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袋垃圾興奮地跑回家。
我媽嫌棄地把我趕出門。
「掃把星,滾!」
可垃圾袋裏有一摞黃金啊。
-1-
我三歲生日那天,生了一場大病,高燒到 40 度。
我媽帶我到公園裏盪鞦韆。
可等鞦韆停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媽早就不見了蹤影。
我急得大哭,嘴裏卻說不出幾個字,只是無助地喊着:「媽媽,在哪?」
沒一會兒,我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垃圾堆裏。
說來也怪,我感覺自己身上舒服了很多,好像病已經好了。
我掙扎着從垃圾堆裏站了起來,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一袋垃圾。
我迷茫地環顧四周,忽然感覺一個方向特別順眼,於是撒腿便朝那邊跑去。
路上幾個好心人問我是不是迷路了。
我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抱着懷裏的垃圾不肯撒手。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這袋垃圾特別有吸引力。
不知跑了多久,我感覺眼前的場景越來越熟悉。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我興奮地跑上樓,敲開了家裏ṱūₕ的門。
「媽媽,開門,我。」
我磕磕巴巴地喊着。
我媽一打開門,先是詫異,轉而又是滿臉嫌棄。
我興奮地把懷裏的垃圾拿到我媽面前。
我媽卻沒有接,反而像提小雞子一般把我提到樓下,嫌棄地說:「你個掃把星,滾!」
我不理解我媽爲什麼這麼對我,還是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
我媽開門進了屋,我剛想跟進去,門卻被重重地關上了。
我在外面哭着拍門:「媽媽,我,我。」
可裏面卻沒有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被人抱了起來。
抱我的人是我舅媽。
我看着舅媽滿臉委屈:「媽媽,進門,不讓我。」
舅媽聽完臉色沉了下來,用力地拍着門。
「李翠紅,開門!」
我媽打開門,一臉不耐煩:「幹嘛?」
舅媽抱着我吼:「你把盼盼丟外面了?」
我媽像躲瘟神一樣往後縮了縮:「她就是個掃把星,我之前懷的孩子都被她剋死了。我已經找大師做過法了,只有把這個掃把星丟了,我才能生兒子!」
「兒子兒子兒子,你滿腦子都是兒子!盼盼你不要了是吧?你不要我養!」
「你養就你養,我纔不稀罕呢!」
說完,我媽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舅媽心疼地摸着我的腦袋:「乖,以後你就管我叫媽!」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乖巧地叫了聲:「媽。」
「哎!」
舅媽激動得抱着我流下了眼淚。
說來也怪,我之前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別人都把我當成傻子。
但從那時起,我忽然可以很順暢地講話了。
「媽,給,這是我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
我把懷中的垃圾袋塞給舅媽,哦不是,我媽。
我媽笑着拍拍我:「一個垃圾都寶貝成這樣呀,回頭媽給你拿個傳家寶。」
說着我媽就要把垃圾袋丟掉。
我急得大哭:「不能丟,不能丟!」
我媽也被我的樣子逗笑了:「好好好,不丟不丟,讓我看看乖乖撿了什麼寶貝回來。」
說着我媽緩緩打開垃圾袋。
我滿臉期待地看着她。
「咦,誰家的臭襪子呀。哎!這是!」
我媽說着突然驚呼了一聲。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見袋子裏金光閃閃。
-2-
稍微懂事之後我才知道,那天我撿的垃圾袋裏是一摞黃金。
我媽每次提起這件事就兩眼放光。
那天我媽把我和黃金帶回家,我爸也高興壞了。
他倆因爲一直沒有孩子,本來就特別喜歡我。
這下我成了他倆的親閨女了。
可我爸對着那袋黃金髮了愁。
雖然黃金是我撿的,但肯定是誰不小心丟錯了。
我爸媽商量了許久,還是決定把黃金還回去。
我把撿到黃金的地方給我爸媽說了一遍。
我爸帶着黃金在垃圾堆旁蹲了三天,終於把失主盼來了。
原來,這摞黃金是失主家裏祖傳的,因爲失主的母親生了重病,他急着換錢救命。
結果出門的時候丟垃圾,不小心丟錯了。
失主對我爸千恩萬謝,做了一面錦旗送到我爸車間。
甚至還聯繫了新聞媒體,對我爸拾金不昧的事蹟宣傳報道了一番。
當時我爸正在競爭組長,原本已經落了下風。
沒想到我爸的先進事蹟很快傳遍了全廠,甚至連廠長都知道了。
組長的職務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爸頭上。
我爸被提拔成組長的那天,抱着我狠狠地親了半個小時,直到我媽出面才救下了快被鬍子扎哭的我。
我爸笑得合不攏嘴:「這李翠紅可真是有眼無珠,給我們家送來了這麼一個寶貝啊!」
後來我媽告訴我,我三歲之前,一直被稱爲家裏的災星。
從我出生之後,我親爸親媽就沒有給我一次好臉色。
親奶奶看到我更是滿臉嫌棄:「盼了這麼久,生了這麼個賠錢貨。」
我親媽後來又懷了兩次,可都因爲各種意外流產了。
鄰居們都說是我這個傻子剋死了我媽肚子裏的弟弟。
我媽摸着我的小腦瓜不忿地說:「我看以後誰再敢說我們盼盼是災星,分明是他們老王家消受不起你這個福星!」
據說,李翠紅知道我那天拿的垃圾袋裏是黃金,氣得差點沒吐血。
我親爸王勇安慰了她半天,說什麼:「拿黃金換兒子,值了。」
李翠紅這才緩過勁兒來。
可沒想到,她做了無數法事,喫了數不清的中藥,滿心歡喜地盼兒子。
結果分娩的當天,還是生了個女兒。
李翠紅甚至因爲難產昏迷了三天三夜,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旁邊不帶把的小傢伙,一口老血噴出,又昏迷了過去。
從那之後,李翠紅就喪失了生育能力。
我媽每次提起這個事,都會一番白眼:「呸,活該。」
-3-
李翠紅給她女兒起了個名字,王超盼。
我爸媽一聽就不高興了,超盼,這是想超過我呢。
我爸當即決定要給我改名。
我爸拿來字典讓我自己選。
我當時才 4 歲,哪裏認識字,於是隨便指了一個。
於是我就改名叫李貝。
六歲那年,我上小學。
音樂老師問我們想不想學鋼琴,大部分孩子都搖頭,我卻第一個舉起手。
我回家把這件事給爸媽一說,我爸媽都嚇了一跳。
學鋼琴還好說,可買鋼琴不是家裏能負擔得起的。
雖然我爸是廠裏的小組長,但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幾十塊錢。
可當時一架鋼琴要一萬。
當時我們正在奶奶家聚會,李翠紅抱着王超盼也在場。
李翠紅一聽我要學鋼琴,不禁出言挖苦:「一個賠錢貨還學鋼琴呢,把你賣了都換不來一架鋼琴。宋雯,你不是慣她嗎?你給她買啊,我看你有幾個錢。呵,還是我家超盼懂事,從來都不亂要東西,是不是啊超盼?」
我媽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
「學,我們學,我砸鍋賣鐵也要給貝貝買!」
我爸被我媽的話嚇了一跳,拉着我媽的衣袖小聲說:「雯雯,咱別逞能啊,鋼琴可不是咱們能消費得起的。」
我奶奶卻在一旁說:「沒事,我還攢了些錢,你們不夠,我給你們添點。」
我奶奶還是我姥姥的時候就十分疼我,後來聽說我被我爸領養了,高興地拍巴掌:「好呀好呀,外孫女變孫女了!」
李翠紅一聽不高興了:「媽,你有幾個錢?都給她也不夠。再說了,你可不能這麼偏心,你要是給李貝買鋼琴,那也得給我們超盼買一個!」
我奶奶氣得抄起筷子就要打我媽:「貝貝是我孫女,我給她買怎麼了?」
「你們不用吵了,我有錢,我自己買。」
我突然開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媽臉色變了變,緊緊盯着我的眼睛:「李貝,你從哪來的錢?給媽媽說實話,是不是又撿到錢了?撿到錢要上交,不能做沒有素質的人……」
我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彩票:「我沒有撿錢,我自己攢的零花錢買了這張小卡片,聽說最高可以中五萬呢。」
那個年代彩票十分流行,滿大街都是廣告。
我媽看到彩票鬆了一口氣:「沒撿錢就好。彩票哪有那麼好中啊。」
其他人也被我奶裏奶氣的話給逗笑了。
但我卻看到李翠紅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詐。
喫完飯,大人們都在聊天,我在屋子裏玩玩具。
王超盼忽然搖搖晃晃地跑過來。
只見她手裏也握着和我一模一樣的彩票,衝着我招手:「姐姐,換換。」
我知道肯定是李翠紅的意思,有些不高興:「不換。」
沒想到王超盼年紀雖小,脾氣卻很大,直接衝上來就要搶。
我比她個頭大一倍,她怎麼搶得過我,沒幾下就被我壓在身下。
她也不是省油的燈,見搶不過我,於是放聲大哭。
李翠紅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看我壓在王超盼身上,氣得大罵:「你個掃把星,趕緊滾一邊,別把我女兒壓壞了!」
說着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我也順勢哭了起來。
我媽此時也跑了進來,連忙把我從地上扶起,拍拍我身上的灰心疼地說:「貝貝,沒事吧?摔疼了沒?李翠紅,你打我女兒幹嘛!」
李翠紅翻了個白眼:「這個掃把星先欺負超盼的,我打她怎麼了!」
王超盼此時哭得更厲害了。
我把事情的經過給我媽說了一遍。
我媽聽完就氣不打一處來:「李翠紅,你一口一個掃把星,還不是覺得我家貝貝有福氣?要不然你幹嘛慫恿超盼換我家貝貝的彩票!」
李翠紅憋得滿臉通紅,半天才吐出一句:「我纔沒有慫恿,超盼就是想和姐姐換着玩,咋了?一張破彩票都捨不得換,沒素質,懂不懂尊老愛幼的道理?」
我媽氣得破口大罵。
我卻突然開口了:「媽媽,你別生氣了,我和妹妹換。我是大孩子,要讓着妹妹。」
說完我主動上前拉起王超盼,把我的彩票遞給她。
她一把抓過彩票,把她的往地上一扔,扭臉就跑。
大人們紛紛誇我懂事,知道讓着妹妹。
李翠紅卻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衝我們挑着眉。
沒想到,第二天開獎之後,我手中的這張彩票真的中了五萬塊!
我爸媽高興瘋了,兩人一起抱着我狂親了一個小時,我差點沒喘過氣來。
我們一家興高采烈地準備出門兌獎,商量着去哪裏慶祝一番。
沒想到一開門,就看見李翠紅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
-4-
李翠紅衝着我們大吼:「趕緊把我的彩票拿來!」
我媽一臉鄙視地看着她:「你發什麼神經?我們的彩票中獎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李翠紅卻不依不饒:「什麼你們的,那是我買的,趕緊拿來!」
我在一旁插嘴:「是妹妹昨天和我換的,換了就是我的了。」
李翠紅瞪着眼睛看着我:「李貝,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那張彩票能中獎,故意和我們換!掃把星,就盯着我家禍禍。」
我媽氣得大罵:「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分明是你要超盼和我們貝貝換的,怎麼又變成我們故意換的了?再說了,我家貝貝哪知道彩票能中獎?分明是你消受不起這個福氣!」
李翠紅見說不過,往地上一坐開始撒起潑來。
「你們欺負人!搶了我家的彩票!欺人太甚了!」
我爸媽直接不理她,拉着我就去兌獎了。
那天我們在遊樂園玩了一天,晚上又去酒店喫了頓大餐,我肚子都塞不下了,還打着飽嗝要喫冰激凌。
我爸專門跑到琴行給我訂了一架一萬多塊錢的雅馬哈鋼琴,鼓勵我好好學,以後當個音樂家。
回家之後,鄰居告訴我們,李翠紅堵着門罵了整整一天。
我本以爲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李翠紅並沒有善罷甘休。
那個年代正是大下崗時期,我爸的廠子也要裁員。
我爸當時是組長,原本下崗名單裏沒有他。
可不知什麼時候,廠子裏突然傳出風言風語,說我爸貪污受賄,挪用公款。
沒多久,廠裏面專門來人到我家,指着我的鋼琴質問我爸:「這個琴是你們買的嗎?」
我爸連忙解釋:「這是我們買彩票中獎買的,絕對是乾淨的錢。」
可廠裏面的人卻不信,副廠長還陰陽怪氣:「中彩票?哪有這麼好的運氣。廠長家裏都沒有鋼琴,咋的?就你家能?」
雖然廠裏仔仔細細地查了一番,並未發現我爸有任何違規違紀的行爲,但關於我爸的風言風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最終在下崗名單裏,還是出現了我爸的名字。
我爸托熟人打聽才知道,在背後搗鬼的是李翠紅。
李翠紅那時候也在廠裏上班,我家買了鋼琴之後,她沒事就在車間裏說閒話。
「你們不知道,我哥當上了組長髮達了,給女兒買了一架鋼琴,一萬多塊錢呢。」
那時候一萬多塊錢對於車間的工人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這話傳着傳着就變成:「李翠紅她哥李正軍當了組長,貪污受賄買了一架鋼琴。」
在廠子裏最怕的就是別人講閒話。
我爸知道後氣得不行,跑去找李翠紅理論。
李翠紅一翻白眼:「我又沒說瞎話,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爸氣得要打李翠紅,被周圍的鄰居攔了下來。
從那時起,我家和李翠紅家再也沒有了來往。
可笑的是,李翠紅的名字也出現在第一批下崗名單中。
別人說,她連親哥都能坑,還有啥事幹不出來的。
-5-
下崗之後我爸鬱鬱不樂,每天借酒消愁。
萬幸的是之前彩票還剩不少錢,我家暫時還不用爲生計擔心。
那天在喫飯的時候,我爸又在嘆氣。
我忽然眨巴着眼睛對我爸說:「爸,你做飯這麼好喫,爲啥不開個飯店呢?」
我爸聽完眼前一亮:「貝貝,你這是個好主意呀。」
我媽也鼓勵我爸:「就是,現在全世界都在做生意呢,說不定咱家開個飯店就紅火了。」
說幹就幹,我爸當即開始跑門面。
可跑了幾天卻發現,便宜的門面沒有客流量,位置好的門面又太貴。
我爸又開始發愁了。
一天下午放學,我爸拉着我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
我忽然指着路邊的一個門面:「爸爸,我感覺這裏很順眼,咱們在這裏開店吧。」
我爸抬頭看了一眼,摸着我的腦袋苦笑一聲:「爸爸也知道這裏好,可這裏的房租咱們付不起呀。」
我卻不由分說,拉着我爸就往裏面走。
我爸嘴上說着「算了算了」,可腳步卻沒停,跟着我進去了。
我敲着桌子,對屋裏彎着腰打掃衛生的人影喊:「老闆,這個門面出租嗎?」
我爸沒想到我這麼主動,慌忙拉了拉我,賠着笑走上前:「老闆,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見怪。我看您門口寫着出租,就想進來打聽一下。哎?你是?」
那個老闆也認出了我爸。
「是你啊大哥!哎呀,這不是巧了嗎?當初要不是你把那個黃金還回來,我老孃的命都沒了。來來來,快請坐!」
原來老闆正是之前丟了金子被我撿到的張叔叔。
張叔叔熱情地招呼我們。
我爸給他講了最近的遭遇,說想開個飯店維持生計。
張叔叔聽完一拍桌子:「真是緣分,你看我這個門面怎麼樣?你要是覺得還行,就在我這,我給你免一年的租金。」
我爸一聽眼睛都亮了:「這,這不合適吧?」
張叔叔卻爽快地說:「這有啥不合適的,我準備去深圳做生意了,門面空着也是空着,你就拿去用唄。你可是我家的大恩人,當初你要是把金子昧了,別說租門面了,你就是把這個門面買下來都綽綽有餘。好人不能沒有好報啊。」
回到家裏,我爸把今天的事給我媽一說,兩人又興奮地抱着我狠狠親了一頓。
我嫌棄地把他推開:「鬍子扎。」
我爸激動地說:「貝貝可真是我家的福星啊!」
沒多久,我家的餐館就熱熱鬧鬧地開業了。
不過李翠紅的日子卻不好過。
-6-
因爲沒有什麼手藝,李翠紅和王勇下崗之後只能四處打零工。
我爸因爲廚藝好,飯店幹得非常紅火。
沒過多久,張叔叔從深圳回來,在本地開了幾家公司,直接點名我家飯店作爲他們公司的食堂,還介紹了好幾個其他老闆照顧飯店的生意。
我爸索性把旁邊幾個門面都租了下來,直接開了個大飯店。
其間,李翠紅和王勇跑到我家飯店鬧事,說什麼開飯店的錢是他們的,要我爸媽給他們分紅。
我媽直接開罵:「連親生女兒都能扔的人,還有臉找我要錢?」
李翠紅說不過,於是把我奶奶搬了出來。
「媽,你管管我哥,他太不像話了,我一家都快餓死了,他們還賴着不給我家錢。」
她指的是之前中的那張彩票。
我奶奶年紀雖然大了,但人卻不糊塗:「那張彩票是你讓超盼找貝貝換的,咋的?又想反悔?」
李翠紅厚着臉皮說:「明明是李貝從超盼那裏搶的,不信你問超盼!」
我奶奶把目光看向王超盼。
王超盼眼神躲閃,藏到李翠紅身後小聲說:「是貝貝姐姐搶走的。」
我媽聽完當場炸了:「李翠紅,你要不要臉,教這麼小的孩子說謊話!那天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你家超盼主動來找我們貝貝換的!」
李翠紅也紅着脖子吼:「誰看到了?你們誰看到了?我們超盼纔剛上小學,哪裏會說謊?倒是李貝,從小就是個災星,剋死了我幾個孩子,把我們家的財運都克走了!」
我當時也在場,聽到這話眼睛瞬間紅了:「王超盼不會撒謊,我就會撒謊嗎?我那時候也剛上小學,我沒有騙人,就是王超盼主動來找我換的。」
李翠紅翻着白眼挖苦:「呵,你會不會說謊自己心裏清楚。三歲之前都不會說一句完整的話,你個小傻子說的話能信?」
我爸瞬間就暴起:「李翠紅,你還是不是人?貝貝小時候那樣是因爲誰?從她出生之後你管過她一次嗎?她發着高燒你還把她扔到外面。有你這樣的親媽嗎?都說虎毒不食子,我看你就是蛇蠍心腸,畜生都不如!」
說着我爸就要打李翠紅。
王勇見自己老婆被欺負也不甘示弱,和我爸扭打到一起。
我爸比王勇高出一頭,沒多久就把王勇壓到身下動彈不得。
李翠紅也想上去ťű̂₊幫忙,我突然擋在她身前怒吼一聲:「夠了!」
我那時候已經上六年級了,因爲從小營養好,發育得很快,比李翠紅還要高。
李翠紅看到我的樣子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說話的底氣明顯弱了許多:「你,你想幹嘛?要打你親媽嗎?」
我一把把她推開,惡狠狠地瞪着她身後的王超盼:「王超盼,你說實話,那天是不是你主動找我換彩票的?撒謊可是會遭報應的。」
王超盼被我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哭了:「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嗚嗚嗚嗚。」
我奶奶一敲柺杖:「超盼那時候還不到三歲,能記住就怪了。李翠紅,你還說不是你教她撒謊的?」
「我,我……」
李翠紅紅着臉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一跺腳,拉着臉上鼓包的王勇灰頭土臉地出了門。
我爸氣還未消,衝着他們的身影大罵:「真不是個東西,還好貝貝沒跟着你們,要不早晚被你們毀了!」
這件事暫時就這麼過去了。
從那之後,李翠紅便逼着王超盼處處和我比較。
我那時已經學了六年鋼琴,通過了 8 級考試。
李翠紅也逼着王超盼學鋼琴。
不過她買不起鋼琴,也不捨得報班,就買了個電子琴在家讓王超盼自己練。
用她的話說,有天賦的人都是自學成才的,王超盼是天才,不需要學也比我練得好。
而我的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好,從來沒掉過年級前十。
王超盼的成績同樣很穩定,沒掉過倒數十名。
李翠紅爲此沒少打罵,甚至說考不到前十就要把她丟掉。
但卻捨不得給她買一本練習題。
這些都是王超盼告訴我的。
李翠紅不知道的是,自從彩票的事情之後,王超盼反而和我的關係好了起來。
我倆在同一所小學,王超盼經常放學之後偷偷去我家玩,騙李翠紅說是去同學家練鋼琴。
王超盼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恨得咬牙切齒,但眼裏也閃過一絲擔憂。
「姐姐,你說媽媽會把我丟了嗎?畢竟她真的……」
我知道王超盼想說什麼,咬咬牙沒有回話。
我媽在一旁聽得真切,摸着王超盼的腦袋笑呵呵地說:「沒事,她要真把你丟了,你就來舅媽家,舅媽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王超盼仰着小臉滿臉欣喜地說:「真的嗎?我真想天天住在舅媽家!」
我打斷二人的話,拉着王超盼去練鋼琴。
說實話,王超盼確實很適合學鋼琴。
我自覺已經算得上是比較有天賦的了,但比起王超盼還是要差許多。
很多曲子她甚至第一次彈就彈得十分流暢。
那年學校舉行聯歡會,王超盼上臺彈鋼琴,一首曲子下來技驚四座。
李翠紅拉着她逢人便誇:「我家超盼就是個天才,在家用電子琴練習都能彈得這麼好,比那個李貝強多了!」
王超盼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7-
沒過多久,炒股開始在我們這個小城市流行開來。
我家飯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我爸媽手上也有不少閒錢,於是也想學着別人投資股票。
不過我爸媽都沒有了解過這ŧú⁵方面,不知道買什麼股票好。
每天他們都要跑到交易大廳研究半天。
那段時間我恰好放假,出於好奇,也跟着他們去了交易大廳。
沒想到在那裏碰見了王勇和李翠紅。
兩人神神祕祕地念叨着什麼,一看到我們進來,立馬神色緊張起來。
我爸媽卻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研究起來。
李翠紅卻湊過來陰陽怪氣:「呦,開飯店賺錢還不夠,還要炒股啊?」
我爸沒搭理她,接着研究。
李翠紅自討沒趣,又小聲嘟囔一句:「帶着個掃把星來,賠死你!」
聽到這話,我爸把頭轉向我,故意大聲說:「貝貝,你說買哪個股票好?」
我搖搖頭:「我也不懂啊爸。」
我爸卻拍拍我肩膀:「你隨便挑一隻,你挑哪隻咱們就買哪隻。」
我仔仔細細看了半天,隨手點了一隻:「我看這個比較順眼。」
我爸一拍巴掌:「好,就它了,買!」
我餘光瞥見李翠紅探着腦袋在往我們這邊看。
過了半年,李翠紅突然怒氣衝衝地拍打着我家門。
我爸沒好氣地打開門,李翠紅紅着脖子指着我吼:「李貝,你真是個掃把星!我買了你說的那個股票,差點沒賠乾淨!不行,這個錢必須你家替我出!」
我爸被她氣笑了:「呵,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人家早就提醒你了。自己賠了錢來找我們算賬,天下還沒有這樣的道理。」
李翠紅怒氣衝衝地說:「我們原本準備買別的股票的,要不是聽見你們講話,我纔不會買那一隻呢!都怪李貝把我家的財運衝散了!我就說她是個掃把星,王勇那個蠢豬不相信,非要我跟着買。不行,這錢你必須賠給我!」
我爸也來了脾氣:「我賠你個頭!你說我家貝貝是掃把星,好,我偏要買貝貝說的那隻股票。一會兒我就去買,傾家蕩產全都買!」
李翠紅指着我爸的鼻子說:「好啊,你說的,誰不買誰孫子!我看着你買,你要是全買了我就不讓你賠了!」
「買就買,誰怕誰!」
我爸不顧我媽的勸阻,衝進交易大廳,把手上的閒錢全都買了我胡亂指的那隻股票。
李翠紅則全都賣了。
李翠紅拍ẗú₊着巴掌得意地衝我爸說:「哈哈,你就等着後悔吧,別人賣都來不及呢,你還敢全買。我看你賠個傾家蕩產!」
我爸也不服氣地喊着:「那咱倆就走着瞧。就算賠了,我也不會像你一樣找別人要錢!」
李翠紅得意地離開了。
我爸這時候冷靜了下來,感覺自己衝動了,有些後悔。
畢竟這個股票從買到現在跌了 30%。
不過我還是看它比較順眼,安慰我爸:「爸,別擔心,放長線釣大魚嘛。」
我爸撓了撓頭:「嘿嘿,也是,我家貝貝錯不了!」
我媽在一旁抱怨:「錯不了你也不能把錢都投進去啊,萬一賠了呢……」
「那就先去喫頓大餐,免得以後喫不到了!」
我們一家歡聲笑語地去大排檔擼串。
哦對了,忘了說了,我隨手指的那隻股票,叫貴州茅臺。
-8-
過了幾天,一個一直照顧我爸生意的老闆忽然找到我爸,說他有一個商機。
我爸連忙拉他詳談。
那個老闆給我爸說,他有個朋友想在本市尋找代理,問我爸有沒有興趣。
我爸一聽當時眼睛就亮了,連忙詢問老闆細節。
原來,老闆的朋友剛剛談下一家很火的產品的代理,但是因爲其他原因,暫時沒法投入運營,於是就想把這個代理轉讓出去。
老闆覺得我爸人很好,又實在,所以才把這個商機透露給我爸。
我爸當即答應了下來,和老闆的朋友程總約了見面。
我當天總覺得有些心慌,於是也吵着要跟過去。
沒想到,冤家路窄,見面的當天又碰到了我們最討厭的人,李翠紅和王勇。
李翠紅面色緊張地看着我爸:「你們來幹嘛呢?」
我爸也警惕地盯着她:「你們來幹嘛的?」
原來程總找了好幾個朋友幫忙,恰好有一個和王勇關係很好,就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王勇。
得知我們也是來談代理的,李翠紅不禁挖苦:「你不是把錢都投股票了?還想搞代理呢。你就不怕噎死你。」
我爸也出言嘲諷:「那也比你餓死強。」
李翠紅瞪了我爸一眼:「就衝你身邊這個小掃把星,這個代理我們拿定了!」
「誰拿還不一定呢,走着瞧。」
程總一聽說我爸和李翠紅是兄妹,樂得直拍巴掌:「真是緣分啊,要不你們兩兄妹就一起幹吧,有錢大家賺嘛。」
我爸和李翠紅異口同聲地說:「不!」
程總被他倆的反應嚇了一跳,但也看出這兄妹關係並不好,所以便不再談論兄妹之事。
程總說其他程序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他朋友邀請他去深圳發展,所以纔打算把這次代理權轉讓出去。
王勇滿臉堆笑地給程總遞煙:「程總,您當時辦下來的時候花了七萬,我們出八萬,不讓您白忙乎了。」
程總微笑地點點頭。
我爸突然開口:「王勇,你家有八萬塊錢嗎?」
李翠紅瞪了我爸一眼:「我家有多少錢關你屁事,我說有就有。」
王勇也對程總說:「程總您放心,錢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少你的。」
「我出九萬!」
我爸一拍桌子開口。
「那我出九萬五,程總,彪哥和你那個關係,都是一家人,給誰不是做啊。」
王勇諂媚地對程總說。
「我出十萬!」
我爸還在跟。
王勇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李翠紅突然開口:「李正軍,你裝什麼呢?前幾天我親眼看着你把所有的錢都投到股票裏了,還能拿得出十萬?」
我爸這人實在,不會撒謊,被李翠紅這話突然噎得說不出話來。
程總此時眉頭也皺了皺。
「程總,我也出十萬,李正軍他拿不出錢來,您肯定得找個信得過的人不是?」
「我把飯店轉讓了,總可以吧!」
我爸突然憋出一句。
李翠紅眉頭緊皺,剛準備說什麼,我突然在一旁開口:
「爸,我不要你轉讓飯店,這個代理咱們不要了行不行?」
我爸摸了摸我的頭輕聲說:「貝貝乖,爸談完這個生意再陪你玩,別鬧。」
我卻猛烈地搖頭:「我不要,爸,我不要你轉讓飯店!咱們家裏根本就沒錢了,拿什麼談代理啊!」
說着我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爸此時臉色沉了下去,罕見地對我發了火:「李貝,別鬧了,乖乖坐好!」
李翠萍見狀抓住時機諷刺:「帶着個掃把星,這是來談生意的樣子?分明就是過家家嘛。」
王勇也補刀:「就是,程總,你不知道,這丫頭晦氣得很,上次吵着讓他爸買一個股票,結果買完就跌,賠得褲衩子都沒了。這代理轉給他家,準黃,對您名聲也不好不是。」
我站起身哭喊着:「黃就黃了,我家不稀罕!」
說完哭着跑出了門。
我爸在身後喊我名字,我沒有理會。
沒過多久,我爸還是追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好好一單生意被你攪黃了!」
我默不作聲,但心裏卻樂開了花。
我是故意攪黃的。
剛纔不知爲何,我覺得渾身難受,總感覺這筆生意不靠譜。
還好,我爸雖然嘴上不悅,心裏還是關心我的,沒有繼續談下去。
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咧着嘴傻樂。
哦對了,那個代理的產品,叫小靈通。
-9-
李翠紅他們拿下了小靈通的代理,沒幾天,忽然把我們喊到了奶奶家。
到了家裏,李翠紅也不掩飾,開門見山地說:「媽年紀也大了,今天就聊聊分家產的事吧。」
我爸聽完氣不打一處來:「媽身體還好好的,分什麼家產!」
李翠紅一翻白眼:「媽這個年紀,說不好哪天就出事了。提前把家產分了,也好過以後麻煩。」
我媽冷哼一聲:「呵,李翠紅,你是談下代理沒錢給人家吧。」
李翠紅被我媽揭穿,滿臉通紅:「是又怎麼樣。老人家留着那麼多錢幹嘛,反正早晚也是我們的,還不如現在就給了。」
我奶奶氣得掄起柺杖要打李翠紅:「你個王八蛋,老孃還有口氣呢,就惦記着那仨瓜倆棗了。」
我爸連忙扶住我奶奶,幫她順着氣:「媽,別急,不跟她一般見識。」
轉而又對李翠紅說:「說吧,你想怎麼分?」
李翠紅眼珠一轉:「這樣吧,媽這棟老房子就歸你,錢歸我,怎麼樣?」
我媽冷笑一聲:「呵,真是打的好主意啊,這老房子都三四十年了,賣都賣不出去。而且媽身體硬朗得很,我們也不可能賣。你想要錢就直說嘛,搞得好像我們還佔便宜似的。」
李翠紅也不服氣:「房子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家那麼有錢,讓着我點怎麼了?」
我媽還想說什麼,我突然開口:「媽,就這樣吧,房子要是給了李翠紅,她說不定會把奶奶趕出去。」
李翠紅挑着眉衝我嚷嚷:「嘿我說你個喪門星,怎麼對你親媽說話呢。」
我爸打斷了李翠紅:「行,就按你說的,以後老人也是我們照顧。但我有一個條件,以後我們兩家斷絕關係,再也不來往!」
李翠紅滿口答應:「沒問題!這個家我還不稀罕待呢。」
我奶奶把存了一輩子的五萬塊錢給李翠紅轉了過去,轉完丟下一句:「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沒多久,李翠紅的小靈通店就熱熱鬧鬧地開了起來。
聽我爸說,他們當時還差兩萬塊錢,是找了高利貸,想搏一把大的。
那時候小靈通正流行,李翠紅家的生意火爆,賺得盆滿鉢滿。
我爸看着眼紅,埋怨我當時太不懂事,我卻勾着他脖子撒嬌:「爸,把咱家的飯店經營好,不比李翠紅差的。」
我媽也笑着說:「就是啊,前幾天還有人找我呢,說讓你搞個什麼加盟,做品牌啥的,我也不懂,你好好研究研究。」
正說着,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我媽打開門一看,是王超盼。
我媽還沒說話,我爸便陰沉着臉走了過來:「你來幹嘛?我不是說了我們兩家斷絕來往。」
王超盼滿眼含淚:「我爸媽去北京了,留我一個人,我沒有飯喫。」
我媽聽完捶了我爸一下,趕忙把王超盼迎了進來。
「來來來,來舅媽家喫飯。」
王超盼坐下一頓狼吞虎嚥,彷彿這輩子沒喫過飯一般。
我媽心疼地給她夾菜:「看把孩子餓的,李翠紅他們兩口子真是心狠。」
我衝王超盼笑了笑說:「現在你爸媽賺了不少錢了,應該給你買鋼琴了吧?」
沒想到我這句話一出口,王超盼頓時停住了筷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像犯錯誤的孩子一般低着頭不說話。
我媽瞪了我一眼,拍着王超盼輕聲說:「超盼,受什麼委屈了?給舅媽說說。」
王超盼哭了半晌,才終於能完整地說出話來:「我爸媽,拿錢,去北京看病了。他們說,要給我生一個弟弟。嗚嗚嗚嗚,舅媽,你說,他們有了弟弟,會不會把我也扔了啊?」
我爸的臉黑得像李逵,一摔筷子罵道:「李翠紅真不是個東西,他們老王家有皇位要繼承啊?一有錢就想着生兒子,媽的,他們這輩子也生不出來!」
我媽拍着王超盼的背安慰她:「沒事超盼,她不要你舅媽要你,你和貝貝本來就是親姐妹,都來舅媽家!我就不明白了,多好的孩子啊,怎麼不比男孩兒強了?」
王超盼哭得更厲害了。
李翠紅去北京上海折騰了一圈,錢沒少花,病沒看了。
見生兒子這事基本上沒戲了,兩口子徹底放飛自我,買了輛桑塔納,天天開着車在我家門口轉悠。
那時候一輛桑塔納要快 20 萬,周圍的鄰居都羨慕不已。
我爸看着也來氣,回家翻出存摺對我說:「貝貝,走,咱們也去提車去!」
我和我爸走到半路,我忽然指着旁邊的售樓部說:「爸,我不想要車了,咱們去買套商品房吧。」
我爸被我逗笑了:「咱家又不是沒地方住,買商品房幹嘛?」
我卻不依不饒:「我就要買商品房,住單元樓難受死了,房子又小又潮溼。買套大房子不比車氣派嘛。」
那時候商品房剛剛開始流行,我爸拗不過我,只得跟着我進了售樓部。
最後二十萬買了三套房。
-10-
轉眼幾年過去了,我已經進入了大學校園。
暑假的一天晚上,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門。
我爸不耐煩地披着衣服出門查看,來的人竟然是李翠紅和王勇!
這兩人幾年都沒有消息,我爸本想把他們趕出去,沒想到李翠紅卻突然往地上一跪。
「哥,你救救我吧,放高利貸的天天堵在我家門口,我們沒地方去啊。」
我爸喫了一驚,趕忙詢問她怎麼回事。
原來,李翠紅代理小靈通賺了錢,但也沒存住。
他們覺得這生意有前途,於是又借了一大筆高利貸,準備擴大規模。
沒想到小靈通突然沒了市場,兩人囤了一大批貨,都賣不出去。
可高利貸卻不管那麼多。
這些年兩人看病、買車、旅遊基本上把錢都花光了,根本還不起高利貸。
李翠紅哭着對我爸說:「哥,只有你能ẗū́⁻救我了。你家飯店生意那麼好,你從牙縫裏摳出來點,幫幫我吧。」
我爸不耐煩地揮手:「滾滾滾,我家的錢和你有半毛錢關係?我們早就沒關係了,當初說好了的,滾蛋。」
說着就把還在哭喊的李翠紅關到了門外。
李翠紅還想撒潑,我爸直接喊來小區的保安,把李翠紅拖了出去。
我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王超盼可能有危險。
ṱü⁶第二天天剛亮,我爸便拉上店裏的員工,跑到王超盼的高中門口。
果然,那幫放高利貸的在找王超盼的麻煩。
我爸帶着一幫精壯小夥子堵到了王超盼面前。
「你們幹嘛?欺負我外甥女?」
放高利貸的頭頭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不自覺ƭű̂₃地後退一步說:「你們,你們是誰?李翠紅把這丫頭賣給我們了,和你們沒關係。」
我爸直接怒了:「你們說啥!」
放高利貸的頭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字條:「你看嘛,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李翠紅把王超盼賣給我們抵債了。」
我的脾氣也上來了,直接橫在放高利貸的面前,一把奪過字條:「現在是法治社會,怎麼可能容許販賣婦女兒童?你們的行爲已經違反法律了,我是學法的,就憑這個,我就可以把你們全送進去。」
我爸也在後面跟着吼:「你們要找就去找李翠紅,別來打擾超盼。要不我和你們沒完!」
放高利貸的本就是圖錢,看到我爸身後那麼多人,加上被我一頓呵斥,當場便沒了氣勢,嘴上罵罵咧咧的:「李翠紅、王勇這倆王八蛋,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走,找他們去!」
王超盼此時已經嚇傻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哭着撲進了我爸懷裏:「舅舅,你不能不管我,舅舅……」
我爸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聽說那天李翠紅和王勇被打得很慘,最後把家裏的房子車子賣了,到處借錢,才還上了那筆高利貸。
晚上,王超盼來到我家,我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超盼,你恨你爸媽嗎?」
王超盼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了:「怎麼不恨,他們都要把我賣了!」
我點點頭,拿出上午的字條:「我想把他們送進監獄,行嗎?」
我爸媽也被我的話嚇了一跳,我媽驚訝地說:「貝貝,你說什麼呢?」
我一臉嚴肅地對我媽說:「媽,李翠紅他們已經構成了拐賣婦女兒童罪,他們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媽長張了嘴巴緩了半天,才小聲說:「可他們,他們畢竟是……」
「我唯一的親爸親媽,就是你們。」
我鄭重地對爸媽說。
我媽聽完老淚縱橫:「我們也只有貝貝一個親女兒。」
說着把我抱進了懷裏。
我爸抽了半晌煙,一咬牙說:「是該讓這倆王八蛋受點教訓了。超盼,我們聽聽你的想法。我家貝貝早就過戶到我名下了,和李翠紅沒關係。可他們是你的親爸親媽,如果進了監獄,對你以後還是有影響的。」
沒想到王超盼想都沒想就狠狠點頭:「我同意!他們如果不進監獄,對我才更有影響。只是……」
「只是什麼?」
我媽拉着王超盼的手心疼地說。
王超盼眼含熱淚:「只是,我以後就沒地方喫飯了……」
我媽狠狠把王超盼擁入懷中:「以後就來舅媽家喫飯,舅媽家就是你家,你也是我們的女兒!」
王超盼倒在我媽懷裏嚎啕大哭。
-11-
我們拿着證據到公安機關立案,警察高度重視Ťūⁿ,很快就把李翠紅和王勇緝拿歸案了。
案件的審理也異常簡單,有李翠紅和王勇的親筆簽名,還有放高利貸的做人證,以及監控視頻,很快,李翠紅和王勇就被提起公訴。
法庭上,李翠紅和王勇極力陳述他們對王超盼有多好,從來沒想過賣掉她云云。
沒想到,王超盼直接來到了證人席。
「你們對我好嗎?從我一出生,我的作用就是和姐姐做比較。以前姐姐叫王盼,你們給我起名叫王超盼。」
「從小到大,只要我有不如姐姐的地方,你們對我非打即罵。可你們真的關心過我嗎?姐姐學鋼琴,你們給我一個電子琴讓我自己練,還要比姐姐彈得好。姐姐學習好,你們只會罵我不用功,卻從來沒給我買過一次練習題。」
「就連喫飯都是你們先喫,我回家喫你們的剩飯。你們做生意賺了錢,沒有用在我身上一分,我的練習題都是自己不喫早飯攢下來買的。可如今你們賠了錢,卻要把我賣了抵債。天底下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嗎?你們還配做人嗎?」
王超盼語驚四座,所有人都唏噓起來。
李翠紅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個白眼狼,我白養你這麼大了,老子把你生下來就是天大的恩情,不懂得感恩就算了,還報復老子,你個死丫頭不得好死你……」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吧。」
我突然站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盤錄像帶。
「當年你把我一個人丟到公園裏,害得我大冬天差點凍死。你已經構成了遺棄罪,你知道嗎?」
我把錄像帶交給法庭,法庭當庭播放,裏面正是那天我盪鞦韆時李翠紅把我丟下的情景。
李翠紅看着錄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張總丟黃金的時候,不小心按下了家裏攝像機的開關,而攝像機的鏡頭,正對着窗外盪鞦韆的我。
張總當時看完錄像意識到事情不對,但後來又見到我在我爸身邊,才鬆了一口氣,就把這盤錄像收了起來。
而我長大之後,他無意中透露給了我,我便從他手裏要了過來,就是爲了把李翠紅送進監獄。
此時,一些旁聽的鄰居也紛紛出來作證,證明李翠紅確實一直對我不好,還故意把我丟了。
李翠紅惡狠狠地瞪着我,破口大罵:「你個掃把星,催命鬼,我就應該把你淹死!你剋死我幾個兒子,現在還來克老子,你把我全家都剋死算了!王八蛋!」
李翠紅情緒越來越激動,被法警牢牢按住。
我媽也毫不示弱:「你纔是個王八蛋,我家貝貝明明是個大福星,是你沒有這個福分消受。也是,把這麼好的孩子留給你,那纔是便宜你這個王八蛋了。」
我看着情緒激動的李翠紅,微微一笑:「你知道嗎?當年我隨手給我爸指的那隻股票,已經翻了幾十倍了。你說,如果你當初沒有賣的話,現在有多少錢?還至於落得這般田地嗎?」
李翠紅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了我半晌,然後猛烈地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可能!」
-12-
李翠紅和王勇因爲拐賣婦女兒童罪、遺棄罪被判了十年。
王超盼也把我爸媽當成親爸媽,我們兩姐妹終於可以生活在一起。
因爲音樂天賦出衆,王超盼考上了著名的藝術學院,成爲了一名優秀的鋼琴家。
而我也憑藉出色的成績,留校當了老師。
我家的飯店也成了連鎖店,以貝貝飯莊爲名在全市開了很多家加盟店。
奶奶最終還是沒能敵過歲月,在微笑中安詳離世。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我們一家人來到奶奶住的老房子過春節。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爸打開門一看,竟然是李翠紅。
此時的李翠紅已經滿頭白髮,看着比我爸還蒼老許多。
我爸沒搭理她,她卻自顧自地講起自己的事情。
她剛從監獄裏出來,和王勇離了婚,如今在一家貝貝飯莊的加盟店給人打掃衛生。
李翠紅自顧自地感嘆:「如今媽也不在了,我也沒能送媽最後一程。」
我爸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媽也不需要你送,該去哪去哪吧。」
李翠紅還抱有一絲幻想:「我就想看看我的女兒,這麼多年沒見了,不知道……」
「她們好得很,不勞煩掛心了,走吧走吧,晦氣。」
我和王超盼頭也沒回,低頭刷着短視頻。
李翠紅長嘆一口氣,緩緩走出門外,忽而又一回頭對我爸說:「哥,當年我鬧着要分家產,是我不懂事,你別恨我了。」
我爸突然大笑起來:「恨你?我怎麼會恨你呢。要不是你早早提出分家產,我們指不定還得損失多少錢呢。你還不知道吧,過完這個春節,媽這棟老房子就要拆遷了,賠了三套房呢,市中心,三套!」
李翠紅眼睛都瞪大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
她此時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我爸說着又轉頭看向我,笑着說:「還多虧了我家貝貝,當初開飯店是貝貝的建議,買茅臺也是貝貝的推薦。這老房子也是我們貝貝勸我留下來的。哦對了,當初你買車的時候貝貝非要讓我買房,這下可好了,又翻了十倍。」
「哎呀,之前誰說我們貝貝是掃把星,倒黴鬼的來着?我們貝貝,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星啊!用現在的話說叫什麼?哦對,錦鯉!」
我斜眼看着李翠紅,她的臉色比這冬夜還要冷。
而我的心裏也在慶幸。
感謝李翠紅,在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把我一個人丟到公園,要不然,我怎能有如此幸福的家庭,有如此愛我的爸媽呢?
想着想着,我忽然狠狠親了我媽一口,然後站起身,舉起酒杯。
「爸,媽,謝謝你們。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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