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科研的真千金

我是真千金,認親那天,假千金斜了眼我身上的實驗服,不屑輕笑。
「我們家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靠死讀書的,靠的是人脈和商業頭腦。」
爸媽也勸我:
「多向你哥哥還有妹妹學習,而且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以後別穿這麼丟人。」
我笑了,瞬間明白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熱愛讀書,可不是爲了錢。
而是讓祖國更強大!

-1-
親生父母找上門時,我剛趕完 DDL 的一篇論文。
蓬頭垢面,眼圈浮腫,再配合三天沒洗的頭和皺皺巴巴的白大褂,整個人堪比移動的生化武器。
謝家夫妻看到我這副尊容時,下意識縮回手。
我掃視過眼前穿着華貴的夫婦,露出半死不活的微笑:
「你好,你們找誰?」
這句話提醒了他們,扯開嗓子喊:
「瑗瑗,你這些年受苦了,好端端的孩子怎麼變成了這樣?」
說罷掩面痛哭。
我有些汗顏。
不就是髒了點、臭了點嗎?
沒關係,等到我發表完 SCI 論文又是一條好漢!
見我魂遊天外,並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謝家夫妻眉心微蹙,褶皺處泄露出一絲不滿。
他們身後的女孩更Ṱü⁾是跳出來指責我:
「姐姐你太沒有禮貌了,見到爸爸媽媽應該及時問好,這纔是我們大戶人家應有的禮儀。」
啥?
我拍拍臉頰,確定自己沒在電視劇拍攝現場,也並非穿越到了深宅大院。
謝母見狀,拉着我的手爲我解釋事情原委。
二十多年前,謝家的生意遭受重大打擊,欠下員工一大筆工資。
家裏的用人和保姆偷偷變賣值錢的傢俱,攜款跑路。
還有膽量更大的,竟拐走了尚在襁褓的我。
那人用我做人質,向謝家夫妻索要一筆贖金。
奈何他們手頭上掏不出多餘的一分錢,只能含淚放任綁匪「撕票」。
謝家夫妻一直以爲我死在那年冬天,沒有派人追查後續。
後來謝家東山再起,他們又成了人人尊敬的大老闆。
爲了彌補當年遺憾,他們從孤兒院裏挑選了一個與我年齡相當的女孩當養女,對她視若珍寶,寵得千嬌百媚。
直到一個月前,警察破了一樁人口拐賣案,當年拐賣我的用人被逮捕歸案。
謝家夫妻方纔得知我當年沒死,想方設法找到了我。
而剛纔說話的女孩叫謝映雪,便是我名義上的妹妹。
「瑗瑗,你妹妹沒有惡意,她一向心直口快,其實特別想念你這個姐姐呢。」謝母順勢拉住謝映雪的手,眼裏盛滿慈愛。
謝父也含笑望着謝映雪,彷彿他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家人。
我的反應是——「說完了?那我去實驗室做實驗了。」
謝父拉住我的手臂,眉宇間滿是不贊成:
「你這孩子眼裏究竟有沒有爸爸媽媽?」
謝映雪縮在謝母懷裏,目光如刀,銳利刮過我身上皺皺巴巴的實驗服,不屑輕笑:
「是啊姐姐,難道在你眼裏學習比爸爸媽媽還重要?我們家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靠死讀書,靠的是人脈和商業頭腦。」
她這句話顯然說進了謝家夫妻的心窩。
謝母再度注意到我身上窮酸的打扮,尷尬地捂住口鼻:
「瑗瑗,以後你不要受苦受累地讀書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參加宴會就好。
「多向你哥哥還有妹妹學習,而且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以後別穿這麼丟人。」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或許謝家人永遠不會明白。
我讀書不是爲了錢。
而是爲了回報撫養我長大的祖國。

-2-
不管怎麼說,謝家人還是強行將我拉上了車。
導師也給我發來消息,給我放了一週假期,讓我好好和家人團聚。
然而我看到謝家人的態度,心裏並未抱有多少期待。
謝映雪貼到我身邊,顯得親親熱熱。
但她嘴裏的問題則暗藏玄機:
「姐姐,你還沒見過哥哥,哥哥現在在瑞士讀大學,我們一家人每年都去看他順便旅遊。姐姐你既然讀到了博士,應該去過不少次瑞士吧?
「姐姐你平時喜歡騎馬還是滑雪?人家平常打打高爾夫,和姐妹們去夏威夷潛潛水,日子可無聊了。」
我回答既沒出過國,也沒玩過高端運動。
於是謝映雪誇張地捂住嘴巴,語氣譏諷:
「天吶姐姐,你連這點世面都沒見過,太小家子氣了吧。」
我淡淡回道:「還好吧,我平時寫論文做實驗,生活很充實。你要是無聊,可以上知網看看我寫的論文。」
謝映雪眨眨眼睛。
「知網是什麼東西?不過我 Ins 上有好幾萬粉絲,姐姐你也可以來關注我哦。」
我無語:「你高興就好。」
在我們交談的過程中,謝父謝母對我的不滿越來越深。
「你連最基礎的社交技能都不會,怎麼和上流人士交往?」
「聽爸媽的話,不要再惦記你的論文了,能直接退學更好。我們爲你聘請一對一的教練,幫你掌握必備技能,早點釣上金龜婿。」
我表示退學是不可能的,如果退學誰來彌補ťū́ₙ我這些年辛辛苦苦付出的努力和心血?
而且在我搞出一番大事業之前,絕不會把生命浪費在無意義的社交和婚姻上。
聽了我的話,謝父謝母捂住心口,儼然被我氣得不輕。
直到回到別墅,他們也沒給我一個好臉色看。
「老爺好,夫人好,小姐好。」用人替三人打開車門,殷勤地拎過謝映雪的名牌包包。
至於我全程被當作透明人,無人在意。
謝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王媽,趕緊替大小姐收拾房間,把她帶來的破爛扔了,添置上最新款的衣服和首飾。」
我護住行李箱,「不用了,這些衣服我穿慣了。」
用人面露難色,不知該聽誰的。
而謝映雪巴不得讓所有人見識到我的窮酸樣,出言嘲諷:
「姐姐,你的衣服又破又爛,誰知道是從哪個垃圾桶裏撿出來的,萬一有蟑螂怎麼辦?」
我勾起脣角,故作驚訝:
「妹妹,你怎麼知道我在實驗室裏解剖了ŧṻₔ幾百只蟑螂?
「不過你放心,我箱子裏的衣服都是乾淨的。只有我身上這件是實驗室傳下來的聖遺物,我平常也就穿着它解剖了無數只小白鼠呢。」
其實是假的。
按照規定,實驗室裏必須穿白大褂。
但謝映雪不知道我在逗她。
她回想起剛纔在車上靠近我的場景,當即大叫一聲,飛快脫下身上的昂貴外套,嚇得花容失色:
「啊啊啊!你們趕快銷燬這件衣服!」
謝家夫妻臉色一變,幾欲作嘔。
交代用人領我回房間,接着匆匆轉身離開。
我躺在寬大的牀上,心裏卻沒生出來半點溫暖。
算了,明天還是搬回宿舍住吧。
思索間,連熬幾個大夜趕論文的疲憊和所謂認祖歸宗的心累湧上心頭。
一股睏意襲來,我不自覺閉上眼睛。
直到第二天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3-
一睜開眼睛,謝父謝母、謝映雪和幾個用人虎視眈眈地望着我。
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但我是誰?
我可是頂着導師的死亡目光,在最後期限前一分鐘交上論文初稿的女人。
謝家人的威脅力度在我看來約等於零。
我和他們大眼瞪小眼,端的是處之淡然。
終於,謝母沉不住ţŭ₀氣了。
她走到牀邊,擠出和藹溫柔的聲線:
「瑗瑗,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可以。」我避開了謝母的親熱。
誰知謝映雪突然爆發了,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淌。
「裝什麼裝,鬼知道你昨晚是不是沒睡覺,偷走了爸爸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終於明白了謝家人爲啥一大早就找我談心。
原來謝映雪剛過完生日,謝父謝母送給她一條昂貴的鑽石項鍊。
從南非開採出的天然粉鑽,由世界頂級大師親手雕琢鑲嵌。
市價更是達到了令人張口結舌的七位數。
對於如此珍貴的禮物,謝映雪每天都要美美把玩一番方能安心入睡。
巧的是我昨天剛回到謝家,她放在梳妝檯前的鑽石項鍊剛好不翼而飛。
謝映雪連忙將這件事告訴了謝父謝母,動員全家人一起尋找。
用人將別墅翻了個底朝天,始終不見鑽石項鍊的蹤影。
謝映雪卻堅信項鍊一定在家裏。
而全家只剩下我的房間沒被搜查。
看到我越來越冷的臉色,謝母連忙打圓場:
「瑗瑗,不是爸爸媽媽不信任你,而是映雪實在喜歡那條項鍊,我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你不會怪爸爸媽媽吧?」
「當然不會,請便。」
我態度冷淡,末了填上一句:
「這套房子畢竟是您的資產,想搜查就搜查吧。等您搜查完我就搬回宿舍。」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遲早會長成足以遮蔽人心的參天大樹。
與其磨磨唧唧哭訴自己的清白,不如早點洗雪恥辱,與謝家人一刀兩斷。
謝父謝母聽出我的意思,不免有些遲疑。
但謝映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命令用人翻找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用人見謝父謝母沒有強烈反對的意思,便硬着頭皮找項鍊。
十分鐘後,有人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找到了!就藏在大小姐的抽屜裏!」
她取出項鍊,那顆粉鑽在所有人眼裏閃耀。
剎那間,我恍然大悟。
不好,衝我來的。
謝映雪佯裝驚喜。
「太好了,總算沒搞丟爸媽送我的禮物。但是姐姐,這條項鍊爲什麼會出現在你的房間?」
無數目光朝我襲來。
質疑的,嘲笑的,痛心疾首的。
我聳聳肩,將多餘的念頭拋之腦後。
「我怎麼知道?可能你的項鍊成精了,自己長腿跑到我房間來的。」
可惜沒人懂我的幽默。
謝映雪臉色一沉:
「姐姐,你糊弄我也就算了,難道也把爸媽當成三歲孩子嗎?
「偷了就是偷了,反正咱們是一家人,我又不會報警抓你。
「但姐姐的態度太惡劣了,就算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你也沒必要欺負我吧?」
說罷捂着臉嚶嚶痛哭。
一見寶貝女兒受委屈,謝父謝母立刻不淡定了。
他們擁謝映雪入懷,許諾送她一套更昂貴的首飾。
緊接着大聲呵斥我:
「跪下!」

-4-
讓我下跪?
真的假的?
我不僅沒動,反而把被子蓋好,換了個姿勢繼續看戲。
謝父臉上掛不住,火氣飆升:
「周瑗,我們謝家家風清白,容不得你放肆!
「你最好趕緊承認錯誤,否則我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周圍的用人低眉順眼,連大氣都不敢出。
而謝映雪朝我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繼續埋在父母臂彎裏哭泣。
我掀起被子,打開行李箱,找到一個小布袋。
在衆人震驚的眼神中,我嘩啦啦倒出裏面的鑽石。
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謝映雪失聲尖叫,眼裏滿是妒忌。
謝父謝母同樣愣住了:「這是……」
我抱臂而立:
「我自己擁有那麼多鑽石,沒必要偷你的鑽石項鍊,對吧妹妹?」
謝映雪死死咬住嘴脣,轉頭向謝父告狀:
「姐姐她是一個窮學生,上哪兒能搞來這麼多鑽石?不知道做了多少敗壞咱們家門楣的醜事,爸爸你千萬不能放過她!」
謝父回過神,怒罵道:
「好啊你,我們本以爲你是規規矩矩的好女孩,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勾當。」
饒是脾氣再好的人,聽到這話也忍不住了。
我緊盯謝父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
謝映雪得意揚揚地接過話頭:
「姐姐你別裝糊塗了。鑽石可不是便宜的玩意兒,你從哪兒撈來的我們心知肚明。
「如果你沒做過非法交易,哪個男人會送你這麼昂貴的禮物?」
我似笑非笑:
「如果這是我們實驗團隊自己培育出來的呢?」
謝映雪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當鑽石是地裏的大白菜,編謊話也不編個真的。鑽石是大自然歷經上億年凝練出的結晶,哪裏是幾個臭讀書的隨便搞出來的?」
我嘆了一口氣,和文盲對話就是困難。
九年義務教育普及任重而道遠啊。
我環視衆人:
「你們都有手機,不懂的知識自己查。
「我想說的是,鑽石並不如你們想象的那麼珍貴,我犯不着去偷。
「更何況,如果我偷了謝映雪的鑽石,上面一定會殘存我的指紋。剛好我有一個在指紋公證鑑定機構工作的師妹,鑽石上到底有誰的指紋,我們一查便知。」
本來我不想把事情做絕。
奈何謝映雪步步緊逼,處心積慮地置我於死地。
爲了自保,我只好使出殺手鐧了。
謝母將信將疑,對謝父低聲耳語:
「瑗瑗說得有道理,她沒必要冒險偷拿映雪的鑽石項鍊。
「冤枉她事小,萬一家裏藏着其他賊事大。不如我們拿去檢驗一下,剛好找出真兇。」
謝父狠狠瞪了我一眼,甩袖離開,拋下一句:
「隨你吧。」
謝映雪臉色煞白,儼然被剛纔的話嚇得不輕。
「媽媽,你不要被姐姐騙了,誰會嫌錢多?鑽石一定是她偷的。
「而且幹嘛花冤枉錢查指紋?說不定機構的人會聯合起來騙你!」
言多必失,越描越黑。
謝母嘴上說着相信謝映雪,轉頭就親自拿着項鍊去機構鑑定。
鑑定結果出來了。
項鍊上只有兩個人的指紋。
一個是找到項鍊的用人。
另一個則是謝映雪自己。

-5-
面對如山鐵證,謝映雪冷汗連連:
「爸爸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謝母把鑑定單扔到她臉上:
「你問我們怎麼回事,我們倒想問你怎麼回事。你口口聲聲說你姐姐偷了鑽石項鍊,那項鍊上爲何沒有她的指紋?」
謝映雪硬着頭皮解釋:
「或許姐姐戴了手套……」
謝母氣極反笑,重重將鑑定單拍在桌面上。
「你是說瑗瑗剛到家裏第一天就精準地找到你的房間,知道你有什麼首飾,還特地戴上手套防止留下指紋?」
做生意的商人哪有傻子?
謝母早已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和丈夫被謝映雪耍得團團轉,避免不了大怒。
謝映雪臉色漲得通紅,連忙把髒水往用人身上潑:
「我也是受害者,肯定是王媽陷害姐姐,藉此挑撥我們姐妹情深。」
王媽聽完就不幹了,當即反脣相譏:
「二小姐,明明是您給了我兩萬塊錢,叫我偷偷把項鍊塞進大小姐的抽屜。我是爲了您才陷害大小姐的,您憑什麼怪我?」
謝映雪沒想ẗüₘ到王媽會自爆,張口結舌。
「你胡說八道,我沒有——」
「夠了!」謝母大喝一聲,臉上的溫情不見蹤影,「謝映雪,我們好心把你養大,沒想到你竟陷害你的姐姐,我們對你太失望了!」
緊接着她又說了幾句冷酷無情的話,字字往謝映雪心窩子戳去。
「媽媽我真的知錯了,我只是太怕姐姐分走你們對我的愛了,我再也不敢了。」
謝映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依然換不回謝母半點憐憫。
從始至終,我一言不發。
直到謝映雪被趕出家門,謝母才換上一副笑臉,拉過我的手。
「瑗瑗,你受委屈了。沒想到謝映雪這個小賤蹄子心機如此重,我和你爸都被她騙了。
「你纔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以後會加倍給你補償。」
手背傳來陣陣熱度。
但我的心卻冰冷無比。
別說撫養了一個人,就是養了一隻貓、一隻狗,二十多年也斷然不會如此絕情吧?
雖然我對謝映雪沒有好感,但在此刻我依然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意。
謝家夫妻對從小養到大的養女尚且如此,對我這個毫無感情的親生女兒又會多好?
果然,下一秒,謝母便含笑開口:
「媽認識一個朋友,他兒子和你年齡差不多,不過腦子有點小問題。
「男人嘛,只要憨厚疼你就行,外貌智商都不重要。
「等你嫁過去生兩個大胖小子,每天逛逛街做做美容,伺候伺候公婆,這日子別提有多美了。」
我徑直抽出手:
「我不要。這福氣您自己慢慢享用就好,我看您風韻猶存,再生兩個孩子應該不是問題。」
謝母的笑容逐漸消失。
我站起身:
「勸您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導師是院士,還是挺有實力的。
「您要是想搞綁架逼婚那一套,就先和他商量商量吧。」
我從未像現在一樣慶幸過我做出的選擇。
女人若沒有家世、財富、權勢的支持,便只能用知識和能力武裝自己。

-6-
謝母臉色陰沉,勉強翹起嘴角:
「瑗瑗,你誤會媽媽了,媽媽好心幫你找婆家,你不領情也就算了,何必說得那麼難聽?媽媽一把年齡了,傳出去多讓人笑話。」
我一拍腦門。
「您說得對。大哥應該也只比男方大三歲吧?男大三抱金磚,這門婚事我看行!」
謝母大驚失色:「胡說什麼?你哥是社會精英,怎麼能和那種爛人搞在一起!」
我拖長語調:「哦?」
謝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表情窘迫:
「我是說,誰生孩子?」
我笑眯眯地:
「有什麼好生的,這不就有兩個現成的男寶嗎?
「等哥哥嫁過去,也不必忙着公司的事務了,只需要做做美容逛逛街,連生育之苦都不用受,多好的福氣啊。」
謝母終於剋制不住面部的肌肉,表情猙獰扭曲:
「你給我滾!」
「得嘞。」我拖着行李箱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沒有半點猶豫。
我無意和謝家攀親戚,只求他們以後別再來找我。
奈何謝家人陰魂不散。
半個月後,我被一輛豪車攔住去路。
車門打開,走下一個衣着高檔的男人。
大背頭、牛皮鞋,渾身上下充盈着資本的奢靡。
我趕緊移開目光,害怕多看一眼影響社會主義發展。
誰知男人一眼鎖定了人羣中的我,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
「你就是周瑗?」
我毫不畏懼地回望過去:「對,你是誰?」
其實我心裏有了大致的猜測,除了謝家人誰還會來找我算賬。
果然,男人眉眼一壓,刻意透露出精心培養的貴氣。
「我是謝琛,你的親哥哥。
「聽說,你想把我嫁出去?」

-7-
謝琛緊緊盯住我的眼睛,似要從其中探究出害怕和不安的情緒。
但他只看到了嘲諷。
我微微一笑:「是啊,這可是天大的福氣,你不會拒絕吧?」
謝琛冷漠地望着我:
「夠了,你不用陰陽怪氣,爸媽是爲了你好,你卻這樣傷他們的心,你究竟還有良心嗎?」
我攤開手:
「在先問我是否有良心之前,你不妨問問你爸媽對我是否有慈愛之心。
「如果你覺得你爸媽是爲了我好,那請你按照他們的規劃放棄學業、嫁人生子。
「如果做不到,你就沒資格高高在上指責我沒良心。」
我的邏輯縝密無失。
謝琛想罵我卻沒有合適的理由,只能氣急敗壞指責攻擊我的學歷:
「果然不該讓你讀那麼多書,腦子裏只有邏輯沒有人情!」
我冷笑:
「行行行,知道你的文憑是買來的了,腦子有一種沒被知識污染過的美。」
謝琛惱羞成怒,指揮保鏢將我拖上車。
但他低估了當代大學生的熱心和正義。
此刻正是中午下課的時間,林蔭道上佈滿了去食堂喫飯的學生。
他們看到謝琛要強搶民女,呼啦一下全圍上來。
脾氣火暴的直接質問謝琛在幹什麼。
性格謹慎的則默默舉起手機錄像保留證據,或者撥打報警電話。
謝琛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學生包圍,額前流出豆大的汗珠。
老闆都自亂陣腳了,保鏢更沒有拼命的意識了,手上的力氣不由得卸了幾分。
我趁機逃出他們的魔爪,拔腿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有幾名女生護住我:
「同學你別怕,我們已經報警了,絕不會讓人販子把你帶走的!」
年輕人的朝氣和正義感自不待言。
我心裏暖暖的。
而謝琛那邊的情況就慘多了。
學生們義憤填膺,圍成人牆不讓他們離開。
謝琛也沒有大的魄力和決心撞擊人羣,最後束手無策,被急忙趕來的保安叉在地上。
他無力地在地上撲騰,昂貴的西裝面料被灰塵染髒。
「周瑗,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趕緊捂住嘴巴,免得自己笑出聲。
由於肩膀不停顫抖,別人誤以爲我被嚇哭了,喊打喊殺的聲音更大。
若不是警察來得及時,謝琛很難逃脫一頓毒打。
等謝家夫妻得知寶貝兒子被拘進警察局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他們急匆匆趕到警察局,辯解謝琛不是綁架犯,也不是人販子,單純是一個想接妹妹下班回家的好哥哥。
警察查閱了戶籍檔案,並不相信:
「你們家的戶口本上沒有這姑娘的名字,何談一家人?」
謝父謝母着急辯解,但始終說不出合理的理由。
他們找到我時,並沒有及時爲我遷戶口,爲的是防止我和謝琛搶家產。
他們以爲我會被感情拴住,心甘情願地爲謝家當牛做馬。
卻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一做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8-
謝父抓住我的胳膊,大聲嚷嚷:
「快說,說你和你哥在開玩笑!」
我甩開他的手,揉揉通紅的手腕:
「我不認識他,憑什麼?」
謝母也急了。
「那我們做 DNA 檢驗證明親子關係,到時候看你承不承認!」
我聳聳肩,表示無語:
「按照法律,公民有權拒絕進行 DNA 檢測,這是國家給我的底氣。」
沒有出生證明、戶籍證明和親子鑑定,任謝家人說破天也無法證明我和他們有血緣關係。
此時的家事上升到了社會事件,連帶着警察的表情變得嚴肅。
最後,謝琛以擾亂公共秩序治安處罰處十日拘留,並五百元罰款。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等藍底白字的警情通報一發布,謝琛立刻會變成整個社會的笑柄。
臨走之前,謝琛目眥欲裂,眼白泛紅:
「你等着,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朝他粲然一笑。
轉頭向警察掉小珍珠:
「警察叔叔,你看他還在嚇唬我。」
警察警告謝琛:
「說話小心點,嫌十天拘留太短了是吧?」
我躲在警察身後,吐舌頭挑釁謝琛。
笑死,身處社會主義國家,難道能讓謝琛之流肆意橫行?
謝琛眼睛一瞪,大放厥詞:
「你知道我家的背景嗎?敢這樣對我,我遲早叫你們喫不了兜着走!你,還有你,都喝西北風去吧!」
警察用關愛智障的眼神望着謝琛。
他以爲自己是在謝氏集團說一不二的總裁,能隨意叫手底下的員工捲鋪蓋滾蛋。
殊不知黑心資本家活該被社會主義鐵拳捶打。
況且編制是國家給的,謝琛想端掉別人的工作,無異於癡人說夢。
果然,謝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僅老老實實蹲了十天拘留所,十天之後也沒敢實施打擊報復。
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

-9-
直到接到羣衆舉報,謝家的食品公司添加了非法添加劑。
而我導師又是生物界的大牛,與政府一直有深度合作關係。
正因此,這樁任務落到了我導的身上。
爲了給我出氣,她點名要我做助手。
我被矇在鼓裏,一心想做學術蝗蟲大快朵頤。
然而對上謝父謝母和謝琛那三張黑如鍋底的臉時,我忍不住笑出聲。
謝琛做深呼吸,眼神如刀:
「周瑗,你不是要和謝家斷絕關係嗎?還來找我們幹什麼?我們不歡迎你!」
我豎起手指,輕輕搖晃。
「在學校時你叫我周瑗,我不挑你的理;在我手持聖旨查你們時,你該叫我什麼?」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要是做了虧心事,一點點動靜都足以讓謝家人膽戰心驚。
謝琛不知想到了什麼,雙手攥握成拳。
而謝父不愧是老油條,一瞬間完成了身份轉變:
「瑗瑗,不,周工,我們謝家堅決恪守法律法規,生產的都是質量最好的食品,絕不會做有害消費者健康的勾當……」
我順手抄起一包謝家生產的奶粉,送到謝父鼻孔底下:
「那你喫給我看。」
最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式,管他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先以身作則試試。
謝父盯着牆膩子似的奶粉,終究沒敢下口。
我心裏有了大致判斷。
「周瑗,別耽誤時間了,跟我去生產車間看看。」看我玩得差不多了,導師開口制止鬧劇。
我想起來還有要事要做,連忙收起嬉皮笑臉,「是。」
謝父給謝琛使了個眼色。
謝琛快步跟上我們,帶着我們往一個方向走去。
我停住腳步:「這地方不對吧?我聽說生產車間在南邊纔對。」
謝琛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強顏歡笑:
「是啊……不過我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他悄悄在衣袖裏做了個數鈔票的動作。
我恍然大悟:
「原來你要向我們行賄啊!」
謝琛大驚失色,沒想到我會堂而皇之地大聲嚷嚷:
「你胡說什麼,小聲點。」
我笑眯眯地:
「那就好,要不然再加上一個行賄罪,你們一家人判得更重怎麼辦?」
如果眼神能殺人,我一定在謝琛手中死過千百遍了。
可惜Ṱùₜ他只能無可奈何地望着我們遠去的身影。
一個公司難以與整個國家相抗衡。
謝家提前做好了準備,我和導師在現場提取的樣本並無異樣。
但謝父謝母不知道,有潛伏在生產線的記者蒐集證據,有熱情羣衆舉報線索,還有執法部門迅速回收非法產品。
一件事的成功並非靠一人之力,而是靠千千萬萬的普通人的託舉。
謝父謝母費盡心機脫罪,卻只能在鐵證面前低下桀驁的頭顱。
謝琛大罵我無情無義、喫裏扒外。
而我半點沒放在心上,毫不留情地回罵過去:
「你纔是寡廉鮮恥、禍國殃民的畜生。把大腦送檢,估計色譜儀都掃不出一丁點良心成分。」
謝琛死死咬住牙關:
「你!」
「我什麼我?你趕緊去蹲監獄吧!」
我環抱手臂,罵得酣暢淋漓。
然而,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呼喚。
「瑗瑗。」

-10-
轉頭一看,是謝母。
手腕上掛着冰冷的手銬,幹練整潔的髮髻也被剪成短髮。
整個人看上去好像突然老了二十歲。
我默然回頭:
「叫我有事?」
謝母侷促道:
「瑗瑗,別聽你哥哥的,其實媽媽一刻也沒有怪你。
「我們做了壞事,理應得到懲罰。但我不想看到你始終活在仇恨裏。
「媽媽不要求你做什麼,只求你好好生活,不要記恨我們。」
這話說得感人肺腑。
我心裏卻波瀾不驚:
「還沒出獄呢就想着找我養老了?您還是早點洗洗睡吧。」
謝母沒想到感情攻勢並不起作用,尷尬極了。
「瑗瑗你誤會媽媽了, 我和你爸不需要你養老,只想讓你原諒我們。
「其實我們一家人都是愛你的, 只是我們錯過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才導致了今天的悲劇。
「你再給爸爸媽媽一次機會,好嗎?」
我使勁兒搖頭:
「不好。」
遲來的深情比草輕賤。
我永遠不會相信一個人跌進低谷時所說的話, 爲了達成目的,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見我不爲所動, 謝母不得已使出殺手鐧。
她提到了我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你ƭú₀小小的,縮在我懷裏一直哭。如果沒有後來那件事, 我們一家人該有多麼快樂。」
我眸光一閃。
謝母以爲我被說動了, 心中一喜, 舉着雙手要來摸我的臉。
我往後退了一步:「別碰我,當年你拋棄我的時候,就想好了今天怎麼編造理由把我哄回去了吧?」
謝母呼吸一滯,臉上寫滿不敢置信。
我繼續說:「還要我幫你回憶一下當年的場景嗎?」
從小撫養我長大的福利院院長告訴我,當年她勸回了一對夫妻。
那對夫妻看起來並不像窮人,卻不知何故要棄養嬰兒。
院長告訴他們,棄養嬰兒是違法的。
夫妻嘴上答應得好好的, 卻在半夜時把嬰兒扔在福利院牆角。
若不是院長心裏不安, 起牀檢查院子,恐怕她見到的會是一具凍僵的嬰兒屍體。
沒錯,那個嬰兒是我。
至於那對夫妻。
我把謝父謝母的照片拿給院長看,她的目光透過老花鏡,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是當年的年輕夫妻。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真相。
配合謝父謝母的表演是爲了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他們能坦然地告知真相,如果他們能對我好……
可惜沒有如果。
謝家夫Ťű̂ⁿ妻一如既往地冷酷自私。
我慶幸自己被國家撫養長大, 接受免費優質的教育, 拿着好心人和政府的補助一步步邁進學術高地。
而不是成長在謝家夫妻膝下, 被培養成無情的資本繼承人或聯姻工具。
爲此, 我要更努力地建設國家。
讓孩子們都能健康茁壯地成長!

-11-
謝母被警察帶走了。
她哭着說道:
「媽媽不是故意的,當年我們家破產了,實在養不起你……」
眼淚中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不得而知。
聽說謝父謝母被判了無期徒刑,而謝琛則是十年有期徒刑。
供貨商和經銷商恨不得趕緊和謝家撇清關係, 拒絕交付欠下的貨款和商品。
樹倒猢猻散, 謝家曾有多輝煌, 如今倒臺就有多暗淡。
家裏唯一倖存的只有謝映雪。
由於重男輕女, 謝父謝母從未讓她插手家裏的生意。
謝映雪又在事情爆發前被趕出家門,恰好避開了這個禍端。
如今她發揮藝術特長,去舞室做舞蹈老師, 也算自食其力。
聽到這個消息, 我也替她高興。
往日之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人生之路剛剛起航, 還有足夠試錯的成本。
當年六月, 我博士畢業, 作爲優秀畢業生髮表講話。
面對臺下的領導和學生,我侃侃而談。
「世界是不公平的, 每個人都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但世界又是公平的,我們每個人都有抗爭的權利。
「或許這一路處處佈滿荊棘,達到彼岸並不容易, 但只要我們邁出第一步,未來一定會比待在原地更精彩。謝謝大家。」
臺下掌聲雷動。
我深深鞠了一躬。
對幫助過我的好心人,對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各位老師。
也對那個不甘埋沒而奮力向上飛翔的自己。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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