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手術檯上那天,家人在爲姐姐過生日。
大哥不甚在意:「死了乾淨」
二哥厭惡皺眉:「死了?那也太便宜她了」
三哥慍怒地拍着桌子:「她故意死在今天,就是讓心心過生日不痛快!」
我親生父母安慰蘇心:「你別傷心,她死了是活該,是報應!」
爲了讓全世界知道我的罪行,他們甚至強行讀取我大腦的記憶,就是希望全世界的人看清我的真面目。
可惜,他們失算了。
-1-
今天,是蘇心的二十歲生日。
生日宴在最豪華的酒店舉行,蘇心穿着高定禮服,衆星捧月,款款而笑。
我的家人將她團團圍住,面對記者的採訪,一向對我冷臉寡言的父親神色溫柔:「心心作爲我唯一的女兒,我們永遠要給她最好的。」
「聽說您還有一位養女叫蘇弟,是位有名的畫家?」
父親冷淡了臉色:「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不該把她帶回來。」
「她的存在,是我們蘇家的恥辱。」
我漂浮的靈魂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臟疼得麻木。
他們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的胃癌手術。
醫生說過這次手術九死一生,但他們不在意,我孤零零一個人被推進手術室,死在手術檯上時,他們正在爲蘇心慶祝生日。
可是明明……我纔是他們真正的女兒啊!
-2-
我與蘇心是互換人生的真假千金,作爲原本的蘇家小姐,我長在鄉下。
自有記憶開始,家裏的大小活都落在我身上,稍有怠慢就是一頓鞭打。
八歲那年我實在餓不行,偷偷撿地上許家寶餵雞的饅頭碎往嘴裏塞。
結果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
「賠錢玩意,你喫了,雞喫什麼?下次再敢偷喫,我打死你!」
許家寶在一邊咯咯直笑,拿着棍子在我的傷口上戳來戳去。
躺在雪地裏等死時,我的親生父母找了過來,那時的母親哭紅了雙眼將我抱在懷裏:「我的女兒啊,你受苦了,以後媽媽疼你保護你。」
「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那時候昏昏沉沉地想,媽媽的懷抱好香好軟。
回到蘇家,三位哥哥陪同着真正的許弟迎接我。
「咱們以後就去一家人啦,我讓哥哥們保證過,一定會把你當親妹妹疼愛。」
「他們要是欺負你,你就和我說,我會替你教訓回來的。」
穿着公主裙的她揚起拳頭,在哥哥們面前威脅地晃晃。
三哥抱頭跳到一邊:「不敢不敢,有小祖宗你護着,我們哪敢欺負她。」
一時間大家都笑得前俯後仰,媽媽看着蘇心,滿臉不自覺的溫柔與寵愛。
我媽牽着我的手:「心心她從小養在我們身邊,身體嬌貴又多病,自從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之後,舊疾復發了好長時間。」
「心心做了這麼多年蘇心,已經習慣了,就不改了。」
「那……我呢。」
小小的我仰着臉,緊張失措地問着。
媽媽臉上閃過愧疚,摸着我的頭髮。
「以後你叫蘇弟,以養女的身份養在我們身邊。」
-3-
從那以後,我成了蘇家的養女,以蘇弟的名字活着。
二哥長着一雙桃花眼,常常倚在沙發上,用手一扯我的臉頰:「醜丫頭,以後不許欺負心心知道沒有?」
我嚇得包着一汪淚:「知……知道了。」
「嘖,我怎麼有你這麼個又蠢又笨的妹妹。」
二哥說着嘴角輕輕一勾:「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我難受得偷偷抹淚,不知道怎麼才能變得招人喜歡。
三哥聽到我這個問題時正在打球,他用下襬一抹汗水,神采飛揚:「乖巧懂事就招人喜歡!」
原來如此。
於是我更加乖巧懂事,面對家人更關愛蘇心,我也只是偷偷難受,不爭不搶,只爲了讓他們更喜歡我。
-4-
漸漸地,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都能對我笑笑。
這一幕被蘇心看到,她甜美嬌俏的臉上劃過一抹扭曲。
當晚蘇心便夢魘了,她淚水漣漣地拽着他們:「求求你們,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
媽媽緊緊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親吻她的額頭安撫她。
她看到我走進來,渾身抖得更加厲害,幾欲昏。
父親呵斥我:「你先出去,別進來刺激心心!」
我被吼得呆住,最後被三哥拽出去,緊接着門砰的一聲在我面前關緊。
我聽到媽媽心疼無比的聲音:「心心乖,媽媽不會拋棄你,媽媽只要你一個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女兒。」
蘇心被感動得泣不成聲,媽媽也跟着蘇心一起哭了起來,母女情深,感天動地。
我站在長長的走廊上,看着合緊的門,門內一家人溫情滿滿,門外我如雜草般讓人丟棄。
明明已經是盛夏的天,我四肢冷得打戰,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明明三哥說,只要乖巧懂事就可以招人喜歡。
我那麼乖巧懂事,爲什麼還是不招人喜歡呢。
那一晚我站了許久許久,站到雙腿麻木都沒有想通,直到紅腫着眼睛的媽媽,輕手輕腳地從房間出來。
看到我的時候她怔了一下,秀美溫柔的臉上浮現尷尬和懺悔。
「阿弟,心心她身體不好,剛剛的話我是安慰她的,你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你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可心心不一樣,她沒有安全感,又脆弱,實在可憐。」
我冷得牙齒打戰,想討好一笑,卻笑不出來。
沒聽到我回答,她頓時冷了臉,失望地看着我。
「你都回來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果然和心心說的一樣,你一回來肯定要搶走她的一切,你怎麼能這麼貪心!」
-5-
回憶令我的靈魂痛苦,我想要逃走,卻無論如何都離不開。
我只能揹着身,不去看他們冷漠的表情。
聽到記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剛剛熱搜上說,您的養女蘇弟手術失敗去世,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回過頭,想看清他們知道我死訊時的表情。
蘇家人並排而站,母親聞言臉上閃過一抹恍然,父親皺眉:「又是她想要爭寵的手段是嗎?」
「死了?」
大哥西裝革履,冷漠寡言,此刻厭惡皺眉:「死了乾淨。」
二哥看誰都情深的桃花眼裏只有厭惡:「要是真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此時拿出手機登上熱搜的蘇心緊緊捂住嘴巴,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阿弟真的死了……她胃癌手術失敗……」
所有人都愣了愣,蘇心似乎經受不住如此大的打擊,軟倒在母親懷裏:「爲什麼會這樣,她恨我,她是不是恨我,才選擇死在今天的?」
母親又恍然一陣,蘇心抱着她:「媽媽,她恨我們,爲什麼啊……明明我們都對她那麼好……」
蘇心的話似乎讓母親一下想到我所有的「惡劣」事蹟, 她抱着蘇心安慰:「你別難過,她死了是活該,她狼子野心,惡毒狠辣,這是她的報應!」
我聽得連連後退,直到靈魂再也無法抽離,魂體疼得厲害。
對他們來講,我的死是報應……
蘇心的啜泣聲讓三哥心疼,他煩躁地呼啦一把頭髮,用力拍着桌子:「她故意死在今天,就是讓心心過生日不痛快!」
曾經偶爾的溫情中,我曾想過,我死後他們會不會難過。
現在我的靈魂親眼看到,他們不會爲我難過。
甚至要鼓掌說我死得好。
二哥甚至爲蘇心溫柔拭淚:「她這樣的天生壞種,死了纔好,你別再哭了,不然我要去鞭屍了。」
蘇心頓時臉色煞白,她不安的小手抓着他:「不……不要,我不哭了,我不哭了還不行嘛……」
她的表情是那樣乖巧善良,真心實意。
一如這些年來,每一次爲我「說話」的模樣。
-6-
我心疼得麻木。
在他們眼中,我做什麼都是爲了讓蘇心不痛快。
蘇心心悸,是嬌弱,是可憐,是需要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嬌花;
我胃疼到渾身痙攣,他們目露睥睨的諷刺:「想學心心?別裝了。」
「你裝得有完沒完,非要給我們找不痛快是不是!」
蘇家人一向齊心協力,尤其是面對我的時候。
蘇心也會走過來,語氣無奈:「阿弟別裝了,不然爸爸媽媽和哥哥們要生氣了。」
我處處討好他們,疼得咬碎牙齦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回房間,不讓他們生氣。
身後三哥大大咧咧地哼笑:「這不是沒事嗎,我就知道她是裝的。」
爸爸冷笑:「一點事都不懂,她哪有心心懂事。」
媽媽也有些不滿:「阿弟心機怎麼這麼深,哎,畢竟不在自己身邊長大……來心心,我看看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接着是蘇心撒嬌地撲過去,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我關上房門,蜷縮在冰冷的地上,疼得暈厥過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似乎湊近了我耳邊,用無比惡毒的語氣說:「你活該,你就應該去死,誰讓你回來搶我的東西!」
我知道,她是蘇心。
在蘇家人面前,她是漂亮的小天使,而在我眼中,她是惡魔,在我被家人指責謾罵時,她永遠會挑釁得意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恨我,要說恨,也應該是我恨她。
-7-
蘇心生日上的採訪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在不被愛的歲月裏,愛上了畫畫,經過我的努力,成了一位多有名氣的畫家,也擁有不少的粉絲。
我的去世也掀起不小的波瀾。
不少粉絲爲我哀悼,爲我傷心,也發現我從始至終住院都是一個人。
粉絲們爲我抱不平,開始尋找我的家人,而蘇家卻在我死後這一天,爲蘇心大肆操辦生日宴,宴會上的採訪更是掀起軒然大波。
「你們真的是糖寶的家人嗎,爲什麼可以這麼冷漠,甚至說她死是活該!」
「我查了一下,什麼養女,糖寶分明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蘇心纔是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蘇心纔是養女!」
「什麼?自己親生女兒去世,竟然大張旗鼓給養女辦生日宴,竟然還這麼說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最開始以「糖果」這個花名在網上畫畫,因此粉絲們都親切稱呼我糖寶,後來我用回本名,他們還是這麼稱呼我。
身份互換的事情乍然揭開,打得蘇心猝不及防。
同時,強大的網友們扒出我和蘇心互換身份的同時,扒出蘇心在學校帶頭霸凌我,種種行徑,令不少網友憤怒。
「好慘啊,不但被霸凌,還被造謠一晚三百,被孤立,難怪糖寶高中時期的畫風孤僻又黑暗!」
「佔了人糖寶的大小姐位置就算了,還這麼對糖寶,真惡毒!」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原本恭維她的那些人,也對蘇心及蘇家避之不及。
昨天還萬丈光芒的蘇心,不過一日,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淚水漣漣:「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沒有做過……」
大哥嗯了一聲,溫柔安撫她:「我知道。」
在他們眼中,蘇心善良單純,怎麼可能會做霸凌我的事情。
畢竟曾經我和他們說的時候,大哥皺着眉,讓我不要胡說。
-8-
網上的風言風語還是對蘇家有不少的影響的,僅僅一日,蘇家公司股票有不小的波動,還有談好的合同乍然終止。
最重要的是,原本要以闖蕩娛樂圈的蘇心在街上被人指責謾罵,人多推搡之下,她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蘇家大發雷霆。
在記者會上,大哥冷冷道:「原本想死者爲大,不想把蘇弟做的那些事公佈於衆,卻不想你們欺人太甚。」
二哥眯着眼睛,冷嘲熱諷:「蘇弟自作自受,她值得我們這樣對待她。」
連帶着我的父母也堅定道:「這都是屬於蘇弟的報應!」
究竟做出什麼事情,能讓自己的親人都厭惡不已。
輿論有些翻轉,不少人開始質疑我的人品,加上蘇心被我的粉絲推搡昏迷,網上有些蠢蠢欲動。
我的粉絲們有些憋屈。
實際上他們並沒有推搡蘇心,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蘇心自己故意摔在地上嫁禍的。
這是她慣用的手段。
只是這次磕得狠了。
我在這方面喫過她不少虧,十三歲她跳舞我路過時,她也這麼摔倒在地,蘇家人都圍着她。
我驚恐極了,嚇得花容失色,被父親揪着耳朵扔出了家門。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我穿着單薄的睡衣跪在雪地上,直到眼前抹黑。
強烈的求生意志讓我撐起一絲力氣,爬到玻璃窗前,卑微祈求:「我沒有推她,我沒有……」
「好冷,阿弟好冷,求求你們讓我進去」
「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爸爸媽媽,哥哥,我好冷,好冷,求求你們讓我進去……」
我涕淚橫流,凍得失去尊嚴,像個小丑一樣不停地認錯。
屋內,有着暖暖的地暖與香噴噴的晚飯,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晚餐,彷彿忘記了被他們扔出去的女兒跪在大雪裏。
或許沒有忘記。
只是要給我一個懲罰罷了。
-7-
「她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你們這麼對她,沒有證據憑白污衊一個死人嗎?你們配做她的親人嗎?」
記者會上,萬籟俱靜下,一位年輕女孩勇敢地站起來。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林敏。
此刻她紅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質問:「你們口口聲聲說都是她活該,她惡毒,你們可有什麼證據,這不過就是你們在潑髒水罷了!」
我愣愣地看着林敏,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向軟弱膽小的她爲了我敢於直面她最怕的我大哥。
從林敏開始質疑,陸陸續續有人質疑。
大哥面色低沉,雙目幽冷:「你們想要證據?可以,我會讓你們見識到蘇弟的狠毒。」
證據,狠毒?什麼意思?
我飄浮在空中,有些茫然。
我從未做過什麼事情,大哥能拿出什麼證據。
三哥拿起話筒,囂張零碎的髮絲飛揚,他嘲諷道:「當年蘇弟回來時,我們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的,但她做過的事情,簡直令人髮指!」
我依舊一頭霧水。
如他們所說,剛回到蘇家的時候,他們除了偏心蘇心無視我之外,並沒有那麼厭惡痛恨我。
只是蘇心的嬌俏與撒嬌,甜甜地笑容令所有人展顏。
而我從有記憶開始,便被許家父母虐待,許家寶把我當貓狗一樣欺辱。
我也養成了唯唯諾諾,自卑敏感的性格,與鮮活自信的蘇心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他們更在意蘇心一些。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漸漸厭惡和痛恨我,我夜半夢迴時,總是痛苦不已,有了嚴重的抑鬱症。
我也很想知道爲什麼,或許,我之所以死後還跟在他們身邊,就是因爲我那些不甘心。
二哥勾了勾脣,用近乎殘忍的聲音說:「爲了讓你們相信,我們會採用新科技讀取蘇弟的大腦記憶,將她的所作所爲展現在你們面前。」
讀取記憶!
記者會里一片譁然。
蘇家一直在研究大腦方向的科技,據說記憶讀取早就取得了成功,但因爲這一項實驗太過反人類,一直不能面世。
而唯一一次正式使用,要用到我身上。
想要讀取記憶,需要將我的大腦及鏈接的神經完整細緻地取出來,這種近乎辱屍的行爲收到了不少反對的聲音。
三哥有些着急:「大哥,怎麼辦?」
大哥淡淡:「都已經死了,直接取。」
二哥笑了一聲:「她這個沒良心的醜東西,值得這麼對待。」
唯有媽媽似乎躊躇了一下,恍惚地看了一眼我的屍體,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緊接着是濃烈的厭惡:「趕緊取,不讓別人看到她那些噁心事,他們都責怪我的心心!」
連我的親生媽媽都這麼說,沒有人猶豫了。
我近乎絕望地看着他們開始行動,卻沒有想到,他們剝皮抽筋竟然讓我感同身受。
我痛得撕心裂肺,疼得靈魂爆裂,我像從前無數次一樣,跪在地上求他們住手,求他們放過我。
「還好她去世沒超過 48 小時,不然就麻煩了」
「將全身的神經剝下來就好了,我們去看心心吧。」
別走,別走,停下!
我疼得張不開嘴,但再努力也碰不到他們!
直到最後,我的靈魂支離破碎,隨時都要灰飛煙滅,他們終於剝離好了。
「連接儀器,讓所有人看看,蘇弟的真面目!」
-8-
讀取記憶這是一項反人類的實驗,被明令禁止,不少人也反對讀取我的記憶。
但大哥爲了讓網友知道蘇心是如何的純善天真,我是如何的惡毒,不惜觸犯法律也要全球直播。
直播當天,經過媒體的造勢,直播間裏湧進上千萬人。
「慕名而來,想看看大畫師的真面目。」
「就是,我相信蘇弟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自己親人都嫌棄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彈幕上有質疑我貶低我的,有爲我說話,也有中立的,好不熱鬧。
而我的魂體脆弱得幾乎透明,只能勉強看到直播中出現我的過往。
那些讓我夜夜噩夢的過往。
八歲之前,我活在許家人的打罵之中,許家寶更是將我當作畜生欺負。
他比我小一歲,卻是我最害怕的人,因爲只要他有一點不開心,迎接我的就是拳打腳踢。
「打死你這個賠錢貨,我養你一條賤命,就是要給給我兒子做牛做馬!」
「嘿嘿,」許家寶肥胖的身體在我身上亂踩,「當牛做馬……」
我常常被打得奄奄一息,但骨瘦如柴的我總是像頑強的小花一樣又在昏睡中醒來。
身上遍體鱗傷,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每天凌晨四點起來餵豬餵羊,給一家人做飯,洗衣,承受一家人的怒火。
悽慘的童年經歷,立刻讓網友們看得潸然淚下。
「嗚嗚嗚蘇弟好慘啊!遇到了一家神經病!」
「太可憐了,看她這麼可憐,無論之後她多壞,我都能忍下來」
同時,進行直播的現場,記者犀利地將話筒放在大哥面前。
「蘇先生,請問你知道,蘇弟年幼時候的遭遇嗎?」
顯然,是不知道的。
矜貴冷傲的大哥沉默一瞬,薄脣勾起一抹冷意:「她的遭遇也並非我們導致的,她回來後,我們對她不錯,偏偏她惡毒到了骨子裏。」
記者:「具體是指?」
「欺負心心,心心的心臟不好,她曾經偷偷給心心換藥,險些讓她死去。」
隨着大哥的話音一落,網友再次沸騰。
「原來如此,當初被抱錯是誰也不想的,蘇心也是無辜的,蘇弟的嫉妒心也太強了吧!」
「難怪蘇家人這麼討厭蘇弟,她這是殺人啊!」
「我承認她小時候很可憐,但是害人是不對的,蘇弟真是死有餘辜。」
看着網友的評論,二哥眯起眼睛冷颼颼地笑了:「沒錯,蘇弟就是死有餘辜。」
不是的,不是的。
面對口誅筆伐,我想要解釋,卻無能爲力。
我想起大哥說的那件事。
蘇心常常心悸被查出來心臟病,犯病時若是不喫藥會出事的。
這一晚,蘇心再次犯病,媽媽心疼地抱着她,三哥剛從抽屜裏拿出藥,火急火燎地倒在手心裏,就被憂心的大哥拿走,送進蘇心的口中。
「爲什麼我的心心要受這個苦,要是你妹……」媽媽哽咽了一下,似乎是看到我煞白的臉,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紅着眼睛。
喫下藥物的蘇心並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臉色煞白,昏死過去。
「怎麼回事?這藥怎麼不管用了?」
醫學生二哥奪走藥瓶,打開看了一眼,面色陰狠:「藥被人調包了!」
一個用人猛地指着我:「我見過蘇弟小姐偷偷進過大小姐的房間,鬼鬼祟祟的,原來是偷換大小姐的救命藥!」
所有人頓時用一種陰冷和憤怒的目光看着我!
我蒼白着臉倔強搖頭:「不是我!」
眼前人影憧憧,不知道是誰先踹了我一腳,我撞在牆上,疼得撕心裂肺。
我咬着牙根:「不是我!我沒做過,我沒有換蘇心的藥,是蘇心自己換的!」
「小小年紀就這麼陰毒,早知道我絕對不會把你帶回來!」
「還污衊心心,那是她的救命藥,她爲什麼要換,不想活了嗎?」
「給我把她關起來,什麼時候認錯了,什麼時候給她喫飯!」
-9-
隨着我的回憶,這件事完完整整地展現在直播熒幕上,看到混亂的房間裏,用人的指認和我無力的辯駁。
「當時蘇弟這麼小就這麼惡毒了?」
「我現在明白爲什麼蘇家人都討厭蘇弟了,這完全就是殺人犯啊!」
網友們開始厭惡我,指責我,大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到了嗎,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隨着大哥的聲音落下,衆人都開始指責我,冷眼看着直播間裏的我被關在房間裏,沒有人來給我送飯,靠着水扛了五天。
到最後我餓得頭昏眼花,拍打着門:「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沒有做過,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點聲,你吵到我睡覺了。」
是蘇心的聲音,她滿是愉悅,隔着門與我說話。
我氣若游絲:「蘇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換了你的藥的」
蘇心咯咯一笑:「我知道不是你。」
我大喜過望:「你去和父母說,和哥哥們解釋好不好……」
我滿眼都是期待和開心,我沒想到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時候,蘇心會相信我。
這一刻,我將她看作救世主,只要她開口解釋,我就能活下來。
蘇心笑聲一頓,變得嘲諷又尖銳:「我知道不是你,因爲是我親手換的,哦,你知道爲什麼嗎?當然是爲了污衊你啊。」
「蘇弟啊蘇弟,你活着就是招人討厭的,你趕緊去死,和我搶東西的都該死!」
那一瞬間,我瞪大眼睛,滿臉震驚。
隨着蘇心的話音落下,數千萬網友與我一樣滿臉震驚,然後驟然轟動。
「原來不是蘇弟做的,是蘇心自己給自己換藥,污衊蘇弟的!」
「蘇弟好可憐啊!」
「蘇家人真是眼瞎,沒看蘇弟快被餓死了都堅稱自己沒有換蘇心的藥嗎,蘇家人根本不聽啊!」
始終看着直播間的媽媽也愣住了,聽着蘇心說的話,她無聲地張張口。
或許她也沒有想到,一向溫柔善良的蘇心能夠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原來那次不是蘇弟換的藥……」良久,媽媽顫聲說了一句。
三哥也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心心……怎麼會是心心做的……」
二哥試圖解釋:「那時候蘇弟回家,心心沒有安全感,纔不得已做出這些的,心心也不是故意的。」
「若非……若非她回來,心心也不會爲了爭寵做出這種事。」
看,哪怕是親眼所見,他們也會爲蘇心找理由辯駁。
那可是他們最疼愛的蘇心,漂亮善良單純,她怎麼會有錯呢。
有錯的都是我啊!
我漠然看着他們絞盡腦汁地爲蘇心辯駁,只覺得可笑。
媽媽久久無言,她恍惚地張張口:「可是我們確實打了她,沒給她飯喫,讓她進了醫院啊……」
三哥神色微變:「誰知道用人真的不給她送飯,這也不能怪我們。」
媽媽愣住,自我安慰着,是啊,是用人疏忽,沒給她送飯,怎麼能怪他們。
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不讓送飯這個命令是她下的。
-10-
輿論的攻勢比大哥想象的還要迅猛。
「蘇先生,蘇心誣陷蘇弟一事你是怎麼看待的,從直播裏看,當時是你踹了她一腳對嗎?」
面對記者和無數的閃光燈,大哥臉上也閃過一抹愕然,但很快平息。
「當時我並不知道蘇弟是被誣陷的,我只是擔心心心而已」
「況且,因爲這件小事,蘇弟便將受傷的我丟在懸崖下等死,甚至爲了不讓我拖累她,將眼睛受傷的我推進河裏。」
大哥目光從詫異漸漸變冷:「她一直想殺我,未遂而已。」
我聽着這話有些愣住,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只是想到了高中時候大哥帶頭到山中野炊一事。
有大哥,二哥和三哥以及蘇心,我是沒資格去的,到時候我每天被蘇心霸凌欺負,狀態並不是很好。
或許媽媽察覺到了,她執意讓他們帶我去。
哥哥們不得不帶上我,路上,他們在前面有說有笑,蘇心像個誤入人間的精靈,在山上活潑地跑動。
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言不語跟在他們身後。
晚上的時候,下了大雨,與外界斷了聯繫,雨越來越大,突發泥石流,我們在逃跑的路上踩了空,跌落一處山崖。
好巧不巧,我和大哥跌進了一處山洞。
大哥腦袋撞上了石頭,突然什麼都看不清了,腿也受了傷,我用外套幫他綁好腿。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溫柔輕聲:「心心,你別怕,我沒事」
我心跳了跳,默認了我就是蘇心。
我知道,大哥不喜歡我,也不願意和我接觸,如果讓他知道我是蘇弟,可能不會配合我。
我和大哥在山洞裏艱難度過了三天。
那幾天非常冷,還有危險降臨,可那是我這些年來最輕鬆的時候。
我可以不用說話,照顧着受傷的大哥。
大哥不會對我露出厭惡和煩躁,眉眼間都是溫和與笑意。
三日後,我去找喫的,回來時看到大哥掉在水裏正在撲騰,蘇心站在水岸邊。
我下意識喊了一聲:「大哥」
跳進水裏去救他。
等上來時,蘇心撲過來抱住大哥,泣血般指責:「蘇弟,你怎麼能推大哥到河裏!」
我冷得發抖:「不是,不是我……」
啪!
大哥抬手打了我一巴掌,冷幽幽地道:「蘇弟,你真狠,真讓我噁心!」
-11-
回憶與直播一起中斷,中斷在我慌張無措而絕望的臉上。
一直堅定又冷漠的大哥怔怔看完,身體重重一震,如同被當頭棒喝一樣靠在牆上。
「怎麼會……」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踉蹌着身體:「那三天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不,爲什麼……」
他一張矜貴驕傲的神情變得茫然和深深的慌張。
他撇下萬衆矚目的直播間,一路回到家中,狠狠揪着二哥的衣領。
「你不是說那三天蘇弟和你在一起嗎?你不是說你親眼看到蘇弟把我推下去的嗎!」
二哥不以爲意:「多大點事,就算是蘇弟陪着你又能怎麼樣,你總不至於要爲了這事和我生氣吧?」
大哥狠狠皺眉:「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他咬了咬牙,冷峻的眉眼一下紅了:「你知道嗎,她不說話,我已經猜到了她是蘇弟,我說……我說等我們出去我就會好好陪她,愛她。
「而我最後做了什麼?
「我打了她一巴掌,甚至和父母說了這件事,從此以後我們所有人都討厭死了她!」
沒錯,這件事的後續是蘇家人對我厭惡極了。
他們將我當作透明人,不允許任何人和我說話。
我想說出真相,但是二哥對我說:「你以爲這樣就能讓大哥喜歡你嗎,我告訴你,他那麼厭惡你,要是知道和你生活在一起三天,會吐的。」
也是那段時間開始,我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不停地傷害自己。
二哥愣住,臉上閃過一抹慌張,又冷着臉:「就因爲這件事,你就對那個該死的蘇弟愧疚了嗎?」
大哥一拳頭打在他臉上。
三哥也怔怔地:「除開那些誤會,我想不到蘇弟還犯過什麼錯,但是我對她……好像一直都挺差的。」
爸爸呵斥:「行了,是不是要因爲她一個人鬧得家庭不寧?」
「閉嘴!」一向溫柔知性的母親忽然尖叫了一聲,眼睛死死地盯着直播的屏幕。
這時候我發現,直播中的記憶已經不受我的控制。
記憶不停地播出。
全部是我的視角里的世界。
年幼時的母親在我眼中優雅高潔,哪怕是偏心我也依舊愛她。
我會常常偷偷看她,儘管大部分都是她抱着蘇心疼愛不已的模樣。
我會在她生病的時候熬雞湯,小心翼翼偷偷端給她,轉眼母親就誇獎蘇心熬的雞湯很好喝。
我會在她每次牽起蘇心的手時,滿臉羨慕和失落。
我會在胃疼到打滾的時候,小聲喚媽媽。
直播間裏傳來我一聲聲細碎難忍的媽媽,媽媽抱着枕頭,直勾勾地看着,聽着。
忽然她緊緊握着枕頭,猛地抬頭。
她問他們:「我記得阿弟以前常說自己胃疼,我們都以爲是假的,後來她就不再說了,你們說,那個時候我們去帶她檢查檢查,她是不是就不會得胃癌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哥緊緊握着拳頭,二哥不以爲意地看向窗外,三哥有些恍惚。
「她在手術前和我們說她要做手術了,可能會下不了手術檯,想見我們一面,我們都沒有去是不是?」
媽媽臉色一絲血色都沒有:「你們說她那時候是不是也很害怕?甚至沒有求生慾望手術才失敗的?」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媽媽將頭埋在枕頭中,背脊狠狠地顫動着,一瞬間,我感覺她似乎蒼老了許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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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平直播完,引起了巨大反響。
與此同時,蘇心也從昏迷中醒來,跑回了家。
「媽媽,我剛醒來,發現你們都不在身邊,我好難過啊。」
蘇心一如既往地撒着嬌,又不滿地皺眉:「阿弟的事情是不是還沒有解決呀,感覺路上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對……」
媽媽看着她:「蘇心,你以前常欺負阿弟吧?」
蘇心愣了愣,委屈地搖頭:「你是不是聽別人胡說什麼了,其實有些事我都沒有說過,以前阿弟常常欺負我……」
她說的時候皺起眉,有些糾結的樣子,透着一股爲我遮掩的意味。
媽媽滿臉憔悴的失望,她甩開蘇心:「直到現在你都謊話連篇!」
大概沒有人捨得對她色厲過,她愣住,回頭委屈地告狀:「大哥,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大哥冷幽幽道:「當初在山崖,是你把我推下河的。」
蘇心神色一跳:「大哥你說什麼,是蘇弟推的你啊……」
大哥猛地攥住她的脖頸:「你還敢不承認,我都看到了,從蘇弟的回憶裏看到了,蘇心,你真是苦心經營,我怎麼就眼瞎對你這麼好!」
蘇心掙扎了幾下,被大哥甩在地上。
她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滿臉驚慌之後,低着頭默不作聲。
「蘇心,我們一家人對你足夠好了,你爲什麼要害蘇弟,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蘇心抬頭看着他們,忽然勾勾脣,笑了。
「我害蘇弟了?沒有啊,我無非欺負欺負她,真正害她的不是你們嗎?
「媽媽,是你啊,是你罵她怎麼不去死,你的女兒怎麼不是我,是你讓父親把她推出門外,險些被凍死,也是你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胃疼而指責她
「大哥,你不過和蘇弟生活三天,就滿心歡喜地要寵愛她,你當時對她說的話,可是都被我聽到了,我恨死你了,所以才把你推下去的!
「哦,是你打的蘇弟,也是你安排所有人不理要她逼瘋她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我什麼都沒有做,錯的都是你們,你們爲什麼要罵我?」
蘇心從地上站起來,倨傲地看着他們:「反正蘇弟都死了,以後我們一家好好的不行嗎?」
「你……你……」
媽媽指着她,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媽媽昏迷後,大哥將蘇心從家裏趕了出去,二哥爲此不滿,跟着蘇心離開了。
媽媽醒來後,精神突然恍惚了,總是會看着天花板發呆。
我想,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爲我難過。
-13-
十幾歲的時候,我胃疼到昏厥時常常做一個夢。
夢中哥哥發現我胃疼暈倒,一家人心急火燎地圍着我打轉。
他們請來家庭醫生給我看病,媽媽將我抱在懷裏,親着我的額頭喊阿弟寶寶快醒醒。
她親得我額頭酥癢,我忍不住笑出聲,睜開眼,撒嬌地喊媽媽。
所有人都爲我鬆口氣,露出真心實意的笑。
夢太美好了,以至於巨大的欣喜令我甦醒,入目是一片黑暗。
摸了摸臉,手心裏一片冰涼。
沒有人知道我暈了一夜。
我下樓,二哥陰陽怪氣地說:「喲,不是裝病嗎,怎麼下樓了?」
其他人漠然看我一眼,露出一種你也好意思出門的表情。
我討好地笑着,小心地舔舐自己的傷口。
後來我就不再做夢了,因爲那終究只是無法實現的奢望。
我在上手術檯的時候,還在隱祕地期待着父母和哥哥們如天神一般降臨,拉着我的手告訴我別怕。
直到我看到了直播間裏,衆人圍着裝扮精緻的蘇心爲她過生日,我才知道我是有多麼的異想天開。
在他們眼中,我是多餘的,是養不熟的。
我承認手術失敗有我的原因。
那個時候,我毫無求生意志,死也是必然的結果。
按理說我對親情如此渴望,面對他們的愧疚與惦念,應該會感覺到開心,可我卻只覺得漠然。
我在極度貪戀親情的時候,他們沒有給我,我不需要的時候,他們開始反思。
世事真是弄人。
-14-
可能是因爲執念消散,也可能是魂體受損,我感覺到另一個世界的召喚。
而我直播一事,鬧得很大,記憶直播也被禁止,大哥爲了蘇心不顧法律,也受到了法律的嚴懲。
我看大哥抱着我支離破碎的屍體,後悔不已,淚流滿面,被警察抓走。
臨上警車時,他忽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他眼中滿是後悔,愧疚和痛苦,以及對我的疼愛。
我漠然視之。
蘇心被趕出去後,發現娛樂圈夢碎,自己也沒有掙錢的本事,又跑回去,跪着父母面前大哭。
「那次推大哥進河裏,都是二哥指使我的,他說大哥不死自己就繼承不了公司,所以他讓我殺了大哥!」
二哥瞳孔地震,指着蘇心:「你在亂咬什麼!」
「就是你,就是你逼我的!」
爲了重回蘇家,她與二哥徹底撕破了臉。
二哥一怒之下打了蘇心,蘇心倒下時碰到熱水壺,被兜頭澆下!
頭髮和臉都毀了!
二哥被警察以故意傷人罪帶走,蘇心毀了容和頭髮後,整個人變得有點瘋瘋癲癲,祈求爸爸給她錢整容。
可惜,蘇氏集團資金鍊鍛鍊,迅速破產,一分錢也給不了她。
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瘋瘋癲癲地跑走了。
爸爸也因爲公司破產,迅速地衰老下去,他常常坐在椅子上,輕聲喃喃:「報應,這都是報應,阿弟,這是你給我們的報應嗎?」
不是,給他們報應的是他們自己。
當然,蘇氏集團是我的好閨蜜林敏搞破產的。
畢竟連我也在死後才知道,我膽小如鼠的好閨蜜是林氏銀行的大小姐呢。
三哥爲了賠罪,爲我選了一塊好墓地,我卻覺得噁心,我覺得被他們祭奠,真是髒了來世路。
我感覺到自己大概是真的要走了。
臨走時,我去見媽媽最後一面。
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每天在療養院裏看着面前的空氣發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常常喊着我的名字。
我看着她,曾經最讓我依賴和祈求關愛的媽媽,輕聲道:「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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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清風將我的聲音帶走,媽媽猛地一震,顫顫巍巍地看向了我。
「阿,阿弟……」
她紅了眼睛,哆哆嗦嗦要來抱我。
很小的時候,我一直期待着她能夠給我一個擁抱,像抱蘇心那樣抱我,哪怕就一個。
那時候我想媽媽的懷抱一定香香的。
現在的我不需要了,我躲開了。
我平靜地看着她,就如同看陌生人一樣,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媽媽啊媽媽。
很久之前我需要你,現在我只想着,再也不見。
我的魂體漸漸消失,我看到媽媽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完)
□ 春風不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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