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故意調包的真千金。
親生父母找到我的時候。
我已經加入了社區大媽的廣場舞蹈隊。
他們看着一身花開富貴打扮的我。
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1-
「你是姜小小？這衣服……」
看到我身上的花開富貴針織套裝時，打扮得體的婦人神色一頓。
無視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我把肩上扛着的大米和食用油往地上一放，又從購物袋裏拿出保溫杯。
喝了口茶後，我纔看着面前的幾人開口問道：「你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顧父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頭道：「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那她呢？」我看向他們身後一臉柔弱的女孩。
女孩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身邊的一大一小兩個男的，下意識就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別欺負晴晴姐。」小的沉不住氣，直接把心裏話給嚷了出來。
我看着這張和我有五六分像的臉。
再看看顧家這幾人對他這句話的態度，瞬間覺得這家人挺有意思的。
於是就往身後的破沙發上一靠，用看戲的眼神看着他們。
或許是意識到了這句話的不妥，大的那個出來解釋：
「我們知道這些年你喫了很多苦，但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錯，晴晴她是無辜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出租屋的門突然被一羣人推開。
穿着我同款花開富貴針織套裝的大媽阿姨，進來就圍住了我的親生父母，七嘴八舌地幫我告狀：
「你們就是我們小小的親生爸媽吧。」
「怎麼纔來啊？你們知道小小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嗎？」
「我跟你們說，小小那個養母可真不是人，這麼老粗的洗衣棍你們知道吧，那女的拿起來是說打就打！」
「就是就是，平時不讓喫飯就算了，大冬天的故意把小小的校服剪掉，讓她穿個破 T 恤去上學，中考的時候還把她關起來不讓去考試！」
「就說嘛，這世上哪有這麼壞的媽，原來不是親生的！」
「你們可得把她抓回來，還有你們家那個假女兒，你們最好也好好查一下，大概也早就知道她媽故意換小孩……」
「誰在哭啊？」
帶頭的宣阿姨愣了下。
一羣大媽立刻四處張望，找抽泣聲的來源，最後把目光停在了房中的白衣少女身上。
「妹妹，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搶走你的一切的，我……」
少女低下頭，哭得兩個肩膀都在顫抖。
「這個該不會是？」宣阿姨睜大了眼，做了個噤聲的表情。
我點頭：「她就是姜紅芬的親女兒顧婉晴。」
-2-
「小小，姜紅芬是姜紅芬，她做的那些事，和晴晴沒有關係。」
我生物學上的大哥顧行舟說道。
顧家其他人也點了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贊同。
畢竟都是混南城廣場舞圈的人，幾個老阿姨眼神一換，就看出裏面的門道了。
不等顧家人繼續說，我那除了我這輩子連親兒子都沒慣過的王大媽，就開始搶白：
「哎呀，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啊。」
「小姑娘無辜不無辜另說，可她這麼一哭，你們讓小小怎麼辦？讓她反過來安慰她嗎？」
王大媽直接拉開我遮擋住雙手的衣袖，露出我手背上的傷疤。
「你們看看，這可是她親媽拿燒紅的火鉗親手燙的。」
「再看看這姑娘，一身名牌，被你們養得細皮嫩肉的。」
「這要是還要小小給她道歉，反過來安慰她，你們自己覺得合適嗎？」
王大媽又看向顧婉晴。
「小姑娘，你媽做的事也許不能怪你，但小小因爲你媽這十幾年過的可是什麼日子啊！你也發發善心，這個時候就別哭可憐了，你這樣不是在戳小小的心窩子嗎？」
說着，我王大媽扯着衣袖擦了擦眼淚，就把我按進了懷裏。
「你這傻孩子啊，總是什麼事都憋心裏，以前沒人疼沒人愛的，現在親爹親媽來了，難道還會不偏心你，偏心別人嗎？這可是你親爹媽，你有什麼委屈該說就要說！」
「小小她親爹媽，你們說是不是？」
大媽團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顧家父母。
顧家父母尷尬地笑了笑：「是，有什麼委屈就和爸媽說。」
被王大媽的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的顧婉晴，就只能睜着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咬着脣看着顧家人。
-3-
跟顧家人上車前，王大媽往我懷裏塞了個購物袋，說是舞蹈隊的新隊服。
可裏面裝的卻是一套款式很年輕的運動裝。
我知道這是王大媽她們怕我開學沒衣服穿，特意去給我買的。
我說了聲謝謝，把今天在超市搶的打折雞蛋給了大媽們。
又把新買的油和大米鎖好。
一旁的顧行舟提醒我，這些東西沒必要鎖起來，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我歪了歪頭瞧了眼，他身後拉着顧婉晴輕聲安慰的顧家父母和弟弟，朝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行舟回頭看了看，忍不住說道：
「小小，晴晴她不是故意的，她對你是真的愧疚，在家的時候她就哭過好幾回了……」
「啊對對對。」
我敷衍了兩句，拿着大媽給我的新衣服，背上書包，直接鑽進了車裏。
車上，我看手機，顧家人看我。
宣姨在羣裏給我發了五千：【這個是阿姨們的一點心意，不準不收！】
王大媽也在羣裏給我發消息：【小小啊，要是真在那邊過得不舒坦，就回來。】
其他阿姨也紛紛說是。
我們這一片生活的都是底層人。
阿姨們現在雖然退休了，但每個月只有不到兩千的退休金。
王大媽周大娘她們還要在菜場擺攤賺錢補貼家用。
這些年，她們給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從自己的嘴巴里省出來的。
現在突然給我發這麼大的紅包，無非是看出了我親生爹媽偏心，怕我去了顧家過不好。
「小小啊，你這身衣服。」
顧夫人擰眉看着我的花開富貴，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以後你就是顧家的小姐，穿着舉止都要得體。」
「而且你這個年紀，應該多交一些同齡的朋友，開闊眼界，拓展社交，而不是天天和那些……大媽們混在一起。」
「這方面，以後可以和晴晴好好學學，也能培養你們姐妹的感情。」
顧夫人說得情真意切，一旁的顧婉晴自然也是配合。
她主動拉起我的手，態度親暱得讓我直掉雞皮疙瘩。
「媽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教妹妹的。」
「妹妹，回去之後我就在我的衣櫃裏給你挑兩身合適的，你身上這個，回去後就讓保姆丟了吧。」
「就是。」坐在顧婉晴身邊的顧行宇道，「穿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醜死了，你以後要是還這樣打扮，就別說你是我們顧家的人，丟死人了。」
我愣了下，放下正在給我親愛的大媽們回消息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幾人。
「可是你們知道我爲什麼總是穿着大媽衫嗎？」
-4-
「因爲她媽，也就是姜紅芬，爲了不讓我去上學，把我的衣服都剪了。不只是這樣，就連隔壁鄰居看不下去送我的舊衣服也被她燒的燒剪的剪。」
「後來，是你們看不起的那些大媽們，想了個辦法，把我招進她們的舞蹈隊幫忙。說我身上穿的都是舞蹈隊的隊服，是舞蹈隊的財產，她要是弄壞了就要她賠錢，我才能每天穿着大媽裝正常出門呢。」
「對了，你知道你媽爲什麼不讓我去上學嗎？」
我目光直直地盯着顧婉晴的眼睛。
「是因爲初二競賽那次，她發現我和你分到了一個學校考試，她突然意識到，我再這樣讀下去，很可能會被發現。」
「哦，對了，剛纔宣阿姨她們沒好意思說。你們知道中考那天，姜紅芬把我關在房間裏，還做了什麼嗎？」
「她放了個老光棍進來，說把我兩千塊錢賣給他了，讓他和我洞房……」
「別說了！」顧夫人慘白着臉，用手捂着胸口，一副難以承受的樣子。
顧家的其他人也都是面色難堪，不知該說什麼的模樣。
「呵。」我輕笑了聲，彷彿看不見他們的臉色，「所以說啊，你們應該感謝我大媽。要不是她們砸開門，把我搶ṱū₃出去，又親自送我去考場，今天我要麼已經死了，要麼被老光棍綁走，現在說不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這一下車廂裏徹底安靜了。
我勾了勾嘴角，靠到靠背上，閉目養神。
或許是因爲我剛纔的話實在太過勁爆，一到顧家，顧家父母藉口工作，立刻逃離了現場。
剩下三個，顧婉晴和顧行宇也終於扛不住我的眼神跑了。
最後只有大哥顧行舟，帶着我去了給我準備的房間——一樓客臥改的。
我看了眼跑上樓的顧婉晴和顧行宇，Ŧų⁴依舊只是對顧行舟笑了笑。
ŧůₒ顧行舟瞬間有些尷尬，解釋道：「這只是臨時的，我會讓人把二樓的空房間重新裝修，到時候你再上去住。」
見我還是隻笑不說話。
他面色微沉：「小小，我們知道你以前喫了很多苦，但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以後爸爸媽媽和我都會補償你的。你又何必故意抓着過去的事不放，讓大家難堪呢？」
「很難堪嗎？」
我一邊在房間裏繞着，一邊問。
「你沒看到剛纔爸爸媽媽的表情嗎？」他語氣責備，「不單單是爸爸媽媽，還有晴晴，你覺得她聽了你說的那些事，該怎麼在這個家裏自處……」
我看到房間裏的長條狀工藝品，眼前一亮，操起來對着顧行舟就是一悶棍。
突然被打了一棍的顧行舟，捂着頭憤怒地看着我：「你瘋了嗎？」
我掂着手中的棍狀工藝品，笑道：「很疼嗎？」
「你說呢！」顧行舟看我的眼神彷彿在看瘋子，「姜小小，你給我道歉！」
「可這一棍已經是剛纔打的了，而且這一棍比起我這些年所受的，連撓癢癢都算不上，你幹嗎非要抓着剛纔的事不放，讓我難堪呢？哥哥。」
我學着他剛纔說話的語氣說道。
顧行舟噎住。
而我只是對他揮揮手，直接關上了房門：「拜拜，哥哥。」
-5-
晚飯，餐桌上。ƭù₅
或許是出於補償心理，顧母特地問了我喜歡喫的，讓人做了一桌子的肉。
見我毫無芥蒂地喫了，顧家父母臉上的神色才輕鬆了一點。
「小小，以後你就是我們顧家的女兒，明天我會讓趙祕書帶你去改姓。」顧父說道。
我環視了一圈在座的幾人，最後目光在顧晚晴微腫的眼皮上逗留了一瞬，才問道：「那她呢？也要改回姓姜嗎？」
顧家父母剛放鬆下來的臉色又瞬間僵住。
顧晚晴神色一滯，隨即咬了咬脣：「如果妹妹真的那麼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搬出去住的。」
她雙目含淚地看着我。
「姜小小，你不要太過分！」沉不住氣的顧行宇已經跳起來罵我了。
「我只是問她要不要改回她親生母親的姓。」我神色淡淡地瞥了顧行宇一眼。
聽到我沒有要顧晚晴搬走的意思，顧家父母明顯是鬆了口氣。
看到他們的反應，我忍不住笑了。
「不過既然她主動提起這件事了。」
「那就按她說的，讓她搬出去住吧，畢竟她也說得沒錯，我確實不喜歡她。」
「姜小小！」顧行宇暴躁地瞪着我，「你怎麼這麼惡毒！虧得晴晴姐還和我說要把她的房間讓給你！晴晴姐處處讓着你，你爲什麼還要針對她！」
「算了，阿宇，我知道妹妹她不喜歡我，這一切本來就是我該還給她的。」顧晚晴小聲啜泣。
「小小……」顧母看得心疼，爲難地看着我。
我卻只是淡定地從口袋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照片，丟在桌上。
衆人看清照片上的臉後，下意識都看向了顧晚晴。
因爲顧晚晴長得實在和她親媽姜紅芬太像了。
「所以現在你們能理解我爲什麼不喜歡她了嗎？」
我擼起衣袖，用雙手撐着下巴，讓小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痕赤裸裸地展露在衆人的面前。
或許是因爲之前已經見過我手背上的傷，顧家父母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什麼。
我就直接將手臂內側，姜紅芬用刀刻上去的「賤狗」兩個字展示給他們看。
這一下，顧家人終於沉默了。
-6-
我心情很好地往自己的碗裏夾了兩大塊肉。
而杵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顧晚晴，就只能無助地看向顧家人。
顧行舟最終嘆了口氣，對我「好言相勸」：
「小小，我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難，但晴晴從小就在我們家長大，和我們感情很深，我們是不會把她送走的，也希望你不要因爲她媽……那個女人的事遷怒她，以後能和晴晴好好相處。」
我放下筷子，沒有搭理顧行舟的話，似笑非笑地看向顧晚晴，問道：
「那你呢，你想和我好好相處嗎？」
顧晚晴一愣，馬上紅着眼眶，委屈巴巴表態：
「妹妹，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從一開始就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相處的。」
「所以說，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離開顧家嘛。」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動不動就說要把一切還給我呢？就爲了噁心一下我？」
顧晚晴眼底迅速泛起一絲驚慌失措，泫然欲泣道：「我沒有……我不是……」
我卻不打算再繼續看她的表演，直接說了句「我喫飽了」就起身往二樓走。
這時顧行宇終於反應了過來，追過來攔住我：「你去二樓幹嗎？」
「剛纔不是你說的嗎？你的晴晴姐要把她的房間『讓』給我，我接受了。」我眯起眼，用和善的笑容看向顧晚晴和顧家其他人，「不會這也是假的吧？難道是知道我住在客房，故意說出來刺激我的？」
顧晚晴忙道：「不……不是，我是真心想把房間讓給妹妹的，只是……」
「那就好。」我打斷她，對一旁的管家道，「那就麻煩宋阿姨現在就安排人把顧晚晴的東西搬到客房吧，畢竟讓我動手的話，少了點什麼，我可說不清楚。」
宋姨爲難地看向顧家父母。
「怎麼？顧晚晴自己都同意了，還有人有別的意見嗎？還是說你們覺得我不配？」我問道。
「不是，小小你不要多想。」顧父對宋姨道，「就按三小姐說的辦。」
「爸……」顧晚晴睜大眼睛，搖搖欲墜地看着顧父。
顧父愧然別過頭，催着顧行舟儘快安排二樓空房間的裝修。
接我回來前沒着急裝修，這會兒倒是急上了。
真有意思。
但更有意思的卻是顧晚晴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
我知道她終於是要忍不住了。
對嘛，這纔像那個假裝自己打錯電話，藉着和陌生阿姨傾訴煩惱的名義，暗示姜紅芬看住我的顧晚晴嘛。
-7-
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是姜紅芬弟弟的兒子考上高中的升學宴那天。
姜紅芬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之後就一直得意地大笑。
她說她父母從小就偏心弟弟，爲了給她弟弟結婚買房，二十萬彩禮把她賣給了一個老瘸子。
老瘸子意外死後，爲了補貼孫子，她父母又搶走了所有的賠償金。
「可那又如何，他們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孫子，拼死拼活也就考個普通高中。我的女兒就不同了，她一出生就成了公主，一輩子都會是公主。」
「只要沒有你這個掃把ṭū₋星！對，只要沒有你。」
她醉醺醺的，想去找木棍打我，卻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只是姜紅芬往常喝醉都很安靜，這一次卻一反常態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的女兒如何如何？
從她含含混混邏輯不清的醉話裏，我拼湊出了整個故事。
——我不是她的親女兒，而她的親女兒正在我的父母那裏享福，而且她的親女兒似乎一直在裝作不知情接近她，引導她讓我遠離我的親生父母。
大媽們知道後，立刻帶我去報了案。
又怕我再遇到什麼，就集資給我配了部手機。
但等我們從警局回去時，姜紅芬已經消失了。
……
顧晚晴的東西就都被搬了出來。
不得不說，她的東西是真多啊。
光是衣帽間裏的衣服首飾，就塞滿了整個客房。
加上別的，用了整整兩個客房才塞下。
相比較而言，我隨身帶來的一個書包加一個購物袋的家當，看起來就顯得十分寒磣了。
顧母有些尷尬地站在空蕩蕩的大套間裏，看着我把僅有的兩套衣服掛在足有整個房間大的衣帽間裏。
方纔因爲我「搶」了顧晚晴房間的不悅，在這一刻變成了愧疚。
「小小……」她開口。
我卻只是假裝看不見她神色的變化，依舊戴着廉價藍牙耳機和大媽們視頻打卡廣場舞。
直到她躊躇着想要離開。
我才扭過頭，喊了她一聲：「媽。」
她驚訝地看着我，眼中很快就溢出了淚花。
這是我回來後第一次開口叫她。
「小小。」她過來拉住我的手，真情流露道，「小小，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爸爸媽媽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絕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這一瞬，我的鼻子也小小地酸了一下。
「那如果我告訴你顧晚晴和姜紅芬一直有聯繫，你會相信我嗎？」我問道。
顧母沉默了，晶瑩的淚光卡在眼眶中，再不復方纔的感動。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
從剛見面我看到他們對顧晚晴的態度時，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即便不相信，你會讓人去查清楚嗎？」
「小小……這這不可能。」她慌張道。
我笑了，又恢復了平素平淡而無所謂的樣子。
「好，我明白了。」我笑着把顧母推出了房間，「我要休息了，顧夫人。」
然後毫不猶豫地關上了房門。
也徹底關上了我心裏的那扇門。
我拿出手機，給上面的一個頭像回覆了信息：【好。】
既然顧家人並不願意幫我討回公道，我便只能自己報這個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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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決定之後，我以顧晚晴沒有改姓爲由，拒絕了改姓和遷戶口。
對此顧家人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拿我沒有什麼辦法。
在顧家待了一段時間，終於到了開學這天。
我穿着大媽們給我買的新運動裝下樓，顧行宇一見到我，就嗤笑出了聲。
「你不會想穿這個去報到吧。寧華和你之前讀的那種垃圾學校可不一樣。」
「所以呢？」我拉開椅子坐下，直接脫了外套，露出裏面的廣告短袖 T 恤，「還是說你覺得我這樣去會比較合適。」
看到我手臂上的傷痕，顧行宇的臉色馬上變得難看起來。
顧母立刻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我：「這是我和你爸給你的零用錢，你可以去買點你喜歡的衣服。」
我看了眼面前的銀行卡，問道：「這裏面有多少錢。」
「十萬。」顧母道，「以後每個月我們都會往這張卡里打十萬。」
顧母說這些的時候，顧晚晴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得意。
「能先給我六十萬嗎？」我問道。
顧行宇立刻嚷道：「姜小小，你以爲你是誰？我和晴晴姐每個月零花錢也就三十萬，就憑你還想比我們多……」
顧行宇的聲音在顧家其他人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哦吼，有人自爆卡車了。
我彎了彎嘴角，平靜地看着幾人。
「那個小小，我和你媽是考慮到你原來的情況，所以才酌情定了十萬。」顧父不尷不尬地解釋道。
我沒有說話，繼續看着他。
顧行舟見狀問我：「你要六十萬幹嗎？我們家雖然有錢，但你剛回來，我們也不希望你學會那些愛慕虛榮鋪張炫富的做派。」
「是嗎？哪種做派，生日就送三千萬珠寶的做派？」我從嗓子裏帶出些譏諷的笑意。
這是照顧顧晚晴的傭人故意和我說的。
顧晚晴去年生日，顧行舟直接從拍賣會拍了一條價值三千萬的粉鑽給她。
本來是想和我炫耀，讓我認清自己的位置，但我這麼「坦誠」的一個人，當然是有疑問就問咯。
顧行舟眸光一冷：「你能不能別每一句都這麼尖酸帶刺！」
我笑着反擊：「你也可以不用每一句都那麼陰陽怪氣，想說我不配，直接說就行了。這些年，她媽媽天天都罵我是婊子賤貨，根本不配活着，我早就習慣了。」
顧母忙出來和稀泥：「小小，你哥哥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想知道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我問顧母：「如果顧晚晴花了六十萬，你們會問她幹了什麼嗎？」
顧母噎住。
「當然不會，就像你們家傭人說的，顧晚晴隨便定個包配貨就能花掉幾十萬。」我看着顧母，「而我想花錢去掉身上這身疤，也是愛慕虛榮鋪張炫富。」
顧母睜大了眼睛，眼中瞬間充滿了愧意。
但我很清楚，這點愧疚不過是暫時的，很快她的心還是會偏到顧晚晴的身上。
所以我直接起身道：「我喫飽了。」
顧母見我往外走，忙道：「等等，讓司機送你。」
我回頭看了顧晚晴一眼，拒絕了：「這個時候你確定想讓我和你們的寶貝養女待在一輛車裏？我可不敢保證我Ṫù₁看着她這張臉會做出什麼舉動。」
這下顧母也不說話了。
我又故意看了下顧行舟，笑道：「對了，今天的話傷害到我了，所以從開始我就不回顧家住了，除非始作俑者向我道歉。」
顧行舟面色一凝。
-9-
我原本打算走出別墅區後再打車。
沒想到走到一半，後面就響起了顧行宇的聲音：
「喂，你上來！」
他在車窗裏滿臉暴躁地衝我喊。
我瞥了他一眼，當沒聽到。
「晴晴姐沒在！」
他讓司機停車，跑過來硬是把我拽進了車裏。
「你是傻子嗎？知道從這裏走出去要多久嗎？」他把我按在座位上，對我大聲嚷嚷道。
我看着他：「他們不知道你跑出來送我吧？」
「要、要你管！」他煩躁地撓撓頭，又丟給我一張銀行卡，「裏面有一百萬，你找個好點的醫院，把你身上的疤去了，難看死了。」
我把卡扔了回去：「不要，你不是很討厭我嗎？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你畢竟是我姐！」他梗着脖子大聲道，彷彿這樣就能顯得他很有理。
但說完，他的臉又一紅，彆彆扭扭地轉開頭：「只要你不欺負晴晴姐，我可以勉強認你這個姐姐。」
「不用勉強。」我道。
「你！」他氣哼哼地踢了一腳前座，卻還是把卡塞進了我的書包裏，「反正我給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往回要的。」
「你爲什麼對顧晚晴這麼好？」我下意識問了一句，「就因爲她和你一起長大？」
「當然不是，小時候我逃課都是晴晴姐幫我打掩護，我想玩樂隊，爸媽反對，也是晴晴姐把她的零花錢給我支持我，總之，每次我闖禍，都是晴晴姐幫我。」
「是啊，就連你考試都是你的好姐姐幫你作弊。」
我無不嘲諷地說道。
顧行宇一驚：「你怎麼知道……不是，你不要污衊我！」
我看着他的反應，就知道那個人給我的資料和我這段時間調查到的事，都是真的了。
顧行舟早就知道顧晚晴不是顧家的親生女兒，並且還和顧晚晴是那種關係。
他爲了將來能獨掌顧氏，一方面利用顧晚晴和姜紅芬的關係，讓我回不了顧家。
另一方面又唆使顧晚晴各種慣着顧行宇，將他培養成一個廢物，讓顧行宇完全和他失去競爭顧氏的資格。
再想到這幾天所看到的顧行舟對顧晚晴明裏暗裏的維護，我就感到一陣惡寒。
到了學校門口，我下車，又看了顧行宇一眼，最後還是道：「看在這一百萬的份上，我勸你一句，離你那好哥哥好姐姐遠點。」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10-
也不知道顧家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到了班上我才發現，他們竟然把我和顧晚晴安排在了一個班級。
果不其然，我剛走進班級，班上的人看向我的目光就十分微妙。
尤其是在看到我身上的廉價運動服時，有人甚至嗤笑出了聲。
「什麼人啊，不會以爲被顧家收養了，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了吧。」
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
想來是顧晚晴已經提前和她的這些同學說了什麼了。
但班主任卻好像沒聽到一般，只是讓我上臺做自我介紹。
下面的人紛紛向我投來輕蔑的目光。
顧晚晴的眼中更是閃過了一絲按捺不住看好戲的神情。
這個人還真是不長記性啊。
所以我依照「國際慣例」脫了外套，然後真誠地和在場的人介紹起自己：
「大家好，我叫姜小小，班上的顧晚晴，從某種意義上算是ŧŭ̀₁我的姐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當年她的親生母親爲了讓她過上好日子，趁着在顧家幫傭的機會，將我和她調包了……」
「而我身上的這些傷，就是她母親……」
在我說到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時候，班級裏出現了我熟悉的沉默。
這個年紀的人，是最容易被煽動的，同樣也是最容易被道德感壓垮的。
更何況就連班主任看到我身上的傷痕時，臉上都不由有一瞬的不忍。
看得出來，今天有不少同學晚上回去會睡不着覺了。
當然最睡不着的那個人，肯定是顧晚晴。
她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坦誠地毫無羞愧地在所有人面前揭露出自己不堪的經歷。
但我又爲什麼要覺得羞愧？
如果這個世界連受害者的傷口都容不下，那麼錯的應該是這個世界。
我直視着已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顧晚晴，笑道：「所以晚晴姐姐，對於我的話，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顧晚晴愣住，淚光盈盈地看了看周遭的目光，最後終於頂不住壓力，哭着跑了出去。
下課之後，剛剛還在等着看我出醜的同學，紛紛過來關心我。
這時我的手機鈴響起，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顧行舟。
我直接按了掛斷。
一旁眼尖的同學問我：「你怎麼不接？」
我坦白道：「我哥偏心顧晚晴，這個電Ṱùₚ話十有八九是來罵我的。」
同學們看我的眼神中就又多了一絲同情，甚至還給我說起了顧家的八卦，包括顧晚晴那個至今沒有露過臉的未婚夫。
「你得留心點，以前傅時嶼是好，但現在傅時嶼都成植物人了，你小心你家把這門聯姻按在你頭上。」
上課鈴響前，我的新同桌小聲提醒了我一句。
我又想起了手機中的那個頭像。
【見一面吧。】我給那個頭像發道。
-11-
放學後，我回了幸福村。
先找到了宣阿姨和王大媽，給了她們十萬，做舞蹈隊的活動經費。
然後去擺夜市的地方找到了周尋，把存着整整七十萬的卡往她的小攤上一拍，道：「老闆來碗麪，喫完收攤，從明天起，你給我回學校上課去。」
周尋呆住，拿着鍋鏟在原地發了半天怔，才聽明白我的意思。
周尋曾經從姜紅芬的姘頭手裏救過我的命。
也曾經爲了給我買藥偷過東西，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如果說大媽們給了我長輩的關懷，那周尋就是唯一一個會爲了我豁出命的人。
我曾經期待和她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
但她妹妹病了，手術費加預後治療需要六十萬。
即便是保守治療，每個月也需要好幾千的醫藥費。
爲了給她妹治病，周尋放棄了學業，白天進廠，晚上擺炒麪攤。
周尋看着我，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張了張口，又不知該說什麼，就用袖子擦了把眼淚道：「你等一下。」
說着，就給我炒了一碗麪。
喫碗麪，我交代周尋，一定要趕緊回學校去。
「阿尋，你和我都是在泥潭子裏掙扎的人，有了機會咱們就一定要爬出去。」
說完，我離開了麪攤。
剛走出夜市，轉進小巷就遇到了一個人——本該躺在牀上當植物人的傅時嶼。
他就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聯繫的那個神祕人。
-12-
「顧行舟藏匿姜紅芬的地方。」
江邊，黑色的轎車中，他將一個信封遞到我的面前。
我有些驚訝：「你不怕我拿到姜紅芬的行蹤後就後悔，不和你合作嗎？」
他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道：「你不會，因爲真正把你害成這樣的人，除了姜紅芬，還有顧行舟和顧晚晴，這點我們目標一致。」
半年前，傅時嶼出車禍的那天，他撞破了顧行舟和顧晚晴偷情。
當時顧晚晴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諒，而顧行舟卻偷偷讓人在他的車上動了手腳……
那場車禍雖然沒有要了傅時嶼的命，卻讓他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那點證據早就被處理乾淨。
所以傅時嶼隱瞞了自己甦醒的消息。
一邊着手找出傅家和顧行舟勾結的人，一邊找機會向顧行舟和顧晚晴報仇。
「據我的人調查，那天姜紅芬會突然和你『酒後吐真言』說出你的身世，應該也是顧行舟讓顧晚晴安排的。」
「因爲顧家不願意放棄和傅家聯姻的好處，但顧行舟又不捨得讓顧晚晴嫁過來，所以才設計，讓你回到顧家。」
傅時嶼看了眼我手臂上露出的傷痕，抬手摸了摸他手臂上因爲車禍留下的疤，嘴角微揚：「爲了讓你代替顧晚晴嫁給我這個『植物人』。」
「等等，如果我沒記錯，法定結婚年齡不是二十嗎？你們豪門聯姻這麼草率的嗎？」我忍不住問道。
傅時嶼怔了下，然後自嘲地笑笑：「利益交換之下，沒什麼不可以的，領不了證就讓人先嫁過去，重要的是締結姻親關係背後的利益。」
「不過我們這次的計劃，一定會讓顧氏遭受重創，所以我個人還是建議你想清楚。」傅時嶼道，「畢竟那是你的親生父母。」
我捏了捏手中的信封，又想起這幾日與顧家父母相處的時光，堅定道：「不用想，這一局我入。」
因爲我很清楚，只要有顧氏的庇佑，顧行舟和顧晚晴就永遠都不會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我在外面住了半個月，並拉黑了顧家所有人的聯繫方式後，顧行舟終於還是屈尊降貴來和我「道歉」了。
只要是因爲想讓我出席顧晚晴十八歲成人的生辰宴，順便將我介紹給衆人。
讓大家都知道顧家還有我這個女兒，爲讓我「嫁入」傅家做準備。
只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顧家竟會如此，連個單獨的歡迎會都不願意給親生女兒辦。
-13-
顧晚晴生日宴這天，顧家父母幾乎把寧城的整個富豪圈都請來了。
顧晚晴穿着最新款的禮服，戴着千萬級的珠寶站在顧家人的中間。
而我則穿了件遮住手臂的禮服站在一邊。
顧父看着我的裝扮和儀態，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顧晚晴亮完相後，顧母纔過來挽住我的手，將我介紹給在場的人。
顧母走後，顧行宇跑過來上下打量了我身上的禮服，皺眉道：
「這不是去年的款式嗎？我看 C 牌不是送了好幾款高定來嗎？你幹嗎不穿？不對，你怎麼還擋着手臂，你沒去做除疤嗎？」
「姜小小，你不會是騙我錢吧！」
他躲着周圍的人小聲憤怒道。
看着他這張二傻子的臉，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他卻似乎因爲我這一聲嘆氣，腦補出了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麼？」
「爸媽要把你嫁給姓傅的那個植物人的事。」
他皺眉看着我，又塞給我一張卡：「你要是不願意就逃吧，這裏面還有一百五十萬，你拿着跑路，等你以後結了婚再回來，他們也就沒辦法了。」
「你就不怕我跑了，他們把你的晴晴姐嫁過去。」
「不會的。」他道，「就算爸媽願意，大哥也不會同意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心虛。
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
這時, 顧晚晴已經走上臺發言了。
「天吶，那是什麼？」
人羣中有人看着臺上的大熒幕驚呼。
還沒反應過來的顧晚晴不解地回頭, 就看到了她和顧行舟越軌的畫面。
「這是兄妹亂倫？」
臺下的人竊竊私語。
而顧晚晴則早已面如金紙了。
這時還是我身邊的顧行宇，猛地衝上去，護住顧晚晴, 喊着讓人把投影關了。
只可惜他的話才喊了一半，投影上就出現了另一段, 傅時嶼讓人跟蹤顧晚晴和顧行舟拍到的畫面。
「顧行宇？他就是個傻子, 我指哪兒他就打哪兒。」
「到底還是哥哥你聰明，讓我從小就慣着他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還以爲這是我對他好呢……」
投影的插座被拔，視頻也戛然而止。
原本還在護着顧晚晴的顧行宇, 木然看着身邊的顧晚晴和麪前的顧行舟, 臉上竟只剩下了分不清哭笑的表情。
我知道這一刻他的世界觀崩了。
-14-
顧家亂成一團，我則給傅時嶼發了一條：【好了。】
就轉身離開了現場。
這就是我今天回到顧家要做的事。
很快顧家的這場鬧劇就登上了熱搜, 引起了巨大的輿論風波。
就在顧家人被輿論搞得焦頭爛額的時候。
傅時嶼出手了。
先是顧家的幾個子公司被調查, 接着顧氏在做的幾個大項目紛紛曝出了問題，銀行方面也開始拒貸……
加上顧家本來就處在輿論中心, 這一下顧氏下面品牌紛紛被網友列表抵制。
顧氏的競品也開始落井下石, 顧氏產品曾出現的問題被挖出來大肆宣傳……
而就在顧家父母因爲稅務問題被帶走調查的時候, 傅時嶼讓人曝出了顧行舟買兇殺人的事。
原來姜紅芬當年的那個姘頭根本就不是逃賭債失蹤了。
而是因爲發現了姜紅芬掉包我和顧晚晴的事, 以此勒索, 而被顧行舟買兇殺了。
這一整套組合拳下來, 顧氏的股價已經跌到了谷底，大量項目違約, 加上稅務問題。
顧家面臨的將是鉅額的違約金和罰款。
在這個過程中，傅時嶼趁機併購了不少顧氏的核心業務。
當然，他也給了我相應的回報。
而我除了協助警方抓到姜紅芬, 依舊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讀書上。
好在因爲有我一開始坦白身世的事打底, 班上的同學在知道顧氏的事後，對我的遭遇更多的還是同情。
高考結束後, 姜紅芬的案子也終於被判了下來。
我終於親眼見到了她進了監獄的這天。
高考成績出來的這天，周尋陪已經成年的我去戶籍中心改了名字, 不姓顧也不姓姜, 和周尋姓周，名向陽。
以後的我，新生向陽。
這之後顧行宇和顧母也來找過我。
顧行舟和顧父都已經進了監獄, 顧晚晴因爲刺激太大精神失常，傷了幾次人也被關了起來。
傷心之下，顧母便想來我這裏尋找她失去的親情。
但我沒有見他們, 只是把顧行宇之前給我的錢還給了他，至於這些錢夠不夠他們償還那些鉅額債務, 就不是我關心的事了。
可我沒想到顧母會上門來堵我。
她說：「小小, 媽媽是真的知道錯了。」
但我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道：「顧夫人，當初我問過你，如果我告訴你顧晚晴和姜紅芬一直有聯繫，你會相信我嗎？你還記得自己的回答嗎？」
「從那天起, 我就沒有媽媽了。」
顧夫人面色煞白。
而我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離開，走向我的新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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