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班上第一個來生理期的女孩子。
我拿着衛生巾要去換的時候,轉校生卻突然指着我的手大聲叫:
「許成月,你拿的是什麼呀?看着不像紙巾啊。」
隨即,她捂住嘴。
「啊?不會是那個吧?你這個年紀就來了嗎?」
「我媽說來得太早,說明這個人很浪蕩的。」
班上男生女生鬨笑作一團,竹馬默不作聲,皺着眉轉移開目光。
我面無表情地把衛生巾撕開貼她臉上。
「不用這麼支支吾吾的,這玩意叫衛生巾,你差點兒就直接躺這上面了。」
-1-
「許成月,你瘋了嗎?」
「趕緊把這東西拿走。」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噁心的女人!」
轉校生謝芳菲像是被臉上的衛生巾封印了,張牙舞爪地威脅我。
她尖叫着想把臉上的東西扯下來,卻又嫌髒似的只用兩根手指捏着邊緣。
我冷眼看着她表演:
「怎麼?這不是你好奇的東西嗎?現在看清楚了?」
教室後排傳來幾聲竊笑,但很快被壓抑下去。
我的目光掃過那些剛纔還在起鬨的同學,他們紛紛低下頭假裝翻書。
最後,我的視線落在孟若鈞身上——我的竹馬,從幼兒園就形影不離的玩伴。
孟若鈞皺着眉頭,嘴脣抿成一條直線。
「許成月,你過分了。」
「謝芳菲她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至於嗎?」
「你作爲女孩子,要大度。」
眼前的孟若鈞和我從前認識的孟若鈞不一樣了。
從前的她會在別人傷害我之前就擋在我面前。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在別人中傷我的時候隱身,在我反擊的時候跳出來。
「孟若鈞,你能不能別自己給女孩下定義。」
「女孩就一定要大度嗎?」
孟若鈞被我的話刺激到,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許成月!」
謝芳菲終於把衛生巾甩在地上,踩着那雙新買的小皮鞋狠狠碾了幾下。
「你這個噁心的女人!我要告訴老師!」
我彎腰撿起那片被踩髒的衛生巾,慢條斯理地把它重新包好:
「隨便你。」
「不過在那之前,你可能需要先了解一下女性生理常識。」
「畢竟你媽沒教過你,來月經是正常生理現象,不是『浪蕩』。」
教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在那個連「月經」二字都羞於啓齒的年紀,我居然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了出來,還說得那麼大聲。
謝芳菲的臉紅得像要滴血。
她轉向孟若鈞,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
「若鈞,你看她……」
孟若鈞站在她身前,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成月,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情分的份上,你給謝芳菲道個歉。」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2-
「我道歉?」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她當着全班的面說我浪蕩的時候,你怎麼不讓她道歉呢?」
孟若鈞的喉結ŧű⁾滾動了一下:
「她只是……開個玩笑。」
我忽然笑了,低垂眉眼從書桌裏拿出一片衛生巾。
抬眼看他,雲淡風輕地開口:
「孟若鈞,你這麼護着謝芳菲,是不是在和她談戀愛啊?」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教室。
「臥槽!真的假的?」
「難怪孟若鈞老是幫謝芳菲說話!」
「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同學們擠眉弄眼,低聲討論着兩人的關係,還不時打量謝芳菲的身材。
學生時代的惡意就是這麼簡單而明顯。
他們會因爲謝芳菲的一句「淫蕩」對我上下打量。
也會因爲我的一句「談戀愛」而惡意揣測孟若鈞和謝芳菲。
就算你反擊,他們也只會說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孟若鈞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青,而謝芳菲則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蒼蠅。
「許成月!」
孟若鈞惱羞成怒衝我喊道:
「你胡說什麼!」
這和他往日沉穩學霸的形象大相徑庭。
我聳聳肩:
「開個玩笑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
說完,我拿着衛生巾頭也不回地走向廁所。
背後傳來謝芳菲歇斯底里的辯解和孟若鈞結結巴巴的否認。
他們不是說這只是個玩笑嘛?
那就自己嚐嚐玩笑的滋味好了。
可是心口的酸澀像藤蔓一樣緊緊地纏繞住我。
讓我難以呼吸。
我和孟若鈞認識十幾年。
可這十幾年的情誼卻比不上孟若鈞和謝芳菲認識幾個月的情誼。
其實孟若鈞的轉變早有跡象,不是嗎?
「成月,你不知道那個謝芳菲有多麻煩,老師爲什麼偏偏讓我幫她。」
「成月,謝芳菲真笨,一點都比不上你。」
「成月,謝芳菲今天給我講了一個橡皮的冷笑話,笑死我了。」
「成月,其實謝芳菲好像有點可愛。」
「許成月,你別太過分。」
從最開始提到謝芳菲的不耐到後來掛在嘴邊的笑意。
孟若鈞在一點點地偏向謝芳菲。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們只是玩伴,也只會是玩伴。
-3-
從廁所出來之後,我沒有去班級,而是徑直去了班主任辦公室。
「老師,女生來月經很羞恥嗎?」
我的聲音並不小,不僅把對面的薛老師問愣了,還吸引了周圍老師的注意力。
薛老師一臉錯愕:
「成月,你怎麼突然這麼問呢?」
「女孩子來月經是成長的標誌,當然不是羞恥的事情。」
我聲音帶着哽咽,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可是謝芳菲說我『淫蕩』。」
「我不明白,來月經就是淫蕩嗎?」
「我的媽媽告訴我來月經說明我在長大,老師您也說這是成長的標誌,爲什麼謝芳菲卻說早早來月經的女生很淫蕩。」
我的這番話一出口,辦公室裏的氛圍就變得古怪了。
「薛老師,謝芳菲是你們班那個轉校生吧?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用『淫蕩』攻擊同學,還真是有能耐哦。」
「你們班如果不歡迎許成月同學,不如讓給我們班,我們班同學可有不少人都是她的粉絲呢。」
說話的是和薛老師不對付的鐘老師。
至於她說的「粉絲」,則是因爲我發表在雜誌上的一篇連載小說。
小說故事是以我和孟若鈞爲原型,現在還沒有結局。
不過,這篇故事馬上就有結局了。
在我愣神的功夫,面前的薛老師就叫同學去把謝芳菲喊了過來。
看到我,謝芳菲本來帶笑的臉上瞬間僵住。
我站在薛老師身後,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謝芳菲同學,你剛剛轉到新班級,沒有什麼不習慣吧?」
薛老師沒有發難,反而是問起了謝芳菲的適應情況。
謝芳菲聽到薛老師的問話,衝我得意地挑挑眉。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這是以爲薛老師沒有把我們之間的矛盾放在心上。
「謝謝薛老師的關心,同學和老師都很好,我在這裏很開心。」
下一秒,薛老師的語氣嚴厲了起來:
「老師也覺得你適應得很好,不然怎麼還會欺負其他同學呢?」
謝芳菲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低着頭一言不發。
「你要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向許同學道歉。」
謝芳菲猛地抬頭:
「薛老師,我只是和許同學開個玩笑而已。」
「許同學不至於這麼脆弱吧。」
薛老師擋住謝芳菲看向我的視線,蹙眉看着眼前這個嬌小可愛的女生。
「只有被開玩笑的人覺得好笑纔是開玩笑。」
「你覺得你的玩笑真的很好笑嗎?」
謝芳菲的玩笑並不好笑,但她此刻難看的臉色讓我覺得很好笑。
最後謝芳菲當着全班人的面向我道歉:
「我爲我今天說許成月同學的話道歉,希望許成月同學原諒我。」
說完,沒等我開口,她就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聲混着她的哭聲,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還沒見過捅了別人一刀以後比受害者先哭的兇手。
今天也是長見識了。
今天的事這纔算過去了,但我知道這纔是開始。
這個年紀的女生自尊心都很重。
更何況像謝芳菲這樣喜歡別人圍着她轉的女生呢。
-4-
「成月,等等我。」
孟若鈞在樓梯口追上我,氣喘吁吁地攔住我的去路。
「你今天爲什麼不等我,自己就走了?」
孟若鈞眼神受傷,卻一直盯着我。
從前,我會在晚上等孟若鈞,他喜歡慢悠悠的節奏。
而我喜歡和他單獨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你今天真的很過分,我都不認識你了。」
我不理會孟若鈞,他卻一直跟着我試圖說教我。
「許成月,你是個女孩子,你就不能像謝芳菲那樣活潑一點,對我多笑一笑嗎?」
「你今天也不應該那麼咄咄逼人,謝芳菲都ţŭ⁾哭了。」
我真的是受夠他了。
「說完了嗎?」
「說完就讓開,你太礙眼了。」
孟若鈞擋在我面前,張開手臂不讓我走:
「你變了,你從前從來不會這麼和我說話的。」
「是因爲我和謝芳菲走得很近嗎?」
我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劍眉星目,眼尾上挑,帶着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只是他眼中的憤怒沖淡了他身上的少年氣。
「你知道的吧?」
孟若鈞一愣,眼神閃躲。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其實他是知道的,所以他纔會心安理得地接受我所有的示好。
早上六點,我會準時敲響他的家門。
順手遞上一份熱乎乎的早餐。
也會在開學的前一晚,陪他徹夜不眠。
我是長輩眼中標準的乖乖女。
但爲了他,我也做過很多出格的事。
可惜他不領情。
我轉身就走,他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吧。
「可是我也會有自己的社交圈,我的世界不可能繞着你轉!」
孟若鈞面色漲紅衝我喊道。
我抬腳離開的步子一頓,又快步離開,把孟若鈞遠遠地甩在身後。
正好,我也累了。
-5-
第二天,等我剛進教室,我的座位周圍圍了一圈人。
見我進來,他們迅速散開,臉上帶着古怪的表情。
我的書桌被人用紅色馬克筆寫滿了「婊子」「淫娃」「蕩婦」之類的字眼。
課本散落一地,有幾本還被踩上了鞋印——那個花紋我認得,是謝芳菲昨天炫耀的新鞋。
「誰幹的?」
我站在原地,聲音平靜得可怕。
沒人回答。
謝芳菲坐在座位上,假裝專心做題,但我看見她嘴角壓不住的弧度。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些被踩髒的書「啪」地摔在她桌上:
「我問,誰幹的?」
謝芳菲抬起頭,一臉無辜:
「你有證據嗎?許成月同學。」
她故意拖長音調,眼裏閃着惡毒的光。
我沒說話,直接揪住她的頭髮,一巴掌扇了過去。
「啊!」
謝芳菲尖叫起來:
「你瘋了!」
第二巴掌落在她另一邊臉上時,孟若鈞衝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許成月!住手!」
我甩開他,反手給了他一耳光:
「抱歉,手滑。」
教室裏炸開了鍋。
謝芳菲捂着臉哭得梨花帶雨,孟若鈞則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掌印。
「真油!」
我鬆開謝芳菲的頭髮,在褲子上擦了擦手。
「你該洗頭了,謝同學。」
說完,我就把她的書本全都扔向了樓下。
「你個瘋子!」
「我要我要告老師。」
謝芳菲罵道,卻不敢上前。
「那你去告好了,你也算是對辦公室一回生二回熟了。」
說完又把她的桌子和我的桌子調換了一下。
她的傑作,她自己享受好了!
我纔不會做苦兮兮擦桌子的小傻子。
孟若鈞靠近我,站在一邊看我卻不說話。
我就把他視作空氣。
「好狗不擋道。」
「你今天沒有等我。」
「剛剛你還打了我。」
孟若鈞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委屈。
我停下整理桌子的動作,抬眼看他。
「你想讓我等你嗎?」
孟若鈞眼神一亮,忙不迭地點頭。
「那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沒說是什麼機會,但他知道。
哪怕有一次,他會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我們就還會有機會回到從前。
不過這次的機會恐怕又要浪費了。
-5-
接下來的日子,我徹底被孤立了。
女生們經過我的座位時會故意提高音量:
「某些人真噁心,居然把那種東西貼人臉上。」
「就是,我媽說這種女孩都不檢點。」
「聽說她週末經常和校外的人出去玩呢……」
這些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孟若鈞會站起來反駁。
然後在謝芳菲受傷的眼神裏低下頭。
我挑挑眉,沒興趣參與他們之間的小情趣。
孟若鈞徘徊在他的少男心事中,這可不就是我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嗎?
從前我是萬年老二。
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這個一人當然是孟若鈞。
雖然我和他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但還是會時不時地感嘆有些人的腦子就是好用。
孟若鈞在操場偷偷陪謝芳菲散步的時候,我在學習。
孟若鈞悄悄拉上謝芳菲小手的時候,我在學習。
孟若鈞和謝芳菲上演複雜的你愛我我愛你,我還愛她這種多角戀的時候,我還在學習。
不是我愛學習,我只是對第一的寶座愛得深沉。
何況學習能讓我獲得成就感。
談戀愛能帶來什麼?
同學八卦的眼神?還是老師恨鐵不成鋼的訓誡?
「這次的年級第一是……」
「許成月同學!」
剛剛準備站起來的孟若鈞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周圍窸窸窣窣的笑聲更是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經。
「肯定是孟若鈞放水了。」
「許成月是不是作弊了啊?」
「我聽說是偷看了老師的試卷……」
「承認別人優秀很難嗎?」
開口的是曾經的萬年老三蘇鈺,如今也是好起來了。
坐上了第二的寶座。
而且可能還要在第二的寶座上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見我看過來,蘇鈺冷哼一聲:
「看什麼看,我纔不是幫你說話。」
「你要繼續保持,不然可就要被我趕下來了。」
看看他這副樣子,我翹起嘴角。
我既然坐上第一的位置,就不會輕易地下去。
孟若鈞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聲音裏帶着複雜的情緒。
「成月,恭喜。」
我沒有回頭:
「謝謝。」
「不過你該去安慰你的謝芳菲了,她好像哭了。」
確實,謝芳菲正趴在座位上抽泣。
因爲她的數學只考了 68 分——而我是滿分。
我無視掉身後想要解釋的孟若鈞,徑直離開。
這纔是一些小小的考驗,孟若鈞都要堅持不下去了。
那等到終極考驗到來,他可怎麼辦?
從那țū́⁶天起,我的名字再也沒從第一的位置上掉下來過。
而謝芳菲看向我的目光卻是一日比一日地惡毒。
我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第一。
但是總有人想要把我踹進泥潭裏翻不了身。
-6-
謝芳菲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還要下作。
「1215 班許成月私生活混亂!」
「小小年紀墮胎!」
「私底下菸酒都來的乖乖女!」
這些醒目的紅色大字被打印下來貼在學校公告欄上。
一起被貼上去的還有一張我和一個畫着煙燻妝的青年一起喫飯的照片。
看到我走過來,圍觀的同學紛紛避開,異樣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
時不時地對我指指點點。
「是她嗎?看起來也不像這種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越是表面乖乖女,私底下就越是玩得花。」
「而且聽說她小小年紀就來月經了。」
看清了公告欄裏的照片,我嗤笑一聲。
這手段還真是粗劣。
照片中的煙燻妝青年是我玩搖滾的親哥哥。
這人連功課都沒做好。
其實不用想,費盡心機想要往我身上潑髒水的人除了謝芳菲就沒有別人了。
「滾開!」
「都圍在這裏看什麼!」
還不等我有反應,蘇鈺從人羣裏擠過來ẗŭ̀₈一把扯掉貼在公告欄裏的紅色大字報。
「看什麼看?不去找人算賬,在這愣着幹嘛?」
「還有你們這些人,小女孩來月經這麼正常的一件事,怎麼到你們嘴裏就變了味呢?」
「是不是腦袋裏開了海洋館?」
蘇鈺把我從人羣裏拉出來。
正好對上孟若鈞覆雜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裏多久了。
我哥他當然是認識的,但是他卻一直站在這裏,沒有辯解過一句。
還是和之前一樣。
我說了,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把握不住。
你看,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哪怕他爲我說上一句,也算對得起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了。
可是沒有,一句也沒有。
我也是女生,一次次被莫須有的謠言中傷,我也會心累,也會受傷。
可站在我身邊的從來都沒有他。
這個和我相處了十幾年的竹馬。
「你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把握不住。」
「以後,我們就當是陌生人吧。」
孟若鈞眼神慌亂,拉住我,幾次張口,卻又說不出來什麼。
我甩開他,直接去找謝芳菲算賬。
至於蘇鈺,則是去找薛老師告狀了。
我要抓緊時間,不抓緊時間都要少揍謝芳菲幾拳。
只是,還沒等我先找上謝芳菲。
謝芳菲就先帶着人堵住了我。
-7-
「呦呦呦,看這是誰呀?」
「這不是我們班的乖乖女交際花嗎?」
「看我說的沒錯吧,你就是『淫蕩』,薛老師那個沒腦子的還讓我給你道歉?」
「真想看看那老太婆的臉色,不過我心情好,再送你們一份大禮。」
謝芳菲嬌俏的臉上畫着濃妝,粉嫩的嘴脣被大紅色覆蓋。
我不知道她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今天鬧這麼一出。
但眼前的形勢很明顯對我不利。
她的身後跟着三個高大的男生,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
只是那些男生的眼中閃爍着惡意,噁心的眼神在我身上徘徊,尤其是掃視過我剛剛發育的胸部時,眼中的惡意更甚。
謝芳菲對着他們倒是十分恭敬,甚至可以說帶着幾分討好:
「剛哥,這女生送給你們了。」
她塗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緊緊攥着我的校服袖子,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我們之前說好的照片的事…ṱŭ₍…」
被叫做剛哥的男生頂着一頭油膩的黃髮,臉上橫肉抖動,輕蔑地啐了謝芳菲一口。
唾沫星子濺在她精心塗抹的粉底上,留下幾點噁心的痕跡。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只不過……」
他眼神像毒蛇般在我和謝芳菲身上游走,最後定格在謝芳菲劇烈起伏的胸口。
「我們這三個男生,她一個小丫頭,怎麼夠分?」
「不如,你也留下。」
謝芳菲精心描畫的柳葉眉猛地挑起,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她鬆開我的袖子轉身就要跑,卻被剛哥身後的兩個男生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其中一個染着綠毛的混混甚至趁機在她腰間摸了一把。
「放開我!你們幹什麼!」
謝芳菲的尖叫聲刺破後山的寂靜,聲音裏充滿前所未有的驚恐。
她拼命扭動着身體,昂貴的香奈兒包包掉在地上,裏面的化妝品散落一地。
「我們說好的只是嚇唬她!」
剛哥獰笑着走近謝芳菲,他身上的汗臭味混合着劣質菸草的氣息撲面而來。
「裝什麼清純?」
他粗糙的手指捏住謝芳菲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疼出了眼淚。
「不是你主動找上我們,說要給這妞點顏色看看嗎?」
他另一隻手突然扯開謝芳菲的衣領,露出裏面精緻的蕾絲內衣。
「現在改主意了?晚了。」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出鬧劇。
右手悄悄按下了手錶上的緊急報警按鈕。
這是哥哥送我的生日禮物,可以一鍵發送定位給家人。
錶盤上的紅燈微弱地閃爍着,像一隻警惕的眼睛。
「許成月!救我!」
謝芳菲突然朝我哭喊。
精緻的妝容已經被淚水衝花,黑色的眼線液順着臉頰流下,像兩條醜陋的蚯蚓。
「求求你…我知道錯了…」
剛哥這纔想起我的存在。
轉頭對我露出猥瑣的笑容,滿口黃牙間還夾着中午喫飯留下的菜葉。
「小妹妹別急,等我們收拾完她,就輪到你了。」
他說着舔了舔乾裂的嘴脣。
我慢慢後退兩步,擺出防禦姿勢,後背緊貼着冰冷的磚牆。
「你們最好現在就滾。」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已經報警了。」
「報警?」
剛哥大笑起來,笑聲像砂紙摩擦般刺耳:
「警察來了我們早完事了!」
他朝我撲來,肥胖的身軀像一堵移動的肉牆。
我側身一閃,右拳直擊他的咽喉——這是哥哥教我的第一課:
面對體型佔優的對手,攻擊最脆弱的部位。
剛哥悶哼一聲,捂着脖子踉蹌後退,臉上的橫肉因痛苦而扭曲。
「媽的,這妞會打架!」
他嘶啞着嗓子喊道,聲音像破舊的風箱。
另外兩個男生見狀,丟下哭喊的謝芳菲朝我圍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回憶着哥哥教我的每一個動作。
當第一個男生伸手抓我時,我抓住他的手腕,轉身一個過肩摔,他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第二個男生愣了一秒,這一秒足夠我一腳踢中他的膝蓋。
他跪倒在地,抱着膝蓋哀嚎。
「走!」
剛哥見勢不妙,突然改變主意。
一把拽起謝芳菲,「帶上這個!」
「放開我!救命!」
謝芳菲拼命掙扎,但她的力氣在三個男生面前微不足道。
他們拖着她迅速消失在巷子深處。
只留下一隻孤零零的白色小皮鞋。
潔白的鞋面上沾着污泥。
-8-
謝芳菲驚恐的眼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咬咬牙,還是追了上去。
我可以袖手旁觀,但我就成了幫兇。
我怕我以後午夜夢迴時會夢到今晚的後山。
夢到那一隻小白鞋。
循着地上散落的化妝品和斷斷續續的哭喊聲。
我在學校後山的一處廢棄小屋裏找到了他們。小屋的木門歪斜地掛着,窗戶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尖銳的殘片像野獸的獠牙。
從窗戶縫隙中,我看到謝芳菲被按在地上,校服已經被撕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剛哥正壓在她身上,一隻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在她身上游走。
謝芳菲的眼睛瞪得極大,淚水不斷湧出,嘴巴被一塊髒布堵着,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踹開門衝進去。
木門撞在牆上發出巨響,驚起屋頂的一羣烏鴉。
剛哥抬頭,臉上是扭曲的憤怒:
「又是你!」
他站起身朝我走來,褲子拉鍊還敞開着。
「看來你是真的不怕死。」
我擺好姿勢準備迎戰,卻聽見警笛聲由遠及近。
剛哥臉色一變,對同夥喊道:
「快走!」
他們丟下謝芳菲,從後門倉皇逃竄。
其中一個還撞翻了生鏽的鐵桶,發出刺耳的噪音。
謝芳菲蜷縮在角落,衣衫不整,頭髮散亂,臉上是未乾的淚痕和塵土。
她抬頭看我,眼神複雜得難以解讀。
「爲什麼你要來?」
有恐懼,有羞愧,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自卑。
警察和校方很快趕到現場。
謝芳菲被送往醫院檢查,而我則被帶到警局做筆錄。
令我意外的是,孟若鈞也跟來了。
他站在警局門口,臉色蒼白得像鬼,手指不停地絞着衣角。
他聲音顫抖:
「成月,你沒事吧?」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現在纔來關心?」
「你的謝芳菲在醫院,不去看看她嗎?」
孟若鈞低下頭,額前的碎髮遮住了眼睛:
「我…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當然不知道。」
我打斷他,眼神不耐:
「因爲你從來都選擇視而不見。」
他的肩膀垮了下來,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我注意到他的校服皺巴巴的,袖口還有墨水漬——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以前的他總是衣着整潔,連襯衫釦子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顆。
做完筆錄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父母和哥哥都在客廳焦急等待。
看到我安全回來,媽Ṫŭ₈媽一把抱住我,我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爸爸則嚴肅地說要給我轉學,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只有哥哥拍了拍我的肩,一副幹得好的樣子:
「不愧是我搖滾天王的妹妹。」
然後就喜提了男女混搭套餐。
-9-
在一潭死水的中學,風吹草動都會掀起漣漪。
更何況像昨天那樣驚險的事。
所以學校的風言風語仍在繼續。
但這次,被議論的對象變成了謝芳菲自己。
「聽說她被三個男人……」
「活該,誰讓她先招惹別人的。」
「不過她之前在其他學校好像也被霸凌過。」
是的,學校論壇扒出了謝芳菲在之前學校的遭遇。
有人匿名發佈了謝芳菲在之前學校的照片。
她被一羣女生圍在中間,臉上塗着顏料,衣服被撕破,眼神空洞得像個人偶。
配文是:
「霸凌者終將成爲被霸凌者。」
我看到幾個女生圍在一起。
其中一個正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什麼,其他人都捂着嘴偷笑。
教室裏,同學們對着手機屏幕竊竊私語。
孟若鈞坐在座位上,像丟了魂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
但我知道他什麼也沒看進去。
他的課桌上還刻着「謝芳菲」三個字,但他卻從昨天到現在卻沒提及謝芳菲一句。
現在看起來格外諷刺。
我走過他身邊時,聽見他低聲說:
「我不知道她經歷過這些。」
「所以你就可以縱容她傷害別人?」我反問。
孟若鈞無言以對,他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打着桌面,指關節泛白。
我注意到他的指甲被咬得參差不齊,有幾個還滲着血。
他一緊張就喜歡咬指甲。
不過這是從前的事了。
他已經戒掉這個毛病很久了。
三天後,校方做出了決定:
謝芳菲因多次違反校規,被勒令退學。
公告貼出的那天,她的座位空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人說她轉學了,有人說她精神出了問題住進了醫院。
還有人說看見她在夜總會工作。
真相如何,沒人關心。
至於孟若鈞,他開始頻繁逃課。
偶爾出現在教室裏,也是滿身酒氣,眼睛佈滿血絲。
曾經乾淨整潔的校服現在皺巴巴的,領帶歪斜地掛着。
像他垮掉的人生。
-10-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十年過去。
我從名牌大學畢業後,成爲了一名作家。
那篇以我和孟若鈞爲原型的小說早已完結,結局是女主角離開了優柔寡斷的竹馬,獨自走向更廣闊的世界。
這天,我受邀參加一個文學頒獎晚宴。
宴會在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舉行,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如同白晝,香檳塔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觥籌交錯間,我忽然在角落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孟若鈞。
自從我考入重點高中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中考結束後,他的父母離婚了。
他和孟叔叔一起生活,但孟叔叔沒過多久就娶了新人。
後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在我升入重點高中之後,我們一家就搬離原來的老房子了。
不過孟Ṭů⁶若鈞現在好像過得不是很好。
他跟在一箇中年女人身邊,身上的西裝並不合身,緊繃的布料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
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正捏着他的臉灌酒,鮮紅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臉頰。
女人手上的鑽戒在燈光下刺眼奪目。
而孟若鈞臉上是勉強的笑容,眼神卻死氣沉沉,像兩潭渾濁的污水。
當女人把手伸進他襯衫裏時,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沒有反抗。
那一刻,我彷彿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在教室裏咬着嘴脣的少年。
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許老師,頒獎環節要開始了。」
工作人員輕聲提醒。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我的現任男朋友——蘇鈺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孟若鈞,捏捏我的手心。
表面上是溫柔大度的禁慾美男形象。
但他危險的眼神告訴我今晚是個不眠夜。
我最後看了蘇鈺一眼,轉身走向舞臺。
過去的恩怨情仇,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那麼遙遠而渺小。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時,我想起了那個在日記上寫下「月經不是恥辱標誌」的自己。
十年過去,我可以坦然地講出那段經歷:
我們不該爲任何與生俱來的特質感到羞恥。
無論是發育中的身體,還是追求正義的勇氣。
其實沒人知道,我也在無人的夜晚爲那些污言穢語流淚。
至於謝芳菲,我也在一家廉價酒吧見過她。
她化着濃妝,穿着暴露的裙子,正在推銷酒水。
她看到了我,慌忙躲閃,想要離開卻被客人纏住。
她別過臉不去看我,我卻看到了她脖子上那道猙獰的疤痕。
那是當年剛哥留下的「紀念」。
孟若鈞和謝芳菲,這兩個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最終都被自己的選擇反噬。
看着他們在生活的泥潭中掙扎,我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無盡的唏噓。
站在領獎臺上,我望向窗外的夜空。
星光璀璨,如同無數雙注視着我們的眼睛。
或許每個人的命運,早在做出第一個選擇時就已經寫好了結局。
謝芳菲番外:
我第一次見到許成月時,她正在和孟若鈞分享同一副耳機。
陽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灑在他們身上。
男生修長的手指時不時幫女生撩起垂落的髮絲,那種默契讓我嫉妒得發狂。
「新同學,做個自我介紹吧。」班主任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揚起練習過千百次的甜美笑容:
「大家好,我叫謝芳菲,來自第三中學。」
話音未落,教室裏突然響起幾道好奇的聲音。
「怎麼會有人從第三中學轉到我們學校?」
「對呀,第三中學的升學率可是全市第一。」
我眼睫微垂,第三中學在別人看來是學習聖地。
但在我看來,那是地獄,是我不願再回憶的噩夢。
當天晚上,我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臉頰火辣辣地疼,我笑了。
疼!我真的脫離那羣魔鬼了!
這裏不會有人認識我,認識那個在第三中學被扒光衣服拍下照片的謝芳菲。
這裏會是我嶄新的開始。
「你還好嗎?」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孟若鈞坐在我身邊,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
他遞來一支筆:
「你按我剛剛教你的方法試試。」
那一刻,我有點嫉妒許成月了。
我開始刻意模仿許成月。
她扎高馬尾,我就拆了精心打理的波浪卷。
她用藍色鋼筆,我就扔掉所有粉色文具。
但我沒有無法替代孟若鈞看她的眼神——那種專注的,溫柔的,彷彿世界上只有她一人的眼神。
「孟若鈞,這道題我不會。」
我故意把領口往下拉了拉,湊到他身邊。
「你可以教教我嗎?」
孟若鈞皺了皺眉,把校服外套遞給我:
「穿上吧,會感冒的。」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停留一秒。
我羞惱,真是個呆子。
當天下午, 我看到孟若鈞隨手從許成月桌上拿起水杯接滿了水。
我知道許成月對孟若鈞是不一樣的。
嫉妒像毒蛇一樣纏住我的心臟,我突然想起媽媽常說的話:
「菲菲,想要什麼就要不擇手段去搶。」
衛生巾事件比我想象的還要成功。
當許成月把那片衛生巾拍在我臉上時, 我其實興奮得發抖。
看啊, 優等生也會失控,乖乖女也會發怒。
最重要的是,孟若鈞站在了我這邊。
「她只是開個玩笑。」
孟若鈞這樣說的時候, 我躲在背後對許成月露出勝利的微笑。
但下一秒, 許成月問我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全班曖昧的目光讓我想起第三中學的更衣室, 那些女生也是這樣看着我, 然後……
我本該得意地笑, 但我笑不出來。
我開始做噩夢。
夢裏總是回到那個下午, 第三中學的體育倉庫。
她們把我按在墊子上, 用馬克筆在我身上寫字。
「公交車」「淫蕩」
這些詞像烙鐵一樣燙進皮膚。
最可怕的是舉着手機的那個女生, 她笑着說:
「謝芳菲, 看鏡頭啊。」
從夢中驚醒,我就會對那個被所有人偏愛的女生多一分嫉妒。
我在她的書桌上寫滿污言穢語, 往她桌洞裏倒垃圾。
就像她們曾經對我做的一樣。
我想看到她難堪、無助、擔驚受怕的表情。
可是都沒有。
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哭,會不會跪下來求我放過他。
「剛哥, 幫我個忙。」
我在網吧找到表哥的狐朋狗友:
「嚇唬一個書呆子而已。」
剛哥吐着菸圈打量我:
「小菲菲長大了啊。」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後背:
「你哥說過我們的規矩沒?」
「我辦事可是要報酬的。」
我咬牙點頭的瞬間, 突然理解了當年那些霸凌者的快感。
原來傷害別人真的能暫時忘記自己的疼痛。
後山的小屋裏, 當剛哥撕開我衣領時, 我不甘。
爲什麼會這樣?
我徒勞地掙扎,蕾絲內衣暴露在三個男人的視線裏。
這場景如此熟悉,就像命運對我的報復。
許成月破門而入時, 我蜷縮在牆角, 突然想起轉學第一天她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
「你的髮卡很好看。」
那是我來到這個學校收到的第一句讚美。
我心情很複雜。
她不該恨我嗎?她爲什麼要救我?
在她面前的我真的很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警察來做筆錄時, 我看到媽媽在走廊盡頭抽菸。
她塗着鮮紅指甲油的手指顫抖着, 就像當年得知我被拍下照片時一樣。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那些照片要是傳出去, 媽媽還怎麼嫁人?」
退學後,我在夜總會當了陪酒小姐。
這裏沒人關心我的過去, 客人們只在意我裙子夠不夠短, 酒量夠不夠好。
直到某個深夜, 我在鏡子裏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當年舉着手機的那個女生。
她穿着名牌套裝,正在補口紅。
我們的視線在鏡中相遇,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譏諷的笑容:
「謝芳菲?你怎麼……」
我沒等她說完就衝進隔間嘔吐, 劣質酒精混合着膽汁的味道充斥口腔。
門外傳來她打電話的聲音:
「猜猜我遇見誰了?」
那天之後,我的價碼突然漲了。
總有客人點名要「那個被拍過視頻的」。
有些錯誤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回頭。
今天是我二十五歲生日。
我決定送給自己一份大禮。
我伸手扔掉沾着血跡的刀, 站在第三中學的天台上。
風很大,吹散了我新染的金髮。
遠處傳來放課鈴聲,學生們蜂擁而出。
我看見了曾經的ťūₐ自己, 穿着校服蹦蹦跳跳。
看見了許成月, 抱着書本獨自行走。
還看見了孟若鈞,他追着許成月說了什麼,女孩回頭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向前邁了一步, 風呼嘯着灌進耳朵。
恍惚間,我似乎聽到許成月的聲音:
「你的髮卡很好看。」
可惜今天,我沒戴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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