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意外的完美老公

我老公一直是公認的完美好男人。
直到被人發現他和別的女人赤身裸體死在我家隔壁小區。
一氧化碳中毒引發的意外,警察卻和我說。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

-1-
今天是我與陳逸結婚五週年紀念日。
我拿着早就預訂好的禮品,剛回到家,手機就響了。
「請問是姚知夏嗎?」
「你是?」
我又看了眼來電號碼,不確定地問道。
「這裏是平北派出所,你丈夫陳逸被人發現死在花苑小區,麻煩過來一趟……」
旁邊有救護車疾馳而過,驚得我手中的禮盒掉落在地。
花苑小區在我家附近。
等我趕到花苑小區七棟樓前,那裏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造孽哦,說是煤氣中毒,兩個人都死啦!」
「這夫妻倆感情很好的,我住他們樓下,經常看到他倆手挽手出去。」
「哎呀,你不知道,他倆可不是夫妻,這男人有老婆的。嘖嘖,真是看不出來呦。」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讓我有種荒誕的無措感。
他們口中的男人是誰?
是與我結婚五年,朝夕相處的陳逸?
怎麼可能!
我和陳逸是大學同學,他比我高兩屆,我們是在一次社團活動上認識的。
第一次見面後,他就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他外形出挑,我那會以色看人。
大半年的糖衣炮彈攻勢下,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他。
確認戀愛關係後,他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讓我從愛上他的臉,漸漸愛上他這個人。
大學畢業,我們便自然而然地訂婚,結婚。
結婚第二年,我父母因意外車禍去世,我那時正好在外地出差,是他忙裏忙外的處理後事。
他在我父母的墓前,抱着泣不成聲的我,認真起誓。
以後,他來做我的港灣,爲我遮風擋雨。
在家裏,他家務全包,連衣服都不肯讓我疊一件,每個節日都會給我送精心準備好的禮物。
前天他出差前,還抱着我好一陣膩歪。
神祕兮兮地說,紀念日那天要給我一個驚喜。
現在對我說,他和一個女人,赤身裸體地死在一張牀上?

-2-
一道警戒線將我攔在門外。
我看着警戒線內的警察,喃喃問道。
「陳逸在哪?」
另一位警察走了過來。
「你是姚知夏吧,剛纔是我給你打的電話,我叫季雨,警號是 612……」
「陳逸在哪?!」
沒等他說完,我又問了一遍。
「姚女士你別激動,請你來是讓你確認下,這位是你丈夫陳逸吧?」
季雨將手機放在我面前,裏面是一張陳逸的證件照。
「十點二十三分,外賣小哥送外賣時,聞到了三樓有煤氣味道,敲門無人應答後便報了警。」
他看我的眼神帶了些同情。
「等我們趕到時,房中兩人已經停止呼吸。初步勘驗,死亡原因是燃氣熱水器老化造成的一氧化碳泄露……」
我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醒來是在醫院。
病房門口站着季雨。
一箇中年女人被他攔在門外。
「陳逸母親,你有話好好說,這裏是醫院!」
「這個喪門星,我當初就說不能娶她!剋死她爸媽不夠,現在還要來剋死我兒子和孫子!」
兩人爭吵間,李淑芬餘光掃見我醒了。
連拉帶扯的,她竟然衝破了季雨的防線,一陣風似的捲過來。
「啪!」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她的巴掌已經落在我臉上。
「要不是你霸佔着陳逸,還一直不肯生孩子,他哪還需Ṫũ̂₂要去找別人?現在你把他害死了,你滿意了?」
李淑芬惡狠狠地瞪着我,指着我破口大罵。
我沉默着,無聲落淚。
季雨和繳費回來的另一位民警將李淑芬架出去。
還貼心地爲我關上房門。
孫子?
那個女人已經懷孕了嗎?
李淑芬這麼多年看我愈發不順眼,一是我沒有了孃家撐腰,二就是因爲我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
陳逸是被收養的,這點他很早之前就跟我說過。
李淑芬年輕時被陳逸父親打傷身子,不能生育後,就收養了陳逸。
我和陳逸結婚後,她一直催促我們趕緊生。
其實我對生孩子並沒有很抗拒,是陳逸。
他總以事業剛起步,不能給我和孩子一個優渥的條件爲由推脫。
讓我再等等。
後來也不知道他和他媽說了什麼,李淑芬再沒有在我面前提過生孩子的事。
所以,他不是不願意,只是不願意和我罷了。

-3-
半個小時後,季雨和另一位警察來到我的病房,進行筆錄。
季雨盯着我,「你知道陳逸和林婉月的關係嗎?」
一旁的警察提醒道。
「就是另一名死者。」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現在知道了。」
我是見過林婉月的。
有次去陳逸公司給他送愛心便當,熱情招待我,喊我嫂子的前臺小姑娘,就是她。
「周圍人反應,他們倆人的關係最少有三四年了,這麼久的時間,你一點都沒發現陳逸的異常嗎?」
「沒有。」
「他平時有沒有暴力傾向?或者是意圖控制你之類的?」
「沒有,他爲人溫和,從不與人發生爭執,對我更是百依百順。」
我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
但季雨並沒有放過我,繼續追問。
「聽說你半年前辭職了,因爲什麼?」
「陳逸的母親身體不好,他工作忙,我辭職後方便照顧。」
「但據我們所知,你們並沒有住在一起,而且你辭職後也只去過一次李淑芬的住處。」
「她……她不喜歡我,每次去她那都要吵,陳逸怕我受委屈,就給她僱了保姆,不需要我過去了。」
「你幾乎每天十點都會去健身房,今天爲什麼沒去?」
我嗤笑,抬眼看着季雨。
「你們警察連我每天都去健身房都能查到,查不出來今天是我和陳逸的結婚紀念日嗎?」
一旁的警察用筆敲了敲本子,厲聲呵斥。
「請你好好回答問題,配合我們警方工作!」
我有些崩潰地砸了下牀板。
「我沒配合嗎?我還不夠配合嗎?」
「我今天高高興興地去拿送給他的紀念日禮物,訂了他最愛喫的那家餐廳,我他媽甚至還新買了套情趣內衣!」
「然後現在,他死在別人的牀上,你們卻來不停地問我知不知道他們的事情!」
季雨彷彿沒有看到我的癲狂,沉聲說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這是正常的辦案流程,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們。」
我眼睛酸澀,但沒有眼淚。
半晌,啞聲開口。
「陳逸到底是怎麼死的?」
季雨舉起一個日記本。
「一氧化碳吸入過量。」
「只是我們在林婉月住處搜到一個日記本,上面記錄了一些事情。」
「我們懷疑,他們的死可能另有隱情。」
我一怔,下意識地想拿過日記本。
被季雨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這是證物,不能給你。」

-4-
錄完筆錄,季雨他們離開時已經四點多了。
我是情緒激動引發的暈厥,並無大礙。
拔針後,醫生叮囑幾句,我也離開了醫院。
六點,霓虹初上,到處都是人。
桃色新聞向來被人津津樂道,今天的事情早就在小區內光速傳播。
有些認識我的,見我回來,神色古怪地看着我同身邊的人小聲議論着。
我充耳不聞,一步步往家挪去。
電梯門一開,就看到住在我樓上的王阿姨正在我家門口,手裏還端着個飯盒。
見我回來,忙上前說道。
「小姚啊,你那婆婆下午又來鬧了一陣,還想叫開鎖的來撬鎖,被物業攆出去了。真沒看出來,他們家竟然是這種人!你也別太傷心了,這……」
她是個熱心腸,平時樓裏誰家有什麼事,她都喜歡張羅着。
只是此刻,見我面色不好看,她話到嘴邊,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畢竟陳逸在外人眼裏,一直都是個掙錢顧家的好男人,如今卻死得這麼轟動且不光彩。
我扯扯嘴角,勉強露出笑。
「王阿姨,我沒事,你回去吧。」
王阿姨將飯盒放在我手裏,嘆了口氣。
「你還年輕,也別想太多了,沒必要爲這種爛人傷了身子。」
跟王阿姨告別後,我開鎖進門。
將飯盒放在茶几上,仰坐在沙發上發着呆。
誰知眼皮越來越沉,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直到手機滴的一聲,我猛然驚醒,從沙發上坐起來。
窗外夜色濃重,看了眼時間,九點五十七。
我起身,走進書房。
房間一如既往的簡約整潔,牆上掛着我們的婚紗照,桌上放着電腦,旁邊是和我杯子配套的情侶杯。
我從抽屜裏拿起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這是陳逸平時在家辦公的地方。
也是我們家唯一可以抽菸的區域。
陳逸抽菸,但我之前很討厭煙味,所以他在我面前,就沒再抽過。
父母離世後,我很長一段時間睡不着覺,喫褪黑素都沒有效果。
那段時間,不管多忙,陳逸都會在晚上十點,給我端杯牛奶,看着我喝完,哄我睡覺。
等我睡着後,他再去工作。
雖然細心洗漱過,但Ṱû⁾他身上還是會殘留些淡淡的煙味。
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他身上的味道。
有時陳逸出差,我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會來書房點上一根。
今天也是如此。
辦公桌後面是一排書架,滿滿當當,什麼書都有。
我不喜歡看書,陳逸也不喜歡。
這些書用來擺擺樣子,很多甚至都沒拆封。
我的手輕輕拂着第四層的書,在那本《消失的愛人》上停頓。
書脊上有個微不可查的小孔正對着桌上的電腦屏幕。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砰砰的拍門聲。

-5-
李淑芬在外面,一邊砸門,一邊叫嚷。
「姚知夏,陳逸剛死你就換鎖,你心虛什麼?你這個殺人兇手怎麼還不去死!」
我本來不想理會,但她的聲音越來越響。
再任由她這樣鬧下去,估計看笑話的人會更多。
將煙摁滅在水杯裏,我轉身走出書房。
透過可視門鎖,看到李淑芬後面不遠處站着三三兩兩看熱鬧的住戶,好幾個人還舉着手機對着我家房門。
收拾好情緒後,我一把將門打開。
李淑芬還在拍門的手因爲慣性落在我的臉上。
在別人視角里,像是她故意打我。
我捂着臉,眼裏的淚再也繃不住。
「你鬧夠了沒有!換鎖還不是因爲你經常不請自來!半個月前你還鬧來過一次你忘了?是陳逸受不了了才把鎖換了的!」
李淑芬似乎沒預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隨即又提起精神。
「這是我兒子家,我憑什麼不能進!倒是你,趕緊給我滾!」
我掙開趕來勸架的王阿姨的手,對李淑芬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搞清楚,這是我和陳逸一起買的房,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滾?」
陳逸父親早早去世,是李淑芬將陳逸拉扯大。
第一次帶我去他家時,李淑芬就要死要活的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畢竟在她眼裏,陳逸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絕世好男人,我這樣的凡人根本配不上他。
因爲這,我們倆也鬧過幾次分手。
但陳逸對我真的很好。
他那會剛實習,工作量大,工資少,下班後就去做各種各樣的兼職,然後在每個微不足道的節日送給我精心準備好的禮物。
我心疼他這麼辛苦,冷着臉拒絕。
那時的陳逸是什麼表情?
他定定的看着我,然後起身走到我身後。
清瘦挺拔的身軀覆上我的後背,將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語氣帶着落寞與委屈。
他只是不想給我,有羨慕別人的機會。
十幾平的房間裏,白熾燈偶爾閃跳,桌上的飯菜飄着熱氣,男人溫熱的氣息就停留在我耳畔。
讓我的心塌陷了一角,然後越陷越深。
陳逸母子倆因爲此事吵過很多次,直到陳逸以絕食要挾,李淑芬這才鬆了口。
求婚那天,陳逸跪在我父母面前,說以後會在我家這邊定居,絕對不讓他媽摻和,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
我爸媽看不上李淑芬,但對陳逸這個女婿很滿意。
本來還在躊躇,在看到陳逸的態度後,便決定出錢在我家周圍買套房子作爲我們的婚房。
陳逸說什麼也不同意,他說我父母疼愛我沒有錯,但我今後嫁給他,他就要儘可能的給我提供條件。
所以房子首付,他家拿一半,我家一半,房產證上只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6-
李淑芬眼見自己沒理,也不說話,扯着我就要硬闖。
王阿姨站在我面前,一臉嫌棄的阻攔。
「我說陳逸媽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做錯事的是陳逸,又不是小姚,你這樣撒潑耍賴是做什麼?」
李淑芬聞言,頓時嚷嚷道。
「我兒子做錯什麼了?他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小毛病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要來我兒子的家,用得着你個外人說三道四!」
周圍頓時響起噓聲,讓我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我衝着王阿姨搖搖頭,側過身。
「有什麼話進來說吧,別在外面丟人了。」
李淑芬橫了我一眼,暗罵一句,推開我就進門了。
我苦笑着跟王阿姨道謝。
隨着房門一點點閉合,漸漸隔絕了衆人的目光,王阿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姚啊,有事你就喊一聲,大不了咱們報警!」
我應了聲好,將房門輕輕掩上。
李淑芬進來後就在每個房間翻找,也不知道在找什麼。
我坐在沙發上,掃了眼開着門的書房,然後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慢慢削着蘋果皮。
臥室,客房,書房,雜物間,就連衛生間,李淑芬也進去翻找了一遍。
最後應該是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她喘着粗氣來到我面前。
「你給藏哪了?」
我靠向沙發,一直緊繃的背鬆懈下來。
「什麼東西?」
李淑芬神經質的回頭看看房門,然後轉過頭,咬着牙壓低聲音道。
「那個黑色的保險箱,是不是你給藏起來了?」
我看着她,突然就笑出聲來。
「是我藏的。想要啊?自己去找啊。」
李淑芬被我激怒,揚起右手就朝我臉招呼,被我一把攥住。
我緩緩站起身,嘴角掛着一抹惡毒的笑。
「你兒子做出那些噁心的事,他死得活該!現在你還來找我的不痛快,是想去和他作伴嗎?」
也許是沒見過我這種模樣,李淑芬嚇得縮了縮脖子,而後像反應過來什麼,驚恐地看向我。
「難道真的是你?」
我鬆開手,嫌惡地甩甩手,好像這樣就能把手上殘留的噁心氣息給甩乾淨。
「那畜生死在別人的房間,別人的牀上,跟我有什麼關係?一氧化碳吸入過量,聽得懂人話嗎?死得這麼容易真是便宜他了。」
李淑芬聽我這樣罵陳逸,也顧不上害怕,炸了毛似的朝我撲過來,不停撕打着我。
「啊——」
我慘叫一聲,順着她手中力道跌坐在沙發上。
李淑芬還要發瘋,這才發現她手裏不知什麼時候攥着把水果刀。
我的胳膊上多了一道巴掌長的傷口,鮮血順着手肘,落在地面上。
我用手捂着傷口,大聲喊着救命。
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咋咋呼呼地湧進來好多人。
有人報警,有人叫救護車,還有一些舉着手機實時報道的。
沒人注意到,滾在角落,削了一半的蘋果。

-7-
醫院裏。
季雨的目光落在我包紮好的胳膊上。
「李淑芬爲什麼會突然動手刺傷你?」
我有氣無力地答道。
「她好像要找陳逸的什麼東西,非說是我藏起來了。」
季雨挑了挑眉。
「是什麼東西?」
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喫過飯,我的胃在微微作痛。
「不Ṱų₉知道。」
「你家的東西,你會不清楚嗎?」
「家裏的東西一般都是陳逸收拾,他有強迫症,哪樣東西必須要放在什麼地方,我嫌煩。」
很顯然,這番話季雨並不相信。
他話鋒一轉,「她翻找東西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有胃病,這兩天沒有好好喫東西,想削個蘋果墊墊肚子。」
「李淑芬說刀是你塞在她手裏的,是這樣嗎?」
胃疼的更加厲害,後背有細密的冷汗浸出。
我強忍着疼抬眼看他。
「我瘋了嗎?給她刀讓她捅我?」
季雨這才發現我神情不對,上前詢問。
「你怎麼了?」
我蜷縮着上身,用手使勁捂着胃部,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場兵荒馬亂。
我手上掛着吊水,慢慢咀嚼着麪包。
餘光掃見季雨和另外一個警察在小聲交流着什麼。
不多時,兩人來到我面前。
「你現在好好休息,李淑芬還在拘留,具體情況還要看你的傷情鑑定。」
看着兩人的背影,我着急喚道。
「季警官。」
季雨轉身,「有事?」
我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口。
「陳逸……那件事怎麼樣了,有進展了嗎?」
季雨並不意外,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麼問。
「目前是掌握了一些新的證據。你放心,等結果出來後,我們會通知你的。」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
見我沒有再問,兩人便轉身離開。
我從包裏掏出手機,在某音上搜索,花苑小區。
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兩天前那場意外的討論。
還有李淑芬在門口打我和我被刺傷的視頻。
「這一家子都是什麼奇葩?兒子出軌發生意外,婆婆居然要來殺兒媳?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兒子那根爛黃瓜可能是鑲金邊了!」
「可憐男人倒黴八輩子,心疼這個女生,怎麼遇見這樣的人家?」
「刷到就是不要!刷到就是不要!刷到就是不要!」
大多是爲我打抱不平的,其中還夾雜着一些對我外貌人品甚至牀上表現質疑的言論,但很快就被網友衝了。
其中一條討論度極高的評論引起我的注意。
「這年頭怎麼還能有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啊,不會是被他老婆殺的吧?」
點贊數寥寥無幾,回覆他的卻多達上千條。
我將手機丟在一邊,開始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爲了不讓李淑芬壞我好事,我故意激怒她,在她心神不定的時候將刀塞在她手裏。
現在她被拘留,家裏應該不會再有外人進入。
第二天,我還在醫院,就接到季雨的電話。
「姚女士,我們發現了一些關鍵性證據,懷疑你的丈夫陳逸涉嫌一起命案,現在需要對你家裏進行搜查,希望你配合我們警方工作。」
「什麼命案?」
對面深思片刻,「還是當面再說吧。」
掛上電話後,我閉上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拿過一旁的包,將手機放進去,包的最下面躺着一本書。

-8-
把房門打開後,我就被攔在門外,不允許進入。
幾名警察在房間內細細搜索着,我不安地看向季雨。
「季警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雨沉聲說道。
「現在在查另一起案子。」
ŧṻ₋「什麼案子?跟陳逸有關?」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季雨叮囑搜查的警察仔細些,這才轉身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從林婉月的手機查到她發給陳逸的短信,她用一件事威脅陳逸,想讓陳逸與你離婚和她在一起。」
「短信裏提到,如果陳逸不答應她,她就要把你父母死亡的真相告訴你。」
「我們現在懷疑,三年前你父母的死,和陳逸有關。」
我搖頭,不敢置信地看着季雨。
「這不可能!陳逸很孝敬我父母的,我父母對他也很好,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父母發生意外的時候,我人在外地出差。
國慶期間又是深夜,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回去。
陳逸給我打電話,安撫我讓我不要着急,注意安全,一切都有他在。
等我第二天夜裏趕到時,父母已經火化了。
陳逸說是因爲太過慘烈,不忍心讓我看到他們那副樣子。
我當時渾渾噩噩,父母的後事都是他在打理,包括事故處理,也是他在和警方還有肇事司機方交涉。
在我父母的葬禮上,陳逸哭得比我還要傷心。
我不相信,這些全是他裝出來的。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一個接一個的像炸雷一樣,將我轟得體無完膚。
我靠着牆,無力地滑坐下來。
「季隊!」
房間有個警察衝季雨喊道,手裏舉着的證物袋裏放着一個 U 盤和一部手機。
手機掛墜是一個抱着竹子憨態可掬的大熊貓。
掛墜還是我高考畢業出去旅遊時,帶回的紀念品。
這是,我爸的手機。
陳逸跟我說,肇事司機酒後超速駕駛,在跨江大橋上逆行撞上我爸的車後,車子翻滾着向前滑行了十數米。
車輛殘骸散落一地,有些還掉落進了江裏,我父母和肇事司機當場身亡。
現場只找到我父母的一些衣服碎片。
現在這部完好的手機,卻在我家裏找到了。
我上前想要將手機搶過來,被季雨阻攔。
「你冷靜一點兒,姚女士,這個我們需要帶回局裏,做進一步檢查。」
「請相信警方,我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我捂着臉,終於泣不成聲。

-9-
審訊室內。
季雨坐在我對面,手裏拿着那個裝着手機的證物袋。
我一直低頭沉默着,直到——
「陳逸平日和李淑芬的關係如何?」
「關係挺好的。」
「好到什麼程度?」
我疑惑他爲什麼會這樣問。
「就,就是隔三岔五地去她那喫飯什麼的。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是他媽。我和李淑芬相處不來,但總不能讓他們斷了聯繫吧。」
我突然發現,季雨的神情是一種意味不明的嫌棄。
他將手機放在我面前,「你先看看吧。」
手機裏是一條視頻。
我點開播放鍵。
視頻角度有些雜亂,像是被拿在手裏無意觸碰到了錄像功能。
先是我爸的一聲怒喝,「你們在幹什麼!」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緊接着傳來陳逸驚慌失措的聲音。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啪啪聲響起,像是巴掌打在臉上。
「別他媽叫我爸!你們惡不噁心,還要臉嗎?」
鏡頭晃動,露出一個人跪着的膝蓋。
「爸,先冷靜下,您聽我解釋,求你了。」
「你們家拿我閨女當什麼!遮羞布嗎?!一對不知廉恥的狗東西!」
不遠處響起撕扯的聲音,我媽哭喊着。
「我閨女是做了什麼孽,你們要這樣害她,夏兒怎麼辦!我的夏兒怎麼辦!」
「爸,別打電話,知夏現在在外地,她如果知道了會想不開的,我求您了,等她回來好不好,等她回來我會主動離婚的,爲了知夏,求您現在不要跟她說……」
鏡頭猛地翻轉掉落,掃過一張女人的臉,然後像是滑進了沙發縫隙裏,畫面漆黑。
視頻戛然而止。
那張臉我很熟悉,就在昨天,她還在我家裏將我胳膊刺傷。
耳朵裏是一陣嗡鳴,我看着季雨嘴脣翕合,可一個字也聽不到。
「姚知夏?姚知夏!」
有女警從外面進來搖晃着我,用力按壓我的人中。
在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窒息感才漸漸消失。
我低笑一聲,笑聲越來越大,笑到後來,眼淚都落了下來。
三年前,隨着一聲巨響,一切真相都被湮滅在那場看不出破綻的意外裏。
三年後,因爲這條視頻,讓真相浮出水面,如此不堪地攤在衆人面前。

-10-
兩個小時後,見我情緒穩定下來,詢問繼續。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三年前,你父母撞見了陳逸他們Ṭű̂⁵的事情,也許是怕事情敗露,所以陳逸找到了林婉月的父親林傑。」
「林家是當地有名的貧困家庭,家裏還有個生病的男孩。那場事故,林傑負主要責任。」
「但因爲人當場死亡,林家沒有賠償能力,死者家屬出具了諒解書,此事被定爲林傑酒後危險行駛造成的意外。」
「這次我們走訪查到,林傑死後半年,他們一家就搬來了平北,那個孩子也被送進醫院治療,這應該就是陳逸開給林傑的條件。
「從恢復了的他們二人的聊天記錄來看,林婉月是知道你父母死亡的實情,有可能是擔心陳逸會賴賬,林傑把事情告訴了林婉月。」
「這就是三年前那場事故的實情,很抱歉,讓你等到現在。」
季雨說完,上身前傾,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眼神像是看着豺狼的獵戶一樣盯着我。
「現在,我們來談一談,陳逸和林婉月的事情。」

-11-
「林婉月所在的 302 使用的是燃氣熱水器,因爲接氧口老化,引發的煤氣泄露,種種證據都在指向這是一場意外。」
「不過,姚知夏,你真的不知道陳逸和林婉月的關係嗎?」
這個問題,季雨先後問了我三遍。
鐵製的審訊椅散發着涼意,一點點滲進我的骨頭裏,我暗暗攥緊了拳頭。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季雨,「季警官就是再問一百遍,我還是那個回答,我不知道。」
我知道。
父母去世後的第三個月,我因爲胃疼,半夜醒來時,發現陳逸不在。
我起身找藥,無意中透過窗簾看到樓下,穿着睡衣的陳逸在和一個女人爭吵。
看着,上一秒還在爭吵的兩個人,下一秒就隱到牆角忘乎所以地親吻起來。
「花苑小區七棟 302,這個房子,你應該很熟悉吧。」
「以前是我父母的房子,父母出事後,陳逸怕我睹目思人,就給出售了。」
「你父母應該很疼愛你吧,這幾年你就一次也沒去看過?」
「房子都賣了,我還去看什麼?我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沒臉見他們。」
並不是。
最初我從沒想過賣那套房子。
有段時間陳逸整天憂心忡忡,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被我察覺到。
在我的詢問下,他才說公司出了些事,手上急需用錢。
陳逸委婉地跟我商量能不能將花園小區的房子賣了。
我當時沒同意。
後來偷聽到他和林婉月打電話。
「我就說她不會同意!」
「你爲什麼非要住那裏?再逼我,大不了咱們一起死!」
於是,我改主意了。
這三年來的每天晚上,我都會藉着夜跑的由頭,路過花苑小區。
隔着圍牆,看着 302 掩着的窗戶,有時亮燈,有時燈滅。
用上千個夜晚,記錄着房子主人的作息,找尋規律。

-12-
「裝手機的保險箱是被藏在書婚紗照下面,你以前見過嗎?」
「沒有,家務都是陳逸在打掃,婚紗照這種東西掛在那,誰會想去動它。」
我見過。
書房以前是沒有掛婚紗照的,在一次我出差回來後,發現書房佈置變了。
我好奇怎麼想起來在書房掛上婚紗照。
陳逸坐在辦公桌前伸展身軀,疲憊又溫柔地笑道。
他要牢記我嫁給他時的模樣,他要努力工作不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看着我,工作起來纔會更有動力。
在發現陳逸有可能出軌,懷疑他有另一個手機後,我將家裏翻了個遍。
最後在那張我們背向大海,笑得熱烈而真摯的婚紗照後面,找到了那個暗格。
「以你對陳逸的的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人很好,對我更好。我們大學時就在一起了,算上結婚,也有七八年,但他對我,一直沒變過。」
我一點也不瞭解他。
陳逸數年如一日地寵愛我。
洗衣做飯,掙錢養家。
我痛經,他就整夜守在我旁邊,將手搓熱,爲我暖肚子。
在我控制不住顫慄和噁心拒絕他的親近時,他就委屈巴巴的去洗冷水澡。
有時看着陳逸,我會有種荒謬的撕裂感。
人前是謙謙君子,疼妻顧家的好男人,人後是惡魔。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暗格裏放着一個黑色保險箱。
我急於知道那裏面藏了什麼。
但陳逸太謹慎了,他在我面前僞裝的一絲破綻都沒有。
我託人偷偷在黑市上買了微型攝像頭,裝在那些用來做樣子的書裏,對着他辦公桌的方向。
耐心等待,終於得到了保險箱的密碼。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我的枕邊人居然是個變態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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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作爲他和李淑芬關係最親密的人,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他們的異常的了?」
「我很少和李淑芬接觸,平時工作忙,又不住在一起,她偶爾會趁我不在家時來,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居然是這樣的關係!」
我怎麼會不知道。
黑色的保險箱如潘多拉魔盒,一打開就看到了我爸的手機。
爸媽的手機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於是,我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那段不堪入目的視頻。
突然就明白了,李淑芬爲什麼討厭我。
爲什麼每次我出差回來,牀上總會換上新的牀單。
爲什麼我的睡衣上,偶爾會隱隱散發着的古怪氣味。
「那個 U 盤裏的東西,你有沒有看到過?」
「看到什麼?裏面有什麼?」
「是一些人的私密照片和視頻。」
季雨停頓了,繼續說道。
「其中,也有你的。」
好幾天沒怎麼睡的眼睛,酸澀到疼痛,我慘然一笑,閉上了眼。Ťū́⁶
我趁陳逸不在家時,將 U 盤拷貝下來。
如被惡魔引誘,我點開那個命名爲豢養的相冊。
一些男生女生,沉睡着,清醒着,被捆綁着,皆是赤身裸體的照片和視頻。
其中還有數不清多少條是我的ẗŭ₁。
最早的那條,是我和他第一次在酒店。
我眼角噙淚,緊擁着他,失神地一遍遍喚他的名字。
在我心疼他爲了給我送禮物,做各種各樣兼職的時候。
他利用自己出色的外表,把一個個懵懂單純的人,騙到手後做成視頻,散播到需要付費才能觀看的網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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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兩名警察的臉,嚴肅而認真,像鍥而不捨挖掘真相的審判者。
「陳逸出事前一天,你在做什麼?」
「睡醒後洗漱喫飯,去健身房,從健身房出來後回家。」
「當天晚上呢?」
「和往常一樣,喫過飯後,出去夜跑。」
「我們查了這一個月來的監控,發現你每天夜跑的路線都是一樣的,這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
「我只是習慣了這條路Ŧū₉線而已,不可以嗎?」
視頻的保存時限在一個月到三個月。
這麼久的時間,足夠給別人形成一個固有的印象。
從兩年多前開始擬定計劃的時候,我就在想該如何脫身。
花苑小區是個老小區,居民大多是一些早早睡覺的老年住戶。
沒有物業,門口只有一個白天黑夜都在打瞌睡的大爺, 充當保安。
小區裏雖然裝了監控,但有些壞了,一直沒修。
一切都有機可乘, 但是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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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顯示, 你每次到花園小區附近時,中間就會有十四分鐘的視頻缺失,期間你都去做什麼了?」
「缺失?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強裝鎮定的回答季雨的問題, 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我開始以塑造形體爲由去健身房鍛鍊體能, 學習攀巖, 暗中留意網上的社會新聞, 偷偷翻找着各類完美謀殺的案例。
計算着每一步的行動計劃, 精準到毫秒不差。
十五分鐘就夠了。
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避開監控死角, 爬上沒有防盜窗的三樓陽臺, 再從陽臺的窗戶翻進浴室, 然後悄無聲息的回到原點。
三個月, 我就曾潛入過一次。
用鹽水和鐵粉,將燃氣熱水器的進氧口腐蝕出鐵鏽, 製造成老化現象。
那次的試探悄無聲息,沒有人發現我曾經出現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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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陳逸二人的死亡是意外嗎?」
我聳了聳肩。
「不是你說他們因爲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嗎?難不成是因爲他倆情比金堅, 兩人一合計, 自殺殉情了?」
季雨旁邊的警察嘖了一聲, 在季雨眼神示意下, 把話嚥了回去。
離開審訊室前,季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這世上沒有完美犯罪,遮掩的再好, 只要做過就有痕跡。」
我坦然笑道, 「季警官說的話, 我真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昨晚是第二次。
我將硫化氫軟膏塗抹在燃氣熱水器的閥接口處, 然後調小熱水器的進氧口。
燃氣在無聲無息的泄露着, 只要幾個小時,就足以致人死地。
我在做這些的時候, 隔壁臥室的兩個人因爲劇烈運動過而沉沉睡着。
幾百個日夜細心觀察出來的規律, 讓我有恃無恐。
每次一到我生日或是結婚紀念日時, 林婉月都會嫉妒心作祟,纏着陳逸陪她兩天。
兩天不分晝夜的索要,就算是牲口,也該知道累了。
十幾個小時後, 軟膏會揮發消失的一乾二淨,
一切也將塵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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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關於這起事件的討論度越來越高,很多網友自發組織對於陳逸的討伐。
有大神順藤摸瓜, 將陳逸做過的事情一一抖落出來。
事情越鬧越大,警方在多次探尋無果後以煤氣泄漏引發的意外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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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晚風中,我在父母面前長久地站立。
「爸, 媽, 我要走了。」
季雨說得沒錯,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但現在我想去看花,看海, 看落日餘暉,看皚皚雪山。
就是不想在看到陳逸那張噁心的臉。
我一定要走得慢一點,再也不要遇見他。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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