓他們消氣。我只恨我不夠卑微,只能用力磕頭。
腦袋撞在地上,砰砰作響,可惜還不夠,要更用力點,再用力一點!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墊在地上,制止我磕出血的額頭,另一雙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耳畔傳來低呼聲。
「呀,同學,你流血了,我們先送你去醫務室。」

-5-
我太惶恐了!
爲什麼要扶起我,爲什麼不讓我磕頭!明明江珊她們都是讓我這麼做的,只要我磕得好,只要我像條狗一樣,她就會願意讓我少喫點苦頭啊!究竟要怎麼折磨我啊!
我又怨又怕,只好揚起手狠狠朝自己臉上扇,剛扇了幾巴掌,一隻手猛地拽住我的手,制止我的行爲。
有同學低呼:「趙肅,你嚇到她了!」
眼前這個叫趙肅的男生目光深邃探究,深深地望着我。
我不敢和他對視,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他身高腿長,校服搭在肩上,雙手插兜,始終低着頭看我。
我感覺到一陣壓力,又開始沒骨氣地想跪了。
他問:「你是明海初中的徐曉曉?」
我想說我不是。
偏偏,趙肅將我的臉抬起來,愣了愣:「還真是。」
那一刻,我許久不見的羞恥心瞬間爆棚,像開閘的洪水傾瀉。
校花溫恬幫我包住傷口,好奇地回頭:「趙肅,你認識曉曉同學?」
趙肅目光微垂,冷淡陰鷙。
江淮有名的壞學生段齡託着下巴,興致盎然:「前任校草的女朋友誰不認識啊。」
聽到許清言,我只覺得血氣上湧,他們知道了!他們什麼都知道!
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噬骨的寒氣驟然吞噬了自己。
我覺得他們比江珊還可怕,江珊是踩碎我的尊嚴,他們是要我生不如死,我死死咬住舌頭,滿嘴血腥味。
趙肅壓低聲音反問:「許清言的……女朋友?」
我腿一軟跪在了趙肅面前,那個氣息我太熟悉了,他不開心!
兩年的暴力和欺辱下,我對情緒的把握十分到位,察覺到誰不開心時,我就知道我要面臨拳頭與暴力。
但爲了不影響學習,我會跪下求他們晚一點打我,我也這麼求趙肅。
可憐地,卑微地,聲淚俱下地。
趙肅的臉在我一聲聲祈求下越來越白,越來越青。
他瞳孔一縮,我似乎看到他紅了眼睛,惡狠狠地咬咬牙:「好」
我感激得熱淚盈眶。
不但趙肅沒有爲難我,段齡溫恬也沒有。
令我不可思議的是,六班其他人也沒有,我惴惴不安地進入學習狀態。

-6-
不止第一天沒有,自從進入六班開始,沒有冷嘲熱諷,沒有言語羞辱,沒有每日一次打我的自習課。
更讓我匪夷所思的是,溫恬常帶着同學親近我。
她總是笑眯眯地對其他同學說:「曉曉是我們班新同學,我們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別人欺負她。」
我不覺得如釋重負,反而如坐鍼氈,如芒刺背,日日不得安生。
頭上好似懸了一把刀,隨時能要我的命。
他們在憋着大招準備對付我,一定是!
我怕得要死。
六班向來不聽管教,我行我素。
六班的學生要麼是富二代,要麼是不學無術與校外混混勾結的學生。
我怎麼惹得起!
以至於江珊帶着姐妹團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反而像看到了救星,聲淚俱下地求她讓我離開六班。
江珊的腳毫不留情地踹向我,笑得得意揚揚:「像你這種賤人,就該活在臭水溝裏。
「徐曉曉啊,我要是你,早就死了算了,你和你爸一樣,活得連豬狗都不如。
「我打你一巴掌,你比喫了糖都高興,賤死你了。」
江珊用腳踹我的臉和我的胸口,眼裏滿是不屑和高傲。
我拖着傷回六班時,臉腫着,身上也是鞋印。
我縮着身體坐上自己的位置後,猛然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們集體站了起來。
我條件反射地蹲下抱頭。

-7-
他們沒有打我,但他們的確在生氣。
他們圍着我,怒火中燒:「是誰打的你?」
「欺負我們六班的,要不要臉了,曉曉你別害怕,咱們六班的人,沒有人可以欺負!」
我像個小雞仔一樣瑟瑟發抖,不敢作聲。
見我不說話,他們圍在一起密謀。
我沒有在意,如飢似渴地打開課本,爭分奪秒地學習。
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是我發現自己無論在哪裏,都能看到六班的同學。
即便是回家的路上。
一開始我以爲他們要襲擊我。
我覺得沒有必要。
我又不會反抗,我甚至可以跪下來給他們打。
久而久之,我發現他們似乎在「保護」我。
這實在是太天方夜譚了。
今日,是段齡和溫恬跟着我。
「你們想幹什麼?」
我鼓起勇氣用很細小的語氣問,沒有人聽出我語氣中的顫抖。
溫恬笑得可愛:「曉曉同學,我們要保護你!」
這又是什麼新手段嗎,聽說這些有錢的富二代折磨人的方式不一樣,總之都很殘忍。
「曉曉同學,你相信我們,我們是你的同班同學,我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壞人欺負你的。」
二班的人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但他們關上門後,就會從青春洋溢的高三生變成惡魔,朝我揮出一拳又一拳。
溫恬試探着抓我的手:「相信我們好不好?」

-8-
我恐懼地後退。
我不願相信任何人。
當初爸爸用皮帶當衆打我後,悔恨地抱着我哭,說他對不起我,下次他會替我主持公道的,讓我相信他。
我以爲他是一時糊塗,我信了。
在下一次被江珊打後,他掏出皺巴巴的五十塊錢,讓我去買點好喫的。
「閨女,江總最近很看重我,你別胡鬧,我要是沒工作,怎麼養活你和你媽?」
我看着錢,只覺得那不是錢,是打碎我脊背的鐵錘。
溫恬說:「相信我們吧,我們跟別人不一樣,六班也不是傳聞中的那樣。」
她明明笑得那麼溫柔可親,我卻如見惡魔一樣狂奔回家,鎖緊房門。
我躲進漆黑的被窩中,用牙齒一下一下咬着胳膊,咬得血肉模糊。
他們究竟有什麼陰謀,究竟要用什麼手段折磨我!
然後他們爲了證明自己可靠,不再跟蹤保護我,而是光明正大地圍在我身邊。
我去哪裏,他們跟到哪裏,甚至有人陪我一起喫飯。
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有人會捏一下我的臉:「曉曉啊,你怎麼這麼好看啊。」
我確實是好看的,我繼承了父母長相里最優秀的部分,從小到大都是最出衆的一個。
這也導致江珊對我下手時,總喜歡扇我的臉。
看着我腫如豬頭的臉,她總是心情很好。
我被六班同學緊鑼密鼓保護着的時候,沒有每天捱打。
臉上舊傷慢慢褪去,一張青澀而美麗的臉自然而然展露出來。
同桌嘖嘖稱奇:「溫校花,看來你的校花頭銜要給曉曉嘍。」
這幾日來我本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存在,已經能夠放鬆地做題。
但乍一聽到這話,骨子裏的恐懼令我如墜魔窟。

-9-
我驚慌地看着溫恬伸來的手,渾身僵直。
溫恬手沒有扇下來,而是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歪頭一笑:「沒辦法,在曉曉美人面前,我甘拜下風。」
那一瞬,停掉的心臟又恢復了跳動。
一下一下,微弱又堅強。
我看着他們,愣了愣,突然笑出聲。
溫恬一下愣住了,竟然漸漸紅了眼睛:「曉曉,你笑了。」
我笑了很奇怪嗎。
我一直都會笑啊,討笑,諂媚的笑,求饒的笑,卑微的笑,有什麼可震驚的。
偏偏溫恬如見了新大陸一樣,招呼着全班人過來觀察我。
我慌不擇路地躲着,溫恬就笑眯眯地捧着我的臉,誇讚:「笑得真好看。」
「曉曉同學以後要多笑一下啊。」
「想不到我們六班還擁有了學霸美人哎。」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來,面前的同學帶着笑臉與開心,將我圍得水泄不通。
我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多,彎起眼睛。
細碎的金色陽光在教室裏起舞,我看到趙肅遠遠地靠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如被燙了一下,迅速轉開。

-10-
我度過了相當平靜的一段時間,也曾遠遠看過幾次江珊。
她陰沉地盯着我,很不滿意我的平安無事。
當天我看到書本里夾了一張紙,上面命令我放學後去校外後山。
我因爲要帶母親看病沒有去,卻也嚇得夜不能寐,我知道江珊不會放過我!
果不其然,翌日許清言出現在六班門口,擋住一片陽光,對我發號施令:「曉曉,過來。」
看到許清言那一刻,深埋在骨子裏的懼怕令我止不住地戰慄。
「你找曉曉有事嗎?」班級的同學齊齊看過去。
是警惕的,排斥的。
許清言笑道:「我是曉曉的男朋友。」
滿堂一驚,我能感受到幾道驚詫又疑惑的目光。
溫恬和同桌湊過來問我:「他真是你男朋友?」
我渾身從頭涼到腳,冰冷刺骨,看着許清言的笑臉打戰。
「曉曉,別不好意思。」
「曉曉,你怎麼不說話啊,要不要我在這裏,好好講講我們的戀愛故事,給你的新同學聽一聽?」
我兩眼頓時一黑,腦袋裏嗡嗡作響!
我真怕死了。
真怕許清言將那些事情說出來,那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看出他笑眼深處的威脅,牙齒打着戰。
許清言見我乖順,拉着我出去。
臨出門時,我看到趙肅忽然站起來。
他個子很高,顯得清冷桀驁。
棱角分明的清俊臉龐線條鋒利,眉眼下壓,緊緊看着我們相牽的手,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11-
許清言帶我到學校後山,江珊和一羣我懼怕的同學正居高臨下地等着我。
許清言猛一推我,我跌倒在地,熟稔地跪着。
江珊毫不客氣地扇了我一巴掌:「我讓你來你竟然敢不來,最近在六班是不是過得太順遂了,忘記你是我們的一條狗了?!」
她氣急敗壞,大概沒有想到我在六班會安好如初。
我諂媚地笑,說自己是賤人,求她原諒我。
江珊又甩了我幾巴掌,見我卑微如狗的樣子,突然一笑:「原諒你?好啊。」
「自己把衣服扒光,然後說『我徐曉曉是個蕩婦,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貨』我就原諒你。」
周圍爆發出一陣鬨笑。
江珊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開啓錄像:「現在開始,不然……我就把你在 KTV 的照片給你媽看哦。」
我手指緊緊扣進泥土裏,疼得撕心裂肺。
我仰頭看着江珊和許清言得意噁心的嘴臉,他們男男女女不懷好意的笑。
一股恥辱從心裏迸發。
但很快,我驚恐了。
我怎麼能有恥辱這個情緒,我是個賤人,我沒有尊嚴才能活下去,不就是脫衣服嗎,脫了他們就開心,就能夠放過我了。
我的手撫上了拉鎖,慢慢開始往下拉。
三三兩兩的笑聲灌進我耳朵裏,江珊笑得更是誇張:「徐曉曉,要脫乾淨,一件都不能剩哦。」
許清言應和:「別害羞,我又不是沒看過。」
他正笑着,忽然爆發出一聲痛號。
我呆呆看去,趙肅不知何時出來,一腳將許清言踹飛,面色格外陰鷙。
江珊還沒反應過來,溫恬像個護崽老母雞,狠狠地抓着江珊的頭髮。
她拍着江珊的臉。
「原來一直欺負徐曉曉的是你啊,江珊,錄得很好嘛,我也來給你錄一錄。」

-13-
趙肅走過來將外套脫下,披在我身上。
他緊緊幫我裹着,傳遞給我一股安全感。
溫恬將江珊扔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打開錄像,笑得像個小惡魔:「麻煩把衣服脫乾淨,一件不剩哦。」
江珊呆住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風水輪流轉,一瞬之間,我和她的位置掉轉了。
「溫恬姐,你怎麼幫着這個賤人啊,你是不是被她騙了?」
啪!
溫恬揚手甩她一巴掌。
「說誰賤人呢?」
溫恬笑眯眯道:「曉曉可是我們班的大寶貝。」
江珊臉色煞白,眼神恨不得殺死我。
她現在一定很後悔,後悔將我送到六班。
她以爲我會在六班被折磨得要死要活,卻沒想到,我會有不一樣的新天地,沒想到新同學會護着我。
此刻,我心裏對她又怕,又興奮地發抖。
「對了邊脫邊說,『我江珊是個蕩婦,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貨』。」
溫恬見她不動,催促道:「快點啊!」
許清言被趙肅揍得畏畏縮縮,其他人被段齡帶着的兄弟制服,也老老實實的。
江珊見沒有人救她,崩潰地哭了起來。
「你們怎麼能這麼侮辱我!
「憑什麼這麼對我,你們拍我,是要逼我去死嗎?
「賤人才脫,我纔不是,徐曉曉纔是賤人嗚嗚嗚……」
我聽着她說的話,乾巴巴的眼眶一瞬間酸了起來。
她也知道這是侮辱,這是逼人去死!
可她還是每次都逼我,她壞到了骨子裏,她要我的命!
我恨,我強烈地恨着他們,恨着這裏的所有人。
從前的我不敢恨,可剛剛那一瞬間,我明白了。
我不論多麼卑微,扭曲,毫無尊嚴,他們只會越來越興奮,從來不會放過我。
他們折磨我,扒光我,他們目的就是要我死!
我再也忍不住內心滋生的恨意,撲過去狠狠地將江珊按在地上。
江珊驚恐地躲避,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江珊是那麼沒用,她根本打不過我!
我要她死!要她死!
當我把手掐在她的脖頸上時,趙肅將我拽起來,死死抱着我,制止我的瘋狂:「沒事了,沒事了。」
我無聲地流着淚,昏了過去。

-14-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在校醫院。
溫恬坐在一邊,很開心:「曉曉你醒了!」
她伸手探我額頭,我下意識躲避。
她愣了愣:「曉曉,你別害怕我,我不欺負你,我打他們也是因爲他們太壞了。」
「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們,以爲我們是在逗你玩,但是我們真的不會傷害你。」
我強笑:「我沒有。」
我哪敢讓她知道我內心所想。
他們這種套路我見過啊,許清言就是這樣,我以爲他是拉我出深淵的恩人,結果他將我推得更深。
「那就好,對了,趙肅和段齡也陪着你,就是……」
溫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他們不敢見你,因爲他們把你男朋友……就是許清言揍得太狠了,怕你生氣。」
她低頭小聲嗶嗶:「真不知道你爲什麼看上許清言……」
我恍惚了一下。
爲什麼呢。
高二時,在江珊的帶領下,在父親倒戈的情況下,我已經在暴力,孤立,霸凌中麻木了。
一年的時間,我瘦了整整二十斤,自卑,內向,懦弱,默默承着暗無天日的痛苦中。
也就是那時,許清言出現了。
他穿着乾淨的白襯衫,藍色校服,將我從暴力中解救出來,他輕柔地替我上藥,替我呵斥那些施暴對象。
他會在我受欺負時站在我面前,義正詞嚴地宣佈:「誰敢動曉曉,我絕不會放過他。」
他會在替我上藥時保證:「曉曉,不怕,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你再受欺負了。」
在他的溫柔下,我逐漸依賴他,像個菟絲花全身心地信賴着他,他對我表白,我沒有拒絕。
那段日子是我唯一能夠放鬆的日子,直到有一日他喊我到 KTV 裏玩。
我懼怕那裏,但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我去了,一開門,包廂裏坐滿了男男女女。
我甚至看到了江珊。
不,我看到許清言正滿臉愛意地看着江珊,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我。
那一刻,我意識到什麼,想要奪門而出,卻被人眼疾手快地按住。
江珊拍着我的臉:「徐曉曉,就你這賤人,還真以爲許清言會愛上你啊?」
「你有沒有照過鏡子自己是什麼樣子啊,我看一眼都要吐了,還真以爲會有王子來救你?」
許清言是她的青梅竹馬,對她言聽計從。
因爲平常的霸凌玩膩了,江珊讓許清言接近我,讓我愛上他依賴他,然後再折磨我。
當天晚上,我被堵在包廂裏,僅剩的尊嚴徹底踩碎。
我跪在地上,磕了一個又一個頭,求他們放過我。
但許清言只笑眯眯地看着我捱打,用相機拍攝。
「徐曉曉,你被打的樣子真可憐啊,你說你那個瞎眼媽媽要是知道你被打得像個落水狗,得有多崩潰。」
不,不能讓媽媽知道!
我崩潰地去求他,卻看到他惡魔般的笑容。。
從此他以此威脅,將我馴化成狗,滿足他的虛榮心。
我恨得咬牙:「他不是我男朋友,是人渣。」
「原來如此,肅哥,這下你放心了吧」
段齡忽然促狹地說了一句。
我扭頭看去,看到趙肅和段齡就站在門口。
趙肅靠在門上,他曲起一條腿,垂眸看着手裏的打火機。
他身後有一盞聲控燈,不停變換交替,忽明忽暗,連同他的笑容,在光暈下漾開,又倏地消失。
像流星般耀眼。

-15-
燒退之後,我回到家,媽媽正在沙發上等我,潮溼漆黑的房間帶着死氣沉沉,她聽到動靜,溫柔地喊我一聲。
我先去了洗手間。
從櫃子裏拿出廉價粉底,給自己撲了厚厚一層,遮住下午被江珊打得又青又腫的臉,纔去攙扶我媽。
「曉曉,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媽拉着我的手。
「今天老師佈置的作業比較多。」
年幼時家裏失火,媽媽爲了救我被火燻傷了眼睛,從此就看不太清了。
也幸好她看不清,看不到我每天帶回家的傷痕。
沒多久我爸也回來了。
他夾着個破公文包,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這兩年他混到了小主管的位置,一見到我大發雷霆。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竟然打了江總的女兒,你不要命了嗎!」
他邊說邊抽皮帶朝我身上打。
我媽尖叫一聲,護住我:「打得好,打得好!他們對我女兒下那麼重的手,憑什麼不反抗,當初我就應該殺了他們那羣畜生!」
我心頭微震。
我以爲我媽什麼都不知道,原來她知道,她竟然知道我曾經經歷的痛苦!
我媽無聲地落淚,恨聲道:「當初他們過來,將曉曉捱打的視頻給我看……是我沒有用,我拿着刀沒砍到他們!不然我早殺了這些畜生了!」
我再也忍不住,崩潰地哭出聲。
高二有一天我回到家,媽媽的情緒很不對勁,菜刀落在地上,手劃傷了口子。
她當時說是她想自己做飯,誤傷的。
「我的女兒也是我的心頭肉,你沒有用,你讓別人這麼糟蹋她!」
我媽恨極了。
我爸如遭雷擊,愣愣地看着我臉上的傷,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我……我也是爲了工作掙錢,爲了你們啊……
「沒有工作我怎麼養你們啊……
「曉曉,你別怪爸。」
他想抱我,我躲開了,他滿臉傷心。
我媽咬着牙:「即便是餓死,也不能踩着女兒的脊樑骨賺錢!」
我緊緊抓着媽媽的手。
原來,一直有人替我勇敢。

-16-
第二天,六班班主任找到我。
我沉默地迎接自己的命運,沒想到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笑得溫柔:「好好學習,剩下的不要亂想。」
我驚愕地看着她,我以爲我會被退學。
她替我整理衣服:「曉曉同學,你忘記我了?我是你參加物理競賽的評委,我知道以你的潛力,會有無限未來的。」
我的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這時候我才知道,根本不是江珊把我送過來的,是六班班主任求着校長把我要過來的。
我回去的時候溫恬很緊張。
「你怎麼哭了?班主任罵你了?不可能啊,你轉來的前一天,她還一直說讓我對你們好一點。」
我哭得更兇了。
原來一開始他們對我這麼好,是有緣故的,而我一直認爲他們是別有用心,認爲他們要將我打入地獄,我僞裝害怕,裝着信任他們,演着戲。
溫恬嚇壞了:「你別哭啊,不然趙肅不得心疼死,偷偷告訴你,趙肅不好意思接近你,天天都讓我對你好點。」
「話說回來,趙肅同學是這個學期剛轉過來的,還是從京城轉來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15-
我是與趙肅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我代表明海中學參加物理競賽,他代表京城盛華中學參加物理競賽。
我們是彼此欣賞的對手。
我見過衆星捧月的他,他也見過領獎臺上閃閃發光的我。
他曾在領獎結束後姿態閒散地倚在門上,恣意放縱:「徐曉曉,下次你沒機會和我並排第一了。」
我抬着下巴回懟:「當然,你只會是第二名。」
他當時聽到這話,迎着陽光半眯着眼睛笑了。
笑得盛氣凌人又格外好看,然後雙手插兜,不冷不淡從我面前路過:「那麼,下次見。」
然後,就沒有下次了。
從我進入江淮高中後,我陷入二班編織的地獄,我不敢張揚,不敢成績好。
我甚至扭曲自己,哪裏還有機會參加物理競賽。
我回溫恬:「他認錯人了,我不是他認識的徐曉曉。」
的確不是。
明海中學驕傲清高的徐曉曉,她的背脊是挺拔的,她的眼睛綻放着星光,她自信又自負。
她會昂頭挺胸地站在陽臺下,追逐着自己的理想。
而我是臭水溝裏的死老鼠,我散發着惡臭,骯髒,我爲了能上學,毫無尊嚴,卑微又下賤。
溫恬定定地看着我,她說:「你是。」
我扭曲卑微的心被猛地一擊。
她說:「曉曉,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眼神從不卑微。」

-16-
見我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江珊氣歪了臉,特意在我回家路上堵着我。
「賤人,你這個賤人!」
她衝上來要扇我,我猛地攥緊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清脆響亮。
她被打蒙了,或許她從來沒有想過,我竟然會動手扇她。
可她忘記了,我是徐曉曉。
我曾經孤傲清高,是她將我的脊樑骨打碎,尊嚴磨滅,纔將我變成一條溫順的狗。
可也正如媽媽所說,我想要的未來,不能踩着我的脊樑骨爬上去。
班主任也說,我會有無限未來。
溫恬會看着我說我的眼神從不卑微。
趙肅曾見過我光芒萬丈的樣子。
我從來不是一攤爛泥。
我死死抓住江珊的胳膊,她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連連升起恐懼,慌張,緊張,還有一瞬間的求饒。
看啊,施暴者原來纔是最沒有脊樑骨的人。
「徐曉曉,你這麼對我,你會後悔的,我不會放過你的!」江珊崩潰道。
我笑了,放鬆而恣意:「好啊,江珊,我纔是真正那個永遠不會放過你的人。」
江珊色厲內荏的臉上終於溢滿了恐懼!
此時的我,無異於惡鬼降世。
從前兩年,她是我的噩夢。
往後,我將成爲她的,他們的噩夢。

-17-
我並不執意於復仇,很快就要高考了,我當然選擇更專注於學習。
但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江珊面前。
從前的我,看到她如見惡鬼,現在的她見到我亦如是。
她忍無可忍地召集所有對我施用過暴力的同學,要好好收拾我一下。
但六班一向是名不虛傳的。
雖然從我進入六班開始,他們一向對我極盡包容和溫柔。但一個令全校老師都束手無策的班級,怎麼會是全然溫和無害的。
江珊看到趙肅溫恬等人,嚇得花容失色,一腳踩空,從樓上滾落下去。
她傷了一條腿,住院了。
「你敢傷害我女兒,等我進監獄吧!」江珊爸爸惡狠狠道!
我淡淡地回:「那你祈禱我別活着出來,不然你全家都別想好過!」
西裝革履的江珊爸爸愕然地看着我,也有一瞬間的忌憚。
我從容離去。
新的環境給予我自尊,自愛,和溫暖。
趙肅爲我在關鍵的高三轉學,也爲了我幾乎沒有的自尊心,不敢出現在我面前,怕我崩潰。
原來的我沒有自尊,卑微扭曲,但現在我要一點一點將從前的徐曉曉撿回來。

-19-
沒有警察抓我,我也沒有被退學。
我知道是有人在背後保護我,是趙肅,是溫恬,是班主任,是許多將我從噩夢中拽出來的手。
他們託舉着我,將我從深淵中拯救出來。
我拼命地學習,而我這種執念,有意無意也在影響着六班的每一個人。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爲什麼六班會像傳聞中那麼恐怖。
「當然是……我們揍的都是壞學生嘍,他們害怕我們,越傳越離譜嘍。」
「你學習這麼努力,我們都不敢擺爛了,哎呀好氣哦。」
在我的學習帶領下,六班的學風漸漸變好。
班主任爲此十分舒心,連連誇讚我。
過了一段時間後,江氏集團突然涉及違法交易被調查,因爲證據確鑿,很快,江氏集團倒閉,負責人紛紛入獄,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而證據,是我爸爸提交的。
那樣一個沒有本事,踩着自己脊樑骨和女兒脊樑骨朝上爬的父親,終於在掙扎中生出了勇敢。
他跑到江氏集團,偷出來了賬本,遞交給了警察。
而我父親因爲也牽涉了違法交易,同樣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那是一個放學的晚上,我從學校回來,看到破舊小區下停着警車。
穿着不合身西裝的父親,幾十年如一日點頭哈腰的父親,被警察抓着胳膊。
第一次,他挺直了彎曲的脊背。
從來沒有過的直,他看到我的一瞬間,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但他笑了,衝我說:「爸爸對不起你。」

-20-
江氏集團覆滅後,負債累累的江珊再也沒有從前的傲然。
而一個罪行累累的施暴者,當她成了弱勢者的時候,面對重擊毫無反擊之力。
她的姐妹團瞬間反目,她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組織人,變成了端茶倒水的「丫鬟」。
那些小姐妹又何曾沒有被她欺負過?
有一次我跟着溫恬路過,看到她被按在地上扇巴掌,被迫像從前的我跪在地上擦鞋。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滿臉羞惱,痛苦,恨意,滔天而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江珊,原來你也會趴在地上,像狗一樣乖啊。」
江珊恨得要用眼睛殺了我,她從前的小姐妹一巴掌打過去,她只能乖乖舔鞋。
可我到底低估了她的恨意,她和許清言對我簡直恨之入骨。
江珊和許清言設計將我綁架,我早就察覺,將計就計,只是在被綁架前將消息發給趙肅。
在小屋裏,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江珊衝我尖叫:「賤人,都是你!還有你那個該死的爸,是你們害的我,是你們害的我家!
「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她用力掐我,我直勾勾地看着她。
好在很快,趙肅他們趕來,將我救了下來。
而江珊一看到趙肅,嚇得花容失色。
我看着在地上嚇得縮成一團的江珊,突然笑了。
瞧瞧,多像從前的我啊。
我沒有報警,反而如往常一樣上課學習。
從那之後,江珊倒是十分懼怕我,躲着我走。
許清言因爲綁架我,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苦頭,見我沒有報警,以爲我對他還有情,竟然覥着臉找我,說要和我繼續在一起。
我看着他那張恬不知恥的臉,噁心得反胃。
倒是趙肅漫不經心地走來,一雙眉目,冷淡陰鷙,嚇得許清言屁滾尿流地跑了。
溫恬挽住我的胳膊:「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我呸!」
我也呸:「做夢!」
然後我與溫恬一起笑了。

-21-
沒有霸凌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到了高考。
高考前一天,我拿着證據去了派出所。
高考當天,我跟着洪流朝着考場走,然後就聽到了警笛聲。
從人羣中,我看到警察抓住了正要去高考的江珊與許清言。
綁架罪,或許並不會關許久。
但是不能高考,他們的人生,從此不再亮起。
我看到江珊又哭又鬧跪地求饒,看到許清言毫無自尊哀求不已。
卑微,狼狽,扭曲。
我轉開視線,挺直脊背,走進考場。
番外
我從夢中驚醒。
我夢到高三那年,我沒有轉到六班,在江珊一次次的霸凌暴力下,在許清言一次次的威脅下,我的精神崩潰,從教學樓一躍而下。
我看到我摔得四分五裂的軀體,血蔓延了整個地板。
我看到二班的人幸災樂禍鼓掌大笑。
我看到溫恬同情可惜地看着我,看到剛轉學過來的趙肅滿臉崩潰。
我摸了下臉,一臉冰涼。
我意識到同學之間的霸凌,對我的傷害遠不止一時半會兒,它像是蠶食在我身體裏的細胞,分裂又重組。
彼時我已經讀完醫學博士,入職了國內最好的醫院。
或許是回到淮市的原因,我夢到了這些。
我起牀擦了一把臉,從房子裏出去,父親一見到,我就不自覺彎腰。
三年前,父親出獄,我給他們買了一套新房子,也找人治好了母親的眼疾。
「我出去一趟,爸。」
「哎……」我爸愣了愣,眼睛裏忽然盈滿了淚水。
我已經近十年沒喊過他一聲爸了。
淮市這些年來變得破舊了,我走在街道里,清風徐徐,兩側都是店鋪,人間煙火。
我學業重工作忙很少回來,這次回來是參加溫恬和段齡的婚禮。
高考後溫恬和段齡考上京城一所本科,雖然不是重點,好在兩人都可以繼承家業。
溫恬回來繼承家業後,相親遇到了同樣被催婚的段齡。
也不知怎麼就看對了眼。
不過倒也十分合適。
我正想着,突然聽到一聲大吼。
「許清言,你趕緊看孩子!」
聽到熟悉的名字,我回頭看去,看到一個身材臃腫的婦女,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炒菜。
她渾身都是油煙,蝸居在街道最邊上的小房子裏。
是江珊。
而屋裏,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不耐煩地放下手機,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罵罵咧咧:「自己不會照顧嗎,什麼都要我來,你是死的嗎!」
江珊氣得臉色扭曲:「你天天就知道打遊戲!」
「不然呢,看你嗎,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不會還以爲自己是當初的大小姐吧!」
江珊崩潰地與許清言打在一起,只是兩人腿都有些不利索,打得也搖搖擺擺。
我看着他們,笑得彎下了腰。
我笑出了眼淚。
許清言和江珊似乎注意到了我,但他們沒有認出來我。
見我穿得不錯,他們也只敢小聲問:「你笑什麼?」
我繼續笑,笑得他們惱火,要過來和我算賬。
這時,趙肅的越野車停在我面前,他們一見這車,又㞞㞞地縮在一起。
趙肅穿着黑色大衣,走來攬住我的腰,笑問:「這麼開心?」
「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我看着頎長挺拔的趙肅,他周身宛若鍍了一層光輝,耀眼又矚目。
他低頭,與我耳鬢廝磨:「把你最開心的一天留在婚禮上。」
我們開車離去時,許清言和江珊終於認出了我們。
他們滿臉驚愕和狼狽。
而我關上了車窗。
後來我又一次夢到霸凌時,夢到自己現在教學樓上時,扭打在一起的江珊和許清言就會現在我面前。
我沒忍住,笑醒了。
從此,再無噩夢。
(完)
□ 春風不知愁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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