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帝結婚的第三年,我被記者攔下問道:
「這麼不修邊幅,不怕另一半出軌嗎?」
我一臉懵逼地回應:
「他把自己打扮得挺好,我不會出軌的。」
-1-
遇到記者那天,我正急匆匆地往廠裏趕。
穿着廠裏的工作服,手裏還提着一袋包子。
狼吞虎嚥地往嘴裏塞。
一輛黑色的 SUV 在我旁邊來了個急剎。
一羣人烏拉拉地衝下來。
當先的女人畫着精緻的妝,穿着包臀裙,踩着恨天高。
她手裏的話筒差點懟到我臉上。
「你是裴遇安的妻子嗎?」
我往後仰了仰頭,躲過話筒,有些焦急地看了看時間。
「是,是啊。」
女記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眼裏掩飾不住的鄙視。
「這麼不修邊幅,不怕另一半出軌嗎?」
什麼?
不修邊幅?
我咬了一口包子,仔細想了想。
裴遇安這人確實不怎麼修邊幅。
在家裏永遠是白背心加格子短褲。
但我還是顧忌着他的面子。
努力思索着用詞,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把自己打扮得挺好,我不會出軌的。」
女記者張大了嘴,像看一個怪物一樣地看着我。
趁他們愣神的功夫,我趕緊繞開話筒和攝像機,加快步子溜了。
身後傳來她有些崩潰的聲音。
「不是,她有病吧?」
-2-
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小李捏着手機,有些緊張地看着我,囁嚅了半天才開口道:
「沈老師,你要不要看看今天的熱搜?」
我抬起眼,狐疑地看向她。
我平日極少上網。
偶爾得閒,也不過是刷刷裴遇安的新劇,看看關於他的新聞。
我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幾條推送瞬間彈了出來。
#裴遇安把自己打扮得挺好,我不會出軌#
#裴遇安老婆平平無奇卻又迷之自信#
#影帝妻子竟是廠妹#
熱搜詞條還算好的,底下的評論簡直不堪入目。
【這真是裴遇安的老婆嗎?怕不是哪個廠的精神小妹。】
【十八九歲才叫廠妹,像她這樣的,頂多叫廠媽。】
【裴遇安和許悠悠纔是絕配,醜女人滾開!】
【趕緊和裴遇安離婚,你不配!】
【……】
我按了按眉心,默默退出了微博。
裴遇安的這些粉絲真是,一如既往的率真又熱情。
他算是大器晚成的類型。
拍戲多年無人知,一朝得獎天下聞。
前面喫的苦越多,粉絲便越是心疼他。
對我這麼個不甚優秀的嫂子難免意見大了些。
我是能夠理解的。
但小李卻擔憂地看着我:
「沈老師,你沒事吧?」
我笑着搖了搖頭。
比起三年前鋪天蓋地的謾罵和詛咒,這樣的惡評簡直就像小兒科。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宿舍。
剛走到廠門口,遠遠便看見裴遇安站在路燈下。
-3-
穿着幾年前我送他的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襯衫。
沒有做造型的頭髮,柔順地垂在額前。
Ṭü⁶見到我,他快步迎上來。
拉起我的手十指交握。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我嗔道。
早知道他要來,今天便早些下班了。
「剛到沒多久,明天一早又得趕回去。」
我心疼得緊。
「這麼着急?何必來回折騰呢。」
他轉過身,在我面前站定。
一雙多情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可是,我想你了啊。」
他環着我的腰,把頭搭在我的肩上。
「過段時間,陪我上個節目好嗎?」
以前,也有夫妻綜藝的節目組找過我們。
但他曉得我工作忙,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通通都推掉了。
今天倒有些稀奇。
「什麼時候?」我問他。
他驚喜地抬起頭:「七月中旬,你正好放假。」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姐姐,你是同意了嗎?」
我最聽不得他叫我姐姐。
就像二十年前那個夏天,我在爸爸單位第一次見到他。
整個辦公室兵荒馬亂。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小小少年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
眼睛低垂着看向自己的腳尖,像一隻茫然的小鹿。
我把自己最愛喫的話梅糖塞進他手裏。
他抬起溼漉漉的眼睛看向我。
輕聲問:
「姐姐,我爸爸死了嗎?」
-4-
約摸是許久未見。
裴遇安不知饜足地折騰了大半宿。
還沒來得及睡上一會兒,他又要走了。
凌晨六點的飛機,回去正好能趕上開工。
我囫圇睡了一小會兒,便又爬起來,去了廠裏。
手頭上Ťūₙ的項目已經進入最後的檢驗階段。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很快就能投入試運行了。
一轉眼,便到了七月。
我不想麻煩節目組,自己按照定位去了錄節目的地方。
飛機轉火車再轉大巴,然後步行,纔來到目的地。
錄製地叫爻村,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連綿的青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將村子與外界隔開。
我推着行李箱進來的時候,裴遇安正低着頭髮信息。
我的手機震了一下。
「老婆,你什麼時候到?我去機場接你。」
他剛抬起頭,便看見我已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露出一抹驚喜。
聲音卻帶了一絲抱怨。
「怎麼不叫我去接你?這麼熱的天你自己過來的?」
我點了點頭,把行李箱的把手塞到他手裏。
他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攬着我的肩。
向房間裏的人介紹。
「這是我老婆沈青舒。」
-5-
這是一檔夫妻慢綜,常駐嘉賓一共有三對夫妻。
其中有一對是老牌港星。
普通話說得艱難,但兩人都甚是有趣。
我禮貌地向他們打招呼:
「周老師好,鍾老師好,以前唸書的時候最愛看你們主演的電視劇。」
裴遇安附和着:
「是啊,有一年放暑假,她連書都不看了,就守着看你們那部「浮生記」。」
周舟和鍾越都頗爲高興,好奇地問道:
「你們,是從小就認識嗎?」
「是呀。」
裴遇安笑了笑,回頭看向我。
「我從小就是在我老婆家長大的,她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之一。」
我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會當衆提起這件事。
「那不就是童養夫嗎?」
旁邊的謝欣然突然插了句話。
「不會說話能不能閉嘴!」
陳鬱拉了下她的手,低聲喝斥道。
這對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陳鬱是近兩年風頭正勁的歌手,謝欣然是個三四線小演員。
一個安靜沉穩,一個活潑開朗,倒是互補。
我們正互相寒喧着,門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還有人來嗎?」
周舟好奇地問。
謝欣然已迫不及待地衝到了門邊。
然後回頭,神色古怪地看向我和裴遇安。
「是許悠悠。」
前不久有一部熱播劇上映,主演是裴遇安和許悠悠。
許多觀衆入戲太深,嚷着要他們倆在一起。
小李說,這叫所謂的 CP 粉。
那部戲我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倒不是他們演得不好。
也不是我醋了。
實在是沒有時間。
許悠悠從車裏跳出來。
不愧是當紅小花,皓齒明眸,甜美可人。
連我見了都忍不住喜歡。
她甜甜地笑着,向衆人一一招手問好。
走到我面前時,她拉住我的手,笑意更深了幾分。
「你就是青舒姐吧?之前拍戲的時候總聽裴老師提起你,可算是見到真人了!」
-6-
導演說,許悠悠是飛行嘉賓。
來之前倒是未聽裴遇安提過,想來是臨時增加的吧。
我偏過頭去看他。
只見他眉頭微微皺起,看不出什麼情緒。
就連許悠悠同他打招呼時,也只是輕輕地「唔」了一聲。
全然不似有過合作的同事。
晚上安排住宿的時候,節目組宣佈:
「房間一共有兩間,男士一間,女士一間。」
謝欣然率先叫起來:
「爲什麼不能夫妻住一間呀?」
她搖着陳鬱的手撒嬌:
「老公,我想和你一起住。」
陳鬱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撥開她的手。
「別鬧,聽節目組安排。」
謝欣然不高興地撅起了嘴。
許悠悠笑得很甜。
「咱們女生一起住也挺好的,還能說說體己話。」
她看向我。
「青舒姐,你說是吧?」
我剛要接話,便見謝欣然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她一個素人,和咱們又沒什麼共同語言,有什麼好聊的。」
她語氣雖然不好,但說的的確是事實。
我淡淡一笑,索性閉上了嘴。
許悠悠難得的板起了臉,冷冷地看向謝欣然。
「這裏就這麼大,你要是不樂意和我們一起住,門口的壩子裏支張牀唄。」
謝欣然被噎住了,說不出話。
我拖着行李往房間走的時候,聽見她低聲罵了一句。
「呸,死綠茶!」
-7-
我剛洗完澡出來,許悠悠便迎上來。
她臉上敷着面膜,給我也遞過來一片。
「青舒姐,你用過這個嗎?要不要試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謝欣然又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聽說你是在廠裏上班的,沒用過這麼貴的東西吧?」
我低頭看了一眼,包裝看起來確實價值不菲。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用過。」
她一臉得意地仰起了頭。
周舟好奇地湊上來。
「舒舒,你真的是在工廠工作嗎?是做什麼的呀?」
我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其實是 C 大的老師。」
謝欣然「噌」地從牀上跳下來,像一隻踩住老鼠的貓。
「裝什麼呀,之前那條視頻我們都看過了,明明穿着廠服,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我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我有些好奇,我與她從無交集。
不曉得她針對我是什麼意思。
我懶得去想,只是淡淡地解釋:
「前段時間在廠裏有個項目,所以一直呆在那裏。」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我感覺許悠悠的眼睛亮了亮。
她有些急切地問我:
「什麼項目呀?」
我低下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
「這個麼,得保密。」
-8-
倒不是我故作神祕。
這個項目確實簽了保密協議。
「裝得真像。」
謝欣然不屑地嘖了一聲,接着去做後續的臉部護理。
周舟在和兒子視頻通話。
許悠悠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收拾完,準備躺在牀上看會兒書。
手機突然響起來。
我看了一眼屏幕,是小李打來的。
連忙走到門外去接。
她問了一些技術方面的問題。
我向她細緻地解答。
通完電話,我轉身準備回去。
之前關閉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拉開。
許悠悠站在門前笑吟吟地看着我。
「青舒姐,我帶了即食燕窩,你要喫嗎?」
不知道爲何,我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許悠悠對我,好像過份殷勤了些。
「不用了,謝謝你!」
我笑了笑,禮貌地拒絕了。
房間不大,安排的是上下牀鋪。
我踩着梯子爬到上牀,剛準備躺下休息。
餘光掃過枕頭內側的 pad。
或許是職業病的緣故,我對細小的誤差非常敏感。
Pad 明顯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我眼皮跳了跳。
拿出手機切換到另一個系統,發了一條信息。
【可能出現探索者,請求進行歷史回溯!】
-9-
正式錄製是在第二天Ṭŭ̀ₐ。
但頭一天碰面的情景作爲先導片已經被放到了平臺上。
我們這邊歲月靜好,彈幕裏卻很是熱鬧。
【我家悠寶真是人美心善,還特別有禮貌。】
【謝欣然那是不會說話嗎?那叫沒有教養好吧。】
【沈青舒一個素人到底在拽什麼東西!】
【有沒有人發現 17 分 45 秒裴遇安和許悠悠那個對視,啊,磕死我了!】
【前面的是不是有病,人家正室可就在旁邊呢。】
我笑着搖了搖頭,把手機揣進了兜裏。
我們在村委會集合。
第一天的主題是山村初體驗。
村長向我們介紹了當地的風土人情以及特色農作物。
這裏以水稻種植爲主,特產大米。
按照節目設置,我們要去到田間,體驗施肥、灌溉、收割等過程。
但我卻對村口的兩臺碾米機產生了興趣。
根據我的經驗,進料斗的設計十分有問題。
傾斜度不夠,很容易造成碾白室堵塞。
我正在和操作機械的師傅交流,謝欣然氣呼呼地跑了過來。
穿着黑色的防水靴和手套,白白嫩嫩的臉上沾着泥土。
「沈青舒,你在這裏做什麼?是不是想偷懶不去幹活?」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錄節目。
趕緊跟着她去了田裏。
-10-
節目組給我們每個人分了一塊責任田。
他們的已經收割得差不多了。
謝欣然指着我那塊田劃拉了一圈。
「沈青舒,這塊稻田被你承包了,你們誰都不準幫她哦。」
裴遇安湊過來,小聲說:
「老婆,我幫你。」
許悠悠站在他身後,跟着說:
「青舒姐,我也幫你。」
裴遇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頭也未回地對許悠悠道:
「這裏用不着你。」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一眼。
裴遇安滿臉不耐,許悠悠眼圈泛紅。
倒像是小情侶在鬧脾氣。
許悠悠走後,我悄悄問他:
「你們是有什麼過節嗎?」
他訕訕地解釋:
「ţŭ̀₅倒也不是什麼過節。只不過,她這人風評不太好,我不想你和她走得太近了。」
我握住水稻的莖稈,穩穩拿起鐮刀,快速將水稻根部割去。
這才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他,緩緩開口:
「遇安,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事。但是,莫在人後說是非,尤其是女孩子。」
裴遇安的臉僵了僵,半晌,才露出一絲落寞的笑。
「姐姐,你說的都對。」
-11-
第二天的主題是鄉村美食節。
需要就地取材,要求每個家庭製作兩道農家菜。
做菜?!
這可觸及到了我的知識盲區。
平時忙起來,我連喫都顧不上喫,哪裏還有時間自己做。
要麼在食堂解決,要麼點外賣湊和。
偶爾遇到裴遇安拍戲回來,才能享一享口福。
話說回來,他做菜倒真是一絕。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個人坐在院外靠窗的木椅上,垂着頭削甘蔗皮,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不曉得是不是我昨天對他說了重話所致。
我心裏有些愧疚。
正想上前跟他道個歉,便聽到外面傳來謝欣然的喊聲。
「沈青舒,你快來看看,這個榨汁機好像壞掉了。」
院子裏擺着一臺老式的手動甘蔗榨汁機。
我出去仔細檢查了一下。
是甘蔗纖維纏在了壓榨的部件上,導致轉動不暢。
我打開蓋子,準備伸手進去清理。
一隻手擋住了我。
「我來。」
裴遇安把手探了進去。
部件上的齒輪有些鋒利,很容易割傷手指。
「小心點。」
我拉着他的衣襬提醒他。
「別擔心。」
他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地在我掌心捏了捏。
-12-
整個做飯的環節,我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在廚房外亂轉。
裴遇安將一把大蒜交給我。
「老婆,你能幫我剝下蒜嗎?」
剝蒜!
我眼睛亮了!
這個我拿手。
以前爸爸做飯的時候,也會遞給我幾顆蒜。
我搬着小板凳坐在垃圾桶前,把大蒜剝得乾乾淨淨。
爸爸總會誇獎我:
「青舒真棒,這頓飯你居功至偉!」
晚飯時,裴遇安做的蒜香排骨和蒜蓉小龍蝦收穫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他轉過頭,溫柔地看着我:
「主要是我老婆的蒜剝得好。」
衆人笑起來。
周舟坐在我旁邊,用蹩腳的普通話對我說:
「青舒,你是個有福氣的。」
裴遇安笑着回道:
「周老師,你這話不對,我纔是那個有福氣的。」
他的目光實在太過炙熱。
饒是我這麼個厚臉皮的,也禁不住有些臉紅。
一抬眼,正撞上許悠悠面色沉沉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喫得正歡,節目組的人帶着村長走了進來。
「小沈同志,謝謝你幫我們改良了設備,現在碾米機脫米的效率比之前起碼提高了一倍,操作也更方便了。」
村長對我感激地說道。
昨天晚飯後,我幫村裏把碾米機進行了改進。
雖然只做了一些小調整,但能夠解決大問題。
我擺了擺手。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村長走後,導演搓着手走到我面前。
「青舒啊,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兒。」
「有事您說。」
我笑着回應。
「是這樣的,我們商量了一下,打算把明天的主題換一下,換成鄉村維修站,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
我驚愕地張大了嘴。
-13-
看着面前擺放得滿滿當當的東西,我欲哭無淚。
小到孩子玩的玩具車、手電筒,大到電風扇、麪條機,應有盡有。
甚至院外的田坎上,還停着一臺手扶拖拉機。
導演也是一臉懵逼,擦了把汗,哆哆嗦嗦地說:
「這,這麼多嗎?」
裴遇安看他的眼神簡直快要冒煙。
「方導,不帶這麼使喚人的吧,你自己看看,這修得完嗎?」
導演額頭上的汗出得愈發多了。
我只好站出來,對村民說:
「各位鄉親,這些東西今天實在是弄不完。這樣吧,我們這個節目還要錄一段時間,大家陸陸續續拿過來找我可以嗎?要是着急的今天可以先處理。」
我看着旁邊那位把大白鵝放進院子裏的大姐,無奈地說:
「大姐,這個我真修不了,你要不去獸醫站看看?」
村民鬨笑起來。
有幾個大嬸笑嘻嘻地說:
「俺們就是來湊熱鬧的,這好些東西早就沒用啦,修不修的也沒什麼打緊。」
嘿,感情這是瞅熱鬧不嫌事兒大是吧。
村民漸漸散去,導演沉着臉對工作人員說:
「這咕嚕掐了別播。」
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手機突然發出一聲「叮咚」地輕響。
我掏出來一看。
【回溯信息:901.77】
-14-
節目第一期即將錄製完畢。
離開那天清晨,降了些溫。
我趴在窗戶上向外看,陽光不燥,微風正好。
這時裴遇安發來一條信息。
【老婆,要去Ṭŭ₆跑步嗎?我在外面等你。】
【好。】
我換好衣服出去,他正雙手撐在院子的欄杆上等候。
側顏絕美,秀色可餐。
見我出來,他迎上前,順勢拉住我的手。
身後傳來腳步聲,許悠悠急匆匆地叫住我們:
「裴老師,青舒姐,你們是要去跑步嗎?」
「是呀。」
我轉身對她笑了笑。
「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她雙手合十,身子微微前傾,可憐巴巴地說。
裴遇安一把攬過我的肩。
看了看我,張口欲說的話嚥了咽,還算客氣地拒絕道:
「我們打算去約會,可能不太方便。」
「噢,這樣,那還是不打擾你們了。」
許悠悠的臉僵了僵,訕訕地說道。
山村的空氣格外清新。
跑得有些累了,我們到湖邊休息。
我坐在凸起的石頭上,看裴遇安打水漂。
初升的陽光灑在湖面上,石子跳躍前行。
一圈圈漣漪向四周盪漾開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緩緩開口:
「遇安,裴叔叔,是不是回來了?」
-15-
裴遇安的父親,是爸爸當年在研究院關係最好的同事。
專業技能精湛,業務能力強悍。
本是大好前程,卻偏偏走岔了路。
院裏研究的一項新型材料,被人泄了密。
因爲材料特殊,事情鬧得很大。
但追查過程並不複雜。
就在事發的前兩天,裴遇安的父親裴昭藉着出國學習的機會,逃去了收買他的國家。
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作爲他的直接領導,爸爸被免了職,降爲最基層的技術員。
人人都以爲他恨毒了裴家人。
可是當裴遇安被孤零零留下時,爸爸卻伸手抱起了他。
告訴他:
「你爸爸發生意外去世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爸爸。」
我和裴遇安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爸爸,成了我們兩個唯一的親人。
那一年,我們都只有七歲。
現如今,一晃二十年快要過去。
通過那條信息我才知道,裴昭已經悄悄回到了國內。
-16-
今天是第一期節目錄制的最後一天。
喫過早飯,大家準備散了。
道別的時候,許悠悠拉着我的手依依不捨地說:
「青舒姐,這些天跟你學到不少東西,如果方便的話,能帶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參觀學習一下嗎?」
兩天前,她告訴我,她的下一部戲要飾演一位機械製造的工程師。
題材正好是我主導的那個項目。
她纏着我問了許多專業的問題。
說實話,這個項目啓動近兩年時間,連裴遇安都不知道我整天到底在忙些什麼。
更別提,她那些問題的專業和深入程度,可能連我帶的研究生小李都提不出來。
「好呀。」
我微微一笑。
「歡迎你來!」
-17-
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跟了我們一路。
剛下飛機,便有人悄悄過來請裴遇安去喝茶。
他沮喪地看着我:
「老婆,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
「沒關係,例行調查而已。」
不管怎麼說,裴昭畢竟是他的父親,他們又有過接觸。
正常的辦事流程罷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
他轉身離開,背影看起來落寞又孤獨。
我有些心疼。
「老公。」
我叫住他。
「我相信你!」
他眼中含了淚光,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你放心,我絕不會走上和那個人同樣的路。」
許悠悠很快過來找我。
我們的研發成果已經投入試運行階段,想來那邊是有些着急了。
我帶着她去了廠裏。
廠門落下,早已有人等在了那裏。
從她身上搜出了一部微型攝像機和無線電收發器。
根據收發器的輻射範圍,進行了細緻地搜查。
可惜,小魚入網,大魚卻匯入海中,消失了蹤跡。
安全部門的人在我們家附近蹲守了三天。
裴昭卻始終沒有冒頭。
轉眼,又到了下一期節目錄制的時間。
-18-
我和裴遇安再次回到了爻村。
導演宣佈,這一期的主題叫遠山的呼喚。
我們一行六人,將要去深山進行探索。
這座山尚未被開發。
即便我有一些徒步的經驗,爬起來也頗爲艱難。
更別說謝欣然這樣嬌滴滴的大小姐了。
趟河的時候,她的小腿被螞蟥叮了一下。
嚇得她趕緊伸手去拍。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
掏出隨身攜帶的濃鹽水滴在螞蟥身上。
高滲透壓讓螞蟥鬆開了ťŭ₅吸盤,掉落下來。
她驚魂未定地看着我,半天,才小聲地對我說了一句:
「謝謝你。」
終於爬到一處平臺。
我們決定在這裏安營紮寨,休息一晚。
篝火燃起。
周舟提議來玩個遊戲。
真心話與大冒險。
飲料瓶在地上咕嚕嚕地轉動,然後,停在了裴遇安的面前。
「我來提問。」
謝欣然眼珠子轉了轉。
「請問裴大影帝,有沒有做過對不起另一半的事?」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陳鬱咳了咳,想要打圓場。
「這個不算,我重新問一個——」
「沒有!」
裴遇安打斷他的話。
他坐在我對面,篝火映着他明明暗暗的臉。
他靜靜地看着我。
「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老婆的事!」
衆人呵呵地笑。
身邊的謝欣然撇了撇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可不要當真。」
-19-
過了幾輪,瓶口指向了我。
爲了避免謝欣然又想出什麼刁鑽的問題,我選擇了大冒險。
偏偏她又舉起了手。
「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崖邊有幾朵小黃花,你去把它摘下來。」
那幾朵花就在懸崖邊上,倒也不算難。
我起身拍拍屁股準備過去,裴遇安也站了起來。
「我陪你去。」
「好。」
我們打着手電筒走過去。
腳下的松針被踩得噼哩啪啦的作響。
裴遇安拉着我的手。
他的手攥得很緊,掌心的汗幾乎要將我浸溼。
到了崖邊,我蹲下將小黃花摘了下來。
剛剛站起身,一陣風吹來,將我吹了一個趔趄。
裴遇安趕緊扶住我。
在我耳邊輕聲說:
「老婆,對不起!」
然後用力一推,將我從崖上推了下去。
-20-
懸崖並不太高,底下還鋪着厚厚的松針。
我沒怎麼受傷,只是意識有些模糊。
朦朦朧朧中,依稀感覺有人走了過來。
然後,便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神志漸漸清醒。
卻不敢睜開眼。
耳畔有涼爽的風呼呼吹過,估計正行駛在山間的小路上。
有一隻手摸上了我的臉。
我忍不住輕輕顫慄了一下。
「爸,你開慢點,她好像不太舒服。」
是裴遇安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他把我推下來的。
但聽到他的聲音,卻讓我莫名地感到安心。
「兒子,我們現在可是在逃命。」
短暫的沉默後,裴遇安再次開口:
「爸,你真的能保證,那邊不會傷害她嗎?」
「傻瓜,她可是高級技術人才,只要乖乖爲 M 國效力,供着她都來不及,怎麼會傷害她。除非,你說服不了她,我感覺她可沒那麼聽你的話。」
裴遇安默了默,半晌,才慢慢說道:
「她很愛我,爲了我,她會同意的。」
-21-
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車停了下來。
裴昭搖下車窗抽菸,空氣中隱隱傳來江水的腥氣。
爲了減少顛簸,裴遇安把我的頭放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護住我。
車停了很長時間。
裴遇安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爸,你說有ťū́⁸人來接應我們,怎麼還沒來?」
「再等等,山鷹不會放我鴿子。」
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
突然,裴昭猛地坐直,連駕駛座的椅背都被帶着彈起。
「來了!」
他說。
我悄悄睜眼從空隙處望去。
一艘漁船緩緩駛來。
船上跳下來一個人,戴着寬邊帽,穿着防滑的膠靴。
活脫脫一副漁民的打扮。
那人左右張望了一下,徑直向我們走過來。
敲了兩下車窗玻璃。
裴昭放下車窗,對那人說道:
「貨已收到,隨時準備出發。」
山鷹揮了揮手,朝漁船方向走去。
裴遇安的手放到耳邊輕輕敲擊了兩下。
一羣人突然衝出來,呈夾擊狀將山鷹圍了起來。
裴昭見勢不對,迅速從褲兜裏掏出了槍。
扣下板機,卻發出了一道晶瑩的水柱。
與此同時,裴遇安手中的匕首已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換了我的槍?」
裴昭不敢相信地質問。
「是啊。否則,我怎麼敢讓我老婆陷入險境呢。」
裴昭冷笑一聲: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裴遇安悠悠地說:
「我可能忘了告訴你,我只有一個老爸,他叫沈昱。」
-22-
【近日,在熱心市民的幫助下,相關部門成功破獲了一起重大間諜案件,有力維護了國家的安全和利益。】
【近期,我國自主研發的大型掘進設備通過試運行對比,在技術水平和性能表現上全面超越西方國家,成功突破了長期以來西方國家在該領域對Ṭů¹我國「卡脖子」的困境。】
在爻村的小木屋裏,我和裴遇安湊在一起看新聞。
「這就是你那個項目?挺厲害啊,姐姐。」
他把剝好的瓜子放到我手上,涼涼地看了我一眼。
我揉了揉發酸的腰。
「你也挺厲害的,弟弟。」
周舟他們推着蛋糕走進來,把生日帽扣在我的頭上。
「青舒,生日快樂!許個願吧。」
我閉上眼,雙手合十。
「一願國泰民安,河清海晏!」
裴遇安抿了抿嘴脣,問道:
「還有呢?」
「二願儘快突破手上的技術難題!」
裴遇安的臉色沉了又沉。
「就這些?」
我偷笑了一下,接着說:
「三願與心愛之人,共攜白首,永不分離!」
我睜開了眼,眼前人目光如水,深情地看着我。
桌布下,他拉起了我的手。
「四願,一切如你所願!」
他輕聲說。
番外:
「裴遇安篇」
-1-
沈叔叔告訴我,我爸爸死了。
我哇地哭了出來。
身邊沒有一個人來安慰我。
哪怕是之前最喜歡我的楊阿姨,也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她問沈叔叔:
「老沈,你想好了嗎?他可是裴昭的兒子。」
沈叔叔嘆了口氣,抱起了我。
「他現在,是我的兒子了。」
旁邊扎着馬尾辮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悄悄遞給我幾顆話梅糖。
「你多大了?」
她問。
「七歲。」
我回答。
「我也是七歲,你幾月的?」
「十一月。」
她得意地笑了。
「我是八月份的,你要叫我姐姐。」
「姐姐。」我眼淚汪汪地看着她,「我爸爸,真的死了嗎?」
我跟沈叔叔回了家。
他和青舒姐姐都對我很好,可我還是經常想起爸爸。
晚上夢到他拋下我走了,然後哭着從夢中醒來。
青舒姐姐蹲在我的牀前,用她同樣稚嫩的手輕輕拍着我的後背。
「我在這裏陪着你,你就不會害怕了。」
她的話彷彿有魔咒。
我好像,真的沒那麼害怕了。
-2-
我們漸漸長大。
我不願意再叫沈青舒姐姐。
她出落得愈發漂亮了。
成績好,又乖巧。
完全就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娃。
我努力追趕着她的腳步。
卻又縱容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在暗處生根發芽。
我是九月之後出生的,入學比她晚了一年。
高三那年是最難的。
不僅課業繁重,更重要的是,我很想她。
她經常打電話回來,每次都叮囑我:
「好好複習,要聽話。」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了,問她:
「你之前答應過我,大學不會談戀愛,還記得嗎?」
她愣了愣,嚷嚷着回答:
「喂喂, 我每天都快忙死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我笑了, 像一縷清風吹過了燥熱的夏季。
「姐姐, 那你也要聽話啊。」
-3-
我們在一起了。
沒有那麼跌宕起伏的劇情,一切好像自然而然地發生。
我聽見她對沈爸爸說:
「遇安挺好的, 我們對彼此都很熟悉,省了磨合期。」
我有些失落。
我可能,只是她最適合的選擇。
但不管怎麼說, 能陪在她身邊,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顧了。
剛剛領完結婚證, 我之前拍的一部戲竟然得了最佳男主角。
從默默無聞到大紅大紫,我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
但讓我受不了的是,得知我已婚的消息,很多人把矛頭指向了她。
無力感和愧疚籠罩了我,我甚至想:
「要不, 退圈算了吧。」
她輕輕擁抱了我一下。
「他們罵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別人的話傷害不了我們,但內耗會。」
她的內心永遠堅定而強大, 給我無限的力量。
-4-
爲了不給她造成干擾, 我從來不在媒體面前提起她。
誰知道,還是有無良記者跑來騷擾。
那些評論裏,網友對她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我氣得要命。
他們憑什麼這麼說她!
哪裏是她配不上我, 明明是我高攀了她。
一檔夫妻綜藝找到我, 我心動了。
我想讓他們看看, 她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
她答應了, 真好。
最喜歡看啪啪打臉的劇情啦!
-5-
之前拍戲的時候我便覺得許悠悠有些不對勁。
總是處處對我示好。
又是送早餐,又是買奶茶。
還說什麼都是一家人, 不要跟她客氣的話。
啊呸, 誰要和她一家人啊。
我義正言辭地告訴她:
「你不要白廢心思了, 我已經有老婆了,我很愛她。」
她愣了愣, 說:
「你是不是誤會啦, 我其實也有男朋友了。」
好吧。
但我沒想到, 她男朋友竟是裴昭。
我拿她當同事,她竟然想當我小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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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悠悠被抓後,裴昭又找到了我。
他說想帶我和青舒去 M 國。
說他認識很多好萊塢的大佬,一定能把我捧成國際巨星。
還說那邊科研的環境更好,薪資待遇什麼的國內根本比不了。
我假意答應他,然後轉身便撥通了安全部門同志的電話。
我趁他洗澡的時候偷偷換掉了他的槍。
畢竟, 青舒也被牽扯進來, 我必須得保證萬無一失。
這次行動,目標不僅僅是裴昭。
還有一個山鷹。
他主要負責幫助間諜潛逃,裴昭當年便是走了他的路子。
行動大獲成功。
不僅保護了國家機密不被泄露, 還切斷了其他間諜撤退的路。
-7-
我太開心了。
青舒說, 要和我共攜白首,永不分離。
雖然在她心裏,第一是國家, 第二是工作,第三才是我。
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說到底,誰讓我是個戀愛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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