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外包

男友的媽媽車禍住院了。
男友特意讓我請了假，拎了大包小包去醫院看望她。
可誰知剛進病房，男友他媽就對我說：「這幾天要辛苦小玲了。」
「錦然開了那麼久的車肯定累壞了，趕緊去酒店洗個澡休息吧。這裏有小玲就夠了。」
好傢伙，這是直接讓我護工了？
我冷笑，「阿姨，您是不是搞錯了？」
「我和陳錦然只是普通同事，路過順便來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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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的媽媽車禍住院了，男友知道這個消息還是他媽住院第六天的時候在一個親戚的朋友圈裏。
他有些着急地打電話給他媽，他媽卻說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影響你的工作。
這話把男友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當即他就找到我跟我說明了情況。
於是我倆當天下午就請了假，開車直接去了醫院。
是三人間病房，男友他媽住在最靠裏的病房。
我們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巧看到男友他媽靠在枕頭上啃着蘋果，整個人看上去紅光滿面，完全沒有男友口中的「很嚴重」。
要不是右腳打了石膏，我都要懷疑她是來看望病人的家屬。
見到我們進來，男友他媽直接將啃到一半的蘋果丟掉，然後麻溜地將牀放平整，整個人鑽進了被窩。
我和男友拎着水果和補品徑直朝着最裏面的病房走過去，他媽才悠悠地從被窩裏探出半個腦袋，然後嫁妝虛弱地開口：「你們來了啊！」
她偏頭瞥了一眼我手上的東西，抬眸看向我，「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呢！」
男友將東西放在地上，坐在他媽的病牀前開始「盡孝」，一會兒拉着他媽的手問疼不疼啊，一會兒又剝橘子放他媽嘴裏，儼然一副二十四孝兒子。
他媽見自己兒子這副模樣，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2-
等男友拿着熱水壺去打熱水的時候，他媽忽然一臉驕傲地和病房裏的兩個病友說：「我這個兒子啊就是這樣，最見不得我受苦了。」
「所以我出車禍這麼多天，我都沒敢告訴他。」
「你們說，他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孩子，要是知道我住院了，又得上班又得請假照顧我的，多辛苦啊！」
「噢喲，真的當媽了，最見不得孩子受苦，我寧可自己受點罪的。」
「可是不知道這個孩子哪裏知道我住院的消息，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說要來看我，這不下午就請假過來了！」
「看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我就知道他這幾天肯定因爲工作的事情沒休息好，這又得費心照顧我。」
說着她眼睛忽然瞥向我，「現在好了！我兒子找了個女朋友，就不用受那些個罪了。」
病房裏其他兩個病友也附和道：「是啊，有了女朋友就不用受罪了。」
說這話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正疑惑什麼意思呢，就見男友他媽忽然拉住了我的手道：「這幾天就要辛苦小玲了。」
這時男友正好打水回來，他媽看着拎着熱水壺的男友眼底有一抹一閃而過的心疼，隨即開口道：「兒子啊，你開了那麼久的車一定累壞了，趕緊去酒店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吧。這邊有小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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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放下水壺看我的眼睛都在冒着金光，他拉我的手說：「我媽喜歡喫削了皮的蘋果，你等會兒給她削個蘋果。還有我媽初一十五是喫素的，今天正好是初一，等會兒去打飯的時候注意不要加葷腥，一點都不可以。還有……」
男友叮囑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一把甩開。
我有些錯愕地看着眼前這兩人，忽然就笑出了聲：「阿姨，您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和陳錦然只是同事。路過順便來看您一下而已，我等會兒就要回去的。」
我ţúⁿ這話一出，陳錦然和他媽都愣住了。
陳錦然陰沉着臉低聲問我，「嚴玲你什麼意思啊？」
我聳聳肩，「就字面意思啊。」
說罷，我提起一旁的包包和其他兩個病友揮了揮手，又朝着陳錦然和他媽揮了揮手，「我看阿姨精神頭也不錯的，我也待了那麼久了，我還有事兒我就先走啦！」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還能聽到其他兩個病友捂嘴的偷笑聲。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陳錦然還這麼會算計呢！
我只是他女朋友，他就開始讓我照顧他媽了？！
那以後結了婚還了得！
他媽也是奇葩，真就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咋的，我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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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罵罵咧咧地朝着電梯口走呢，就聽後面陳錦然喊了我的名字。
見我沒回頭，他跑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開口就是質問：「嚴玲你什麼意思？我不過就是讓你照顧一下我媽，你有必要嗎？」
「那是我媽，未來也是你媽。你照顧你媽一下怎麼了！」
「我媽都出車禍了，腿不能動的，又要忌口又不能下牀，已經很辛苦了！你就照顧她幾天能怎麼的？」
「嚴玲，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這麼愛斤斤計較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一走了之我媽有多傷心！整個病房的人都在嘲笑我媽！嘲笑我媽拿捏不住新兒媳，這還沒進門呢，就敢給婆婆臉色看，以後進了門還不把家搞得天翻地覆的！」
「我媽已經哭了，你快回去和我媽道個歉！然後認真地照顧我媽到出院！」
看着眼前一頓輸出的陳錦然，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張臉真的好陌生。
我真的認識他嗎？我真的有認識過他嗎？
陳錦然應該也看出了我臉色的變化，他忽然就軟下了語氣，「玲玲乖，我知道讓你照顧我媽是委屈你了，可是你想想未來啊！未來她也是你的媽媽，你現在和她打好關係，以後就不會出現婆媳矛盾了呀！」
「再說了，你想想，你現在把她伺候舒服了，未來你生孩子坐月子，她肯定也會好好照顧你的麼！」
「乖啦！和老公回去，和咱媽道個歉。」他說着，就拉着我的ṱů₀胳膊要往病房那邊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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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掙脫開他的手，他有些錯愕地看着我。
「陳錦然，你也知道他是你媽！既然他是生你養你的親媽，由你照顧她不是最應該的嗎？」
「你媽出了車禍，你這個作爲兒子的沒有第一時間知道，還是從親戚朋友圈知道的。你捫心自問，你這個兒子當得稱職嗎？」
「現在你也知道了，你媽的不易你也看在眼裏了。這不就正是你盡孝的好時候嗎？」
「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把孝心外包給我這個莫須有的兒媳婦，是不是臉大了些？」
「我們只是談戀愛，我又不是你老婆，你媽怎麼就成我媽了？還坐月子，你給我畫這麼大的餅，也不怕我消化不良！」
我這話應該是戳中了陳錦然的內心。
他確實心疼他媽，但是他又不願意犧牲自己來照顧他媽，所以就直接把孝心外包給我。
他媽和他一個德行，我就算把他媽照顧得再好，他媽也不會感謝我，而是會感謝他兒子給她找了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
被我戳中內心的陳錦然有些惱羞成怒，聲音也陡然提高了幾分，他用手指着我，「嚴玲你說了那麼多不就是不願意照顧我媽麼！你想和我分手不就是不願意照顧我媽麼！」
「好！分手！分手！你這樣不孝的女人我們家還不需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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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我就直接開車回了家。
這事兒我是越想越氣越想越噁心。
我和陳錦然是同一家公司不同部門的同事，能夠在一起完全是因爲公司部門聚餐的時候幾個同事之間開的一個玩笑。
我們領導是一個十分看重家庭的男人，所以他特別不理解爲什麼現在的年輕人都寧可單身也不談戀愛結婚。
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所以經常在部門聚餐的時候給公司單身的男女胡亂牽線。
而我和陳錦然，就是他胡亂牽線後湊成的一對。
知道我和陳錦然真的在一起了，我們領導還曾笑着打趣，「以後你們結婚可必須請我去，我可是媒人！」
不過該說不說，和陳錦然處的這半年，我們不僅沒有發生過口角爭執，就連紅了臉的時候都沒有。
不像有些情侶轟轟烈烈地戀愛，我倆的戀愛就如流水一般，平淡且清澈。
我原就是一個慢熱的人，所以在我同事一一和我分析這段感情不對勁兒的時候，我還笑她肯定想多了。
我覺得我們不吵架，肯定是因爲我們三觀一致沒什麼可以吵的。
她卻覺得我們不吵架要麼是不夠相愛，要麼是其中一方有喜歡的人。
現在看來，一一說得可真沒錯。
陳錦然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只喜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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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感慨着和陳錦然的這段關係呢，就接到了陳錦然打來的電話。
第一個沒接，第二個沒接，第三個我還是沒忍住接了起來。
剛接起來對方就劈頭蓋臉給我來了一頓，「嚴玲你特麼走就走了，怎麼還把我車開走了！」
「現在我媽要喫萬達一樓的燒雞，我沒有車這十公里的，你讓我怎麼過去？」
聽到陳錦然這話我真沒忍住笑出了聲：「大哥，我們處對象久了你是不是都忘記了，這車是我的了？」
對面有三秒鐘的停頓，然後再次開口：「玲玲，你之前不是說這車子我隨便開的嗎？」
是了！我之前確實腦殘說過這個話。
因爲我住的地方離公司不是很遠，而開車又是油錢又是堵車的，所以相較於開車我更喜歡地鐵。
而陳錦然租的房子離公司就有些距離了，他坐地鐵的話不僅需要換乘，通勤時間更是高達兩個小時。
我們在一起後，他曾不止一次提出想要搬到我這兒來，我卻覺得我們的關係還不足以讓我們同居。
於是便將車鑰匙給了他，讓他隨便開，自己加油就成了。
這車子開久了他還真就把車子當成自己的了？
「是啊，處對象的時候你確實可以隨便開，但你別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說完我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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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陳錦然沒來，第三天也沒來。
我尋思，這孝子真捨得放下工作照顧他媽了？
他媽也同意自己的兒子受苦受累地照顧自己了？
正當我萬般疑惑之際，一一忽然湊上來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我，我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你幹嘛？」
她嘖了一聲，她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你和陳錦然鬧矛盾了？」
我撇撇嘴直接道：「分了。」
她先是啊了一聲，然後才回過神來唸叨，「怪不得呢。」
「怎麼了？」我覺得有些奇怪，這幾天陳錦然也沒回來上班，而我表現得和之前也一樣麼，一一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她將手機遞給我，是陳錦然的朋友圈，「女朋友不願意照顧未來婆婆，那就只有我這個做兒子的盡孝啦！」
配圖是一張他給他媽媽削蘋果的照片。
看了朋友圈，我一頭的黑線。
真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
我和陳錦然雖然分了手，但是好歹是一個公司的，所以我還留着他的微信。
我點開他的頭像，果然，這條朋友圈是屏蔽我發的。
就是爲了噁心我的吧！

-9-
中午喫過飯，正準備午休呢，我們領導就過來喊我去他辦公室。
我正狐疑這大中午的領導喊我幹嘛，剛走進辦公室，領導的臉色就有些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才開口：「陳錦然他媽媽住院了你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
「陳錦然這幾天請假都在照顧他媽媽你知道嗎？」
我又點了點頭。
「你身爲陳錦然的女朋友，都不去幫他分擔一下照顧媽媽這事兒嗎？」領導見我什麼都知道卻心安理得的在公司上班，有些不悅地開口。
我都懵逼了，不是，這領導家住海邊的嗎？別人家的家事兒他都要管？
他見我一直不說話，嘆了口氣道：「嚴玲啊，我知道你們都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因爲不想照顧陳錦然他媽就和他分手，我覺得這事兒確實你做得不地道。」
我擰眉正想反駁。
他又道：「你看你在他媽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她，那她肯定會記得你的好的呀！未來結了婚，別說婆媳矛盾了，她都能把你當親閨女看待！」
「老人啊就這樣的，只要你對她十分好，她就會對你百分好！」
「你和小然這對是我湊起來的，我可不希望你們因爲這點小事兒鬧分手！這可太不給我面子了啊！」
「好了，話呢我也就點到爲止。你出去好好捋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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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無語地從辦公室出來，八卦的一一就忽然湊了上來，「BOSS 找你什麼事兒？」
我攤攤手，「他竟然說我因爲不想照顧陳錦然他媽和他分手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地道？」
「我都服了，我和陳錦然只是男女朋友好麼！我憑什麼要照顧他媽！他兒子還活着呢！什麼時候輪得到我這個外人去充當好人！」
「還說我現在照顧了他媽，未來嫁過去他媽就會對我好！我真服了！我還沒說嫁不嫁呢！他們就把餅給我畫好了！所以男人都那麼會畫餅嗎？！」
一一將手指放在嘴脣上忙朝我噓聲：「你小聲點，BOSS 就這樣的。他之前湊成的那對據說女方因爲彩禮問題要和男的分手，也被他教育了一頓說什麼彩禮都是糟粕，讓女的別要彩禮。」
「後來女的忍受不了公司領導和男友家人的壓迫，直接離職了。」
我一臉驚恐，「不是吧？他真管得這麼寬？」
一一點了點頭，「所以一開始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有勸過你要不要好好想想，後來看你好像也挺喜歡陳錦然的，我也沒再勸了。」
我一臉無奈，「看來我失了愛情還不夠，這會兒還得丟失工作了。」

-11-
陳錦然是一個禮拜後回來上班的，我們在茶水間碰面，我直接無視他接了水就走。
「玲玲。」他又喊住了我。
「玲玲，這麼久了你還沒消氣嗎？」他可憐兮兮地看着我，「我這幾天都忙着照顧我媽，喫也喫不好，睡也睡不好。我住的地方通勤時間又那麼長，你看能不能……」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拒絕，「不能！」
「玲玲！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都沒讓你照顧我媽了，你怎麼還生氣呢！」他也有些生氣上前要拉我的手。
有人來茶水間，見到我倆和小打小鬧，笑着開口：「喲，這小別勝新婚啊！纔回來就鬧上了！」
陳錦然也附和那人，「是呀，玲玲還因爲我請假時間太久不陪她而和我鬧脾氣呢！」
那人看了我一眼，「那你怎麼不和她解釋啊，你不是在照顧你媽麼！」
陳錦然有些無奈道：「解釋了，她不聽呀！還讓我從我媽和她之間選一個。」
那人一聽，看我的眼神忽然就帶了點顏色，他嘖了一聲：「玲玲啊，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你怎麼還能讓你男朋友從媽媽和女友之間選一個呢！你這也太不懂事兒了。」
「不是，我沒有。」
陳錦然寵溺地看着我，「沒辦法，誰讓我寵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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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人走遠，我終於沒忍住，「陳錦然你特麼有病啊！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故意讓別人誤會我嗎？」
他冷笑，「難道我說得有錯嗎？你不想照顧我媽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看着陳錦然一臉得意的模樣，忽然想到我爸以前和我說的一句話，「不與傻瓜論短長。」
我沒搭理他，直接轉身回了工位。
可我沒想到，公司輿論也能發酵得那麼快。
不出一天，我因爲不想照顧陳錦然他媽所以和他分手的消息以及我讓陳錦然從他媽和我之間選擇一個的消息，在公司就傳開了。
我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當然其中也有像一一一樣三觀正常的女生爲我打抱不平。
「都還沒結婚呢，憑什麼讓女朋友照顧自己的媽媽！」
「就憑她未來也是你的媽媽。」
「怎麼着陳錦然是已經和嚴玲求婚了嗎？還是說陳錦然已經和嚴玲訂婚了，你們就這麼篤定會結婚？」
「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哦，那按照你們的邏輯，既然都是會結婚的，你們的錢分我們一半也正常吧？嚴玲，陳錦然有給你錢花嗎？」
我搖搖頭。
「那能一樣嗎？我們男生攢錢還不是爲了娶你們？」
「切！就衝你那仨瓜倆棗的，還真娶不上我！」
就因爲我和陳錦然的事兒，公司掀起了一波男女對立面熱潮。
不是，你們對立歸對立，別把我扯進來啊！
我欲哭無淚。

-13-
眼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就差打起來了，我悠悠地來了一句，「那如果我媽媽生病了，你們作爲未來的女婿，會主動請假照顧未來的丈母孃嗎？」
有男生被我這句話哽住了，當然也有頭鐵的直接點頭，「那肯定的啊，那未來也是我的媽媽我肯定會照顧的。」那人轉頭看向陳錦然，「你也會的吧！我們可不像這些自私自利的女生。」
陳錦然沒想到就是喫個瓜，會喫到自己身上，也只能被迫點點頭。
我微笑，「很好，剛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我媽生病了。既然你自稱比我大方，那下班的時候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媽吧。」
陳錦然囁嚅着嘴巴想要拒絕，但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只得點頭同意。
剛一下班，我就堵在了公司門口，陳錦然看到我有些心虛，「玲玲，你怎麼這麼早？」
我嘿嘿一笑，「那必須的，走吧。」
我和陳錦然先是去了超市，我挑選了不少帶回家的補品和水果，結賬的時候陳錦然假裝玩手機，我也不急，就拿着袋子默默地將東西全都裝好。
「2430.34，誰付？」收銀員看着我倆都沒有掏錢的意思看着我倆。
我抬頭看着陳錦然，「你媽媽生病東西可都是我買的，現在我媽媽生病是不是該你買？」
他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掏出了手機結了賬。
出超市的時候，他拿着小票一樣樣覈對着，越覈對眉頭皺得越深，「這些東西都這麼貴的嗎？」
我點頭，「不然你以爲呢？」
放好東西上了車我見他還在盯着小票看，一把奪過小票，「別看了，這些東西就是這麼貴的！不然你以爲我去看你媽都買了些什麼東西？」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媽明明說這些東西都是垃圾，所以我們出院後就把你送來的那些東西都送給隔壁病牀的病友了。」
我努力剋制纔沒笑出聲，真不識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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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得的其實是甲流，換季的時候特別猖狂的一種病毒。
從一開始的咳嗽到後面發燒，要是沒有及時治療甚至會更嚴重。
我和陳錦然拎着大包小包東西回家的時候，我爸正在廚房給我媽熬着中藥。見我們回來有一瞬間的愣神。
「玲玲怎麼回來啦？」我爸擦了擦手，上前接過我們手裏的東西。
「陳錦然聽說媽媽生病了，吵着鬧着要來照顧她，我怎麼勸都勸不住。」我轉頭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陳錦然。
我爸擰眉，「你媽得的是流感，可是會傳染的，你怎麼能任由小然胡來呢！」
我攤攤手，「沒辦法啊爸，小然就是那麼孝順。他說就是見不得我媽生病，非得親自來照顧，他也怕我和你染上這病，他這是心疼我們。」
陳錦然一聽我媽得的是流感，臉色都嚇白了。
但是我已經把他捧到這麼個高度了，他也只得硬着頭皮點頭應是。
我爸一臉欣慰地拉着陳錦然的手，「好孩子，好女婿啊！我們家玲玲能嫁給你是三生有幸啊！」
陳錦然很不情願，但也只能尷尬地附和「那是應該的。」
我爸轉身進了廚房，陳錦然就問我，「你怎麼沒說你媽得的是流感？這可是會傳染的！」
我一臉委屈地看着他，「這是我的媽媽，未來也是你的媽媽，媽媽生病了，不管是什麼病都應該照顧不是嗎？」
我忽然捂嘴驚訝，「不是吧？難道你現在要反悔了？你怎麼也和我一樣變得這般斤斤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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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錦然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我爸端着藥從廚房出來了，他看了我們一眼，「怎麼了？」
「陳錦然說我媽太可憐了，他都恨不得替我媽生病。」
我這話一出，我爸眼眶都差點溼潤了。他把手裏的中藥遞給陳錦然，「小然，難爲你有這一片孝心，你把藥給阿姨送進去吧。」
陳錦然面色複雜地接過我爸手上的中藥，慢悠悠地朝着我媽的房間走去。
剛推開門就聽見我媽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他被嚇得一激靈，差點打翻手上的中藥。
我和我爸對視了一眼，相互一笑。
讓陳錦然來我家照顧我媽這個點子，還是我爸給我想出來的。
我被陳錦然這樣污衊，我氣得在家族羣裏各種吐槽，我爸看到消息，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說既然他覺得你不照顧他媽媽是自私，那你也讓你照顧一下你媽媽不就好了麼！正好，你媽前兩天感冒了。
於是就有了我帶着陳錦然回家的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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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房間裏我媽和陳錦然說了什麼，反正他出來的時候臉色特別不好看，像是被嚇到了，又像是聽到了什麼難聽的話。
他將空碗遞給我爸，然後把Ţū́₇我拉到了陽臺，沉着臉和我說：「嚴玲，我記得我們已經分手了是吧？」
我咬了咬嘴脣，「小然你怎麼了？怎麼忽然說這樣的話？」
他一臉嚴肅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在我媽住院的時候就已經分手了對吧？」
我上前拉住陳錦然的胳膊，他一把甩開了我，我馬上露出了期期艾艾的表情，「小然，你怎麼了？你不會因爲不想照顧我媽，所以纔想和我分手吧？」
「你的大度呢？你的孝心呢？你不是說我自私嗎？你現在看ţű̂₎看你做的事兒和我有什麼區別？」
「嚴玲，麻煩你搞搞清楚，那是你媽又不是我媽，你媽生病憑什麼要我照顧啊！我是你家的保姆嗎？大老遠把我喊過來照顧你生病的媽？」
我也急了，「你在說什麼啊，她是我媽沒錯，可未來她也會是你媽的！你看你現在和我媽搞好了關係，未來我們結婚，說不定還能少要一點彩禮錢。」
陳錦然笑了，「嚴玲你在做什麼白日夢，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你了？還是你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嫁給我？」
「我告訴你，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媽生病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說着他拿起沙發上的包，轉身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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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陳錦然離開了，我爸悠悠地開口：「錄音了嗎？」
我點點頭，嘴角是壓不下去的笑容。
這時我媽也探頭探腦地從臥室走出來，小聲詢問：「走了嗎？」
我點了點頭。
我媽轉動着脖子伸展着身體從臥室走了出來，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拿起我買的東西就喫了起來，完全不像是生病的人。
我媽見我看她的模樣嘿嘿地笑着，「我感冒早就快好了，就是嚇唬嚇唬他。他真不經嚇，我就咳嗽了兩聲就直接被我嚇跑了，真沒用。」
我爸見我媽往嘴裏放零食的動作不由得皺眉制止，「別喫了，別喫了！雖然你感冒快好了，但是該忌口還是得忌口。」
於是在我媽委屈巴巴的眼神中，我爸也毅然決然地收走了我媽手裏的喫食。
看着他們的模樣我才忽然明白過來，愛情，原就應該是這樣的。

-18-
第二天回了公司，陳錦然看到我就主動迴避，就好像我是瘟神一樣。
我覺得好笑，也沒有戳穿他，就隨他去。
可還是有八卦的同事忍不住問我，「昨天陳錦然去你家了吧？是不是還照顧了你媽你整晚？我看他眼底的黑眼圈深得很。」
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人見狀有瓜喫，趕忙繼續問下去，「怎麼樣啊，怎麼樣啊？」
還有不明真相的好事者替陳錦然說話，「那肯定是照顧了一整晚啊！我們男人啊就是不像你們女人那麼小氣，那麼斤斤計較。」
「對，我們男人向來都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既然答應ẗũ̂⁶了你們的事兒，肯定就要做到的。」
在衆人期Ţṻ₅待的目光中，我還是悠悠地嘆了口氣，紅着眼睛開口：「我和陳錦然分手了。」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怎麼會？爲什麼啊？」
有女同事替我打抱不平，「肯定是因爲大孝子陳錦然不願意照顧玲玲她媽媽呀！這還用問麼！」
「對啊，你們男人啊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讓你們做了，也就都慫了！」
有男生不信邪，直接把當事人從工位上拉過來和我對峙，「小然你說，你是不是因爲不想照顧嚴玲她媽媽所以和她分手的？」
陳錦然眼裏發虛，他瞥了我一眼否認道：「不是，我和嚴玲單純是因爲不喜歡了，沒有感情了，所以我們才分手的。我們這是和平分手。」
聽了陳錦然的話，我真的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但我還是努力剋制住了自己的笑容，狠狠地擰了一把大腿，眼裏瞬間蓄滿了淚水，「小然，你這話你自己信嗎？昨天你和我說了什麼你難道都忘了嗎？」
陳錦然用眼神示意我別再往下說了，可我就裝沒看見繼續道：「你昨天說的，我媽生Ṭṻⁱ病關你什麼事兒！是你昨天說的，你壓根就不想娶我，所以不存在我媽媽會成爲你媽媽！是你昨天說的我們分手了！這些個種種，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話音剛落，全場寂靜。

-19-
「不是吧？陳錦然怎麼會是這種人？！」
「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說，玲玲她媽媽生病她會照顧的嗎？」
「對啊，你們男生不是說很大度不像我們女生這般小氣愛計較的嗎？你們就是這樣大方的？」
「果然啊，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你就不知道疼！」
陳錦然臉色一陣白一陣黑的，他忽然開口反駁，「不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像是等着他的解釋。
「嚴玲，你媽媽得的是甲流，是會傳染的！你讓我照顧你媽媽，我被傳染了怎麼辦？！」
「我媽媽就不一樣了，我媽媽只是摔斷了腿，又不會傳染，你照顧一下怎麼了？！」
啊！這！
這話他都能說得出來，真的是牛逼！
果然，陳錦然話音一落幾乎遭受到了所有人的指責。
「不是，陳錦然你ṭũ̂⁶這麼雙標你爸媽知道嗎？」
「我頭一次知道，生病還分高低貴賤的！」
「甲流是會傳染沒錯，但是據我所知摔斷了腿要擦屎擦尿的吧！這不是更噁心嗎？」
「不想照顧就不想照顧，就着還能給自己找個理由！我真服了！」
陳錦然沒想到他就是說了實話就被這麼多人抨擊，一時間失了神。他惡狠狠地看着我，「嚴玲，現在你開心了？所有人都向着你了，你高興了？」
我很滿意，我很高興！可我不能說出來。

-20-
下班之前，我和陳錦然被領導喊去了辦公室。
「你們倆的事情，我都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領導說。
「不過小然啊，你這事兒做得就有些不厚道了！你說女生計較就計較了，你怎麼還跟着計較上了呢！」
「不過就是照顧一下未來丈母孃，你不願意就算了，怎麼還能說出那樣的話！怎麼生病在你眼裏還有了高低貴賤？你媽媽摔斷了腿嚴玲照顧就應該，她媽媽流感你照顧就不應該是這樣嗎？」
陳錦然反駁道：「老闆，我沒有，都是嚴玲她誣陷我的。」
「我只是和她說你媽媽流感萬一傳染給我了，我又不小心傳染給你了，這樣不好。」
「是她誤解了我的意思，還當着全公司的面瞎說。」
領導不悅地看着我，「嚴玲，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沒說話，默默地掏出手機放出了昨天和陳錦然之間的對話錄音。
聽到錄音，陳錦然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而領導的臉色也是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
「真的是夠了！」領導一拍桌子，「什麼叫那是你媽不是我媽，什麼叫你媽生病關我什麼事兒！」
領導指着陳錦然的鼻子罵道：「陳錦然，我原以爲你是個好的，工作認真仔細，對父母有愛心孝心！沒想到你私底下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是的，老闆。不是的。」陳錦然慌了，他在這兒上班兩年了，眼瞅着就要升職了，可不能因爲這種事兒給老闆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們公司招人最看重的就是一個人的品德，德智體美勞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品德！不過，我看你，壓根就沒有！」
「先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大度，可轉頭又說了這種話！」
領導搖了搖頭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們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錯在哪裏了！」

-21-
後面的日子裏，我和陳錦然徹底沒有了聯繫，就算是公司看見了我們也都下意識地會迴避。
因爲這事兒, 陳錦然在公司的名聲也徹底臭了，同事不待見，領導不待見, 據說還有上級因爲這事兒給他穿小鞋。
後來陳錦然因爲在工作中犯了一些小錯誤，就被上級強制要求每天晚上加班。他連軸轉了一個月身體沒扛住, 住院了。
據去看望他的同事說, 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精神頭看起來非常不好。
醫生說可能是心理問題造成的，讓他辭職回家養身體，可他媽卻不想放棄他這麼好的工作，硬是逼着陳錦然快點養好身體然後趕緊回公司上班。
一一給我介紹了新的公司，是她朋友開的。
她勸我說，領導沒能把你倆促成心裏肯定會記恨着你倆的，等陳錦然離職後，老闆就會開始搞你。
我被她的話嚇得立馬辭職，沒兩天就入職了她朋友的新公司。
是一個初創的新公司, 加上我公司總共就三個人。
她朋友是一個年紀和我們相仿的女生, 看上去利落幹練, 工作認真仔細, 在她的帶領下我也慢慢熟悉了新的環境, 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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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職一個月後的星期天, 接到了陳錦然給我打來的電話, 他說他也離職了，想要約我在最後見一面。
我倆約在了原先公司樓下的奶茶店，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了，看到我, 他將提前給我點好的奶茶遞給我。
「對不起玲玲。」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微笑，「都過去了。」
「如果，如果那天, 我沒有讓你照顧我媽，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他看着我, 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其實也很想知道, 如果沒有這場鬧劇, 我會不會還和陳錦然在一起。
可這世界，沒有如果。
「其實讓你照顧我媽，是我媽的主意。她說想要磨一磨未來兒媳婦的性子, 如果你當初同意照顧我媽，我媽會很開心的。」
「嗯，很開心未來的兒媳婦是個軟柿子，以後結了婚，隨便她拿捏對吧？」我說。
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我們在一起, 一開始就是一個笑話。現在想想，還真是一個笑話。」他說。
「我已經找好工作了，在另一座城市，以後應該也不會回來了。」
「嗯。」
看着陳錦然遠去的背影, 我忽然有些恍惚。
彷彿和他的相識相愛再到分手是一場鬧劇, 我只是那個局外人。
或許，就像一一說的，我和陳錦然在該熱戀的年紀選擇相敬如賓是因爲我倆都不喜歡對方吧。
不過現在我明白了, 在任何一場戀愛中，一定要先愛自己，再去愛別人！
（完）
文/丟丟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