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婚禮當晚，追了陸霄 8 年的學妹發了個朋友圈。
「我的第一次，給今晚第一個請我喝酒的男人。」
配圖是一張她穿着清涼坐在酒吧的照片。
陸霄急了，當場就要出門。
我拉住他，剛想開口說話，他就怒了。
「紀繁星，能不能別這麼不懂事？」
「肖漫爲了我，這麼多年從未談過戀愛，一直到現在都還保持着處子之身。」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把自己的第一次隨便給人。」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嚇了一跳，訕訕地鬆了手。
「我只是想提醒你換身衣服——」
陸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紅喜服，糾結了不到三秒。
「不換了，我怕時間來不及。」

-1-
陸霄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喬裝打扮跟了去。
他身高腿長臉Ṫü₆好看，身上還穿着喜服。
一進酒吧，就吸引了無數目光。
有膽大的小姐姐，直接端着酒杯來搭訕。
「帥哥，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
陸霄充耳不聞，直奔肖漫而去。
肖漫瘦瘦小小，皮膚黑黑，化妝技術也不太行，所以暫時沒有男人請她喝酒。
但陸霄還是很生氣。
「出息了啊，都敢自己一個人跑來酒吧了！」
肖漫看見他，先是一喜，隨即滿臉委屈。
「要你管？不是說結婚以後就不理我了嗎？」
「今天可是你的新婚夜，你不在家陪老婆，跑到這兒來幹嘛？」
陸霄雙眼通紅，似要噴火。
「我 TM 後悔了不行嗎？」
「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隨便就跟個男人走了？」
「肖漫，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單純的女孩，怎麼現在這麼不自愛？」
肖漫瞬間紅ťú₃了眼。
「這些年我爲了你，從未談過戀愛，一直到現在 25 歲了都還保持着處子之身，你居然說我不自愛？」
「陸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肖漫的眼淚嘩嘩地往外流，陸霄頓時就心疼得不行。
「你哭什麼？你別哭啊！」
肖漫卻哭得更加厲害。
「陸霄，我快死了——」
「我快死了，你知道嗎？」
陸霄愣住，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肖漫從包裏拿出一張病歷單遞給他。
「我生病了，醫生說最多還能活半年。」
陸霄人都傻了，難以置信地看着肖漫。
「這，這怎麼可能？你還這麼年輕——」
肖漫的聲量陡然提高。
「對呀，我還這麼年輕。」
「我這麼年輕就生病了，要死了。」
「我就想在死之前，享受一下男歡女愛的滋味，我有什麼錯？」
「但你不要我，我沒辦法，才發了那條朋友圈。」
「其實我只想看看你會不會在意我，如果你不來，我也不會跟別的男人走的。」
「陸霄，我的第一次，只會給你。」
陸霄眼眶都紅了。
盯着肖漫看了半晌，似乎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
「起來，跟我走。」
「去哪兒？」
「開房！」
說完，陸霄就將肖漫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
肖漫摟着他的脖子，滿臉嬌羞。
看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的胃裏一陣翻滾，有種噁心想吐的感覺。
一個小時後，我收到了肖漫發來的她和陸霄的事後照。
「繁星學姐，送你的新婚禮物，喜歡嗎？」

-2-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馬桶上吐了個天昏地暗。
陸霄回來的時候一臉饜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假裝沒看見，默默裝睡。
第二天是我們約好去療養院看我媽的日子。
路上，陸霄卻接到了肖漫打來的電話。
「什麼？房東要趕你走？」
「你先別哭，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陸霄滿臉焦急。
「老婆，我還沒跟你說吧？肖漫生病了，醫生說她最多還能活半年。」
「現在房東知道她生病嫌晦氣，不讓她住了。」
「小姑娘在電話裏哭得可傷心了，我得趕緊去看看。」
我喉間一哽，一瞬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前方是路口，綠燈倒計時還有 5 秒。
陸霄猛踩了一腳油門，想要衝過去。
前面的車卻突然踩了急剎。
「砰」的一聲，兩輛車撞在了一起。
「我草——」陸霄緩過神來之後罵了一句，隨即滿臉緊張地看着我，「老婆，你沒事吧？」
我捂着肚子，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老婆，我等不及了，得先去肖漫那邊看看，你在這兒等交警吧！」
他邊說邊打開車門，下車之前又提醒了我一句。
「估計是我們的全責，你記得打保險公司電話。」
「陸霄，我——」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追尾的車主是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花臂大哥，他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你 TM 怎麼開車的？馬上就紅燈了，沒看見嗎？」
「老子剛提的新車，就被你這個傻逼給撞了。」
「司機呢？司機哪兒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
「大哥，我肚子痛——」
花臂大哥滿臉驚慌，立馬就掏出手機。
「我馬上幫你叫救護車。」

-3-
我懷孕了，已經快兩個月。
醫生說孩子很堅強，雖然受了點驚嚇，但一點事兒也沒有。
我有些恍惚。
這個孩子，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糾結。
要不要告訴陸霄我懷孕的事呢？
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
結果剛打開門，就聽到屋裏傳來肖漫軟軟糯糯的聲音。
「陸霄，雞蛋別煎太老，我要喫溏心蛋。」
陸霄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能做給你喫就不錯了，還那麼多要求——」
「除了繁星，還沒人喫過我煮的雞蛋麪呢！」
「真的嗎？那我可真是太榮幸了。」肖漫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赤腳走進廚房，踮着腳尖在陸霄的臉上親了一口，「陸霄，你對我真好。」
陸霄的耳根都紅了。
「行了，趕緊去餐桌邊等着。」
我鼻尖一酸Ŧů⁺，突然就想起陸霄當年信誓旦旦說過的那句話。
「我這輩子，只會爲紀繁星一個人下廚。」
很快，陸霄就端着一碗麪從廚房走了出來。
「新鮮出爐的陸氏雞蛋麪來了——」
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老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沒去療養院看咱媽嗎？」
我沒說話，只看了一眼站在餐桌旁，看起來手足無措的肖漫。
陸霄將手上的麪碗放在桌上，給了肖漫一個安撫的眼神。
「老婆，你都不知道肖漫那個房東有多可惡——」
我又看了一眼牆角那個大大的粉色行李箱，打斷了陸霄的話。
「所以，你是打算讓肖漫住我們這兒？」
陸霄點了點頭。
「反正咱們家有空房，閒着也是閒着，還不如物盡其用呢！」
說完，他又附在我耳邊，特意壓低了聲音。
「肖漫真的很可憐，我只想讓她在人生最後這段時光裏活得開心點。」
「老婆，咱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嗎？」
我閉了閉眼。
「隨你。」

-4-
晚上的陸霄特別殷勤。
我懂他的意思，卻只覺得噁心。
被拒絕後，陸霄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過臨睡前，還是給我熱了杯牛奶放在牀頭。
晚上 10 點，陸霄在我耳邊輕喚。
「老婆，你睡着了嗎？」
我緊閉雙眼，呼吸勻稱。
他躡手躡腳地從牀上爬起來，像做賊一樣摸進了肖漫住的客臥。
我也悄悄起身。
房間裏傳來肖漫含糊不清的聲音，嘴裏似乎含着什麼東西。
「感覺怎麼樣？」
陸霄悶哼一聲。
「爽，真 TM 爽。」
肖漫輕笑。
「繁星學姐難道沒有這樣幫過你？」
陸霄喘着粗氣。
「你以爲所有女人都跟你一樣騷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肖漫打斷了他，撒嬌道，「人家還不是爲了取悅你，特意在網上學的。學了好多招式呢，你想不想都試試？」
「你個小妖精，老子當然想——」
「等等，陸霄，你是更喜歡繁星學姐，還是更喜歡我？」
「能別在這時候問這種問題嗎？」
「不能，你必須回答。」
「行行行，在牀上，當然是更喜歡你——」
我再也聽不下去，眼淚唰唰地往外流。
屋內兩人已經到了緊要關頭。
「小聲點！繁星就在隔壁，別把她給吵醒了。」
「放心，她不會醒的。我在你端給她的那杯牛奶裏，放了安眠藥，嘻嘻——」
「你個小騷貨，原來早有準備啊！」
對陸霄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終於煙消雲散。
我掏出手機，發信息給相熟的婦產科醫生。
「麻煩幫我預約明天的人流手術。」

-5-
麻藥緩緩注入體內時，我又想到了陸霄。
我們是高中同學，在新生見面會上一見鍾情。
他曾因爲有人造我的黃謠，跟人打架斷了三根肋骨，也曾陪我度過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
從校服到婚紗，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
所以我一直以爲，我們的愛情堅不可摧。
肖漫是小我們一屆的學妹。
入學後不久，便看上了陸霄。
面對肖漫的死纏爛打，陸霄總是厲聲呵斥。
「你賤不賤？明知道我有女朋友，還巴巴地貼上來。」
「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永遠不可能。」
「我陸霄這輩子，只愛紀繁星。」
「麻煩你離我遠點兒，以後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正因爲陸霄這樣的態度，我才從未將肖漫放在心上。
直到上個月，我和陸霄剛領完證，就刷到了肖漫發的朋友圈。
「男神，別不理我【大哭】」
配圖是一張聊天記錄。
男神：領證了，互刪吧！
肖漫：不要啊男神，沒有你我會死的【大哭】
男神：那就再陪你最後一個月，等辦完婚禮，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肖漫：麼麼噠【親親】
那天晚上，趁陸霄睡着後，我第一次偷看了他的手機。
他們的聊天記錄很長，是從我們上大二那年開始的。
肖漫追隨陸霄的步伐，考上了他同一所大學。
她很開心，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
可惜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因爲當時，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
我媽意外發現我爸早已出軌，且出軌的對象是家裏的保潔阿姨。
我媽一氣之下，拉着我爸從 8 樓跳了下去。
我爸當場死亡。
我媽也摔成了半身癱瘓。
我的天塌了。
是陸霄，不眠不休地陪着我，幫我撐起了整片天。
只是我沒想到，跟我一起共渡難關的同時，陸霄也在手機上陪着肖漫一起面對她初入大學時的激動興奮與惶恐不安，甚至跟她一起吐槽她媽媽遇到的奇葩僱主。
而肖漫口中那個「尖酸刻薄」的僱主，就是我的媽媽。
沒錯，肖漫就是那個保潔阿姨的女兒。
因爲在同一所大學，陸霄和肖漫的共同話題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聊天頻率也越來越高。
看得出來，陸霄是真的很享受有肖漫這樣一個愛他、追捧他的女人。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再次醒來，醫生告訴我手術已經做好了。

-6-
從醫院回來，我整個人虛弱得不行。
陸霄不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肖漫可勁兒地在我面前晃悠。
「繁星學姐你看，這是陸霄給我買的新衣服，是不是特別好看？」
「還有這根項鍊——」
我一臉平靜地打斷了她。
「衣服好不好看，取決於穿衣服的人，而不是衣服本身。」
「長得醜，穿啥都不好看。」
肖漫氣得滿臉通紅，卻突然笑了。
「繁星學姐，你長得好看又怎樣？」
「陸霄說你在牀上跟條死魚似的，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有本事就讓陸霄跟我離婚娶你。」
「別跟你媽一樣，一輩子都是見不得光的小三。」

-7-
肖漫確實有幾分手段。
陸霄很快就猶猶豫豫地遞給我一份離婚協議。
「肖漫說她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嫁給我，我真的不忍心拒絕，所以決定跟你假離婚娶她。」
「老婆，你這麼善良，肯定會同意的，對嗎？」
我怔怔地看着陸霄。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很難過。
陸霄還在等我的答案。
「老婆？」
我眼眶一紅。
「真的只是假離婚嗎？你不會騙我吧？」
陸霄笑着在我的鼻子上颳了一下。
「傻丫頭，我們這麼多年感情，我怎麼可能騙你？」
「真的就只是假離婚，我們還像現在這樣住在一起，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肖漫她就想跟我領個結婚證，咱們就當做好事，滿足她的臨終遺願。」
我吸了吸鼻子。
「可我害怕，怕離婚以後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陸霄作爲男人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笑着將我擁進懷裏。
「小傻瓜，我這麼愛你，怎麼可能不要你？」
「可我真的沒有安全感，除非——」
「除非什麼？」
我抹了把眼淚，拿出一份早就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
「除非你淨身出戶，財產全部歸我。」
【截斷點】

-8-
陸霄有些猶豫。
這些年我們一起創業，積累的財富不算多，但也不少。
「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淚眼婆娑地望着陸霄，「你知道的，我根本就Ţú⁻不在乎什麼財產，我在乎的，只有你。」
陸霄有些感動。
我繼續打感情牌。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離婚，就算明知道是假離婚，也不想。」
「我能確定自己絕對不會離開你，但你，我不敢肯定。」
「你也知道我爸媽的事——」
陸霄有些動容。
「別說了，老婆，就按你說的來。」
說完，他就痛快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還滿臉心疼地將我摟在懷裏。
「老婆乖，等肖漫一走，我們就復婚。」
我紅着眼眶，乖巧點頭。

-9-
從民政局出來，肖漫已經在大門口等着。
陸霄一拍腦門。
「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今天要帶肖漫去醫院複查。」
隨即滿臉歉意地看着我。
「老婆，你看這——」
我看了一眼穿着粉色超短裙，妝化得跟鬼一樣的肖漫。
這副樣子去醫院？
去約會慶祝還差不多！
不過我並沒有揭穿他們，畢竟財產還沒有真的到手。
「行，你們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家。」
不過我並沒有回家，而是去數碼城買了微型攝像頭，裝在了主臥。
然後，打電話給陸霄，說閨蜜王丹跟男朋友分手了，讓我陪她住幾天。
陸霄「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王丹的廚藝很好。
在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我因爲人流手術虧空的身體，慢慢補了回來。
而陸霄和肖漫，也沒有讓我失望。
我離開的當晚，肖漫就穿着我的大紅喜服，勾着陸霄上了主臥的牀。
眼看着他們在我精挑細選的大紅牀單上，不知疲倦地糾纏、沉淪。
我除了噁心，已經沒有別的感覺。
害怕髒了眼睛，沒看多久，我就選擇了自動錄像和保存功能。

-10-
離婚冷靜期，實在漫長。
陸霄催了我好幾次，我都找這樣那樣的藉口沒回去。
冷靜期結束的前一晚，肖漫發來信息提醒。
「明天早上 9 點，民政局門口見。」
我沒有回覆，只在心裏默默地說了句。
「其實我比你更加迫不及待。」
第二天離婚證到手的時候，我激動得哭了。
陸霄還以爲我是因爲傷心，不停地安慰我。
「老婆，別難過，假離婚而已。」
「最多還有 4 個月，我們就復婚。」
我低着頭，沒說話。
實在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笑出聲來。
一旁的肖漫卻早已等不及。
在民政局工作人員無比震驚的眼神中，直接拉着剛跟我領完離婚證的陸霄去了結婚窗口。

-11-
我將離婚證拍照，發給閨蜜王丹。
三秒不到，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走，喝酒去，姐要點十個男模幫你慶祝！」
男模我沒要，ƭũ̂₉只點了一大桌酒。
幾瓶酒下肚，我有些上頭，王丹卻突然雙眼一亮。
「那不是隔壁班的學霸秦川嗎？」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大帥哥，正跟人玩擲骰子。
男人嘴裏叼着一支菸，襯衫領口微敞，袖子隨意挽到手肘處，露出來一截手臂，肌理分明，力量感十足。
「真 TM 性感！」王丹嚥了咽口水，「對了，上高中那會兒，秦川給你寫過情書，你還記得嗎？」
我搖了搖頭。
「不記得也正常，畢竟你那會兒雖然每天收情書收到手軟，眼裏卻只有一個陸霄，哪裏看得見別人？」王丹笑着跟我碰杯，「而且秦川上學的時候還是個小胖子，可沒有現在這麼招人。」
又一杯酒下肚，我腦子開始犯暈。
「我不能再喝了。」
王丹放下酒杯，衝我拋了個媚眼。
「那你先回去，姐姐我要去尋找獵物了——」
許是真的喝得有點多，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差點摔倒。
幸好，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從身後將我扶住。
我抬頭，秦川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映入眼簾。
「謝謝。」我穩了穩身形，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問了句，「聽說你高中那會兒給我寫過情書？」
短暫的沉默之後，秦川「嗯」了一聲。
我藉着酒勁兒，鬼使神差地仰起頭。
「那現在，你對我還感興趣嗎？」
秦川看着我，眸色漸漸變得晦暗。
他沒說話，卻直接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上我的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放開。
我喘着粗氣，臉上還掛着未褪去的紅暈。
「去我家？」秦川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尾音上揚，莫名繾綣。

-12-
被秦川折騰了一整夜，醒來已是中午。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迷迷糊糊地點了接聽。
聽筒裏傳來陸霄略帶疲憊的聲音。
「繁星，你終於接電話了。」
「你昨晚幹嘛去了？給你打視頻不接，發信息也不回。」
我正思考着要編個什麼理由，他又着急地道。
「療養院剛給我打電話，說咱媽那邊出了點事兒，讓我們趕緊去一趟。」
「我已經在路上了，你趕緊過來。」
我心一緊，立馬從牀上坐了起來。
「行，我馬上出發。」
穿好衣服走出臥室，就看見圍着小黃鴨圍裙，手裏還拿着個鍋鏟的秦川，一臉哀怨地看着我。
「你要走？」
我看了眼餐桌上的美味佳餚，嚥了咽口水。
「有點急事，得馬上去一趟。」
秦川放下鍋鏟，摘掉圍裙。
「那我送你吧！這兒不好打車。」
我沒有拒絕。

-13-
我媽把新來的護工砸傷了。
從 8 樓摔下來之後，我媽不僅下半身癱了，說話也變得口齒不清。
所以療養院的人都不明白，爲什麼一向溫和的她會突然情緒激動，直接拿起手上的玻璃杯，砸向了新來的護工。
但我知道是爲什麼。
療養院這位新來的護工，就是我家曾經的保潔阿姨，肖漫的母親，陳秀蓮。
看見我，媽媽十分激動，一直咿咿呀呀地說着什麼。
別人聽不懂她的話，但我可以。
「我不要她，我不要這個壞女人照顧我。」
「繁星，你讓她走，讓她走，我不想看見她。」
我將媽媽抱在懷裏，輕聲安撫。
「放心，我不會讓她留下來的。」
媽媽含淚點了點頭，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
另一邊，陸霄正在跟陳秀蓮道歉，並表示會承擔所有的醫療費。
陳秀蓮被砸破了頭，鮮血直流，看上去頗有幾分有些觸目驚心。
但她卻十分大度地擺了擺手。
「沒事兒，一點小傷而已，我養幾天就好了。」
還是那麼會裝。
「陳阿姨，好久不見。」我笑着走到陳秀蓮面前。
「繁，繁星——」陳秀蓮看見我，一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原來你們認識啊？」陸霄笑着說，「那就好辦了。」
我看着Ťùₛ陸霄，揚了揚下巴。
「你知道她是誰嗎？」
陸霄一臉茫然，搖了搖頭。
我笑了笑。
「她就是那個勾引我爸的保潔阿姨。」
陸霄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滿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陳秀蓮。
也難怪他不敢相信。
陳秀蓮小鼻子小眼，皮膚很黑，矮矮胖胖的，看起來十分淳樸，任誰都無法將她跟破壞人家庭的小三聯繫起來。
「所以，你知道我媽爲什麼要砸她了吧？」
陸霄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但我還有「驚喜」要給他。
「對了，這位保潔阿姨還有一個身份——」
陸霄不解地看着我。
下一秒，肖漫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媽，你沒事兒吧？」

-14-
陸霄人都傻了。
肖漫是陳秀蓮的女兒這件事，顯然給了他巨大的衝擊。
甚至在肖漫想要拉他手的時候，他都下意識地躲開了。
肖漫見勢不對，趕緊給了陳秀蓮一個眼色。
陳秀蓮也是個豁得出去的，當場就痛哭了起來。
「繁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我真的沒有勾引過你爸，是他威脅我，我要是不同意，他就不讓我繼續在你家幹保潔，還會去跟其他僱主說我手腳不乾淨。」
「我一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又是單親媽媽，要是沒了工作，我跟漫漫，我們娘倆兒還怎麼活？」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我女兒漫漫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什麼也不知道，你們可不能戴有色眼鏡看她呀！」
肖漫也哭了起來。
「媽，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
母女倆抱頭痛哭。
陸霄顯然信了陳秀蓮的鬼話，面露不忍。
他拉着我的手。
「繁星，你看——」
我一把甩開他，轉身就去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還算有原則，知道陳秀蓮乾的那些醜事之後，當場就辭退了她。
陸霄竟然還爲她打抱不平。
「繁星，你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陳阿姨都已經不追究咱媽砸傷她的事了，你爲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更何況陳阿姨並沒有什麼錯，那件事她也是受害者——」
我從來不知道，陸霄竟是個蠢貨！
也是，如果他不蠢，又怎麼會被肖漫耍得團團轉？
恰好這時，秦川打來電話。
「事情處理完了就跟我說一聲，我把車開到大門口來接你。」
「那你現在開過來，我馬上出來。」
陸霄立馬質問。
「是誰？誰要來接你？」
我沒有理他，徑直往外走。
陸霄跟在我的身後。
「繁星，你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下一秒，秦川那輛又酷又帥的大路虎出現在了我的眼簾。
陸霄看着倚在車門上的秦川，滿臉驚訝。
「秦川？你怎麼會在這裏？」
秦川笑了笑。
「我來接繁星。」
陸霄臉都黑了。
「你說什麼？」
「他說他來接我。」我走到秦川身邊，挽上他的胳膊，「噢，對了，你之前不是問我昨晚在做什麼嗎？一整晚，我都跟秦川在一起。」
陸霄拳頭緊握，怒不可遏。
「紀繁星，你給我戴綠帽子？」
「秦川，我 TM 要殺了你——」
「陸霄，」我大聲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跟你已經離婚了。」
陸霄愣住。
「不是假離婚嗎？」
我的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離婚證都領了，誰跟你假離婚？」
說完，我就坐上了秦川的車。

-15-
爲了感謝秦川，我請他喫了飯，晚上還陪他看了部電影。
回到剛考上大學時爸媽給我買的那套小公寓，已是晚上 11 點。
陸霄蹲在門口，像只找不着家的流浪狗，甚是可憐。
看見我，陸霄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老婆，你終於回來了。」
滿嘴的煙味——
我默默地退後了幾步。
「你來幹什麼？」
「老婆，對不起。」陸霄想拉我的手，被我躲開了，他繼續道，「最近這段時間，我在肖漫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找秦川來演戲是爲了氣我，所以我不怪你。」
「你那麼愛我，怎麼可能背叛我呢？」
「好了老婆，別生氣了，我今後一定多陪你。」
我滿心無語。
「陸霄，你臉可真大！居然還幻想我是專門找秦川來演戲氣你。」
「最後再提醒你一次，我們已經離婚了，沒有任何關係了。」
「還有，你被開除了，明天不用去公司了。」
陸霄臉色一變。
「紀繁星，你什麼意思？公司是我們兩個人的，你有什麼權利開除我？」
我笑了笑。
「難道你忘了，離婚的時候你可是淨身出戶。」
「公司現在是我一個人的，我當然有權利開除你這種生活作風敗壞的員工。」
陸霄似乎終於明白了過來，神色憤怒，雙眼死死地盯着我。
「紀繁星，你陰我？你太過分了吧！」
我一臉淡漠地看着他。
「從大二開始，你就揹着我跟肖漫聊天。」
「新婚夜，你丟下我跑去跟肖漫開房。」
「你讓肖漫住進我們的婚房，在與我一牆之隔的次臥跟她偷情。」
「還有離婚冷靜期那段時間，你跟肖漫天天在我們的婚牀上胡來。」
「陸霄，究竟是我過分還是你過分？」
陸霄那張俊臉，瞬間變得煞白。
「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冷笑一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我不光知道，我還有很多你們的視頻呢！」
「所以陸霄，別再來煩我，否則我就把那些視頻發到家族羣、同學羣，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陸霄抿着脣，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繁星，你聽我解釋——」
我直接打斷了他。
「我什麼也不想聽。」
「對了，婚房我打算賣了，你們儘快搬走！」

-16-
陸霄和肖漫賴着不肯搬走。
我找了相熟的中介，讓他幫我找個強勢一點的買家。
因爲是學區房，很快便出手了。
買家還是熟人，上次被陸霄追尾的花臂大哥。
我給大哥說了下目前的情況。
大哥挽起袖子，露出他的大花臂。
「哥雖ẗŭₘ然已經金盆洗手好多年，但對付這種渣男賤女，小菜一碟！」
花臂大哥什麼也沒做，就拿着購房合同，帶着他的紋身小弟們往門口一站。
陸霄和肖漫就開始小心翼翼地收拾東西，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正在一旁偷着樂呢，就接到了陸霄媽媽打來的電話，說陸霄爸爸出軌，被她抓姦在牀，讓我們趕緊回去爲她撐腰。
我跟陸霄都已經離婚了，就不想再多管閒事，剛想拒絕，就聽見陸霄媽媽憤憤不平地說了句。
「居然跟一個保潔阿姨搞在一起，把我當什麼了？」
聽到保潔阿姨四個字，我內心的八卦之火立馬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如我所料，那個跟陸霄爸爸搞在一起的保潔阿姨正是陳秀蓮。
被療養院辭退之後，陳秀蓮又幹起了保潔的老本行，陸霄便把她介紹去了父母家。
結果——
陸霄氣得當場就要揍人，卻被肖漫給攔住了。
「你幹什麼？我媽現在是你的丈母孃，你打她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原本坐在沙發上假裝抹眼淚的陸霄媽媽頓時大驚失色。
「陸霄，她在說什麼？什麼丈母孃？」
陸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好心解釋。
「阿姨，是這樣的，我跟陸霄已經離婚了，他現在的老婆是這位肖漫女士。」
「被你抓姦在場的這位陳秀蓮女士呢，是肖漫的媽媽，你兒子的丈母孃，也是你的親家母。」
陸霄媽媽眼前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陸家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17-
陸霄再次找上門來的時候，我跟秦川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情事，渾身痠軟。
門一打開，陸霄二話不說，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婆，我錯了，我不該因爲同情肖漫跟你假離婚娶她的。」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對肖漫只有同情，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只有你。」
「這些天你不在我身邊，我真的好不習慣，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老婆，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感情的份兒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只要你說原諒我，我馬上就去跟肖漫離婚，然後跟你復婚。」
我渾身無力地靠在門框上，正想開口說話，剛洗完澡、全身上下只圍着條浴巾的秦川就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陸霄，你 TM 是跟小三待一起久了，被傳染上當小三的病了嗎？」
「繁星現在是我的女人，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再來煩她！」
說完，就宣誓主權般地將我擁入了懷中。
陸霄顯然是被氣極了，紅着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秦川，我跟繁星這麼多年的感情，可不是你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能比的。」
「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電梯門開了。
緊接着，肖漫那尖利的聲音響起。
「陸霄，你居然跑到這兒來找紀繁星？你把我當什麼了？」
陸霄一臉冷漠。
「對我來說，你什麼也不是。」
「肖漫，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紀繁星一個。」
「我跟你現在就只有離婚這一件事可談，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法庭上見。」
肖漫氣極反笑。
「離婚？陸霄，你想都不要想。」
「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這輩子都別想甩開我。」
陸霄滿臉驚恐。
「你不是還有最多兩個月就要死了嗎？怎麼會懷孕？」
沈曼滿臉嘲諷。
「陸霄，你還真是傻得可愛。」
「我根本就沒有生病，只是爲了騙你跟我上牀，才僞造的病歷。」
「當然，你居然會同意跟紀繁星離婚娶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陸霄氣得渾身發抖，「啪」地一聲打在了沈曼的臉上。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孩子必須打掉，現在就去醫院。」
沈曼捂着被打的半邊臉，臉上的笑容有些滲人ŧŭ⁶。
「離婚，是不可能的。」
「孩子, 我也絕不會打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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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霄媽媽不是個好惹的, 不僅離婚的時候讓陸霄爸爸淨身出了戶，還花錢找私家偵探，將陳秀蓮這些年所做的那些醜事查了個底朝天，全部發在了網上。
陳秀蓮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整天躲在家裏不敢出門。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我的功勞。
肖漫懷孕之後，每天像鬼一樣跟着陸霄，甩都甩不掉。
陸霄媽媽對兒子很失望，很快就找了個比她小 10 歲的老公，準備再拼個二胎。
反正她還不到 50 歲，還有機會。
也是運氣好, 陸霄媽媽沒多久就懷上了。
陸霄，徹底成了棄子。
他沒錢沒工作, 連曾經引以爲豪的原生家庭也沒有了，整個人很快就消沉了下去，天天借酒消愁。
肖漫大着肚子，也不好找工作, 所以他們很快就因爲沒錢交房租，被房東趕了出去。
肖漫沒辦法, 只得帶着陸霄一起, 住進了陳秀蓮那套不到 50 平的小房子。
三個人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幾乎每天都會吵架。
幾個月後，肖漫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了。
只不過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 她生下來的，是個黑人小孩。
那天, 陸霄成了整個醫院乃至全城最大的笑話。
他強忍悲痛, 開始調查肖漫的過往。
這才知道, 表面樸實無華、對他一往情深的肖漫, 私下裏跟她媽陳秀蓮一樣, 玩得比誰都花。
所謂的第一次，也只是精心設計的謊言。
得知真相後, 陸霄崩潰了。
肖漫出院那天, 他去租車行租了輛車去醫院接人。
肖漫很開心，還以爲陸霄終於原諒自己, 接受孩子了。
卻沒想到，陸霄一路將車開到城外, 徑直衝下了懸崖。
肖漫和孩子當場死亡。
陸霄沒死，卻成了高位截癱。
過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後，才終於含恨而終。
陳秀蓮倒是傷得不重，但出院後她整個人就變得瘋瘋癲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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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陳秀蓮, 是在大街上。
她正跟一羣野狗搶食。
我將現場錄了視頻, 帶去療養院給媽媽看。
媽媽哭着說出了自她出事以來最清晰完整的一句話。
「老天有眼，壞女人終於得到了報應。」
我喜極而泣。
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了媽媽。
媽媽很開心。
我躺在她的懷裏，像小時候那樣撒嬌。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以後幫我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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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懷孕後，秦川又一次向我求了婚。
這次，我沒有拒絕。
我現在有錢有事業。
秦川還願意跟我籤婚前協議。
如果他出軌，就淨身出戶。
所以, 我怕什麼？
秦川基因好，想必我倆的孩子也不會差。
大不了，去父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