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作序

我陪着謝洵白手起家。
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他得知前女友離婚的消息,愣了三秒鐘。
然後神色如常地給我剝蝦。
但他甚至忘記了,我海鮮過敏。

-1-
「聽說了嗎?沈青黛離婚了。」
「真可惜,當年我一直以爲能喝她跟謝洵的喜酒,沒想到……」
同學聚會時有人喝醉了,忽然挑起話題。
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謝洵。
包括我。
嫁給謝洵前,我一直知道他上學時有過一個相戀多年的前女友。
分手後,對方很早就嫁了人。
謝洵沉默了三秒鐘。
然後面不改色地夾起一隻蝦,細心地剝好,放進我餐盤。
「多喫點,你最近瘦了。」
像是毫不在意剛剛的消息。
老同學們紛紛打圓場,「誰年輕時沒談過幾次戀愛呢,都過去了。」
「要我看,謝太太和謝總纔是天作之合。」
我沒說話。
所有人都在誇謝洵對我溫柔體貼,是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只有我在想。
剛剛沉默的三秒鐘裏,謝洵都在想些什麼?
他甚至忘了,我嚴重海鮮過敏。
一隻不起眼的蝦仁,可能就會要了我半條命。

-2-
聚會過半,沈青黛來了。
她推門進來,穿着乾淨簡潔的白裙子,頭髮柔順地搭在肩上,不着粉黛,卻漂亮的很純粹。
包間瞬間安靜下來。
她從容地和衆人打過招呼,然後,將目光落在了謝洵身上。
我能夠感受到,身旁謝洵瞬間錯亂的呼吸。
儘管,他又很快調整了過來。
「謝洵。」
她並不避諱,反倒徑直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
謝洵微微頷首,並沒說話。
沈青黛又轉頭看向我,拿起一旁的空杯給自己倒了杯酒,「您就是謝太太吧?」
她抿脣,笑容有些蒼白,卻還是故作從容的朝我遞杯,「我是謝總的大學同學,沈青黛。」
我盯着她,笑笑,「抱歉,我不喝酒。」
沈青黛的手僵在半空。
臉上有着一閃而過的委屈。
「沒事……」她強撐着笑笑,「那就當我敬謝總和太太一杯,當初沒能參加你們婚禮,今天遇見了剛好補上這杯酒。」
說着,她仰頭一飲而盡。
然後被嗆得直咳。
謝洵皺眉,然後遞去一張紙巾。
語氣有些生硬。
「喝不了就別逞強。」
沈青黛彎身咳了好一會,淚中帶笑,「沒事,阿洵……不,謝總。」
「我再敬你們一杯,祝你們白頭偕老。」
她艱難地說出最後四個字。
再次一飲而盡。
然後擦了擦眼尾的淚,小聲說着是這酒太嗆了。
謝洵左側位置空着,沈青黛很自然的坐了過去。
旁邊有位姓譚的男同學聽說沈青黛離了婚,直白的打探着她的私生活。
「你和你老公爲什麼離?聽說……他家暴?」
「那你現在自己帶着孩子,過的很辛苦吧。」
「有沒有再找的打算?」
沈青黛狀似無意地看了謝洵一眼。
「如果有合適的人,我當然希望再開始一段感情。」
姓譚的瞬間來了興致,連番地朝她敬酒。
沈青黛推脫了幾杯。
實在推不過去,她轉頭,小聲地詢問謝洵。
「阿洵,我實在不舒服,你能替我喝了這杯嗎?」
謝洵下意識去接。
卻被我的話攔下。
「謝洵,今晚沒有帶司機,我也不想開車。」
我盯着謝洵的眼睛。
「所以,你不能喝酒。」
對視幾秒,謝洵收回手。
沒說話。
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沈青黛的臉色白的近乎透明,她咬了咬脣,勉強笑着,「沒事……」
她壓着哭腔,「是我逾距了。」

-3-
謝洵最近工作很忙。
擔心他的身體,我讓阿姨燉了補湯,親自送去了公司。
謝洵沒在辦公室。
反倒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坐在他的沙發上,手裏捧着一塊蛋糕,黏膩的奶油蹭的到處都是。
我不由得皺眉。
謝洵有潔癖,很討厭他的工作環境被人弄亂。
我走到她面前詢問,「小朋友,你家長呢?」
女孩晃悠着小腿,朝我翻了個白眼。
「關你屁事?」
「這是我新爸爸的辦公室,你趕緊滾出去!」
新爸爸?
我皺眉,叫來陳祕書。
「誰家的孩子?」
陳祕書面露難色,「是……公司新來同事的女兒。」
「公司出於人道主義,平時允許一些離異員工帶孩子來上班。」
離異二字戳到了我某根神經。
「新同事叫什麼?」
「沈……」
陳祕書的話還沒說完,女孩忽然剜起一大塊奶油,用力抹在了我裙子上!
她仰着一張小臉,得意的望着我,又想把整塊蛋糕都扣過了。
我皺眉,一把搶過了蛋糕。
忽然。
辦公室門被推開。
「萌萌!」
身材清瘦的女人從我身邊跑過,一把將沙發上的女孩抱進懷裏,左右打量一番,隨後才帶着哭腔詢問,「你沒事吧?」
小女孩咬咬脣,一下哭出聲來。
她指着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媽媽,謝叔叔,她……她欺負我!」

-4-
我冷眼看着剛進門的謝洵。
直起身。
「謝洵,我需要一個解釋。」
謝洵還沒開口,那邊的沈青黛倒是搶了先。
她抱着懷裏委屈大哭的孩子,抬頭看我,「謝太太,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如今落魄,是謝總出於往日同窗的情分上收留我工作。」
「如果讓您誤會了,我道歉,但是……」
鋪墊這麼久,她咬咬脣,終於切入正題,「您不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沈青黛膚色很白,此刻眼眶微紅,咬着脣的模樣,倒真有點倔強小白花的意思。
隨手將蛋糕扔進垃圾桶。
我坐在謝洵的椅上。
「說完了?」
「這沙發是我買的,既然是我公司的員工,就不用賠了。陳祕書,一會給她送一塊抹布,監督她擦乾淨。」
陳祕書硬着頭皮應聲,「好。」
我接過陳祕書遞來的紙巾,擦裙上沾着的奶油。
黏膩的奶油暈成一團,怎麼也擦拭不淨。
「但我這條裙子不能幹洗,不能水洗,只能麻煩你照價賠償了。」
「七萬三千六百塊,沈小姐怎麼支付?」

-5-
沈青黛臉色一變。
她帶着孩子淨身出戶,就連工作都是靠謝洵收留,哪裏拿的出這幾萬塊錢。
可清純小白花是從不會認輸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謝洵一眼。
咬着脣,神色倔強的看着我,「謝太太,我女兒弄髒了您的裙子,我會賠的,但我現在實在沒錢,您能不能等我發工資的?」
「好啊。」
「陳祕書,」我聲音提高了些,「沈小姐的工資是多少?」
陳祕書低聲道,「六千元。」
我點頭,「抹個零,剛好算你一年的工資。」
「陳祕書,記得通知財務部,未來一年都不用給沈小姐發工資了。」
「周蓁。」
謝洵終於忍不住出聲,「小孩子不懂事,算了。」
「什麼算了?」
我視線掃過他的臉。
胸口發悶。
「是裙子的事算了,還是你爲前女友開後門的事算了?」
謝洵與我對視良久。
終於讓步。
「陳祕書」,他低聲說道,「就按夫人說的辦。」
一旁,沈青黛臉色慘白幾分。

-6-
回家路上,謝洵難得親自開車。
等紅燈時,他偏頭看我。
「生氣了?」
他探身過來,想替我掖耳邊的碎髮,卻被我躲開。
他嘆了一聲。
「蓁蓁」,謝洵其實很少這樣叫我,「我和她什麼事都沒有。」
「上學時她救過我一命,即便分開了,我總該要念點恩情,她離了婚,自己帶孩子生活過的艱難。求到我這裏,我沒辦法拒絕。」
綠燈亮起。
謝洵回過頭開車,卻騰出一隻手來握着我,「我們結婚多年,你陪着我從無到有走過來,還不相信我嗎?」
「公司裏處處都有你的人,若我真存了別的心思,絕不會讓她進公司。」
其實謝洵說的沒錯。
以他的財力,即便在外金屋藏嬌養一百個沈青黛母女都是小事,的確沒必要把她安排進公司做每月幾千塊的基礎工作。
沉默之間,謝洵已經將車停進車庫。
「更何況。」
他頓了頓,語氣裏含着濃濃的嘲諷,「當初她在謝家危難時拋下我另嫁他人。」
「蓁蓁,我絕不會要這樣的女人。」

-7-
謝洵今晚有應酬,回的很晚。
我在浴室洗澡。
謝洵忽然推門進來,他關停了花灑,在驟停的水聲中將我按在牆壁上。
低頭吻了過來。
氣息沉重,帶着濃濃酒氣,似乎在無聲的發泄着某種情緒。
肺裏空氣幾乎要被榨乾。
我用力推開他,扯起一旁的浴巾圍在身上,莫名覺着抗拒。
「你喝醉了。」
「嗯。」
謝洵湊到我面前,整個人耍賴般壓在我肩上,臉埋進我肩窩,「蓁蓁。」
「喝了酒,胃疼。」
這人向來成熟內斂,結婚五年,也很少見他這樣孩子氣。
「陳祕書怎麼沒替你擋酒?」
謝洵每次應酬都會帶着陳祕書,她處事圓滑,酒量又好,有她在謝洵很少有喝醉的時候。
謝洵動作頓了下,「她今天不太舒服。」
我還想再問,謝洵卻擁着我道,「胃很疼,想喝你煮的雞湯。」
我推開他,攏緊浴巾。
「好。」
我沒去廚房。
而是讓保姆給我煮了碗老母雞湯味的方便麪,自己在樓下客房喫完了面,把剩下的湯倒入碗裏,又扔了兩粒枸杞。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幾張照片格外晃眼。
今天不是陳祕書身體不舒服。
而是謝洵根本就沒帶她。
他帶着沈青黛去應酬,對方老總也看上了這朵清純小白花,對方不斷敬酒,而沈青黛一句不勝酒力,謝洵就全替她擋了下來。
我端着「雞湯」上樓時,謝洵已經窩在牀上睡着了。
男人睡的極不安穩,眉頭緊擰着。
然後被我搖醒。
「醒醒,喝湯了。」
謝洵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捧着碗一口氣將湯喝盡。
用紙巾擦了嘴角。
然後握着我的手,將臉埋進我掌心。
他嘆。
「喝醉後能喝到你煮的雞湯。」
「真好。」

-8-
最近,謝洵加班的時間越來越久。
我也沒時間理他。
因爲。
我在暗中聯繫人處理離婚事宜。
我陪着謝洵白手起家走到今天,公司股份,房產,證券等等,分割起來並非易事。
週五晚。
我收到消息,在鄰市洽談合作的謝洵,把沈青黛母女也帶在了身邊。
而今晚。
他訂了一家餐廳的二樓包間,準備陪沈青黛的女兒過生日。
可他似乎忘了。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是沈青黛當初的預產期。
不知一切是巧合,還是可笑的真相——
五年前。
在得知沈青黛生產那天,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再沒機會的謝洵,拉着我去領了結婚證。
我們後來也沒有辦婚禮,所以,這五年的結婚紀念日就都按着領證的日期過。
每次紀念日,他都會紅着眼將我圈進懷裏。
過去,我還傻乎乎的以爲他是感動。
如今想明白其中緣由。
只覺着格外的噁心。
每一年的結婚紀念日,每一次我在感動的細數我們走過的歲月,期待未來的時候。
他都在想着另一個不再屬於他的女人。

-9-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我始終在看着窗外出神。
稍縱即逝的景色,像極了這段婚姻。
潦草,脆弱。
虛構的美好外殼之下,全是空氣。
我按着地址找去。
包間的房門沒有關嚴,隔着門縫,我看見謝洵將小女孩抱在腿上,笑容滿面的哄着她唱生日歌,吹蠟燭。
女孩雙手合十着,大聲地許願。
「希望謝叔叔能成爲我的爸爸!」
沈青黛臉色一紅,在女兒肩頭輕輕拍了下,「胡說什麼?」
她看向謝洵,緊張的解釋,「你別誤會,小孩子不懂事……」
「沒事。」
謝洵笑的溫柔,又看向懷裏的小女孩,「萌萌喜歡叔叔,叔叔很開心。」
他剜起一塊奶油,抹在了女孩鼻尖。
又趁着沈青黛不覺。
在她臉上也抹了一塊。
沈青黛愣了下,也忙和女兒一起往謝洵臉上蹭着奶油。
三人鬧作一團時。
我推門進去。
謝洵剛巧扯起一張紙巾,正準備替沈青黛擦去臉上的奶油。
動作生生僵在了半空。
沈青黛最先反應過來,她猛地起身,手指不自覺地攢着衣角,小心地和我道歉。
「謝太太,您別誤會……」
「阿洵……謝總,他只是看萌萌沒有爸爸陪很可憐,所以陪我們過個生日。」
我掃了眼對面瞪着我的小女孩。
淡淡開口。
「找別人扮老公陪着過生日。」
「她自己沒有爸爸嗎?」
沈青黛臉色一白。
「周蓁!」
謝洵皺眉,「你有什麼氣朝我發Ťüⁱ,沒必要針對一個小孩子。」
他走上前來,想握我的手。
「有什麼事回家說。」
我後退一步。
這人握了個空。
「沒必要了。」
「謝洵,我成全你,你可以去給別人當便宜爸爸去了。」
謝洵皺眉,「周蓁,我和青黛清清白白,你別無理取鬧。」
「我們從沒做過越軌之事,當着孩子的面,你注意措辭。」
我被他逗笑。
「注意措辭?」
「好啊。」
我朝他招招手,「那你過來,Ṱŭ̀⁽我們談談。」
謝洵皺眉,過來。
下一秒,卻被我一巴掌重重扇在了臉上。
這人毫無防備,被打的偏過頭去,臉上很快現出一道掌痕。
「周蓁!」
謝洵被我打出了怒氣,「你到底在鬧什麼?」
「沒什麼,先出口氣,再談正事。」
Ťűₜ
我拿出一沓文件扔到桌上。
「謝洵,離婚吧。」

-10-
謝洵愣住。
他死死盯着桌面上的文件,視線聚焦在離婚協議書上,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那幾字刺痛。
「周蓁,你又在發什麼瘋?」
「就因爲我陪孩子過個生日?」
我倒覺着好笑,「誰的孩子?你的?」
「不過百萬範疇的合作,也值得謝總親自來談?」
「自己的結婚紀念日忘的乾淨,倒是把前女友和前夫的孩子生日記得清楚。」
謝洵沉默幾秒,按了按眉心,「抱歉。」
「蓁蓁,」他語氣稍軟,「最近太忙,忘了紀念日是我不好。」
「我們先回家,我會給你補上,好不好?」
說着,謝洵來拉我的手。
卻落了個空。
「聽不懂嗎?」我指着桌上協議,「離婚。」
「財產分割情況協議上寫的很清楚,謝洵,我不是來詢問你,而是來通知你。」
「耶!」
旁邊忽然響起小女孩的歡呼聲,她興奮地拉着沈青黛的手,」媽媽,謝叔叔和那個老阿姨離婚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給我當爸爸了?」
「我要有爸爸嘍!」
謝洵變了臉色,「萌萌,不能亂說!」
對方被他一吼,小臉瞬間垮下,咬着脣不敢出聲,眼淚更是噼裏啪啦往下掉。
沈青黛低頭哄了兩句,然後拿起離婚協議走過來。
「蓁蓁,你真的誤會了。我——」
「我們很熟?別叫的那麼親近。」
她臉色白了白,卻還是繼續說道:
「萌萌還小,她太想要爸爸了,阿洵也是看孩子可憐才答應陪她過個生日。」
她一臉委屈,眼底卻盛了幾分挑釁,「千萬別因爲我,傷了你們夫妻的感情。」
「不會。」
我淡淡說道,「沈小姐太高看自己了。」
「我和謝洵離婚,只是因爲我玩膩了。」
我掃了謝洵一眼,「這種二手貨,沈小姐喜歡就拿去,不用客氣。」
沈青黛還想說些什麼,協議卻忽然ŧù⁵被謝洵搶去,「我不同意!」
協議書被撕的粉碎。
謝洵沉着臉,「周蓁,我不會離婚的。」

-11-
回去路上,謝洵的車就不遠不近地在後方跟着。
直到回家。
「蓁蓁。」
他將我擋在門口,「我知道你心裏有怨,但我和青——」
「我和沈青黛真的沒什麼。」
「當年她救過我,如今見她落魄,我總不好冷眼旁觀。」
見我不爲所動,謝洵也生了些不耐,語氣拔高了點,「在你心裏,我謝洵就是那種喫回頭草,給別人接盤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聲,「那倒不是。」
「你比這還賤的多。」
「你!」
謝洵被氣的不輕,沉着臉在門口看着我收拾衣服。
「周蓁。」
我收拾好行李路過他身邊時,謝洵再次將我攔下,「你真的要走?」
我一臉驚訝,「怎麼會?」
「我收拾的是你的行李。」
「這房子是我當年炒股掙的第一桶金,房本也寫的我的名字,要走當然是你走。」
說完,我將行李箱塞進了謝洵手裏。
「你辦公室裏還有我讓陳祕書打印的幾十分離婚協議,你可以挑一份順眼的簽字。」
「慢走,不送。」

-12-
謝洵搬出了家門。
卻遲遲不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用他的話說——
他與沈青黛清清白白,只是覺着孩子可憐才陪了兩次,他從沒想過要和我離婚。
「蓁蓁,人都有過去,我只是對上一段感情負責而已,即便沒了感情,總歸有些過去的情誼,難道前任一定要老死不相往來纔算合格?」
「是啊。」
我輕嗤,「起碼對於已婚人士而言,合格的前任就該像個死人。」
「牀都上過的人,談什麼過去情誼?」
謝洵便不再說話。
幾次這樣不歡而散。
而我最近忙着財產分割,也沒什麼心思理他。
倒是沈青黛帶着孩子找上門來。
一進門,她便推搡着讓女兒跪下,「快去,跪在那給周阿姨道歉!」
「周阿姨要是不原諒你,你就不準起來!」
萌萌瞪着眼睛看我,「我纔不要!」
「她搶走了新爸爸,她是壞女人!」
沈青黛作勢在萌萌屁股上不輕不重拍了下,「你非要鬧到人家因爲我們離婚了纔行,是不是?」
「快給周阿姨道歉!」
說着,沈青黛硬按着萌萌跪在了我面前。
我沒躲。
她非要作賤自己女兒跪我。
我也受得起。
然而,戲劇性的一幕來了,萌萌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時,房門被重重推開,謝洵快步進來。
「周蓁,你這是做什麼?」
他憤怒上前,拽起萌萌抱進懷裏,「我知道你對我和青黛有怨,但你沒必要把氣往一個孩子頭上撒!」
他冷眼看我,神色失望,「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跪着給你道歉,你也不怕折壽?」
「折壽?」
我覺着好笑。
「是你前女友非逼着她女兒下跪的,要折也該折她的壽,與我何干?」
我冷眼看向對面的「一家三口」,「爲了這點小把戲寧願讓自己女兒跪人,沈青黛,我過去還真是高看你了。」
「你這點小手段無非是挑撥感情罷了,但你可笑就可笑在——」
盯着沈青黛陰沉的臉色,我繼續說道,「到了現在竟還以爲我會和謝洵和好。」
「事實證明,你不只是壞,還蠢。」
沈青黛臉色難看,但礙於謝洵在還是忍下了,可她懷裏的萌萌卻不幹了。
「你才壞!你才蠢!」
小姑娘自認兇狠地瞪着我,「老女人!」
此話一出,謝洵臉色都變了變,皺眉看着萌萌。
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卻出口成髒。
可我並不意外。
沈青黛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男人身上,又能教出素質多高的孩子來?
我掃她一眼,語氣淡淡,「上樑不正下樑歪,小傢伙,你也不是什麼好小孩。」
「你和你媽媽一樣討人厭哦。」
小傢伙可能是沒感受過什麼惡意,這會嘴一撇,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謝洵也有些煩了,對沈青黛的語氣也加重不少,「你帶着孩子回去吧,這是我和蓁蓁的事,和你們沒關係。」
沈青黛神色一僵,最後輕聲道,「那好……你們不要吵架。」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指着房門,「你也走。」
「蓁蓁。」
「別叫的那麼親近,馬上是前夫了,不合適。」
謝洵皺眉,「蓁蓁,你一定要這樣陰陽怪氣才舒服嗎?」
「還要我和你解釋多少次,我沒有出軌。」
「我是想要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他嘆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首飾盒。
在我不解的目光中,緩緩單膝跪下。
打開盒子。
一枚鑽戒在翩然的燭光中璨然閃爍。
許是被自己感動了,謝洵竟有些哽咽,「蓁蓁,我真的不想離婚。」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沈青黛清清白白,從未做過任何越軌之事。我知道,這幾年你陪着我幾乎是白手起家,而我……」
「而我一直欠你一場求婚,甚至一場婚禮。」
男人穿着筆挺的西裝,單膝跪在地上,泛紅的眼尾不由得將我思緒拉回了五年前。
沒有求婚。
沒有告白。
也是面前這個男人,他喝了很多酒。
酒氣熏天。ṭű₌
卻有一雙極爲真摯的眼。
深邃而迷人。
他握着我的手啞聲發誓,「蓁蓁,相信我,我以後一定會給你好的生活。」
提起未來,男人自責的紅了眼,「什麼都沒有,就這麼讓你嫁了過來。」
「真是委屈你。」
那時年輕,有情飲水飽,所以搭上所有積蓄扶他東山再起,都沒覺着任何委屈。
可五年後的今天,心境卻已大不相同。
怎麼會不委屈呢?
戀愛一年,結婚五年。
我在謝家最落魄的時候陪着他,傾盡所有扶他凌雲志,到頭來,他還我五年貌合神離的婚姻。
胸口悶澀。
出神時,謝洵已將那枚戒指套在了我手指上。
尺寸偏大了些,並不合適。
謝洵似乎也想到了過去,語氣微哽,「蓁蓁,對不起。」
「我把當年虧欠你的,都彌補回來好不好?」
我沒有回答。
只是平靜地盯着指上的戒指,「幾克拉的?」
謝洵愣了下,老實回答,「五克拉。」
我點點頭。
摘下,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挺漂亮。」
「但是謝洵,它想要配我,太垃圾了。」
我靜靜看着謝洵,捕捉着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憤怒與錯愕。
「我現在買顆十克拉的鑽戒也不過刷個卡的功夫。」
「我自己買得起,也並不需要你這遲到五年的補償。」
「如果這戒指買在五年前,哪怕只是個仿真的水鑽,我想,那時的我也會幸福的不得了,但是現在——」
「它只會提醒我,我被浪費的那幾年青春。」
最後。
我將謝洵和垃圾桶一同扔出了門外。
關門的瞬間,我聽見屋外寒風呼嘯。
颳走了五年過往。

-13-
最近忙着拉攏公司董事 ,處理財產分割,忙的我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得了閒,便找了間咖啡廳想要放鬆片刻。
卻偏偏遇見了沈青黛。
她穿了件紅色短裙,衣料柔軟的貼合着身體曲線,下襬很短。
過豔,稍俗。
而在她對面,坐了一名中年男子,穿着格子襯衣,紐扣規矩的繫到最上面一顆,頭髮不算禿,但也並不算茂盛。
整體看下來,中規中矩。
兩人客氣生疏,看着像是在相親。
男人似乎對沈青黛很滿意,笑容真誠又熱情,時不時給她倒水,遞紙巾,反觀沈青黛倒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看一眼桌上的手機。
直到,電話鈴響起。
我爲了清淨,坐的是最角落的位置,較爲隱蔽,但實際上距離沈青黛那桌並不遠。
所以,也清楚聽見了她壓低的聲音。
「阿洵,我在……相親。」
她咬着脣,語氣裏卻帶了哭腔,「我是認真的。萌萌還小,我必須給她找一個父親,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
「而且……」
「我不想再耽誤你了,也不能看着你們爲了我吵架,甚至離婚……阿洵」,她哽咽道,「我只希望你和萌萌都能過的好。」
「至於我……不重要。」
「反正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嫁給誰又有什麼區別呢,只要他能對萌萌好。」
我抿了一口咖啡。
險些笑出聲來。
好一齣深情的狗血戲碼。
她是演的痛快,倒是完全不顧相親對象的死活,對面那個男人在她接電話的過程中喝了七口水,扶了八次眼鏡框。
他都快碎了。
直到沈青黛期期艾艾的掛斷電話,男人才猶豫的開口,「對方是——」
沈青黛心不在焉的回覆,「前男友。」
「他……有家庭?」
「快離了。」
男人不算大的眼瞪的滾圓,「聽你的意思都打算上位了,還來相親做什麼?」
沈青黛瞪他一眼,「什麼叫上位?」
說着,她一把拽住欲走的男人,「先別走,這頓飯我請了,你再陪我坐一會。」
男人不同意,「我不坐——」
沈青黛往他懷裏塞了個紅包,「兩千,坐半小時。」
對方沉默了兩秒,改口,「不,坐一會也行。」
彼此沉默十幾分鍾後,沈青黛忽然開口,「你能幫我倒杯果汁嗎?」
「好吧。」
對方是個老實人,立馬起身去倒。
桌子卻忽然一晃,男人手一抖,果汁撒了沈青黛一身。
「抱歉!」
對方下意識拿了紙巾去擦,沈青黛卻尖叫一聲,將他重重推開。
接着。
一道人影快步跑來。
不由分說地,一拳重重砸在了那人臉上!
是謝洵。
那邊的沈青黛縮在座位裏,眼圈泛紅,「阿洵,他……他……」
以手擋胸,兩次停頓,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謝洵臉色鐵青。
「你對對方毫無瞭解,就這麼跑來相親?」
沈青黛咬着脣,「阿洵,我沒辦法了,日子過的艱難,萌萌也很渴望父愛。」
「而且……」
她泫然欲泣,眼裏盛滿委屈,「我想,如果我相親結婚了,周蓁應該就不會再和你鬧了吧。」
「我原本想着,如果不是你,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可你偏偏要趕過來,你……」
沈青黛盯着他的眼睛。
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忽然摟着謝洵的脖頸親了上去。
而謝洵也沒有躲。
身子僵了兩秒。
他反將沈青黛按進懷裏,瘋狂的宣泄多年來的愛而不得。
「喂,別親了!」
一旁的相親男終於忍不住了,「演什麼偶像劇呢?」
老實人憤怒時的吐槽竟也極爲精準,「男的渣,女的戲多,一對癲公顛婆。」
「還有,別弄的一副我揩油佔便宜的樣子,店裏是有監控的,再說,旁邊客人也都看着呢。」
說着,他竟朝我的方向一指,「那位美女可全程都看着的!」
我倒是沒想過看熱鬧會看到自己身上。
還來țū³不及反應。
謝洵便已經看了過來。
視線對上,他臉色一白,「蓁蓁……」
男人的沒擔當經常體現在他下意識的反應中。
剛剛還和沈青黛吻的難捨難分的謝洵,見了我,連忙甩開了她的手,訕訕道,「蓁蓁,你聽我解釋。」
「好啊。」
我不急不緩的抿了口咖啡,「解釋吧。」
「一個已婚,一個剛離,剛纔是盛情難卻還是意亂情迷,又或者,是心懷僥倖沒人知道,順勢偷個腥?」
我倚着椅背,「解釋吧,我聽聽。」
謝洵臉色陰沉的厲害。
薄脣張了又合,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將杯裏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
我扯起張紙擦了擦嘴角。
「謝洵,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結束了。」
「但凡你對這段婚姻還有一點尊重,都別再玩那些死纏爛打的戲碼。」
「協議你簽好字,明天早上民政局見。」
謝洵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挺拔的背脊,卻在瞬間有了垮下的跡象。
我起身離開。
路過謝洵身旁時,他猶豫了下,小聲開口。
「蓁蓁,對不起。」
我從他身旁走過。
腳步未停。
Ṱű⁽14
早上,九點。
我將車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謝洵遲到了五分鐘。
他從車上下來,身後還跟着沈青黛,沈青黛容光煥發,貼心的拉住他整理領口,不由埋怨,「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偏要穿件舊西裝。」
她狀似無意的看了我一眼,嗔怪道,「對周小姐也顯得太不尊重了些。」
我掃了眼。
謝洵穿的,是五年前領證那天穿的西裝。
也是我當初用第一桶金給他買的。
謝洵沉着臉,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朝着我走來,「走吧。」
離的近了,纔看清他有多憔悴。
眼瞼烏青,眼裏滿是紅血絲,向來一絲不苟的人,就連紐扣都扣錯了位。
……
出了民政局的大門。
我只覺一身輕鬆。
因爲這五年婚姻裏,我得到的都是不好的反饋,我的付出被忽略,被無視,而我索求的感情也並未得到回饋,所以放棄這段婚姻,我更像是卸掉沉重包袱,未來的路輕裝上陣,怎麼走都是上坡。
而與我相反。
謝洵那個向來驕傲的男人,卻頭一遭垮着肩,雖一言未發,但怎麼看都有種垂頭喪氣的感覺。
因爲他是這段婚姻的受益者。
我扶他東山再起,陪他打拼,給他兜底。
一朝離婚,我不過是邁出舊態,他卻要傷筋動骨扒層皮。
春天了。
路邊柳樹冒出新芽,錯落間生機盎然。
我拿着離婚證上車。
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15-
離婚後。
我和謝洵卻還是會見面。
只是從夫妻變成了同事。
沈青黛不準謝洵身邊有接觸過多的女性,所以找了個由頭讓謝洵把陳祕書調走了。
我便讓陳祕書跟着我。
中午休息,陳祕書給我看着和她手機裏,沈青黛的朋友圈——
清一色的全是萌萌和謝洵。
「阿洵買給女兒的小裙子。」
「小公主想喫蛋糕,阿洵半夜親自開車繞了半座城市纔買到的。」
「女兒說一句想去遊樂場,阿洵馬上安排/愛心/」
有幾張配圖,萌萌都是騎在謝洵脖頸上的。
其中一張是三人的合影。
謝洵抱着萌萌,沈青黛攬着他手臂,側頭倚在他肩上。
沈青黛配文:「一家三口。」
陳祕書氣的直罵,「你說她見不見啊?」
「這種人連臉都不要,生怕公司裏有人不知道她是小三上位。」
「謝洵也是眼瞎!」
罵完,陳祕書悄悄捂了捂嘴。
職場最忌失言。
哪怕是在背地裏。
但她沉默兩秒,又罵道,「蓁姐,我不罵不痛快,你說這女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恕我直言,謝總放着你這麼好的妻子不要,非要去貼那個……」,陳祕書頓了頓,省略了那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罵稱,「放心吧,蓁姐,謝總離開你,他不會再有過去的好日子了。」
我笑了笑,「當然。」
公司佔股我比謝洵要多,我纔是大股東。
而且,當初我陪着謝洵建立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性子傲,當初拉投資陪業務他落不下面子,多半都是我來,即便到現在,很多合作客戶也只認我,不認謝洵。
而謝洵做事向來獨斷專行,幾年來對他不滿的董事也都由我周旋安撫。
公司重要部門的經理更都是我當年一手提拔上來的。
這公司姓謝,但它沒了謝洵可以。
沒了我周蓁,不行。

-16-
公司上下議論紛紛,都說沈青黛控制慾強的可怕。
公司裏每一個和謝洵說過話的女同事,都會出現在沈青黛的監視範疇裏。
惹的女同事們苦不堪言。
而我這人公司分明,無論私下情感如何,涉及到業務問題,也會正常與謝洵交接。
但謝洵卻不同。
他這人外冷,悶騷。
看着果決,實際上卻最是優柔寡斷,尤其是在感情上。
而且,他似乎最容易陷在一段已失去的感情中。
每次處理工作。
我低頭看文件,闡述方案思路。
一抬頭,卻見謝洵在看着我出神,有時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眼尾還會微微泛紅。
幾次過後。
我也懶得再對驢彈琴,直接讓陳祕書和謝洵的新任男祕書對接。
沈青黛卻仍將我看作假想敵。
我倒是無所謂。
她那點小把戲也只能在男人身上用用,對我完全沒用。
這天晚上。
我下班時剛巧在公司門口遇見了謝洵和沈青黛。
自我出現,謝洵的目光便始終落在我身上,沈青黛不滿的拽了拽他袖口,謝洵才勉強偏開眼。
我的車子已經停在了公司門口。
新換的司機小林是個剛畢業的男大學生,乖巧,聽話,長相優渥。
最重要的是年輕。
剛入社會的學生身上總是帶有一股純粹的活力,蓬勃炙熱,能夠很輕易的感染旁人。
每天處理工作已經很讓人倦怠了,離了公司總需要給自己注入些能量。
小林小跑着上前,替我開了車門。
還會細心的彎下身,用手擋在車頂邊緣。
我準備上車。
卻聽見身後傳來質問聲,「他是ẗű¹誰?」
是謝洵的聲音。
我沒打算理會,都是前夫了,哪有什麼過問的資格。
偏偏沈青黛在旁陰陽怪氣的接了話,她語調挑高,瞬間吸引了不少路過的員工視線。
「阿洵,還用問嘛,一看就是周總找的新男朋友。」
她笑吟吟地看向我,「就是這男朋友年輕了些,也不知道周總喫不喫得消。」
這話已經含了些帶有 X 暗示的調侃。
我頓了下腳步,回身。
不留情面的譏諷道:「靠身子上位的就是不一樣,看見個男人就只會想那檔子事。」
沈青黛臉色慘白,發現周圍人都反過來看她時,臉色又瞬間漲紅。
「你別往別人身上潑髒水!你敢說,你和那個司機沒事?」
「別標榜自己是獨立女性了,你就能保證以後不再戀愛結婚?」
我失笑,「我爲什麼要保證?」
「而且,誰告訴你獨立女性就不能戀愛結婚了?單身與否是一個人的自由,女性的獨立是體現在精神層面,而不是感情狀態上。是要你精神獨立,靈魂自由,不完全依附於另一個人,不做任何人的附屬品,而不是讓人做個天煞孤星,孤寡到老。」
沈青黛輕嗤,「說的好聽,過去不也是戀愛腦,白白付出五年?現在又立什麼大女主人設。」
「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大女主,最多勉強落個坦蕩吧。愛的時候真摯,不愛了也能痛快放手。而且,這些年我陪着他打拼,從來不會低他一等,甚至只要我願意,這公司隨時可以改姓周。」
「反倒是你,你只能看着謝洵的臉色,用身體取悅他,用感情禁錮他。」
「如果有一天他再次變心了,你一無所有。」
「我倒是很期待那天。」
說完,我彎身上車。
「小林,回家。」
車門闔上,而車窗外,沈青黛臉色陰沉,旁邊的謝洵卻始終一眼不發,只默默看着車窗。
直到車子駛離這條街。
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才收回目光。
皺眉看了眼身旁的沈青黛,語氣不耐,「還不走?」
「還嫌丟人沒丟夠嗎?」

-17-
謝洵的辦公室裏時常會傳來爭吵聲。
通常是沈青黛在聲嘶力竭的吼着,她離異帶娃,沒有經濟來源,更沒有掙錢的能力,她只有謝洵。
而謝洵很少說話。
他這人最擅冷暴力。
有些好事的同事裝作不經意從門口路過,偶爾會聽見在沈青黛漸漸冷靜下來後,謝洵常會冷淡的說上一句,語氣譏諷,瞬間又將剛剛冷卻的氣氛推至高潮。
同事們時常議論。
「本來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應是把自己熬成了潑婦,再這麼下去我懷疑她精神都要不正常了。」
「當三的人心虛唄,她也知道自己是把謝總搶過去,整天防着這個防着那個,生怕再有別的女人把 謝總搶走。」
「要我說周總多好的人啊,又美又有能力,當初對謝總又是真心,可惜人家不珍惜。」
公司裏風言風語愈甚。
總會或多或少傳到沈青黛耳朵裏。
這些譏諷聲她都能忍,然而,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同事們討論我與謝洵——
「我看周總對謝總是完全沒感情了,看他的眼神都不是冷,簡直是無視。」
「謝總就不同了,每天喝杯咖啡都要親自去茶水間,就爲了繞路去周總辦公室門口看一眼。」
「你們是沒見,每次謝總看她的那個眼神……嘖嘖,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活該!這種男人總是這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早幹什麼去了?」
「打個賭吧,我猜用不上兩個月,謝總就要忍不住跑回去提復婚了。」
「真好笑,他提復婚周總就要同意嗎?有錢有權又單身,每天還有帥氣男大開車接送,傻子纔會再回頭。」
……
議論聲愈甚。
沈青黛也愈發的坐不住了。

-18-
沈青黛被警察帶走了。
被捕原因是偷竊公司機密,攜款逃跑。
是的。
謝洵告知了她保險櫃密碼,而沈青黛在一天夜裏偷了謝洵辦公室的機密文件,帶着女兒準備捲款跑路。
只可惜,被我先一步帶着陳祕書將她堵住。
早就察覺她不對勁,陳祕書性子謹慎,更是時刻注意着她那邊的動向,發覺不對勁,立馬通知了我。
而她故意斷掉走廊監控的那天。
我就知道,她要動手了。
沈青黛被帶上警車時,還在死死的盯着我,「周蓁,你早就設計好了是不是?」
「我明白了,公司裏那些流言也是你讓人傳的?」
她眼底滿是憎恨,「你就是看不得我和阿洵好,你恨我搶走了阿洵!」
我不由失笑。
明明是我不要謝洵的。
她倒是會自抬身價,用上一個搶字。
沈青黛仍舊嘶聲喊着。
我站在一旁,語氣淡淡。
「蠢貨。」
……
最終。
沈青黛以侵犯商業祕密罪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
而經由我帶領的董事會集體票決,最終謝洵被罷免董事長一職,逐出董事會,不準再參與公司決策。
開會前。
謝洵來求過我。
他又穿了那件當年的舊西服,像是想要藉此讓我念些過去的情分,「蓁蓁。」
聲音晦澀,他帶着祈求的語氣艱難開口, 「畢竟夫妻一場, 你能不能……不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我是真的愛過你, 也是真的想過要和你過一輩子。」
「離婚後,我一直很後悔, 這些天我過的……」
「停。」
我沒耐心再聽下去。
「謝洵,別拿感情綁架我, 更何況——」
「咱們之間早就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我低頭看了眼腕錶, 「會議還有五分鐘,別遲到。」
我轉身向着會議室走去。
清脆的高跟鞋聲, 將我與謝洵隔開成兩個世界。
一動,一靜。
一個漸漸找回自己。
一個卻逐漸失去自我。

-19-
謝洵離開公司時, 狼狽而落魄。
曾經在我的幫扶下意氣風發的男人, 如今卻整個人垮了下來,背影蕭索。
我這才發現。
原來一個人得志與否, 真的能從背影看出來。
謝洵路過我辦公室門口, 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停下。
他緩慢的從我門口走過。
然後輕聲說道。
「蓁蓁。」
「我很後悔。」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語氣顫了顫,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尾已通紅, 他哂笑,「算了, 人生哪有如果……」
走到公司門口時。
一道瘦小的身影迎面跑了過去,萌萌衣服髒兮兮的, 頭上扎的馬尾辮也鬆垮垮的垂着, 她一頭撲到謝洵身上, 用力捶打着他, 「你賠我媽媽, 你賠我媽媽!」
「我媽呢?」
「他們都說我見不到媽媽了,他們都是在騙我, 是不是?」
謝洵目光在她身上聚焦了好一會。
冷淡的推開她, 「他們說的沒錯。」
萌萌愣了兩秒,仰頭哭了起來。
「那我怎麼辦?誰來給我做飯, 誰給我買玩具和小裙子?」
她哭並不是因爲見不到媽媽了。
而是沒人照顧她了。
哭夠了, 見謝洵真沒有理她的意思,萌萌又走上前去討好的拉了拉謝洵的手,「爸爸,你不會不管萌萌的, 對不對?」
謝洵緩緩推開她的手。
不知是在怨她, 還是在怨自己。
「我不是你爸爸。」
「會有福利院的人過來領養你。」
說完, 謝洵開門上車。
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管那個曾騎在他脖頸上喊爸爸的小女孩。
陳祕書趴在窗臺上看熱鬧,回頭朝我感慨道,「周姐, 這算是現實版爽文嗎?」
她搖着頭嘆道,「反正我看的挺爽。」
「姐,我相信你以後的人生一定會越來越好。」
「嗯, 我們都會。」
我笑了笑,將視線移到窗外。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
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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