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老公親戚要來家裏聚餐。
我犯了腰病不想做飯，提議出去飯店喫。
老公卻數落我是個心裏沒數的家庭婦女。
我忍着委屈做了一桌子菜，卻在開飯後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老公犒勞親戚學習工作辛苦，給每個人發了禮物。
我翹首以盼，期待着屬於自己的那份。
卻只換來老公的奚落和兒子的訓斥。
他們一個陰陽怪氣地用兩塊抹布做禮物敷衍我，一個摔了筷子說我公主身子丫鬟命。
變本加厲的冷嘲熱諷中，我忍無可忍決定不再伺候他們。
我倒要看看沒了我。
老公還怎麼高高在上當大爺，兒子還怎麼萬事貼心戰高考！
-1-
「你的本職就是伺候我們，你臉怎麼那麼大，還好意思說去飯店！」
「再說今天本來就是勞動節，你好意思偷懶？」
老公王肅剛重重撂下茶杯，瞪着眼睛訓斥我。
我搓着圍裙小聲辯解。
「這麼多年哪次大小節日不是我做菜，我哪裏偷……」
「行了！做幾頓飯也值得你在這說嘴！」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兒子王嘉銘也在房間裏不滿地大喊。
「吵死了！不知道我在複習嗎！」
兒子還有一個多月高考，我不希望任何事情打擾他。
且不說去飯店耽誤時間，萬一飯店的菜不乾淨，害他拉肚子更是麻煩。
想到這裏我沒再爭辯，轉身去了廚房。
洗菜時，兒子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
「我校服髒了。」
話音剛落，一團髒衣服就丟在了我臉上。
兒子看都沒看我一眼，轉Ţųₕ身回了房間。
我心中不是滋味。
他雖然不像老公那樣時常對我冷嘲熱諷，卻也明顯輕視我這個母親。
即便我 985 名校畢業，從小到大輔導他的功課讓他名列前茅。
可這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臨近下午三點，親戚才陸續過來。
老公一會兒喊我泡茶，一會兒喊我拿水果。
十幾個親戚坐在客廳看着我忙忙碌碌，卻沒人願意幫忙。
等我把最後一道菜端出去時，桌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老公像是沒看到我還站着，起身舉杯。
「今天是勞動節，大家平時工作學習都辛苦，我準備了犒勞大家的禮物。」
禮物一樣樣發下來，我也開始期待自己的那份。
可直到最後，我依舊兩手空空。
老公見我還站在原地，開口嘲諷我。
「傻站着幹啥呢？當服務員啊？」
聞言，桌上的親戚低聲笑了起來。
「你看看有我坐的位置嗎？」
「我忙前忙後一整天，你們誰幫我了？我跟服務員有區別嗎？」
見我回嗆，老公臉色一變。
似是沒想到一向任勞任怨的我會突然抗議。
「嚷嚷什麼！乾點活給你牛的！」
「勞動節讓你幹活是你的光榮！」
「再說你不幹活誰幹？難道讓我們這些平時辛苦工作的人去幹活嗎！」
親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戲謔有尷尬，唯獨沒有同情。
我心中委屈，又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紅着眼睛轉身想走。
「站住！說你幾句還甩上臉子了！」
一個玻璃杯砸在我後背上，掉在地上碎成幾塊。
偏偏此時小姑子還火上澆油。
「是不是因爲哥你沒給她買禮物纔不高興啊！」
「嫂子忙活一天了，你好歹送點啥意思一下啊！」
老公撇撇嘴，不屑地睨了我一眼。
「忙活一天也是她應該的，一年到頭在家享清福，還有臉要禮物！」
他嘴上這樣說，卻還是不情不願地妥協，出門去補買禮物了。
我將目光移開，剛好落在兒子身上。
他從始至終都沒看我一眼，彷彿我的委屈與他無關。
我心寒地別過頭，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付出毫無意義。
很快老公就帶着一個髒兮兮的塑料袋回來了。
我心知這不是什麼用心的禮物。
可看清裏面的東西時，還是沒忍住火上心頭。
-2-
我看着兩塊抹布和一件嶄新的圍裙，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別人收到的是真ŧŭ̀ₗ絲連衣裙、按摩儀和化妝品，可我卻只配用抹布打發。
我喉嚨像堵了塊棉花，開口聲音都帶着哽咽。
「王肅剛，你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我在你眼裏連點像樣的禮物都配不上嗎！」
老公擰眉瞪我。
「我送的都是實用的！」
「我妹穿體面點對她工作有幫助！我媽年紀大了按摩儀對她身體好！至於你……」
他看着我滿是油污的圍裙，滿臉不以爲意。
「抹布和圍裙正適合你這個家庭婦女。」
他理直氣壯地羞辱讓我無法繼續忍氣吞聲。
「那你送洗碗機或者烘乾機不行嗎！哪怕是一支護手霜呢！」
「你根本就是覺得我活該伺候你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我知道此刻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可沒等老公開口，兒子卻啪地摔了筷子。
「煩死了！你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你指着我爸掙錢養活，照顧我們不是應該的嗎！」
「早上你就跟我爸吵，現在又吵！你有能耐去上班啊，待在家裏喫白飯還這麼多怨言！」
「我都快高考了，你能不能別總影響我複習的心情！」
兒子的話瞬間讓我像個泄氣的皮球。
是啊，我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候影響他學習。
見我沒了氣勢，老公招呼大家繼續喫飯。
桌上依舊沒我的位置，我不想自討沒趣，回了臥室。
我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那裏面放着我曾獲得的各種證書。
翻看着自己過去的輝煌，我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不甘。
如果我不是一個家庭主婦，他們還會這樣輕視我嗎？
這一瞬間，我萌生了一個想法。
或許我還有機會擺脫現在的困境，我還能找回自己的價值。
我想了很久，沒注意到房門被打開了。
老公看到我手裏的證書，輕蔑嗤笑。
「怎麼？被兒子刺激兩句，真想出去上班？」
「你別做夢了，你一個在家洗衣做飯的老媽子，哪個公司會要你！」
「趕緊出來收拾桌子！」
他幾句話將我拍回了現實。
我做了十八年的家庭主婦，早就錯過迴歸職場的機會了。
我換上圍裙，心煩意亂地洗碗。
此時，外甥拿着玩具衝進了廚房。
他不小心打翻了油壺，又撞倒了垃圾桶。
豆油混着爛菜葉和魚腸魚肚糊了一地。
「你亂跑什麼！打翻了我還要收拾！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啊！」
我心情不好，沒控制住情緒，聲音也跟着拔高了。
外甥被我嚇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小姑子聞聲跑了過來，見孩子被嚇哭，忍不住埋怨我。
「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弄髒了再收拾不就好了，犯得着這麼大脾氣嗎！」
我轉過身剋制着煩躁，清掃地上的垃圾。
「不用你收拾，你當然說得輕巧，自己管不好孩子，反倒怪……」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在後腰狠狠踹了一腳。
「孫曉勤！你他媽翻天了，做點家務還擺起譜了！」
老公暴怒的聲音響起時，我的後腰也傳來鑽心疼痛。
我趴在滿地髒污中，整個人如墜冰窟。
-3-
我撐着胳膊扶着冰箱，一點點站了起來。
老公杵在一旁，露出心虛的表情，卻仍舊罵罵咧咧。
「乾點活至於大喊大叫，多委屈似的嗎！」
「我家裏人好不容易趁過節來喫頓飯，你擺臉色給誰看啊！」
「別忘了你什麼身份！別學得那麼矯情，整天沒事找事！」
老公見我不說話，以爲我老實了，轉身想走，卻被我叫住。
「王肅剛，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連個保姆都不如？」
「你家裏人每次來喫飯，我忙前忙後任勞任怨，你們有誰感謝過我嗎？」
小姑子一直默不作聲，卻在聽到這句話時瞬間跳腳。
「這是什麼話？我們來我哥家喫飯，你難道不該照顧客人嗎？」
「我們一年能來幾次啊，爲了這點事也要斤斤計較，你簡直不懂禮數！」
她理直氣壯的語氣好像我活該做他們的奴僕。
「我生下來就是給你們王家當牛做馬的嗎？」
「你去婆婆家也這樣理直氣壯橫行霸道？」
「這也是我家，如果你們不懂珍惜我的付出，那就再也別來了！」
「啪！」
見我對小姑子出言不遜，老公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你怎麼敢這樣跟我家人說話！」
「你除了幹活還能爲這個家做什麼貢獻！」
「往小了說，我們誰都比你對家庭的貢獻大！往大了說，誰對社會的貢獻不比你大！」
我捂着臉看他，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在他心裏，我對這個家傾盡全部的付出完全一文不值。
就在我心碎時，兒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門口。
我不想影響他備考，抹了抹臉上的淚，強裝鎮定問他有什麼事。
可兒子卻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能不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你看看幾點了，現在是你該給我送水果的時間！」
兒子的話成了擊碎我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支利箭。
偏偏老公還在這個節骨眼上嘲諷我。
「嘉銘啊，以後找ťŭₗ老婆可不能找你媽這樣的，整天在家無所事事，只會給人添堵。」
「我以後的老婆要是像她這樣，我肯定離婚！煩都煩死了！」
「自我認知一點都不清楚，以爲自己是什麼重要角色，做了一點事情就耀武揚威的，搞不懂我怎麼會有這種媽！」
語畢，父子二人齊齊離開。
我愣在原地，如同墜入無間煉獄。
十八年來，我對兒子的生活起居傾盡心血，卻只換來他的厭惡和鄙夷。
我放棄事業，不顧健康，夜以繼日操持這個家。
我以爲自己的犧牲總會被家人看到。
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無論我把他們照顧得多好，他們都不會認可我的付出。
不知過了多久，老公的親戚全都離開了。
兒子的房間傳來錄播課的聲音，老公也回到臥室打起遊戲。
所有人都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我沒再理會廚房和客廳的狼藉，換了衣服，一瘸一拐出了門。
我需要離開這個窒息的空間，好好透透氣。
-4-
第二天早上回家時，我已經徹底想清楚了。
既然這個家不認可我的付出，那我乾脆去別處尋找自己的價值。
喫過早餐，我去附近的家政公司留下了聯繫方式。
下午四點，我在路邊攤喫了一份煲仔飯纔回家。
見我回來，老公指着親戚昨天留下的垃圾和殘羹冷炙，暴跳如雷。
「你個死婆娘一整天不在家跑哪去了！家裏亂成這樣，你不知道收拾嗎！」
「我到現在都沒喫飯，你倒是逍遙，還有沒有點家庭婦女的自覺了！」
「你有手有腳，餓了不會自己做飯？家裏髒了不知道收拾？」
「家裏沒了我你就活不了了？」
老公被我噎了一下，但很快理直氣壯起來。
「這些事都是你在做，我哪會做飯打掃！」
「你別這麼多廢話，快點給我和兒子做飯！」
他理所當然地使喚我做這做那。
此時兒子也開門嚷嚷起來。
「你早上怎麼不叫我！我錯過網課快被老師罵死了！」
「而且你昨天沒給我收拾桌子，我連錯題本都找不到！」
我看着他與老公別無二致的嘴臉，心中再無半點波瀾。
想想過去十八年自己的辛苦付出，我想要改變現狀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我默不作聲翻出兒子的錯題本，重重摔在書桌上。
「以後你的東西自己收拾，我不會再管你的事情。」
這天晚上，我沒做飯。
任憑父子二人如何跳腳，我始終無動於衷。
老公沒辦法，只能帶着兒子出去喫。
結果半夜ẗû⁻兩個人都開始拉肚子。
折騰半宿的兒子再次睡過了頭，錯過了第二天上午的模擬考。
我冷眼看父子二人互相埋怨，默默出門了。
家政公司的效率很高，安排我今天去試崗。
經理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承諾儘快給我安排僱主。
辛苦付出得到認可的感覺讓我心情大好。
可回家看到老公拉着的臉時，我又煩躁起來。
「我朋友明天來家裏做客，你趕緊好好打掃一下！」
「這兩天你也耍夠了，別再得寸進尺，安分守己扮演好你家庭婦女的角色！」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老公。
「你不是說我對這個家沒有任何貢獻嗎？這時候倒是想起我了。」
說完，我轉身回了臥室。
兒子目瞪口呆，喃喃開口。
「我媽是不是瘋了？」
爲了接待朋友，老公只能笨拙地做起家務。
第二天一早我剛起牀，他就繃着一張臉要求我準備朋友聚餐的菜。
「你是不是忘記我昨天說了什麼？」
老公喫癟，卻不願意向我低頭。
「你別以爲這個家沒了你不行，大不了我自己做。」
我看着他走進廚房，倒了半鍋油開始加熱，又繼續往裏面加糖。
飛濺的油污落在地上，他也視而不見。
我沒說話，回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家政公司的經理給我發了短信。
有個僱主急需住家保姆，我今天就要到崗。
從今往後，我也可以擁有自己的事業了。
然而此時，廚房傳來兒子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匆忙趕去查看。
只見兒子躺在地上，渾身的皮都在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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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燒的那鍋油被兒子打翻。
熱油混着燒滾的糖液全潑在他身上。
裸露在外的皮膚像被炸熟了一樣，密密麻麻覆蓋着一層水泡。
「啊啊啊啊！疼死了，疼死我了！媽！救救我啊！我要疼死了！」
我看着兒子受罪的樣子，心疼不已。
「王肅剛，兒子受傷了！快叫救護車啊！」
我一邊安撫兒子一邊喊老公。
老公看到兒子的慘狀後嚇得不輕，慌慌張張打了 120。
半小時後，兒子被送進手術室。
我靠在牆上，心中生出一絲懊悔。
可一旁的老公突然揪起我的領子，狠狠扇了我兩個耳光。
「你這個賤人！都是你把兒子害成這樣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說着，他抬手又對着我的臉抽了下來。
但我沒再任由他打罵，抬起膝蓋在他褲襠中間狠狠撞了一下。
「王肅剛！你憑什麼把責任都推給我！」
「油是你燒的，糖是你加的！地上灑了油你不擦才害得兒子摔倒燙傷！這些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心中那點愧疚被怒火和委屈燒個精光。
老公也不甘示弱。
他齜牙咧嘴捂着褲襠，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要不是你發癲犯賤，這兩天在傢什麼都不做，我用得着自己動手做飯嗎！」
「家庭婦女就該安守本分相夫教子，要不是你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地搞罷工，能惹出這麼多事嗎！」
我看着面目猙獰的王肅剛，整顆心沉入谷底。
原以爲他只是瞧不起我，漠視我的付出。
但至少還能在關鍵時刻承擔起家庭的責任。
可我沒想到，他在兒子重傷的情況下依舊死不悔改。
不僅把過錯都推到我頭上，也對傷害壓榨我的過往毫無反省。
當失望變成絕望，我終於死心。
「王肅剛，既然你這麼看不上我，那就離婚吧。」
他還在氣頭上，張牙舞爪氣急敗壞，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離婚就離婚！你這樣沒用的喪門星以爲我願意跟你過日子嗎！離了我你別後悔！」
語畢，他惡狠狠啐了我一口，轉身離開。
我無助地蹲在醫院走廊，直到兒子脫離危險被送進病房。
幾小時後，兒子悠悠轉醒。
然而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斥責我。
「都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要不是你爲了一點小事和我爸鬧彆扭，我怎麼會傷成這樣！」
「你根本不配做別人的妻子，不配做我媽！」
我看着發泄怒火的兒子，只覺得周身一片寒涼。
這就是我付出一切培養長大的兒子。
他看不到我的辛勞，只會和他爸爸一樣不分青紅皁白地指責我。
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他就好了。
「王嘉銘，你很快就會得償所願了，我和你爸要離婚了，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用叫我媽了。」
說完，我沒理會他震驚的目光，轉身離開了醫院。
我平靜回到家，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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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利到了僱主家，安頓下來後，開始麻利地工作。
僱主是一對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夫妻。
他們的女兒蕾蕾也馬上就要高考。
晚上我去給她送牛奶時，見她正皺眉看着一道物理題。
我瞥了一眼題目，沒忍住指着卷子提點了兩句。
她立刻領悟瞭解題思路。
「阿姨，你好厲害啊！」
我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蕾蕾。
「剛剛我和別的同學在羣裏研究很久都沒搞明白這道題，你幾句話就說清楚了！」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家政阿姨了！」
我聽着她的讚美，大受觸動。
爲了輔導王嘉銘，他從小到大的教材和作業我全都喫透了。
加上我原本名校畢業，這些高中知識對我來說幾乎手拿把掐。
我也一直是這樣輔導他的。
可他習以爲常，從未有過半點感恩和誇讚。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別人的讚美。
「阿姨，你怎麼哭了？是我說錯話了嗎？」
我摸了摸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落下淚來。
僱主夫婦聽到動靜以爲出了什麼事。
聽到蕾蕾的解釋後，二人粲然一笑。
「我以爲孫姐你只是幹活麻利，沒想到還能輔導孩子功課啊！」
「就是就是，你家人簡直太有福氣了！他們怎麼捨得放你出來做保姆啊！」
我一陣酸楚，說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他們對此大爲震驚，直呼王肅剛父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付出十八年心血的家庭從未肯定過自己的價值。
反倒是第一天見面的僱主給予了我最大的尊重和肯定。
這天之後，我跟僱主一家相處得愈發融洽。
他們懇求我抽空輔導蕾蕾功課，我也欣然同意。
自我價值被肯定讓我有了久違的成就感。
然而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我就被警察以盜竊的罪名找上了門。
半小時後，我在警察局見到了報案人。
居然是王肅剛。
他發現我拿走了家中的五千元現金，竟報警說我盜竊。
我好不容易纔和警察解釋清楚。
可王肅剛卻理直氣壯。
「警察同志！我也是聯繫不上她才出此下策的！」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我。
「兒子出院好幾天了，你不回家照顧他在外面瞎混什麼！」
「這幾天家裏都亂套了，我焦頭爛額工作都做不好！你別作妖了行不行！」
我冷眼看他，平靜開口。
「不是你親口說要跟我離婚的嗎？」
王肅剛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是認真地想跟他離婚，一下子慌了起來。
「這……這氣頭上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之前是我說話太難聽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家裏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聽着他的懺悔，卻沒有一點心軟的意思。
可我前幾日走得匆忙，有些私人物品還留在家裏。
於是拜託警察送我們回家。
打開家門的一瞬間，我呆住了。
曾經一塵不染的屋子此刻像被炮轟過一樣，還散發着食物變質的噁心味道。
王嘉銘的房門開着，剛好讓我看到他此刻的狼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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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繃帶沾着血水和藥漬。
牀頭桌上東倒西歪放着沒蓋蓋子的藥膏。
喫剩的飯菜上面盤旋着蒼蠅。
我只看了一眼，Ṭū́₀便猜到是怎麼回事。
他無法自主行動，連喫飯都需要人喂。
可王肅剛被我伺候慣了，哪會照顧病人。
上一天班回到家還要餓着肚子操持家務，一定覺得惱火。
而王嘉銘因爲得不到好的照顧，傷口恢復不佳。
再加上沒法參加高考，心裏也一定憋悶。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火氣大，恐怕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見我回家，王嘉銘以爲我回心轉意，露出從未有過的欣喜神色。
「媽！你可算回來了！」
「我都傷成這樣了，我爸也不留在家裏照顧我！」
「我不能動彈，屎尿漚在屁股下面，都快長瘡了！」
他期期艾艾跟我訴苦，卻引起了王肅剛的不滿。
「我天天上班那麼辛苦，回家還得伺候你，你還有臉抱怨！」
「我媽在家的時候啥都井井有條的，怎麼你就做不了！」
「兔崽子，你以爲買菜做飯刷碗洗衣服很輕鬆嗎！」
我看着父子二人狗咬狗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好笑。
這些辛苦忙碌的日子，我過了十八年。
他們兩個不過體會了幾天就諸多抱怨。
我長嘆一口氣，轉身去收拾最後的行李。
等我拖着行李箱準備離開時，王肅剛卻拉住了我。
「怎麼又要走，不是都說了回家照顧孩子嗎！」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離婚的事情我會盡快找律師聯繫你，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說完，我甩開他的手，在王嘉銘的哭求聲中再次離開了。
回到僱主家後，我找了一位律師，要求起訴離婚。
半個月後，起訴流程啓動。
可就在我以爲一切都會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時，我接到了王嘉銘的電話。
「媽！你救救我吧！我知道錯了！」
「之前是我對你態度不好，你對我那麼好我卻傷你的心！我真的知道錯了！」
「媽！我爸最近都不管我，他找回來的保姆什麼都做不好，我身上的傷口都快爛了！」
我聽着電話那頭兒子的哭嚎，終究還是心軟了。
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養的孩子。
我總不能真看着他一命嗚呼。
「嘉銘，媽媽現在有工作有收入，不再是你們口中那個喫白飯的人了。」
「我有能力接走你，但你傷透了媽媽的心，我們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反思自己以前說的話做的事。」
「等我們都想清楚了，再討論其他的事情。」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並不是不心疼兒子，只是不希望他覺得在傷害過我後能輕鬆揭過去。
只有讓他徹底看清自己的處境，知道重新和我一起生活有多不容易，他纔不會走回老路。
可饒是如此，我還是在第二天跟僱主商量了接兒子的事情。
他們稍稍猶豫，見我面露酸楚，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可沒等告訴兒子這個消息，我就被他們父子二人曝光到了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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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家庭婦女整天在家享清福，做點家務照顧下我和孩子就老大委屈！」
「人家都說娶妻娶賢，怎麼我就這麼倒黴娶個懶婆娘回來啊！」
我看着視頻裏王肅剛哭天抹淚的樣子，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然而後面的內容更是讓我渾身冰冷。
王嘉銘依舊纏着繃帶坐在輪椅上。
他低聲啜泣，聲音裏滿是委屈。
「我以爲所有的媽媽都是愛孩子的，可我媽卻是個另類。」
「五一假期的時候她明明閒着，卻不肯給我做飯。」
「我只能自己動手，卻打翻油鍋被燙傷，現在我連高考都不能參加，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都白費了！」
說完，他和王肅剛抱頭痛哭，一副可憐父子的形象。
我țṻ¹沒想到王嘉銘會這樣顛倒黑白污衊我，心寒夾雜着怨恨讓我心如刀絞。
這就是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
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污衊自己的母親。
我正氣得發抖，卻發現他們的賬號頭像顯示正在直播。
我忍着噁心點了進去。
「各位網友幫我想想辦法，我們嘉銘現在傷成這樣，他媽還帶着家裏的錢跑了。」
「我只是跟她吵了幾句，她就要跟我離婚，哪有家庭婦女這麼大脾氣的！」
王肅剛還在喋喋不休地潑我髒水，可網友卻清醒得出乎我意料。
【你一口一個家庭婦女，家庭婦女怎麼了，家庭婦女就活該被你看不起啊！】
【我老婆也是家庭婦女，整天操持家務辛苦得很，多虧她堅守後方，我才能專心打拼事業。】
【這個兒子也難評，你爸是斷氣了嗎？都放假了不能讓他做飯嗎！什麼都怪你媽媽！】
【兒子也是沒良心的，你媽不愛你能給你養這麼大？當你媽可真倒黴！】
網友聲討父子倆是白眼狼的言論愈演愈烈。
王肅剛見勢不妙，趕緊關了直播。
我放下手機，心裏有些不安。
雖然網友現在站我這邊，但我也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的被污衊。
於是我註冊了賬號，清清楚楚說明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包括這些年父子二人對我辛苦付出的漠視。
僱主一家也得知了我被倒打一耙的事。
憤慨地主動站出來幫我作保。
視頻一發布，立刻有了很高的熱度。
僱主夫婦言辭懇切，誇讚我家務做得利索又幹淨，一看就是常年操持家務的人。
連馬上就要考試的蕾蕾都站出來在視頻裏替我說話。
「曉勤阿姨可厲害了！我不會的題她全都能給我講！解題思路又新穎又快速！」
「我聽說阿姨的兒子本來也要高考的，有這樣能幹又聰明的媽媽還不知足，真是貪得無厭！」
網友看了視頻後，對王肅剛父子的顛倒黑白更加憤慨。
藉由我的事情，很多在家裏辛苦付出貶低的主婦都站出來發聲了。
很快，一個「家庭主婦需要被看見」的詞條直接衝上了熱搜第一。
然而此時，王嘉銘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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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去給別人家當保姆都不肯回來照顧我和爸！」
都這個時候了，王嘉銘還執迷不悟，覺得我應該回去任勞任怨伺候他們爺倆。
「不是覺得我沒用嗎？不是覺得那個家根本不需要我嗎？」
「你們這對黑心爛腸的父子，永遠別想再讓我回去伺候你們了！」
我掛斷電話，心裏清楚這次徹底撕破臉後，我永遠不可能接走兒子了。
父子二人鬧過這一場後，再沒找過我。
網上對他們的批判卻愈演愈烈。
高考結束那天，我收到了律師發來的好消息。
「孫曉勤女士，恭喜您成功離婚並分得一半財產，祝您順利開啓新人生。」
與此同時，我還從朋友那裏得知了王肅剛失業的事。
領導看到了他在網上的表現，覺得他會給公司的形象帶來負面影響，直接開除了他。
得知此事後，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託蕾蕾一家四處宣傳的福，不少家裏有準高考生的僱主都搶着挖我。
他們開出的薪資簡直驚掉了我的下巴。
王肅剛沒了工作，我的事業卻有了起色。
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天道輪迴呢？
時間很快到了高考出成績這天。
而我和王肅剛約好去民政局領離婚證的日子也是這天。
拿到離婚證後，我立刻找了房屋中介。
我準備把之前住的房子租出去。
帶着中介去拍照時，我再次見到了久違的王嘉銘。
他身上的繃帶都拆下來了。
但因爲照顧不周，留下了很多猙獰可怖的傷痕。
他蓬頭垢面地坐在客廳, 周身全是沒來得及清理的外賣盒子和各種垃圾。
那個原本被我打理得整潔溫馨的家, 此刻像是一個了無生氣的墳場。
「孫姐，這屋子太亂了，沒法拍照掛到網站上啊，要不您找人收拾好了咱們再來？」
中介小哥爲難地開口, 我也認同他的說法。
可王嘉銘聽我要出租房子，頓時炸了。
「你還是不是我媽！你把我和我爸害成這樣還要繼續趕盡殺絕嗎！」
「你把房子租出去了我們住哪！你怎麼這麼狠心！」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跟你爸在網上潑我髒水時怎麼沒想想我是你媽？」
「你不是不想要我這樣的媽麼？如你所願啊。」
我滿不在乎的語氣終於讓兒子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我放棄了。
他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麼，我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
是蕾蕾打來的。
「曉勤阿姨！出分了！708！我考了 708！」
「我太感謝您了！最後一個多月您的解題思路至少幫我提了十分！您簡直是個福星！」
蕾蕾激動的喊聲從手機裏傳出，鑽進王嘉銘的耳朵裏。
我替她高興，卻也瞥到了王嘉銘咬牙切齒的表情。
原本他也能取得這樣令人豔羨的成績的。
可這一切都因他和王肅剛對我的打壓而毀掉了。
我沒理會王嘉銘難看的臉色，轉身走向門口。
關門前，我突然停住, 低聲道。
「嘉銘，原本我已經想好要帶你一起生活。」
「是你對我的背叛讓你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10-
離開家後, 我找了一家安保公司，把王肅剛父子從房子裏趕了出去。
當天晚上，父子二人打來電話。
他們咆哮着怒斥我的冷血和無情。
王嘉銘更是立誓讓我走着瞧。
「我告訴你！別以爲我沒了你就完蛋了！明年高考我一定考得比那個死丫頭好！」
這之後過了很久我都沒再聽到過他們的消息。
對此我也完全不在意。
蕾蕾去唸大學了，我只有週一週五做些身爲保姆的基本家務。
而週末, 在僱主夫婦的介紹下，我接了不少上門輔導功課的活兒。
短短三個月, 我整個人都自信了不少。
僱主和學生們的肯定讓我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價值。
我再也不是那個只能被人嘲諷成「喫白飯的家庭婦女」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近半年, 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是我的前婆婆, 她在電話裏又哭又罵。
一會兒說我毀了她的兒子和大孫子，一會兒又哭着懇求我幫忙照顧她孫子。
原來王肅剛父子被我踢出家門後就跑去跟前婆婆住了。
可前婆婆習慣了一個人的瀟灑日子, 根本不想照顧脾氣越來越差的王嘉銘。
王肅剛找工作屢屢碰壁，最後只能去一個工地搬磚。
他每天累得像死狗, 回家又要看親媽和親兒子雞飛狗跳吵吵嚷嚷。
久而久之, 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劣。
三天兩頭不是父子扭打在一起, 就是祖孫大吵大鬧。
我靜靜聽着前婆婆的哭訴, 沒有半點心疼。
這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這天之後, 爲了防止他們繼續騷擾我，我換了新的手機號碼。
在摸清家政這個行業的門路後, 我漸漸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第二年五一勞動節, 我跟僱主辭去了住家保姆的工作。
用這一年攢下的錢，開了一家特殊的家政公司。
我專門招聘那些擁有高學歷, 卻爲了家庭犧牲自我的主婦。
她們之中很多人想要重返職場，卻因多年困於家庭而無法再次融入社會。
我幫助她們發揮優勢, 把輔導功課和做家務結合，介紹給那些有學生的家庭。
公司剛一成立，就被無數僱主追捧。
一個多月後，新一年的高考成績公佈。
我輔導過的那些孩子都取得了滿意的成績。
就這樣口口相傳, 我這個小小公司的名聲一下響亮起來。
然而也是同一天, 我收到了警察的電話。
王嘉銘，死了。
過去一年裏，他因爲環境和心態的改變，成績一落千丈。
在學校查了成績回家的路上，因爲精神恍惚被車撞倒，搶救無效。
與此同時，我還從警察那裏得知, 王肅剛也在今年的五一假期身亡了。
他醉酒後在家抽菸，掉落的菸灰點燃了沙發上的外賣的紙袋。
就這樣在睡夢中燒死在大火裏。
我匆匆處理了兒子的Ṭų₅後事，沒有太多時間傷心。
這個社會還有很多像我一樣身陷泥沼的「家庭主婦」。
她們都在等待一個重生的機會。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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