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三個月時,我與夫君回府爲父親祝壽。
夫君卻意外醉酒,輕薄了柔弱的庶妹,還被一衆人抓個正着。
父親剛直果決,又疼我入骨,當場要我和離歸家。
夫君羞愧難當,下跪賠罪;庶妹羞憤不已,尋死覓活。
我心中不忍,猶豫再三,打算犧牲自己嚥下苦果,勸父親讓夫君納庶妹爲妾。
就在這時,眼前飄過幾行怪異的話。
【女主的悲慘命運要開始了,誰能想到這齣好戲是渣男賤女故意演的啊!】
【自己不能生,就設計嫡姐替自己生,睡姐夫搶兒子,惡毒女配真噁心。】
【女主本來好好的,結果被硬灌五碗催產藥,活生生大出血而死,臨死前才知道丈夫和庶妹的真面目,然後重生復仇……】
我冷下了臉,決絕開口:
「女兒願聽從父親安排,即日和離!」
-1-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不明白向來乖巧柔順的我,怎會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
雖說我朝歷來民風開放,女子也可主動與丈夫和離。
但終歸是少數。
「不!不可以!若是因爲我讓大姐姐和大姐夫生了間隙,我……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庶妹蕭如意身上只披了一件男款外衣,露着兩條白花花的大腿。
緋紅的臉上滿是淚水,說着就要往旁邊的桌角上撞。
夫君薛燕辭一把拽住她摟進懷裏,這才避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要我說這女配也太會裝了吧?信不信那渣男不拉她,她也傷不到一根汗毛!】
【誰說不是呢,惡毒女配的慣用伎倆罷了。前兩天她還在渣男面前露出自己手指上的針孔博同情,還說是女主罰她的,那針眼小到幾乎看不見,再晚兩分鐘都要癒合了吧?】
【現在尋死覓活不過是騙女主心軟,日後好拿捏她罷了!可憐的女主,自以爲掏心掏肺對妹妹好,實際上人家把她當冤大頭呢。】
我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這些奇怪的文字中,部分字詞我尚不明白,一開始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但現在,看着在薛燕辭懷中哭泣的蕭如意,我已經無法欺騙自己。
哪家公子喝醉了會闖入女子閨房,又有哪個姑娘被人輕薄卻不出聲求救呢?
這一切,不過都是蕭如意特意爲我設下的騙局。
好讓我這個一向優待她的嫡姐心軟,主動提出抬她進府做薛燕辭的妾,成全了他們這對野鴛鴦!
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氣血上湧,腹中也隱隱作痛。
然而那些奇怪的字還在源源不斷湧出。
它們說,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說。
夫君薛燕辭真正的心上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庶妹蕭如意。
可蕭如意出生太低,又不討我爹喜歡。
而薛燕辭的母親鎮國公夫人最重規矩身份,最厭惡庶孽,絕不可能讓蕭如意進門做正妻,就連做妾都難。
二人走投無路,就把自己打到我的身上。
先讓薛燕辭求娶我,佔住正妻的位置。
再設計一場捉姦,毀了蕭如意清白,讓薛燕辭不得不負責。
而我最是端莊守禮,又從小心疼不被父親喜愛的庶妹,處處幫扶她,見她名節被毀自然比誰都急。
薛燕辭又對天發誓只愛我一人,蕭如意只是他醉酒犯下的錯,萬萬不會越過我這個正房夫人去。
我一心軟,便不顧三個月的身孕,跪下懇求父親讓蕭如意進了鎮國公府。
可蕭如意真正的目的是去母留子。
我明明能平安生產,她卻硬給灌下五碗催產藥,讓我一生下孩子就大出血。
更是在我彌留之際,抱着我的孩子,靠在薛燕辭懷裏,得意洋洋地說出真相。
我在極致的悲憤中死去,死後靈魂不散,親眼看着蕭如意以替嫡姐照顧幼子之名,做了薛燕辭的繼室,更是大肆宣揚願意爲了我的孩子永不生養,給自己博了美名,連父親都因此對她改觀。
可實際上,她故意教我的孩子認賊做母,讓他小小年紀就對着我的墳頭撒尿,全然忘了我這個親孃的存在!
我恨,我悔啊!
強烈的恨意感動了老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讓我重活一世報復兩人。
可現在,我知道了這一切,還沒有重生。
卻已經,提前知道了所有真相。
-2-
薛燕辭衝着我跪下了。
「明珠,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喝醉了酒闖進後院,是我昏了頭!」
他騰出一隻手,衝着自己就狠狠扇了三個巴掌。
薛燕辭習武,又沒收着力道,臉頰上很快就浮現了淡紅色的手指印。
他目光懇切,十分深情,「可木已成舟,蕭三小姐的清白……終究是被我毀了,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我不能不負責……」
明裏暗裏,都是在逼我主動提出讓蕭如意入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憑什麼?
我看向我爹,眼神堅定。
「爹,是女兒不孝,但女兒願聽ƭù₇父親安排。」
我爹欣慰地拍掌,把我擋在他身後,一轉溫和模樣,冷冰冰地看向蕭如意。
「我蕭府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腌臢玩意兒。」
「跟你娘一樣不知廉恥!」
蕭如意的身體狠狠一抖。
期期艾艾道:「和離不得啊……大姐姐執意和離,讓大姐夫怎麼辦,怎可因我斷了蕭府和鎮國公府的姻親呢……」
我冷笑一聲,「妹妹平日裏連學堂的課都不願意去上,現在倒是操心起兩家姻親來了。」
「莫不是你覺得,今天這事兒就必須我忍氣吞聲,求父親同意讓薛燕辭抬你入府做了妾纔算兩全其美?」
蕭如意被我說中心事,頓時閉口不言。
只是一味哭泣。
奇怪的文字卻刷瘋了。
【奇怪,這不是還沒重生嗎?女主喫什麼藥想開了?】
【想開了好啊,我就沒見過女主這麼罵人,會罵多罵,我愛聽。】
【女配這一杯碧螺春就幹了吧,茶味燻到我了。還想逼女主點頭抬她進府,鑰匙十塊錢三把,她配幾把?】
我懶得看她這副做派,甩着帕子就離開了。
只是,我有一點始終不明。
蕭如意爲何如此恨我?
就如我爹說的那樣,蕭如意是我爹人生的一個污點。
當初我娘懷了我阿妹,蕭如意的姨娘是我孃的貼身侍女,卻起了歪心思。
竟然大着膽子給我爹下藥,成就好事。
事後我爹大發雷霆,欲將她發賣出府,偏偏我娘心善,把人留了下來,放在後院做了個可有可無的ƭųₜ妾室。
她姨娘倒是好運氣,一次就懷上了她。
可我爹不喜歡姨娘,更不喜歡蕭如意,只是聽了我孃的話,讓她們母女倆在蕭府有口飯喫。
年幼的我不明白後宅裏面的彎彎繞繞,只覺得這個妹妹可憐,過新年也沒得一件新衣穿。
作爲姐姐,理應照顧妹妹。
這一照顧,便是照顧了十餘年。
可結果呢,我被親手灌了五碗催生藥,活生生大出血而亡,整個產房裏面全是血,甚至溢到了外面。
我忍不住渾身發抖。
一個人身子裏怎麼可以流出這麼多血呢?
【嘖嘖嘖,女主走得好,她是沒聽到她爹罵得有多兇,把女配都罵吐血了。】
【爸了個根的,憋屈重生文變成大女主爽文了?已追更莫辜負。】
【可別,女主的性格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重生後都能憋屈成這樣,沒重生不是更慘,我可不敢看,先溜了。】
我心神一凝。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3-
壽宴草草了事,父親讓人把薛燕辭綁着送回了鎮國公府。
扭頭就把蕭如意關進了柴房,非令不準出。
又把我叫去堂屋,詢問我是否決意和離。
我只要閉上眼,就會浮現自己大出血死在產房裏的情景。
和離肯定是要的,可是……
我娘拉住了我的手,淚眼瑩瑩。
「可你這腹中的孩子,該怎麼辦啊?」
我這胎剛滿三個月,按照舊禮,已經可以對外宣佈。
我特意挑了父親的壽辰,想要來個雙喜臨門。
可我前腳才和爹孃說了這件喜事,後腳就撞破了薛燕辭和蕭如意的醜事,如今更是主動提出和離。
好好的喜事,一轉眼就成了累贅禍事。
若是留下它,日後和離了,等孩子出生又該如何自處?
是姓薛,還是姓蕭?
勳貴家最重血脈,只怕國公府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可若是不要它呢……
我猶豫了。
這孩子確確實實存在於我腹中,是個鮮活的生命,我如何能……
【我說什麼來着,我就知道女主這個懦弱性子捨不得打胎!】
【前面的,能不能別對古代女子這麼苛刻?他們又沒有現代的醫療條件,萬一在打胎的時候大出血死了怎麼辦?】
【爲女主解釋的是沒有看到後面嗎?女主哪怕重生了也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她還以爲前世的兒子變成那樣都是女配帶歪的,認定自己能把兒子教好,還想幫兒子拿下國公府,結果呢,嘖嘖嘖……】
【嘿嘿,那個白眼狼跟他爹一樣一樣的,女主督促他上進,他覺得女主把自己當工具,女配天天哄着他玩,他覺得女配是真心疼愛她……後面更是幫着女配一起陷害女主,女主憋屈到大結局才發現白眼狼沒救了!】
【要我說,女人能不能少點對孩子的善心?從紮根在你子宮起,它就是名副其實的寄生蟲!】
【我的血肉不能變成刺向我的尖刀,懂不懂這句話的含金量啊!能不能多愛自己一點?】
【早跟你們說了女主就是窩囊,你們還不信,什麼大女主復仇文,還不是憋屈僞人文,棄了。】
【不愛看的就出去行不行,0 人在意你們的想法。】
……
那些奇怪的文字似乎在拌嘴,一行行刷得極快。
可我還是分析出了前因後果。
重生後的我捨不得腹中的孩子,並沒有一開始就選擇和離,反而選擇了隱忍。
先是把蕭如意清白被毀的事宣傳得人盡皆知,徹底壞了她和薛燕辭的名聲。
逼迫蕭如意走投無路,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入鎮國公府做妾,日後任我拿捏。
我一心以爲拿捏住了薛燕辭和蕭如意,再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教養,日後定能繼承鎮國公府,揚眉吐氣。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孩子像極了薛燕辭,輕易便被蕭如意籠絡走了。
重來一次,也依舊選擇認賊作母。
而我在最後關頭纔看清了一切,放棄了兒子,用了狠厲手段送他們一家三口上路。
我下意識摸上依舊平坦的肚子,心尖顫了顫。
那些文字說得對,若沒有他們提醒我,我或許真的會把這白眼狼留下來。
可現在,既然已經選擇和離,那就必須斷個乾淨。
我「噗通」一聲跪在我爹孃面前,彎下腰就要磕頭。
「爹、娘,孩兒不孝,孩兒想墮了腹中孽子。」
-4-
堂屋一片混亂,我娘甚至哭出了聲,問我這是何必。
堂堂蕭府,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
我沉着臉搖了搖頭。
既然兩世都和這孩子沒有母子緣分,那我放手便是。
那些黑字說得對,我應該多愛自己一些。
可沒等我勸服母親同意我墮胎。
門童來報,鎮國公夫婦上門賠禮道歉來了。
一箱箱金銀珠寶如流水一般搬到堂屋前的空地。
鎮國公帶着夫人,剛進門就給我爹作揖,替ṭū⁹薛燕辭給我爹和我賠不是。
「子晏那個逆子,我已經打斷了他的腿,沒半個月別想下地!」
昨天我爹的壽宴上可是請了大半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鬧出此等醜聞,鎮國公這張老臉已經沒處擱了。
薛燕辭被送回去後,脾氣火爆的鎮國公直接下了死手,現在他還躺在牀上生死不知呢。
鎮國公夫人不顧我娘阻攔,硬是把我拉到了她身邊。
話裏話外全是勸我不要和離。
「明珠,我也是你的母親,就聽母親一句勸如何?現在你腹中已然有了繼承兩家血脈的子嗣,貿然和離,你讓這個孩子怎麼辦?」
「燕辭啊,他……他是被那個賤蹄子害的呀!誰知道那上不了檯面的庶女竟然敢算計鎮國公府的世子?」
「要我說,這樣的庶孽,就是卑賤骯髒,如今做下此等醜事,不如趁早打殺了,也免得污了蕭家門楣!」
我心驚肉跳。
鎮國公夫人竟然狠辣至此,難怪薛燕辭和蕭如意千方百計要算計我。
可我去意已決,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心轉意。
我輕輕拂開了鎮國公夫人的手,起身向她行了一禮。
「夫人恕明珠不孝,明珠和子晏夫妻情盡……」
「至於腹中孩兒,明珠已有定奪。」
我看向身邊的侍女,冷聲道:「去請府醫,備墮胎藥。」
「什麼!」
鎮國公夫人「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去,真的假的?Ţū₅女主站起來了,真的願意打掉那個白眼狼了?】
【可是古代墮胎,女主萬一又大出血……】
【我支持打胎自由!女人不能被孩子捆綁!】
可是比她反應更大的另有其人。
蕭如意不知怎的逃脫了院衛的看管,從後院跑到了前廳的堂屋。
聽聞我要備墮胎藥,臉都嚇白了。
直接跑過來撲到我腳邊,抬起頭聲淚俱下,「不可啊大姐姐!你怎能如此狠心!」
「這可是你和大姐夫的孩子,纔剛滿三個月啊!」
顧不上追究蕭如意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其他人也紛紛過來勸我不要墮胎。
若是夫妻生了嫌隙,和離也就罷了。
偏生我還想墮了腹中的孩子,實在過於驚世駭俗!
我垂眸看着腳邊泣涕漣漣的蕭如意,只覺得可笑。
有孕之事原本只有我、薛燕辭、國公夫婦以及大夫知曉,昨日也只告知了爹孃,她蕭如意是如何知道我腹中孩子剛滿三個月的?
是薛燕辭吧。
這對姦夫淫婦可不正死死盯着這個孩子嗎?
可若是蕭如意自己還能生,只怕巴不得我墮掉這個孩子纔好,又怎會匍匐在我腳邊,忍着莫大的屈辱苦苦哀求我留下這個孩子?
那些文字告訴我,蕭如意如此迫切地想要這個孩子,是因爲她早已和薛燕辭暗通曲款,甚至多次懷上孽種,小小年紀就幾度墮胎小產,早已不能生育。
這纔想出借腹生子這一損招!
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終是替人做了嫁衣!
想到這裏,我越發覺得這個孩子不能留。
就在我們拉扯的時候,侍女端着墮胎藥進來了。
隔着老遠,我就聞見那令人作嘔的苦澀氣息,連帶着身體都不適起來。
乾嘔到像是要把胃都給吐出來。
好似腹中的孩子察覺到我要做什麼,在用這樣的方式反抗。
我冷笑一聲。
伸手去拿那碗滾燙的墮胎藥。
卻沒想到腳下的蕭如意猛地起身,伸手強行奪走那碗墮胎藥。
她高高舉着那碗墮胎藥,眼神堅決。
「既然大姐姐心中有恨,這碗墮胎藥我就替大姐姐喝了罷!」
「如意只是想求一方安身之地,只要大姐姐能安心,如意願意自覺子嗣,定不會讓大姐姐爲難!」
說罷,她就把滾燙的墮胎藥往嘴裏倒去。
-5-
我冷眼看着蕭如意喝完了一大碗墮胎藥,手上毫無動作。
【惡毒女配現在喝墮胎藥表忠心有什麼用?當我們不知道她已經不能生了啊,她喝絕子藥都沒事!】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向聖母的女主竟然沒有阻攔?她不會是不想墮掉這個孩子吧?】
【我靠,女主如果真的只是裝裝樣子,那我要棄了,好癲。】
墮胎藥苦澀難聞,蕭如意幾次想吐出來,又硬生生嚥下去了。
她捧着見底的藥碗,滿臉都是淚。
「若是大姐姐不放心,大可再賞如意一碗絕子湯,以絕後患。」
「可憐可憐我吧,大姐姐,若如意進不了侯府,此生只能與青燈古佛作伴了。」
鎮國公夫人震怒,「你這賤蹄子打的果然是這個主意——」
蕭如意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
「如意的清白已經給了薛世子,如今已無路可走了,若大姐姐真的硬得下心腸不肯點頭,如意也只能去郊外的半山寺中出家當尼姑——」
「好啊,那你去吧。」
「啊?」
蕭如意呆住了。
「大……大姐姐莫不是在說笑,怎會真的忍心如意出家做尼姑……」
我垂下眼瞼,眼神淡漠。
「我認真的。」
「既然你說自己無路可走,那就去當尼姑吧。」
「當然,還有另一個法子。」
蕭如意的眼睛亮了起來,滿臉期待地看着我。
我輕笑,「既然我以後已不是世子夫人,自然做不了這個主。」
「妹妹若是有本事讓鎮國公夫人同意抬你入府做妾,也是可以的。」
蕭如意還沒抬起來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滿眼期待散盡,眼底湧動的全是滿滿的惡意。
鎮國公夫人脾氣向來不好,如今更是耐心耗盡,知道和離這事我不會鬆開,也不復之前的好臉色。
一甩帕子道:「既然這事兒談不成,那就不談。」
「不過是團未出生的血肉,是男是女尚且不明,我薛家也不是非他不可!」
「橫豎是你自己要和離,以後若是嫁不出去,你跪在我們鎮國公府門口哭都沒用!」
臨走時,又轉頭看向癱坐在地上的蕭如意。
惡狠狠道:「蕭明珠執意和離,你也別想進我們薛府的門。」
「我們鎮國公府,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我看着她,一聲不吭。
鎮國公夫人對我的好,是有條件的。
她一心想讓薛燕辭娶個出身好的世家大小姐,性格溫順不惹事,能把國公府打理得緊緊有條的。
而我這個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本就是一等一的貴女。
薛燕辭主動提出要娶我,她自然萬分滿意。
嫁入薛府一年多,她雖待我不錯,卻並不是真心。
如今這些威脅,對我來說無關痛癢。
鎮國公夫婦走了,地上的賠禮怎麼抬過來的,就怎麼抬了回去。
我轉țŭₖ身向着我爹說道:「阿爹,既然妹妹決意去半山寺削髮爲尼,那便成全了妹妹的心願罷。」
我爹立馬就同意了。
恨不得蕭如意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蕭如意被侍女架着離開,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蕭明珠,ťū́⁽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是你們蕭府欠我們母女倆的。」
我沒有作聲。
升米恩鬥米仇,我自詡對待蕭如意掏心掏肺。
每季的新衣都與她分享,爹孃送我什麼禮物,都會分她一半。
可她還是如此怨恨我。
我不明白,也不願明白。
有些人,本就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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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還是在府醫的監督下喝了墮胎藥。
孩子從腹中流失的感覺很痛,它似乎想緊緊抓住我,卻還是在一波又一波的抽痛中流出體外。
孃親心疼壞了,一直掉眼淚。
我卻笑着安慰她,孩子沒了,我也少了一層枷鎖,日後依舊是丞相府最尊貴的大小姐。
養了幾天身子,我便派人去鎮國公府傳話。
要求薛燕辭一同前往衙門簽署文書,正式和離。
鎮國公夫婦自覺丟臉,沒有出面,只讓人押着坐在輪椅上的薛燕辭來了。
這麼多天不見,原本意氣風發的薛燕辭此刻卻萎靡不振,臉上的鬍鬚留長不少,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邋遢。
見着我,他的目光閃了閃,當場眼淚就下來了。
「明珠,我到底犯了什麼錯,你要如此狠心待我?」
我看着薛燕辭這副深情做派,突然發現他和蕭如意當真是天生一對。
薛燕辭眼淚一掉,周圍頓時有人於心不忍了。
彷彿我纔是那個負心人。
我淡聲道:「薛燕辭,你可記得大婚當日,你跪在我爹面前許下的承諾?」
雖是聯姻,但我爹依舊向薛燕辭提出了一個要求。
一生一世一雙人,薛燕辭只能有我一個妻子。
薛燕辭當時毫不猶豫應了。
可沒人知道,當晚他就去尋了蕭如意,兩人依舊在一起顛鸞倒鳳。
他的臉皮,真如城牆一般厚。
見我提起大婚當日的承諾,薛燕辭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明珠……我只是……」
照顧薛燕辭的小廝都有些不滿了,嘀嘀咕咕道:「咱們世子只是醉酒犯了錯。再說了,平民百姓都能三妻四妾,咱們世子爲什麼不行?」
「如果你想三妻四妾,當初就不應該求娶我。」
我眼神平靜,「既然娶了我,那就該遵守承諾,絕不背叛。」
他閉上眼,滿臉痛苦,「其實也不是非得讓如意妹妹進府……」
我突然很想笑。
他聽聽自己說的什麼話。
「不讓她進府,揹負善妒罵名的便是我了。」
「再者——」
「你捨得嗎?」
直擊靈魂的一問,讓薛燕辭猛地睜大眼睛,隨即目光閃躲,不敢再看我一眼。
他心虛了。
我和薛燕辭順利簽了和離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看着那捲和離書,發現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
沒有心痛,也沒有後悔。
真要說,只有一絲悵然。
【渣男就這麼同意和離了?不會有詐吧?】
【哈哈哈哈你們是沒看到渣男視角,被打斷了腿的渣男不肯來衙門籤和離書,最後是被他媽摁着頭來的。】
【不想看渣男視角,他喜歡的又不是女主,離個婚還磨磨唧唧的,裝什麼深情男,噁心!】
【恭喜女主迎來自己的新生活!!】
看到這裏,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下,我總算避開悲慘窩囊的人生了吧?
想到這裏,我心情大好。
然而有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靠!渣男他媽太噁心了,還沒離呢,就在盤算給渣男找下一家了,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倒黴,渣男賤女可還藕斷絲連呢!】
-7-
在家中休息了一個月,我的身體好了不少。
我娘推了一些帖子過來,說趁着天氣好,讓我帶上三妹妹出去走走。
恰好手帕交唐清依邀我出去踏青,說最近郊區山上的桃花開得正好,約了一二好友出門遊玩。
說是踏青,實際上就是相親。
各家未婚子弟借踏青的名頭相看,若是有看對眼的,回去便交換庚帖的也不是沒有。
我纔剛剛和離,三妹年紀還小,原想拒絕。
並且那奇怪文字說了,鎮國公府有意要給薛燕辭相看。
這一去若是撞上,還不知得多尷尬。
可三妹吵嚷着要去,無奈之下我只能陪同。
到了地方,唐清依就一把拉住我左看右看,見我氣色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你那庶妹呢?真給送半山寺去了?」
蕭如意最喜歡跟着我出席宴會,總說自己身爲庶女,沒有太多出來走動的機會,央着我帶帶她。
我心軟,無論去哪兒都會叫上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微微一笑,「前些天剛送走的,自我和離後,她整日在院子裏尋死覓活,一會白綾一會撞柱的,吵得不行。」
甚至在半夜嚎啕大哭,鬧得我和我娘都不能睡個好覺。
我爹厭極了她,大手一揮,就把人送去了半山寺削髮爲尼。
甚至專門叮囑了半山寺中的主持,一定要嚴格遵守寺中規矩,讓蕭如意靜心修行。
唐清依「哎呀」一聲。
「咱們從這兒往上走,可不就是半山寺了嗎?」
「怎麼樣?要不要上去看看那蕭如意修行得如何?」
我搖了搖頭。
半山寺在整座山的最上面,馬車都不能直達山門。
想上去,只能從半山腰開始步行。
我對蕭如意雖有怨,但此生在寺中青燈古佛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沒必要落井下石。
【笑死,女主還擱這兒大發善心,沒想到吧,渣男早就上山找女配偷情去了!】
【好惡心啊,什麼僞人文,渣男剛和一名四品官員家的小姐交換庚帖,打着相處感情的名義帶來出來,還說要給人家摘桃花,結果一隻腳蹦着就往山頂去了。】
【腿瘸了還要去找女配偷情,噴不了這是真愛,把渣男和女配鎖死,別放出來禍害人了。】
我愣住了。
薛燕辭瘸着腿上山去找蕭如意了?
這得是多喜歡啊?
而且,他已然和別家小姐更換庚帖,卻還如此做派,哪有一點君子模樣。
我沉下臉,視線落在那位小姐身上。
我和她有過兩面之緣。
她的父親官職雖然不大,卻是個勤勤懇懇的好官。
對於她們家來說,哪怕薛燕辭鬧出此等醜聞,他們也是高攀了國公府。
那小姐平日裏性格內斂,溫柔賢淑。
怎就撞上了薛燕辭這個混賬?
我無法坐視不理,眼睜睜看着又一名女子踏入鎮國公府那個火坑裏受罪。
我突然一轉態度,笑盈盈衝着唐清依開口:
「你不是說想去半山寺看看嗎?」
「我記得半山寺的求姻緣很靈,有棵很大的姻緣樹。」
「隔日不如撞日,正好帶着有情人們去求一份上天保佑的姻緣如何?」
-8-
我並沒有撒謊,半山寺裏確實有一棵很大的姻緣樹。
我指揮侍女幫我把高處的一塊姻緣牌解了下來。
這是我和薛燕辭定親之時,獨自一人來到半山寺求的。
看着上面寫下的「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我就覺得可笑。
吩咐人直接扔進香爐裏燒了。
當時的我太過單純,以爲薛燕辭當真會與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沒想到這場姻緣從頭到尾就是一場他爲了抬蕭如意進門的騙局。
【女主開竅了?真來半山寺捉姦了?】
【死腿快動啊!去後面的廂房!薛燕辭正在裏面跟女配做某乎不可描述之事,趕緊帶人去捉姦!】
【一次是意外,兩次就不能是巧合了吧。】
【我也真是服了渣男,只要幾把不骨折,瘸了腿也要上。】
【前面的老師話太糙了。】
我假裝身體不適,唐清依立馬心領神會,向主持請求帶我去廂房歇息。
遊玩了這麼久,還爬了山,貴女們也累了。
於是我們浩浩蕩蕩往後面的廂房走去。
天色漸晚,半山寺的尼姑們都在集合去大殿做晚課。
除了一個人。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在最裏面的廂房裏,竟然傳出了女子嬌媚的呻吟。
絲毫沒有控制,叫得千嬌百媚,一聽就令人臉紅。
貴女們都羞紅了臉,扯着帕子憤憤不平。
這裏明明是佛門清修之地,到底是哪對野鴛鴦敢在廂房裏面做出這種事情?
都不用我吩咐,就有貴女折返回去請主持了。
我扶了扶額頭,「這可怎麼辦,廂房原本是供人休憩的清淨之地,竟然有人在此做出此等腌臢之事……」
扶着我的唐清依直接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衝到最裏面,「到底是誰這麼不知廉恥——啊!」
「鎮國公世子?!」
她放聲尖叫,成功把大家都引了進去。
貴女們膽子大得很,一個個都舉着帕子擋在面前偷瞄。
絕不落在後頭。
【別把我笑死,這麼多人,直接把渣男嚇萎了。】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女配都拓麻剃成光頭了渣男還下得去嘴,你倆是真愛啊!】
【好心疼那名小姐,臉都白了……家裏剛收了渣男的庚帖,扭頭他就出軌……好髒,髒死了。】
【接渣男幾把骨折。】
【接。】
我慢悠悠踱步進去,只聽見薛燕辭慌張的聲音,「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
唐清依嚷得最大聲。
「好你個薛燕辭,在蕭伯父壽宴上鬧出與庶女通姦的醜事不說,如今蕭如意這個庶女都被趕到寺廟裏出家當尼姑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
「你可對得起已經與你交換庚帖的小姐,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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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裏面雞飛狗跳。
與我和離後,薛燕辭的名聲本就一再下滑,沒有什麼貴女願意嫁他。
鎮國公夫人四處尋訪,挑挑揀揀才選中了那位四品官家的小姐。
可現在,他的醜事再次公之於衆。
與他換了庚帖的小姐更是當場痛哭出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唐清依硬生生把薛燕辭拽下了牀,趁着混亂踹了他那條斷腿好幾腳。
她本就是武將家的掌上明珠,一身好武藝比薛燕辭都強。
如果更是憋着勁兒要爲了出一口惡氣。
幾腳下去,廂房裏只剩下薛燕辭的哀嚎。
我裝模作樣攔了幾下,實則也偷偷上腳,往薛燕辭命根子處狠狠來了幾下。
那位差點步了我後塵的小姐也有樣學樣,一邊哭一邊衝着薛燕辭伸腳,專往臉上招呼。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至於跟着一起進來的其他貴女們,大家都心照不宣,義憤填膺地指責着兩人,有脾氣爆的,還抓住蕭如意狠狠扇了她幾個巴掌。
一會兒功夫,蕭如意就腫成了豬頭,薛燕辭更是狼狽不堪,生生沒了半條命。
【好!我猛拍肚皮,渣男賤女這下里子都丟光了!】
【說實話現在這個走向也挺癲的,捉姦竟然能捉兩回……】
【管他呢,能把渣男女配摁死就行。】
【你們看,女主真的崛起了啊!渣男的第三條腿這都捱了幾下了,嘖嘖,這是要把他踹骨折啊!】
【太壞了,但是我喜歡,要是我在現場我也踹。】
主持這才帶着人姍姍來遲,看着衣衫不整的蕭如意,眼中滿是憤怒。
「阿彌陀佛,寺廟原本是靜心修行的地方,蕭施主心不靜,半山寺怕是也容不下施主了。」
話裏話外,都是趕人的意思。
我上前給主持賠罪,承諾馬上帶走庶妹,絕不給寺中添麻煩。
回家後,我爹聽聞蕭如意在寺廟裏都能和薛燕辭偷情,生起氣來把桌子都拍裂了一個角。
正好遇上姨娘哭哭啼啼過來求情,還說什麼蕭如意也是我爹的女兒,要我爹疼一疼她,舍了臉面去鎮國公府上說和,讓蕭如意進府,若是實在不能做正妻,做個妾也使得。
這話一出,我爹直接怒髮衝冠, 當場宣佈把姨娘和蕭如意一起扔了出去。
「你這腌臢玩意兒,要不是純意當年心善,我早就把你趕出去了。」
「現在, 帶着你的女兒, 一起滾!」
我爹又氣又恨,最恨當初沒有看出薛燕辭的齷齪心思, 中了他和蕭如意的算計,真以爲鎮國公府是個好去處, 把我嫁了過去。
讓我傷心又傷身。
我給他奉上清茶,安慰他彆氣壞了自己。
人心隔肚皮, 若不是那些奇怪文字,我怕不是現在還被矇在鼓裏, 最終一屍兩命。
就算繳天之幸能重活一世,也走不出自苦的牢籠。
-10-
薛燕辭被鎮國公府擡回了家。
太Ṱüₜ醫診斷,薛燕辭的命根子傷得不輕,怕是要做太監了。
而且他那條傷腿又斷了,哪怕接回來,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走路了。
跛腳的士兵不能打仗ƭûₒ, 軍中很快把薛燕辭除了名。
鎮國公對薛燕辭恨鐵不成鋼, 也曾想要爲兒子報仇,可法不責衆,當日出手的貴女家世都不簡單,大家又都衆口一詞,連個真兇都抓不出來。
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接了鎮國公府庚帖的那位四品官也是個疼女兒的,知道前因後果後, 果斷參了鎮國公一本,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求解除婚姻。
皇帝本就厭惡鎮國公府仗着祖上功勳作威作福,便借題發揮當堂訓斥, 甚至奪了鎮國公府世襲罔替的榮耀。
過上幾代,鎮國公府也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也正是因此,鎮國公恨極了薛燕辭這個廢物兒子,直接把人送到郊外的莊子, 任其自生自滅。
他和鎮國公夫人膝下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幼子,不愁沒人繼承世子之位。
後來, 被趕出家門的蕭如意和姨娘無處可去, 流浪數日後竟然跑去找了薛燕辭。
小小的院子裏,曾經的有情人鬧得不可開交。
忽然有一天, 院子裏起了大火, 也沒人去救。
直到第二天凌晨,大火熄滅, 有人在灰燼中發現了三具糾纏在一起的漆黑屍體。
鎮國公府派人隨意埋了, 就此了事。
也就是在那一天,那些奇怪的文字漸漸淡薄,開始消失。
【咦,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渣男賤女都下線了, 結束了很正常吧。】
【好吧好吧,起碼這本書女主沒受什麼委屈,順利完成復仇了。】
【姐妹們, 隔壁剛開了一本雙胞胎真假千金互換身份的文,衝不衝!】
【沖沖衝,趕下個場子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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