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第三年，我打掉了他的孩子

陸寒深破產第三年，我打掉了他的孩子。
他一邊跪下，一邊哭着哀求：「生下來我求你。」
他功成名就，我作爲白月光回國。
狹路相逢，他菸頭掉了，又重新撿起。
「我現在成功了，想回頭？做夢。」
我沒帶兒子出來。只是想再看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

-1-
我去市場買菜，遇到了從邁巴赫裏下來的陸寒深。他在等人。
我提着菜籃，遠遠地看着他，沒過去。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那不是嫂子嗎？」
陸寒深看見我，眼含深深的詫異之色，他手裏的菸頭掉在了地上，又重新撿起。
詫異被掩去，換上了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誰是嫂子？你沒有嫂子。」
他不看我。
他周圍的小弟義憤填膺：「對，在深哥落魄的時候，打掉了孩子，自己出國。算什麼嫂子？」
「拜金女。不配深哥一個表情。」
我攥緊了菜籃。
我早預知了這樣的結果，所以雖然我知道陸寒深現在飛黃騰達了，但我沒去找他。
因爲他崛起時，我沒在他身邊。
三年前，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
「別打掉。生下來，求你。我能養活孩子。生下來。」
他眼睜睜地看着我去醫院做了人流。
我遠遠地看着，在所有人都沒注意我的時候，轉身走了。
沒看到陸寒深在車上看着我的背影，很久很久，然後開車走了。

-2-
我回到逼仄的出租屋，三歲的兒子在畫畫，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
他很乖巧地喊：「媽媽。」
我揉了揉他的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聰聰很乖，作業完成到哪裏了？今天媽媽高興，給你做糖醋排骨喫。」
陸聰聰：「媽媽爲什麼高興呀？」
「因爲遇見了你爸……叔叔。」
陸聰聰：「就是那個媽媽總是盯着照片看的叔叔嗎？」
孩子的聲音總是充滿着童真。
我沒否認：「嗯。」
陸聰聰趴在我的腿上：「媽媽，那你再去嫁給叔叔好不好？聰聰很懂事，不會跟叔叔搶媽媽。」
這孩子。
我揉了揉他的頭。
「聰聰認真完成學業就好了，媽媽不嫁了。」
在國外，我跟聰聰擠在一個小出租屋裏，學到了一手很好的手藝。
我們在國外開了個小餐館，勉強生活着。
當在新聞上看到陸寒深重新登頂五百強的新聞時，我有種想回國的衝動。
於是帶着陸聰聰回國了。
不是想相認，是想再見見意氣風發的他。
三年前的分開，太狼狽了，在我心裏已經形成了刺痛。

-3-
現在見到了。
他比以前高了、帥了、沉穩了，眼裏多了些冷漠。
我很快就把紅燒魚和糖醋排骨做好了。
陸聰聰放下筆過來：「好香。嗚嗚嗚，果然是國內的飯菜更好喫。」
我幫他擦乾淨手：「聰聰，媽媽打算在附近開一家飯店，好不好？」
陸聰聰的眼睛亮了：「好！
「那聰聰每天都有好喫的飯菜喫了！」
陸聰聰和陸寒深小時候長得很像，粉雕玉琢，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過的都會知道這是親生兒子。
在國外時，我看着以前的照片，陸聰聰湊過來，指着陸寒深。
「媽媽，這是不是爸爸？跟我長得好像。」
我合上相冊：「不是。聰聰，你的爸爸已經不在了。這是你爸爸的弟弟。你的叔叔。」
我胡謅的，卻在孩子心裏留下了種子。

-4-
開飯店的第一天，吸引來了一個人。王梁，陸寒深忠心的小弟之一。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
「嫂子，不，喬然然，你陪着深哥六年，從白手起家到飛黃騰達，再到破產落魄，只差最後一年，你就先走了，你後悔嗎？」
我圍着圍裙，忙得腳不沾地。沒有回答他的話。
「王哥，你想喫什麼，我請。」
「喬然然，大家本來都很認可你的能力，認可你和深哥的感情，你讓我們大家都很失望。」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場景。
他們和陸寒深是一羣追夢的少年，對未來有種幹天干地的氣勢。
我慫，跟着陸寒深侷促地從他們旁邊經過。
「對不起，借過一下。對不起，借過一下。」
陸寒深和他們都看着我笑。
他們從來沒對我冷漠過，直到我跟陸寒深提出分手那天。
雨夜，他們陪着陸寒深跪下來求我。
「嫂子，至少把深哥的孩子生下來吧。」
「深哥還能有起家的機會的，把孩子生下來吧。求你了，嫂子。」
我沒有理會任何一個人。獨自走向了產室。
因爲我腦海裏有個系統跟我說。
【你不走，他永遠也成功不了，這是第三年了，現在你驗證好了吧？】
陸寒深破產第一年，系統就找上了我，要我在陸寒深破產的時候離開他。
我不願意。
系統：【那他就永遠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你不走，他就成功不了。】
我不信。
我倔強地陪着他度過了最艱難的三年。
那三年，我們連呼吸都在賠錢。
他所有兄弟包括他自己，從別墅搬到了平房，最後搬到了倉庫裏，擠在一起。
原本是月入幾千萬的總裁，最後幹着日入三百的苦力活，算着柴米油鹽，養活我們。
系統：【你再不走，他們就要負債了。】
「我想把孩子生下來。」
系統：【隨你，但他不能知道。】
陸寒深心越痛，翻身得就越猛，這就是劇情，不能違背。

-5-
我把招牌菜端到王梁面前。
「王哥，我不後悔。」
他恨鐵不成鋼，剛上的菜也沒有喫。最後失望地瞪了我一眼，走了。
「深哥一直都沒再找，所有人都知道爲什麼。
「最近他開始找女人了，我們也知道是爲了什麼。
「喬然然，你對不起我們所有人。」
因爲見到了我？所以重新找一個人，只爲了賭氣？
系統在一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但我不敢保證，我的破產 buff 還在不在。
我不想他回到之前那種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衣服洗白了都不敢換的落魄日子。
我想看他意氣風發。這纔是他。
初遇那年，我姥爺把我交給還在上大學的他，讓他照顧我。
「然然很聽話。別把她帶歪了就行。」
他帶我去爬山，做很多事情。
他的世界，好像很豐富、瑰麗，充斥着傳奇，我怯生生地，對什麼都有些害怕。
他帶着我，體驗心跳加速的驚險刺激。
我從大學畢業後就跟着他，陪着他跑生意，見證着他白手起家，也見證過他的一夕落魄。
我愛看他意氣風發、眼裏裝滿夢的樣子。

-6-
我準備帶聰聰去上一年級。
飯店開得不錯，一年級有託管，比幼兒園好。
這裏的學校，只要上過幼兒園，就能申請上一年級。
我見到了那輛熟悉的邁巴赫。
他也在送人？
一個女孩從遠處走過來，給他撐日光傘：「深哥，爲什麼要在這停？」
他捻滅了煙：「聽說有個熟人的兒子在這上小學一年級，過來看看。」
他看到了我。
我心裏一緊。
拿出帽子蓋在兒子頭上。陸聰聰疑惑地問：「媽媽？」
「聰聰乖，戴着帽子，太陽熱。聰聰去學校吧。媽媽就送到這裏了。」
「好的，媽媽。」
臨進學校時，聰聰回過了頭。
「媽媽，我看到了那個叔叔了，他旁邊還有別的女生。媽媽不準再喜歡他了哦。
「我只喜歡媽媽，只會愛媽媽的新爸爸。」
人小鬼大。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快去學校吧。」
陸寒深來到我面前：「那就是你兒子？」
我的聲音很淡：「嗯。」
我掐住自己的掌心，讓自己鎮定。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
「都上一年級了。
「喬然然，你打掉我的孩子，馬上就跟別人無縫銜接了嗎？
「還是說三年前那根本就不是我陸寒深的孩子？
「所以你才急着打掉，急着出國？」
他攥住了我的手臂，力氣大，讓我的手臂生疼。
我掙脫開。
「陸寒深，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鬆開手，嗤笑。
點菸，點了兩次才成功，他看着我。
「喬然然，你以爲我是想找你複合？
「我落魄了，你走。我成功了，你想回來？做夢。」
他眉眼恢復了漫不經心，「我就是想看看你落魄的樣子。」
他扯過旁邊的女孩，摟着她的腰，鑽進了邁巴赫。
我久久愣在原地。
還好兒子沒看見，我哭了，乾燥的地板上有了一片溼意。

-7-
飯店ťṻ⁶開得如火如荼，我的手藝在這裏也發揮了作用。
沒人知道，我曾經管理過一個月入千萬的千人公司，我曾經是副總經理。
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招聘人工作。雖然沒陸寒深發展得好，但我也不算落魄。
我的夢想不是開飯店，等立足下來，我要過自己的生活。
沒人應聘。
我忙得焦頭爛額。
過了很久，我才發現不對勁。現在普遍薪資 4-5k，我給出了 6k 的薪資，怎麼會沒人應聘？
我逮住了門口一個正在看招聘信息的人問：「爲什麼不來我這工作？」
「街口一個人說了，誰敢到你店裏工作，每個月收 2k 的保護費。誰敢來？」
我來到街口，看到了正蹲在巷口抽菸的王梁。
他捻滅煙。
「深哥的意思。喬然然，你愛開飯店，深哥讓你開。但你別想找到人來幫忙。
「要讓你也體會到沒人幫忙的感覺。」
「……」有點幼稚。
但沒做太過分。
王梁：「深哥要看看，你是爲了誰這麼拼。又替他生孩子，又爲他離開他。還爲他開飯店，喬然然，你之前的志向可不是這個。」
ṭū⁺之前那麼狼狽，所有志向都得屈服於生活。
我抬頭看他。
「讓他不用等了。飯店不會有別的主人。
「你就當我孩子他爹死了。」
遠處，傳來了砸牆的聲音。
陸寒深走出來。
「喬然然，你就這麼賤？他人都死了，你還要爲他養孩子？
「還開飯店？你之前最討厭做飯。
「果然，小丑還是我自己。你不是不想做飯，只是不想爲我做飯。」
陸寒深眼眸平靜，但卻能在其中感受到波濤洶湧。
我手指蜷了蜷，抬頭：「是啊，陸寒深。
「你還來找我、關注我，是在犯賤嗎？」
我不敢賭。不敢賭自己身上的破產 buff。
他右手的骨節還透着血跡，他攥着我的衣領，又鬆開。
「沒關係，喬然然，你會來求我的。」

-8-
陸寒深走後，我順利招到了一個剛畢業的男大學生李誠，月薪 6k。
他熱淚盈眶：「姐，我學會計的，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高薪的工作。」
我把所有雜活都交給他。
自己開始天馬行空，完成未完成的藝術。我的理想，從來不是什麼家財萬貫、柴米油鹽。
沒想到，飯店出事了。
「腹瀉、食物中毒，你飯店生產、銷售有毒、有害的食品，是私了還是報警？」
「私了給我們兩百萬，報警你就等着五年有期徒刑吧！」
我趕到店裏時，店裏的客人已經走完了，兩個人拿着棒球棍把店裏砸得一團糟。
李誠流着冷汗和他們周旋。
「老闆不在，哥，你們冷靜一點？」
看見我來了，他差點哭了，「老闆……」
我看了他們一眼，選擇報警。
還沒報警，棒球棍就砸了過來，狠狠地打在我右肩上。
我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右手扎進了地上的碎玻璃碴，血肉模糊，生疼。
「李誠，報警。」
「報你媽的警。你生意這麼好，給我兩百萬怎麼了？都說了私了私了，婆婆媽媽的，煩死了！」
棒球棍不由分說地砸下來。我護住頭。
頭頂上傳來一道悶哼聲。
我睜開眼，棒球棍沒有砸下來，有人護在了我身上，不是李誠。
是陸寒深。
王梁很快帶着兄弟把鬧事的制服了。
有個醫生過來給我包紮。
陸寒深也受了傷。
他點着煙，漫不經心。
「一個女人，沒人護着，還想在這紮根？
「如果剛剛沒有我，你的手臂肯定完了。」
醫生在我的手掌裏挑碎片。
陸寒深擰着眉看了一眼。
「忍着做什麼？疼就哭出來。之前教你的全給忘了嗎？
「你男人是幹什麼喫的？」
他把煙捻滅。
「跟着他是喫苦，跟着我也是喫苦，喬然然，如果你當初不離開我，你現在早就過上理想生活了。」

-9-
我垂着眸，沒有看他。
「不勞陸總費心了。還有，今天的事，謝謝。」
他的手抖了一下。
「就沒別的要說的？」
「沒有。」
突然，王梁來報告：「深哥，發現了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小孩兒。」
我一驚，抬起頭。陸聰聰？不是讓他別過這裏來嗎？
陸寒深狐疑地看着他：「跟我很像？」
就在這時，陸聰聰已經進店了。
兩人打了個照面，陸寒深瞳孔睜大，他伸出手：「你是……」
陸聰聰對他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然後跑到了我身邊，「媽媽。」
我用沒受傷的手揉了揉他的頭：「你來這兒幹什麼？不是說了不準來嗎？」
「剛剛戰況這麼激烈，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他拿起我包紮好的手，吹了吹：「學校裏有個叔叔跟我說你出事了，讓我來這裏看看。」
王梁輕咳了一聲。
「那兩個混蛋打算綁架你兒子，被我發現，救下來了。不用謝。」
陸寒深往前一步，看着陸聰聰，聲音有些顫抖。
「這是……誰的孩子？」
我拍了拍陸聰聰的頭：「乖，聰聰，叫叔叔。」
陸聰聰喊了一句：「叔叔。」
陸寒深平靜的表情終於崩潰。
「我沒有兄弟姐妹，喬然然，這幾年，你到底騙了我什麼？
「如果我沒有發現，你又打算騙我多久？」
我沉默了。
他的聲音太大了，嚇到了陸聰聰，他往我懷裏鑽。
「媽媽，叔叔好凶。我不要他成爲我的新爸爸。」
「……」我也沒說要他成爲你新爸爸。
他又小小聲：「剛剛救我的王叔叔不錯，他可以成爲我新爸爸。」
王梁：「……」
汗流浹背了。
我輕咳一聲，抬起頭。
「只是長得像而已，陸寒深，這不是你的兒子。」

-10-
「我不信。不可能。我要帶他去做親子鑑定。」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把陸聰聰護在了懷裏。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陸寒深，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就算能回去，三年的隔閡，能這麼快Ṱű̂₀消散嗎？
我知道他恨我。而這個恨，不是陸聰聰一人就能抹消的。
我不想跟他過怨侶生活，更不想失去陸聰聰，被他搶走撫養權。
更何況，我ẗų⁽還有個破產 buff。
陸聰聰必須留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他被搶走，我不能失去陸聰聰。
我站起身：「陸總，今天的事很感謝你，飯店重新裝修好後，歡迎你們來喫飯。只要是你和你的兄弟，在飯店存續期間，都免費。」
陸寒深一拳砸在桌面上，他眼眶紅了。
「喬然然，你非要跟我算得這麼清？」
在僵持的時候，王梁已經把陸聰聰的資料都找到了，交給了他。
「陸聰聰，陸聰聰。喬然然，你告訴我，如果不是我的孩子，爲什麼叫陸聰聰？爲什麼要姓陸？
「他就是我的孩子。」
他往前一步。
陸聰聰往我身上躲。
李誠報警，幾名警察進來了，在場的都要去做筆錄。
我把陸聰聰託付給了李誠暫居在店裏的妹妹。
等做完筆錄回來，陸聰聰卻不見了。
「老闆，有兩個人來把孩子接走了，就是在店裏幫你擋棒球棍的那個。
「打你電話沒打通。
「我看不是壞人，就沒報警。老闆要報警嗎？」
陸聰聰被陸寒深帶回家了？天塌了。

-11-
我比誰都更知道，陸寒深恨我，恨不得看我倒黴，看我狼狽。這樣，就顯得我當初離開他，有多麼錯。
我來到了陸寒深家。離開三年，我第一次踏入他這所別墅。
他把之前破產時賣掉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回來。
這棟別墅，我曾經住過。現在卻如客人般，第一次涉足。
「王叔Ťűₖ叔，你說帶我來見媽媽，媽媽呢？」
王梁輕咳一聲。
「先帶你見爸爸。」
陸聰聰：「爸爸？我沒有爸爸。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
「他換一身衣服，馬上到。」
陸寒深出現在他面前，手裏拿着個兒童玩具，有些侷促。
「陸聰聰。」
陸聰聰很禮貌：「叔叔好。」
陸寒深僵硬沉默了一瞬：「我是你爸爸。」
陸聰聰：「我不要你當我新爸爸。」
陸寒深表情受傷：「爲什麼？」țũ₌
「因爲你有別的女生了，不會對媽媽好。」
陸寒深的表情龜裂了一瞬：「別的女生？我怎麼不知道？」
王梁在旁邊咳嗽着提醒。
「深哥，兩個月前，你爲了氣喬……嫂子，找我妹妹演了場戲。」
陸寒深：「……」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蹲下身：「聰聰，我沒有別的女生，我也不是你的新爸爸，我就是你的爸爸。」
「我不信。雖然我才三歲，但我不是小孩兒了。」陸聰聰癟着嘴。
「媽媽說了你不是我爸爸。你是我叔叔。
「我要見我媽媽。」
陸聰聰要哭。
兩個男人手足無措。
王梁：「要不，深哥，循序漸進慢慢來？」
陸寒深：「不行。慢慢來，我怕她帶着孩子又跑了。
「她就是個狠心的女人。她離開的時候，都懷孕五個月了，我就這麼讓她沒有安全感嗎？」
他拳頭砸在牆上，估計又出血了。
我在落地窗外聽着。
陸聰聰看見了我，跑出來：「媽媽。我要回家。」
「嗯，媽媽帶你回家。」
陸寒深站在身後。
「喬然然，陸聰聰也是我兒子。」
我停頓了一下，攥緊了陸聰聰的手。
他的聲音第一次軟了下來，甚至帶着哀求。
「如果遇到了問題，可以來找我。我是他的父親。我有義務。」
「嗯。」
我帶着陸聰聰離開。
回家的路上，他問：「媽媽，那個叔叔爲什麼讓我喊他爸爸？」
我沉默了一下，打算說出真相。
「陸聰聰，媽媽騙了你。其實……」
陸聰聰依偎在我懷裏。
「媽媽，我只聽媽媽的。」
他自小就懂事。
在國外，我艱難地開小飯館的時候，他還小，幫不了什麼忙，但也會艱難地邁着小短腿，幫我擦汗。
如果沒有他，我承受不了背井離鄉的三年。

-12-
陸寒深常來找陸聰聰，打算混個臉熟。
因爲陸聰聰有些牴觸和畏懼他，又因爲陸聰聰對王梁有好感。
所以陸寒深來的時候，總帶着王梁一起來。
陸寒深：「……」
王梁：「……」
王梁偷偷找過我，他點菸。
「喬……嫂子，我和深哥打聽過了，這三年你們在國外過得並不好，你也沒有另找。
「那三年前，你爲什麼要離開？你知不知道，之前兄弟們有多崇敬你，後面就有多恨你。
「你成功讓我們兄弟全是光棍，因爲我們都不敢相信女人。」
「……」這帽子扣得有點大。
我沒有解釋，事實上也不能解釋，就算解釋了，他們也只會覺得是狡辯。畢竟，太玄幻了。
「你們怎麼想，就是什麼吧。」

-13-
陸寒深跟陸聰聰的關係逐漸緩和了。
他試探着問我：「媽媽，我跟陸叔叔一起玩，你介意嗎？」
怎麼介意呢？難道真的要自私到讓他們父子永不相見嗎？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隨心走，媽媽不介意。」
或許，兒子跟着陸寒深纔是最好的選擇。
陸寒森有資源、有錢，能給陸聰聰更好的教育，發掘出他更好的潛能，陸聰聰未來能有更多的選擇。
父母之愛子女則爲之計深遠。
把陸聰聰作爲籌碼，或者拼命阻止他們父子見面，都是對陸聰聰不利的。
也許，他應該跟着他爸爸。
我想了很多。
我開飯店是爲了陸聰聰，希望能掙錢，給他更好的教育。
希望他的人生能順遂。
但，如果陸寒深接管了陸聰聰，我就沒必要再讓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情。
陸聰聰也沒必要羨慕小朋友的補習班，喜歡什麼只能跟着視頻偷偷學。
我不愛做飯，也不愛跟柴米油鹽打交道。
我的未來已經侷限了三年又三年，我想爲自己活一次。

-14-
這一天，陸寒深又找藉口來找陸聰聰。
我把他喊出了房間，遞給他一份協議。
「我可以把陸聰聰的撫養權變更給你。但我有幾個條件，其一，一旦對陸聰聰不好，或者他不滿意，我有權拿回撫養權。其二，不能阻止我跟陸聰聰溝通或見面，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只要我們想見就能見。」
陸寒深沒有說話。
我等了兩分鐘，見他沒有回應，我收回協議。
「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變更了。」
陸寒深按在協議上，許久。
他看着我。
「喬然然，讓我答應也可以。我需要你過來一起住兩個月。
「陸聰聰也是你的兒子，你不會想就這樣撒手不管吧？」
他手寫了一份協議，推給了我。
【滋喬然然於陸寒深家中居住兩個月，撫養權變更協議生效。否則協議立即作廢。陸寒深有權每時每刻出現在陸聰聰身邊，盡父親義務。】
「……」
這個條件很誘人。
如果是因爲變更撫養協議住進陸寒深家，不算是複合吧？應該不會觸發破產 buff 吧。
「行。」我簽了字。
兩份協議一人一份留底。

-15-
晚上回到家，我忍不住又做了一大堆好菜。
陸聰聰眼睛亮亮的：「媽媽，好香，是爸爸要過來喫飯嗎？」
「……」
沒有，單純就是開心。
陸聰聰噠噠跑到電話機前：「那我催一下爸爸，聰聰餓了。」
「……」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電話已經打出去了。
「爸爸，我是陸聰聰，你什麼時候過來？媽媽已經做好飯等你了。」
對面啞了一下，能清晰地聽到慌亂聲。
「聰聰，我馬上到。等我十分鐘。不，八分鐘。不，五分鐘。」
我沒忍住。五分鐘，他是要飛車嗎？要是出車禍了怎麼辦？
我出聲：「不要太急。」
陸寒深猛咳了幾聲：「急？我怎麼可能會急？」
電話還沒掛斷。
王梁問：「深哥，去哪呢？」
陸寒深：「老婆做了飯。老婆孩子都等着呢。」
王梁：「……這就老婆上了？」
好像才發現電話沒掛斷，陸寒深一把把電話Ţų₇掛斷了。
「聰聰，爸爸馬上來。」
「……」
着急忙慌的，跟以前的他好像不太一樣了。以前，他從來都是從容的。
是因爲曾經失去過嗎？
陸聰聰搖了搖我的手。
「媽媽，爸爸要來了，該準備三副碗筷了。」
這孩子。
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揉了揉他的頭：「嗯。
「聰聰很棒。」
我不應該再讓孩子操心纔對。
兩年前，我就知道，聰聰需要爸爸，聰聰也會想要爸爸。
我有時候偷偷看以前和陸寒深照片時，陸聰聰也會進來看。
聽我講我們的從前。
然後他指着陸寒深：「就這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叔叔最帥。」
我知道他想要爸爸。
就跟以前在國外孤苦伶仃，一個人撫養陸聰聰長大的時候，我瘋狂地想念陸寒深。

-16-
陸寒深敲門。
他第一次來我家。
「不用換鞋。」
出租屋逼仄。
之前忙得焦頭爛額，還沒來得及換另一個房子。
他很高，一進來，整個出租屋好像都小了。
陸聰聰跑過去：「爸爸。
「之前約定好了哦。你要是對媽媽不好，忤逆媽媽，不聽媽媽的話，我就不要爸爸了。」
陸寒深把他抱起來，視線落在我身上，又好像是在對陸聰聰說。
「爸爸最聽媽媽的話。只要她說，我就聽。」
「……」
再膩歪，飯都涼了。
忽然，陸寒深看到了牆上掛着一本相冊。相冊封面是他，我，和他的好幾個兄弟。
「……」
忘了收起來了。
我手指蜷了蜷。
「喫飯了。」
突然感覺自己真的好落魄。
三年過去了，陸寒深從落魄到起家成功，成爲雷厲風行的總裁。
而我，帶着一個孩子，還住在逼仄的出租屋。
手突然被碰了一下。
對上我的視線，陸寒深猛地縮回了手，表情中有一瞬慌亂，又迅速收起。
「只是看到了你手上有傷口。
「喬然然，你真的要只經營一個飯店嗎？你明明不喜歡也不擅長做飯。」

-17-
這一頓飯喫得不太溫馨，可以說味同嚼蠟，我跟他的地位天差地別。
我再一次深切感受到。
我已經不是陪在他身邊的喬然然了，也不是他兄弟認可的嫂子。
我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逃離他。在他飛黃騰達時，又再出現。
我是個膽小鬼，是個拜金女。
所有人都會這麼認爲。
我沉默了。自尊不允許我對陸寒深卑躬屈膝。
我做不到。
陸寒深給我夾了一筷子菜。
「手藝大有長進。但是，喬然然，有更適合你的地方。」
我詫異抬頭。
他把陸聰聰抱進了懷裏。
「我是聰聰的爸爸，我當然要爲媽媽負責。」
我看着舉止親暱的兩人，他們父子倆好像過分得好了。
三年的隔膜，好像是真的能消散就消散。只要有人退步。

-18-
第二天，我履行了協議，搬進了陸寒深的別墅。
窗明几淨，明亮亮堂，佔地面積極大。
跟我們的小出租屋簡直是天壤之別。
真的要自卑了。
我好像跟家裏的保姆沒有兩樣，保姆都還比我更光鮮靚麗一點。
「有些人呢，爲生活掙扎太久了，會忘記自己曾經是什麼樣子的，像以前的我，也像現在的你。但是，喬然然，我記得。
「我可以幫你想起來。」
他打了一個響指。
十幾個穿着西裝燕尾服的人魚貫而入，手裏拿着衣服。
陸寒深含着笑。
「自己換還是我來幫忙換？」
我有點慌。
「自己換。」
當家庭主婦太久了，掙扎太久了，帶聰聰太久了，我真的差點忘記了，我曾經也是叱吒風雲的副總經理。
該換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心境。現在心境到了，還缺一個機會。
可就算機會來了，我就能做好嗎？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觸過了，處理生意，包括其他。
三年洗禮，陸寒深變得更加冷厲、雷厲風行，是世界五百強 ceo，而我，越來越趨於家庭主婦，越來越向一個普通人靠攏。
拋開破產 buff，也許這纔是我不敢跟他相認的真正原因。
因爲我跟他地位天差地別了。
一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兩個人，真的能靠着年少時的一小段愛，就長久嗎？
不出軌？不變心？不分崩離析？我見過很多血淋淋的例子。
他會遇到更好、更能匹配上的人。而不是跟個沙礫一樣普通渺小、沒有特別之處的我。
我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
我在鏡前端詳。
最終選了兩套利落的西裝。跟很久以前的我一樣。
「很遺憾，喬然然，這些衣服試了就不能退換。都收起來吧。」
「……」
我看着那些人魚貫而出，留下來試過的沒試過的上百件衣服。尺碼都對了。
陸聰聰被收拾成了一個小王子。
他靠在鏡子前：「哇哦，媽媽，我好帥啊。」
小孩子知道什麼帥。
陸寒深抱起他，親了他一下。
「聰聰繼承了爸爸和媽媽的優良基因，當然帥了。
「聰聰喜不喜歡爸爸？」
陸聰聰：「喜歡。
「但是更喜歡媽媽。」
陸寒深：「……」
「好吧。爸爸也更喜歡媽媽。」
「……」
我看着他們插科打諢。
忽然覺得，這樣下去也不算不好。

-19-
我和陸聰聰都徹底改頭換面了，王梁來送文件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這是……嫂子？我去。
「打扮和不打扮，還真是兩回事兒啊。女人，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深哥，你要的東西。」
陸聰聰探頭過去，是一份文件。
陸寒深把文件推給我。
「我記得，你很擅長打理公司，你跟我說過想要開連鎖開遍全國。這是我在京市的分公司，我可以聘用你當總經理。如果一年下來，利潤超過 5 個點。公司就送給你。」
「……」
財大氣粗。
我推回去：「我不能要。」
我也沒理由沒資格要，以前陸寒深的東西，我可以說有我的一份。可是現在，沒有了。他一磚一瓦都是他自己掙來的，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到手的機會都不要，喬然然，這不是你的個性。」
以前我雖然慫，但對商業有很強的敏銳度，在該要的東西上，寸步不讓。雖然都是讓陸寒深出面。
我的手指蜷了蜷。
「你就不怕我失敗，破產了嗎？」
陸寒深漫不經心。
「像這樣的分公司，我有千百家。
「喬然然，不管你怎麼敗，我都能給你兜底。
「這就是我陸寒深。也是我現在能給你的，安全感。」
我心臟顫動了一下。
陸聰聰撲到我身邊：「媽媽，爸爸對你好，就收下吧。
「媽媽，遵從自己的內心。這是你教聰聰的。」
所以，他感受到了陸寒深的善意，很快接納了他。
我呢？我也該接納嗎？
陸聰聰是陸寒深的兒子，我是曾經往他心口捅過刀子的、拋棄過他背叛過他的女人。

-20-
我簽下了這份合同。
自這份合同簽下開始，我的人生好像一下子截然不同了。
回到飯店時，李誠驚訝了一下。
「老闆，你現在氣場好強。」
「……有嗎？」
「更凌厲也更漂亮了。都不太敢跟你插科打諢了。」
「……」
有嗎？
最近忙着處理公務，焦頭爛額，卻莫名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像是突然活過來了。
我給李誠升了職，又多招了兩個人，飯館全權由他經營。
他喜極而泣。
「老闆，我一個學會計的，何德何能！」
李誠現在的底薪加分紅，每個月至少能兩萬五了。
這是他應得的。
飯館在他的管理下，經營得非常好。
他的能力並不差。
以後攢到了資本，脫離出去單幹，肯定也Ťŭ̀⁽能幹得如火如荼。

-21-
分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陸寒深把我帶到了董事會。
董事會一片嘈雜，裏面幾乎都是跟着陸寒深白手起家的熟人，他的兄弟。
我一進去，嘈雜戛然而止。
所有的笑容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是她？」
「深哥的女人，在深哥落魄的時候離開，飛黃騰達時又回來。」
「誰讓她過來的？」
陸寒深抬起頭：「我。」
有人憤憤不平。
「深哥，憑什麼？她拋棄背叛你這麼多年, 現在回來, 還跟我們平起平坐？」
這確實是我的不對。
我以爲他會說，憑她在外面喫苦三年，幫他生了個兒子, 憑她實際上沒有背叛我。
陸寒深淡淡開口。
「憑她能把分公司經營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好。
「憑她能力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強。」
「……」
誇我？
不過好像確實有效果。
陸寒深罵罵咧咧。
「我老婆跟我鬧個彆扭帶球跑一下怎麼了？
「我都心痛完了，你們又替我心痛上了。
「好不容易人回來了, 你們還要嗆人。人跑了，誰給我找回來？
「更何況，你們這些個老光棍, 該找個老婆了。沒老婆，都不知道有老婆的好。」
他的兄弟們：「……」
戀愛腦總裁要不得。
我：「……」
他的話好密、好瘋、好直白。
好像是真正喜歡我到不可救藥的心聲。
能容忍我的一切, 接受我的一切, 包容我的一切。
只讓我能回來。
兩個人關係破冰，需要一個人無限妥協，那個人, 是陸寒深。
我站在上方，深深地對他們鞠了一躬。
「對不起, 缺席了你們的三年，但如果允許，我以後會一直都在。」
番外
陸寒深和王梁跪在陸聰聰面前, 一手拿着一個玩具, 哄他。
「聰聰, 告訴我們, 媽媽到底愛不愛爸爸？媽媽爲什麼要突然離開我們呀？
「聰聰這麼聰明，一定知道, 對不對？」
陸聰聰看了他們一眼。
「你要讓我相信你愛媽媽，我纔會告訴你。
「媽媽說了，感情是軟肋，不要被別人知道了。但我可以先抓住你們的軟肋。」
陸寒深：「……」
王梁：「哈哈哈, 小陸總真是從小就聰明。」
陸寒深帶着陸聰聰去他最隱祕的房間逛。
「這些, 我跟你媽媽的所有回憶都在這兒了。」
他撫摸着這些相冊, 有些顫抖。
「從帶她去爬山、攀巖、蹦極, 到我們一起創建公司，談生意。從輝煌到落魄, 她懷着孕, 站在門口盼着我們回來。
「她不喜歡做飯, 但她那段時間給我做了三年飯。因爲我無能。在外打拼，明明那麼努力了，卻沒有任何收穫, 給不了她好的生活。還要她在家裏等我。
「其實我不恨她。誰會一直執着在窮小子的身邊呢？」
「不對哦。爸爸。」陸聰聰突然抱起了毛絨玩具。
「媽媽家裏也有很多這樣的相冊，經常翻出來看。如果這是愛的話，她對爸爸的愛一樣不少哦。」
陸寒深猛地回頭，一滴眼淚砸在陸聰聰手上。
陸聰聰伸出手：「爸爸, 約定好, 我可以幫你追回媽媽。可是，你以後一定要對媽媽好，不要忤逆媽媽。
「要不然, 我也不要爸爸了。」
陸寒深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嗯。約定好了。我陸寒深一輩子，只會喜歡並愛喬然然一個女人，永遠對她好。
「也永遠是最疼陸聰聰的爸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