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前一天,我拿着名單去勾魂。
臨走時閨蜜給我發微信:【寶寶,你今天打完工,記得來找我哦,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結果我到了開工的地方,發現我閨蜜頂着一頭血水。
她正迷茫地站在原地。
我上前跟我閨蜜大眼瞪小眼。
我不確定,看了看名單,又看了看眼前的鬼。
我:「不是姐妹,這就是你給我的除夕夜驚喜嗎?」
她嗷一嗓子就往後面跑,甩得腦漿飛濺。
「媽媽,我看到鬼啦,我閨蜜她變成鬼了啊!」
後來,我在帶她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幾撥人要搭車。
直覺告訴我,殺她的人就在其中。
我假裝被迷惑跟着他們回了村子。
卻發現這座的村子地下埋着百棺生樁。
-1-
我是一個陰差,準確地說我應該是在陽間勾魂的活無常。
我祖上跟地府有緣分,和地府簽訂了契約。我家這一支人脈世世代代都要爲地府效力,努力換取陰德用於改變家族早夭的命運。
我從八歲起就趿拉着拖鞋,開始跟着我爸勾魂。
我十歲的時候,我爸因爲幹得太好被提前特招下去升職加薪了。我媽想不開,也跟着夫唱婦隨了。
我直接原地變成孤兒,過上了喫百家飯的日子。
終於,十八歲的這一天我存夠了能活到五十歲的陰德。
我對自己說:「幹完這一票,我就不幹了。」
臨出門之前,我收到了我唯一的閨蜜丁沐的微信。
丁沐:【寶寶,明天就是除夕夜了。等你兼職完就來找我。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是你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我沉思了一下我做夢都想要的東西,默默打字回她:
【你是說八塊腹肌,單手開勞斯萊斯,會對我強取豪奪一夜八次,最後甩給我一個億美金,告訴我不要輕易愛上他的帥哥霸總?】
對面沉默了一瞬間。
發了一條語音:
「滾蛋啊!!!!」
我笑着結束了插科打諢。
心裏想着只要這次結束,我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了。
我就可以和閨蜜一起去外地,不用再被地府限制在這個小城市了。
我再也不用做牛馬了!
-2-
等我調出生死簿分簿,拿到這次的勾魂名單。心裏卻開始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次的勾魂任務,有點詭異。
往常的名單上都寫得很直白。
【姓名,出生年月,工作,性別,死因。】
而這次我拿到手的單子上面,只有性別上寫了一個字:【女】。
其餘全是空白。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這種情況,說白了就是陽壽未盡。之前一般是因爲被勾魂的人是被殺的,後面就不歸我們管了。
我們直接把人送到枉死城,等到了生死簿上的歲數再去引渡就可以了。
可這次又有一點不同。
未知是什麼意思?
今天出門的時候我心裏總是有點膈應,覺得很不舒服。
總不能是「最後一次」這種詛咒要生效吧。
-3-
今天的工作地點極其偏遠,我足足開了四個小時的車纔到。這裏已經遠離我所在的城市了。
其實很多人勾魂的時候都會選擇靈魂出竅,這樣工作效率會高一些。
但我喜歡開車去,這樣感覺是在默默送這些亡人最後一程,不至於讓有些人死得悄無聲息。
我把車停在了一條鄉野小路上,這條道不過兩米左右寬。風吹野草低,潮溼的感覺夾雜着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而天陰得很厲害,累積的雲團感覺都快要接近地面了。
我在心裏默默祈禱,但願回去的時候不要下雨,低頭看了一眼表,此時已經快到七點半了。
我們這座城市本身就身處平原地區,冬天黑得早。加上這裏根本沒有路燈,此刻早就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偶爾汽車的後視鏡被後方疾馳而過的車燈照亮,也只有一瞬間的明滅。
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等我弄完應該能在十點之前趕回去和丁沐一起煮餃子,冰箱裏還有我昨天買的 4J 車釐子沒喫呢。
不遠之外傳來女人的啜泣和咒罵的聲音。
聲音淒厲,不似活人。
我點了一支紅塔山,咬着菸屁股打開車窗。
夜裏的涼風並沒有吹掉太多我心頭的焦躁感。
往日裏,這種場景我不是沒見過。
面對陌生人的生死,我早已習以爲常,最多待會兒勾魂的時候溫柔一點。
八點整。
終於,我上班時間到了。
我吐出肺裏最後一口煙氣,該幹活了。
做完最後一單,我就能像普通人一樣活着了。
-4-
在我的正前方,藉着微弱的星光能看到此刻有一個女人的屍體臉面朝下背對着我,她的後腦勺上面有一片血跡。
據我不靠譜的分析,她是被人從背後偷襲了後腦勺,栽死在地上的。
我忍着噁心想吐的反應,安慰自己,最後一單很快就結束了。
我一抬頭,一個新鮮的女鬼穿着紅色開衫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看了一下名單,還是全部顯示的未知。
看樣子這個生死簿分簿的 bug 還沒有好。
唉,下面就這點不好,都沒有程序員用。我說多抓幾個,讓上面的領導給駁回了。
負責生死簿系統的那個哥們就差哭着求我了,讓我少提點意見。程序員的命也是命啊。
但自從地府也實施無紙化生死簿後,就老是出現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下次應該抓兩個測試,我惡毒地想着。
這附近也沒有別的鬼,估計就是眼前這個倒黴蛋了。
我上前拍了拍她肩膀:「親,上路了。」
女鬼回頭,那一張嬌豔美貌的臉龐上全是迷茫。
我們倆人對視,這人好臉熟。
我終於明白心中的不安是從哪兒來的了。
「以丹!你怎麼在這裏?」
她先反應過來,盯着地上的屍體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以丹,你是不是死了啊?」
丁沐剛死,魂魄離體不久,還處於中陰身的狀態。她此刻還以爲自己活着,看到了地上的屍體下意識就以爲死的是我。
恐怕此時此刻她連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都想不明白了。
我抓過她的手貼在我臉上,試着去安慰她:「我是熱的,我還活着。」
「那就好。」她呼出一口輕氣,明顯安心不少。下一秒她拉着我的手往我的汽車那兒狂奔。
「我們快走!這裏死人了!」
明明還等着和我一起過除夕的閨蜜,此刻因爲過於恐懼魂體顏色來回變換,乍一看有點像紅綠燈。
她一直有點要變成厲鬼的趨勢,我只能不停地順着她的話去安慰她。
「沒事的,丁沐。」
「我現在開車,帶你離開,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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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開車一邊忍住不讓自己掉眼淚。
沒想到我的最後一單竟然是用來給我閨蜜的生命作收尾。
明明她已經擺脫了重男輕女的家庭,考上了心儀的大學。也拿到了去廣州的錄取通知書。再有一個星期我們倆就可以徹底解脫,迎來新生活和新開始。
此時此刻全沒了。
人生辛苦二十年,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誰能跟老天爺講理!
丁沐坐在副駕駛座上渾身發抖,像是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的落湯雞一樣。
「以丹,爲什麼我越來越冷,你能不能把暖氣開一下啊?」
我偏頭看她一眼。
她的嘴脣都在打哆嗦。不怪她覺得冷,她身上的陰氣都凝結成水了。
我假裝打開空調,告訴她:「暖和一點了嗎?」
丁沐臉上痛苦的表情稍微緩解了。
「好多了。以丹,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啊?那具屍體雖然我們沒有看到臉,可是從衣着打扮上來看應該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她家人如果知道肯定會難過得要死的。」
我在心裏下意識就否決掉了她的提議。
不能報警!
一旦警察來了,我肯定會被帶回去各種盤問,一定會錯過幫她尋仇的最佳時間。我也沒法解釋我爲什麼會大晚上不睡覺,會開車出現在這裏看到我閨蜜的屍體。
別說警察叔叔不信,我自己就可以腦補出一場愛恨情仇的大戲。
等到丁沐認識到自己已經死掉的這個事實的時候,那她爆發的怨氣就有可能第一個會衝着周圍的人來。
我沒有那麼狠心去鎮壓她。
畢竟按照原本的流程來說,我應該直接把她送去枉死城。這種事兒也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接引該處理的。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現在只有三個選擇:
一、找出真兇,超度我閨蜜。
二、她開啓狂躁模式,我物理超度我閨蜜。
三、直接把屍體交給警察處理,但是如果沒有人能幫她找到兇手,她甚至有可能再也入不了輪迴了。
我做出了一個違背勾魂人職業的決定。
趁着生死簿有 bug 的這段時間,我要查出殺害丁沐的人是誰,直接化解掉她的怨氣,再用我這些年累積的所有陰德送她投個好胎。
我選擇一,且沒有 pla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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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在明天之前幫她找到兇手,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四個小時。
天公不遂人願,平地炸起一聲驚雷。
車窗外開始嘩啦啦地下起大雨。
我趁丁沐不注意慢慢降低車速。
單手從我的口袋裏掏出我老爹送我的壓箱的乾坤鏡。
看着這面鏡子,我的內心不由自主地劃過一絲悲涼。
這次倒不是因爲丁沐,而是這鏡子貪心得很,每一次使用它都要用自身福祿去催發。
好用,但是真的很貴。我是個福薄之人,能用它的次數屈指可數。而它會給我提供線索,幫我找到真正殺害丁沐的人。
一念過後,鏡子顯示我要找的人就在南方,離我很近。
南方?
我開車的方向不就是南方嗎?
也就是說,它說的線索馬上就要出現了。
我再次降低車速。
前車燈的前方閃爍了一下,有兩道人影躥了出來。
一個老太太帶着小孩在前面不遠處攔車。
老太太面色發灰,整個背深深地弓着,手裏拿着刨地的釘耙,手上面還隱隱約約有着血漬,應該是用力太大導致的。
她像是剛殺人埋屍回來。
而她手邊的那個小男孩卻長得粉雕玉琢,像是年畫裏的娃娃。
小孩跟這老太太站在一起,像是老人猿偷了人類小孩。
我敢保證,所有人看到這兩人的第一眼,心頭都會浮上疑惑,這是親祖孫嘛?
坐在我旁邊的丁沐忽然嘀咕一聲:「這婆婆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沒說話。
新死的人還處在半陰半陽之間,丟失一部分生前的記憶很正常。
等她領過鬼心到了三生石面前。
那她前世今生的種種就都能記得起來了。
可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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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太喊了好幾次停車。
我聽見了,但是都沒搭理,我把車速降得更慢了。
老太直接閉着眼拽着小孩子就橫在我的車前,我一腳踩上剎車,車停了。
這老太太也挺虎的,但凡我一腳油門下去就要原地加班了。
我按下車窗直接就是暴躁開麥:
「老不死的你有病啊!你突然跑過來攔着車,萬一我把你撞死你了算誰的?」
她一張老臉湊到我的車窗口,討好地看着我:
「小老姐,你給我們祖孫倆行個方便不?捎我們一段路就成。」
我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想搭我的車。這沒皮沒臉的估計也不是個善茬子,一般人應該早就羞愧得抬不起頭或者跟我對罵上了。
丁沐平日裏心地善良,下意識就替他們說話:「以丹,要不就讓他們上車吧。這一老一少怪可憐的,老人小孩又不能淋雨,萬一生病就不好啦。」
她總是這麼善良,這麼單純,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一樣。
可是她卻連自己最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有反駁她的要求,解鎖車門。
還沒等我說讓他們上車,這個老太太已經一邊順手拉開我的車門,一邊推搡着她旁邊的小男孩往裏擠。
「孫孫,往裏坐坐,給我留點位置。」
透過車上的反光鏡,我看到我剛鋪好的白色小羊皮車墊被這祖孫倆弄得溼漉漉的,染上了不少泥土。
她以爲我看不見,還故意把手往車墊上擦了擦。
那小男孩還挺乖巧的。
「奶奶,咱好像把人家墊子弄髒了。」
那老太太飛快地看我一眼,很快低下頭跟她孫子說話,其實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沒事兒,待會兒奶給這個姐姐一塊錢,讓她自己洗一下就好了。」
說完,她不動聲色地又往坐墊上摸了摸手,蹭得我車墊子上一片暗紅。
我搶在丁沐前頭開口問道:
「大娘,你這麼晚要帶這兩個孩子去哪兒?」
老太聽到我說話,一臉錯愕:
「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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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姐,你眼花了。我帶孫子趕大集回家,忘記看天了,這又下雨,趕路趕得着急錯過末班車了。」
「這離我家還有兩三公里呢,還好遇到你。」
「對了,你這麼大晚上自己開車出來,家裏人不着急啊!」她眼神飄忽裝漫不經心地問我。
我笑笑,明明是她自己的身邊跟着一個嘴裏塞滿棉花,滿臉全是血跡的驚恐小女孩。
她反倒能說我看錯了。
那個女孩子看起來跟這個男孩的年齡差不多大。
三人之間有一條淡淡的血緣線牽着。
笑話,我怎麼可能看錯了?
那個小丫頭一直衝着我指着她的嘴巴。
「啊,啊。」
這孩子和丁沐不一樣。她的魂體一看就是死了幾天的,屬於陰魂不散那一掛的。
窗外狂風大作,硬生生地吹得我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樹枝被狂風齊刷刷地折斷,有不少砸在了汽車的頂蓋之上。
等車身恢復平穩之後,我往後看了一眼。
這老太太還在半起立着身子,努力往前探着脖子。
她似乎在找什麼。
我差點跟她面對面貼上了,嚇了我一跳。
車外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她咧着嘴巴一笑:「我就是想看看到哪兒了,前面的路離我家還有多遠。小丫頭膽子咋這麼小?」
「對了,丫頭,你要不要去我們村子裏坐坐?村子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丁沐這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看了我一眼。
小男孩忽然抬頭衝着丁沐問道:
「姐姐,你很冷嗎?你身上好多水啊。」
他扭頭看向他奶奶:「奶奶,我又看到昨晚那個姐姐了,你不是說爸爸會把她埋起來嗎?」
那老太婆直接捂住了他小孫子的嘴巴。
我豎起耳朵,他說得明顯不是那個小丫頭,而是丁沐。
「小孩子瞎說的!」
「他這幾天老是說他身邊有個姐姐跟着他,哪兒來的什麼姐姐?」
小孩撥開他奶奶的手,小臉氣鼓鼓的:
「我沒有撒謊!昨晚那個榕樹旁邊的姐姐現在就在前面坐着嘛。」
丁沐回頭看他:「小弟弟,你說的是我嗎?」
那小孩點頭:「我奶老說我瞎說。」
他奶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之間她臉色變綠了,說了一句:「別說了」
丁沐小聲問我:「這老太太好像看不到我?」
我小聲回她:「這老太太可能是裝的,別理她。」
她不自覺地往她右手邊的窗戶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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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祖孫倆一起上車的那個小丫頭,一直騎在老太婆的背上,時不時地張開嘴試着把老太太的頭吞到肚子裏去。
幾次失敗後悻悻地去找小男孩玩了。
老太婆搓搓手臂:「丫頭,你把空調打開啊,都要凍死人了,別捨不得幾個油錢。」老太婆開始倚老賣老上了。
而我一直分神從後視鏡看向那個小丫頭。
我得先把這個小孩子安頓好,再去處理丁沐的事情。
她不能在車上待得太久,否則車上的陰氣太沖可能會衝到丁沐。
我原地停車,對後面那對祖孫二人問道:
「這車好像有點壞了。大媽,你得和我一起下車,去把前窗的爛樹枝都清理一下,不然恐怕開不了了。」
那老太婆臉色一變,全然沒有剛纔請求搭車的那張好臉色了。
她嘴裏嘟嘟囔囔:「我纔不下車。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比你爹孃年紀都大,你還讓我下車!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付得起責任嗎?小姑娘要不要臉啊?」
剛還喊我小老姐,現在問我要不要臉,真有意思。
我嗤笑:「比我爹孃都大?那我爸媽都死了,你怎麼不現在就死?那你別坐我的車,滾下去吧!」
她一張老臉皮上原先全是洋洋得意,聽我現在語氣衝了很多,知道我不是個好拿捏的人,她又服軟了,可憐巴巴地半懇求半威脅我:
「外面下這麼大的雨,我身子骨不方便。」
「你不把我送到家,我和我孫子是不會下車的,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我兒子第一個就找你!」
丁沐聽到她說這種話就有點不高興,身上的魂體隱隱約約發紅。
她不滿地指着老太太說道:「你怎麼這樣!我們是看你可憐才讓你上來的。」
我假裝自言自語,其實是在跟丁沐說話:「算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那你就自己在車上待着吧,記得不要碰我的車鑰匙,不然我們就走不了了。」
「特地」交代之後,我獨自下了車。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老太婆旁邊的那個小丫頭倒是跟着我下車了。
她侷促地站在我身邊,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張開嘴我才發現她沒有舌頭,口腔裏還塞滿棉花。
不過我看懂她的意思了,她是想幫我幹活。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摸摸她腦袋,順手把她喉嚨裏的棉花摳出來了,用泥巴捏了個口條,又從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燒了一下,然後把這個口條塞進她嘴巴里。
小丫頭抬起頭臉上慘白布滿了血絲,瞪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看着我,太陽穴還在往外冒血,能看出來她是因爲太陽穴受到重擊纔去世的,像是被彈弓和槍支一類傷到的。
我對她說:「姐姐我要幫剛剛車上那個姐姐去找兇手,你能不能乖乖等我?等姐姐回來幫你引渡。」
她聽懂了,坐在旁邊的小石頭墩上。
雨水順着樹葉落在她身上,她疼得瑟瑟發抖。
我想了想反手打開身後的車門。
老太婆正在偷偷摸摸地做些什麼,差點被我嚇得跳起來。
「你幹什麼!沒個聲音跟鬼一樣!」她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跟我解釋道,「這孩子的奶糖掉你車縫裏了,哭鬧着要喫。你突然開門嚇了我一跳。」
我懶得搭理她,拿起了車中間的雨傘。
關上車門之後。
我撐開傘,用石頭壓住傘柄確保傘不會被大風吹走。
小丫頭主動躲在傘下,乖乖地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我。
等我清理完車窗上的髒污的時候。
透過玻璃發現老太婆趁我不在車上的時候,偷偷地把我車鑰匙扔在地上,又用腳去勾樹葉,把我的車鑰匙擋得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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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着那個老太婆的注意力沒在我身上,調出我的生死簿分簿,開始默想這老太婆的容貌。
她的生平躍然紙上。
【鄧麗明,七十二歲,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一個孫女。】
【兒子叫李熊,孫子叫李小祖,孫女叫李賤草。鄧麗明年輕時靠着人口拐賣作生計,害過不少家庭。她最後會因爲兒子李熊賭博,散盡家產,在九十三歲的時候餓死路邊。】
可這種人竟然兒孫滿堂,真的挺搞笑的。
我也隱隱約約明白她想讓我停在原地的目的了。
她是想讓我去那個村子裏過夜,找機會把我賣掉換點錢,那等待我的就說不準是什麼了。
我抬起手腕看一眼手錶。
此刻距離十二點還差三個半小時。
乾坤鏡發熱,它再次提醒我,這個村子裏有丁沐被殺害的真相。
也就是說我如果去那個村子或許會有危險,但是更能接近真相。
我心裏瞬間就做好了決定,爲了丁沐,我願意賭一下。
我爸跟我說過,不要小瞧人心。
於是我偷偷發了一條定時短信,把發送短信的時間設在十一點。到時候如果我不取消,它就會以我自身所在的經緯度向我當警察的大侄子發送報警短信。
短信內容很簡潔明瞭。
【要死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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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完堆積在車上的樹枝之後,我重新坐回車上。
一低頭車鑰匙果然已經不見了。
丁沐告訴我:「以丹,剛纔這老太婆偷偷拔你的車鑰匙!我說話她還不理我!早知道我就不好心讓她上車了!」
她小臉氣鼓鼓的。
「車鑰匙不見了,我們走不了了。」我兩手一攤,很無奈。
那老太直接反過來數落我:
「你一個小丫頭怎麼這麼丟三落四的?剛明明你下車的時候還在車上呢,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不知道收好。」
丁沐不敢置信,脖子直接 180 度扭頭過去衝着老太婆了。她自己卻毫無察覺有哪裏不對勁。
「我還在車上呢,你當着我的面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老太婆看不見她,丁沐算是對牛彈琴了。
我面露疑惑:「確實,剛纔我還記得車鑰匙在車上,看來我們幾個人只能在車上將就一個晚上了,或者打電話報警吧。」
老太有些慌張地試探我:「屁大點事兒還報警!丫頭這樣吧,我村子就在前面大概一公里,咱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鍾,總比在車裏過夜好。我還可以叫我兒子來接咱們。」
「你弄這些樹枝身上都被雨淋溼了,弄不好就要感冒的。」
「到我家裏換個衣服吧!」她兩眼巴巴地看着我,就差把想法寫在臉上了。
我順着她的話接下去,看一眼丁沐,道:「那就聽大媽的吧,這夜路確實不好走。」
丁沐嘆了口氣:「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那小男孩的目光一直在丁沐身上,丁沐衝他微微一笑。
他嘟囔了一句:「姐姐,我的姐姐不見了。」
他奶狠狠地瞪他一眼。
小孩雖然小,但是很機靈。
他能看出來奶奶不想讓他多說話,也怕他奶奶罵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出聲。
老太太從兜裏掏出一個老年直板機,按下一串號碼。
直板機的音量很大,我也記下了這串數字。
1585214……
我悄悄在前面打開了微信,按這串號碼開始搜索好友。
一個西裝頭像,ID 叫醉春風的男人出現在我的搜索頁面上。
我直接一個好友申請過去,備註:【需要借款嗎?】
對方秒通過。
發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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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揣進兜裏,沒有再回他。
老太婆那邊的電話通了,對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又怎麼了?我要的……」
老太趕緊打斷他的話,生怕我聽出什麼端倪。
「兒子我跟你說,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大暴雨,有個姑娘開車停下捎了我一段,我和你兒子纔沒被淋死。我們得好好感謝人家一下。」
「你快開你的三蹦子過來,咱把人姑娘帶家裏去好好感謝一下她們。」
丁沐臉色十分難看,她似乎回憶起什麼,雙手捂住自己腦袋,掩飾不住面上的痛苦。
「以丹,爲什麼我覺得這一幕好熟悉?我們不能跟她去,不能去。」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有我。」
老太太打完電話沒有多久,很快就從遠處傳來類似拖拉機一樣「騰騰騰」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到近,最後停在我們車前。
我纔看清楚開車的是一個男人。
傘下的丫頭伸着頭東張西望。
說了一句:「爸爸來了,可是媽媽呢?好冷……小草也想回家。」
無人回應她。
那男人嘴裏嘟嘟囔囔:「媽!我讓你下雨天不要往外跑,你非得出去,要我說直接把它倒茅房裏面得了。」
他原本的抱怨,在看到我的臉的那一刻全部戛然而止。
說句挺不要臉的話,我素顏都不比一般的小明星長得差。
他忽然咧着大牙嘎嘎樂。
「媽,你還真是厲害,下這麼大雨都能蹭到人家的車。咱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我心想笑吧笑吧。
把厲鬼和陰差帶回家還能這麼高興的,你們祖孫也算頭一個了。
-13-
我帶着丁沐坐上了三蹦子,她又開始發愣,雙眼都是迷茫,陷入了遇見我之前的混沌中。
還好她魂體輕飄飄的,我用勾魂時候的拴鬼繩子把她的腰拴在我的鑰匙扣上,這樣她就可以不自覺地跟在我後面了。
大雨沖刷着泥土路,遍地都是泥濘。
哪怕是三蹦子也不好開,路越走越偏。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我纔看到一個近乎原始的村落。
村子大門口的那兩對路燈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連散發出的燈光都開始發着黃了。
站遠一點看,村口在山體的下方。山脈蜿蜒曲折,霧氣和水汽交織纏繞。這山像是一條準備擇人而噬的巨蟒,那路燈恰是巨蟒的雙瞳,它仔細盯着每一個進村的人。
這個村子的風水有點兇啊,恐怕有妖邪。
我原本就略帶緊張的心更警惕了,如果有妖那我就得搖人了。
我跟這祖孫三人打趣套話:「我經常開車從這條路上路過,倒真沒想到這裏還有一個村子。高德地圖上都沒有,藏得好深啊。」
興許是快到地方了,那老太婆摟着她的孫子也懶得認真敷衍我,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這算什麼!等你進了村那才叫深呢。我們村在一個大懸崖下,那叫一個得天獨厚啊。」
有進無出。
她做了一個口型,上下打量我的目光毫不掩飾。
他兒子不耐煩地打斷:「馬上進村了,別說了。」
我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追問她:「你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有進無出!」
我開始大吼大叫:「你們把我放下來,我不坐你們的車了」
老太婆冷哼:「上車容易,下車可不容易。」
一道閃電劈下,一個民工模樣的人站在村口顯出人形。
他衝我們這邊厲聲呵斥道:
「李家的!你們母子倆又幹什麼呢?」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我們這個村子經不起更多的波折了?」
第二個線索出現了,我心想。
-14-
我飛撲下車摔自己一身污水,頭髮也被雨水打成一縷一縷。空中又是一道道閃電開始轟鳴,天空變成了絳紫色。
似乎是老天爺在發怒,對這個村子積怨已久。
乾坤鏡熱得燙腿,它就差指名道姓地說丁沐的死和他有關係了。
這人看向我,雙手卻不自覺地提了提自己的褲子。
我撲過去抓住他的褲腿向這個農民工開始求救,不顧自己一頭栽倒在泥水裏,雨水飛濺糊住我的雙眼。
「大哥,你救救我!」
「我原本在開車回家的路上,這個老太太在大馬路上攔我的車!是我發了好心帶這個老太太回家,結果車鑰匙卻在車裏丟了。」
「她慫恿我來她家裏住一夜。」
「她不安好心啊,救救我,我有錢的。」
興許是我號得太過悽慘,老太太臉色掛不住了:
「死丫頭,你閉嘴。」
「我告訴你歪老六,這是我們李家的新媳婦。我勸你識相的話就不要插手,你那個遭了殃的女兒還等着你賺錢續命呢,你趕緊滾。」
老太太的兒子往後退半步,扯住他孃的袖子,嘴上哼哼唧唧的:「媽,你別跟六哥較勁。」
這老太太似乎是想起來什麼,甩開她兒子的手,哼了一聲。
我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個叫歪老六的農民工。
他雙手上面滿是洗不掉的塵土的印子,並且裂開了很多道小口子,一看就是平日常年做苦力的。
他先是衝我罵了一頓:「你這個丫頭家裏怎麼教的?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輕易讓陌生人上車嗎?你還敢去別人家裏住,賊丫頭膽子怎麼就這麼大?」
老太聽到這話,看向他的眼神帶着恨意:「你不要多管閒事。我勸你不要橫插一槓子!」
歪老六不聽,他過來把我扶了起來:「去叔叔家住,我看這個老太婆能幹什麼!」
我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踉蹌地扶着他的手從地上爬起來,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走了。
那老太太恨得直嘬牙花。
我絲毫不敢走慢一步,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斷掉了。
等我走到那個歪老六家裏的時候,他打開了燈。
我先一步進了門。
忽然,背後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15-
「你先去洗澡吧,渾身都是泥。」他說完話順手把房間門關上了。
我低頭看自己身上一眼,我現在簡直像一個泥人娃娃,全身都包裹着泥漿。
我向他道謝後,進了他家的浴室掩好門。
又使了一個障眼法的小法術,確定外界包括攝像頭怎麼都看不到我之後,這才心裏稍微平靜一點。
這間浴室和他這個老破房子格格不入,地板貼的是粉色碎花,牆上是好看的玲娜貝兒牆磚,小小的浴池,甚至有個洗烘一體機。
像是爲一個女孩子精心佈置的。
這應該是他女兒的浴池,這個念頭浮上我的腦海。
從這造價不菲的浴室來看,他也一定很愛他的女兒。
我褪下我的衣服,把拴着丁沐的鑰匙扣放在旁邊。
她直到現在還是一種很朦朧的狀態,已經不會回應我了。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還好我是短頭髮,衝一下就乾淨了。
等我洗好澡,沒有一會兒工夫我的衣服也洗好烘乾了。
我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回頭卻發現牆上竟然有一個拇指大的洞。
一顆眼珠子正在死死地貼在牆上。
它在試着看我。
-16-
它估計是看不到屋裏的春景,正努力地左右調整角度。
我順手抄起旁邊早已乾涸的牙刷杯裏的牙刷,衝着這隻眼睛深深地捅了進去。
老孃他爹的讓你看!
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尖叫,是老六。
瘋狂的敲門聲音響起:「臭婊子你給我開門!」
我整理了下衣服,如他所願把門打開了。
這張臉上的憨厚老實盡數褪去,他捂着眼,臉色猙獰。
他一步步地逼近我。
「剛剛不是教你了嗎?不要去陌生人家裏住,你怎麼還不聽話呢?」
「想讓我教你一點別的東西是吧!」
他僅有的一隻眼睛目露淫光地一步步地朝我走了過來。
他不裝了,我也沒必要裝了。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昨晚。」我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向他提醒道。
歪老六腳步一頓,面露兇光: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最好乖乖把褲子脫了,我爽完事兒後我會讓你走的,不然你就只能給那對母子當新媳婦去了。」
爽你爺個蛋!
鬼差你都敢調戲。
也不知道你有多少陰德可以抵消。
-17-
他伸手鉗制住我的手臂,力氣奇大地想把我往回扯。
「來了還想走?剛纔在那個三蹦子上那老太婆的兒子沒少玩你吧?」
「跟他能玩,跟我不能?」
找死。
我盯着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李普。」
「今年四十八歲,老婆死於乳腺癌,只有一個女兒和你一起生活,現在你的女兒因爲得了腎衰竭躺在遠方醫院裏。」
「你每天打四份工就是想救你女兒,對嘛?」
「我倒是納悶,你這麼愛你女兒,怎麼不想想別的女孩也有親人在等她們回家?」
他看着我:「你是誰!?」
我沒有接話:「你現在把你昨天的所作所爲都說出來,我還能算你自首給你一個寬大處理。」
他明顯陷入回憶,臉上劃過一絲彆扭。
「我沒殺人!你是警察又如何?我勸你不要插手,不然死的會是你。」
我冷眼看他:「我沒說你殺人,你不用跳出來承認。」
他忽然三步並作兩步地撲上來,把我撲倒在地,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爲什麼要找我!爲什麼要找我!!!我只想救我的女兒,你這個臭婊子你爲什麼要找我!」
「你也該死!」
他陷入瘋癲,整個人狀態癲狂。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暴動。
但我從不低估人性。
我一拍葫蘆:「沐沐!」
丁沐現身了,她還處於迷茫。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被掐住脖子的我,碎碎念出聲:
「發生了什麼?死的不是以丹?」
「而是……我?」
姐啊,你再愣一會兒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我這邊在陽間剛下崗,那邊到陰間就無縫銜接上崗。
地府的老爺們都得笑開花了。
「救我。」我脣齒間傳出艱難的求救聲。
她這纔回神,看到我身上的人。
剎那間,這個鬼的魂體變得紅得要滴血。
-18-
李普被一陣無形的大力從我身上掀開了。
重重地砸在他身後的牆上,估計是直接傷到了肺腑,他往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我喊着了丁沐:「沐沐,冷靜,不要殺人。」
她眼神冷漠:「不是你讓我救你的嗎?」這一句話給我問得啞口無言。
「事情還沒查出來,不能判定他有罪。」我弱弱反駁。
其實如果我手裏是黑白無常兩位爺手裏的生死簿,只要默唸那人的名字,那人生平的所作所爲,就連浪費了多少糧食,起了多少壞心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不用來回這麼折騰,這麼大費周折了。他們手裏的生死簿堪稱高德地圖,直接導航就能帶我找到兇手了。
可憐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陽間的陰差。
我還得在陽間生活,我手上的生死簿分簿功能少得可憐。
但有一點我十分肯定,那就是如果現在丁沐直接出手殺了李普也就是歪老六,恐怕她連枉死城都不用去了。
鬼殺人是大罪,直接會引得下面的大人物出手,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可如果確定是歪老六動的手,有了證據,我就可以去申請幫她瞭解因果,那時候再動手就在法理之中了。
還是那句話,我不能賭,也不敢賭。
-19-
丁沐看向我,一雙鬼眼睛中滑下兩行血淚。
從冷酷御姐變得有點崩潰,又撲上來抱着我號啕大哭。
「我是不是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剛要過好日子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哭得像小火車。
她更傷心了:「以丹,你是不是也死了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明明今年就是大年三十了呀。」
「明明明天我們就要去外地開始新的生活了呀,爲什麼老天爺待我如此不公平?」
鬼其實沒有眼淚的,哭對他們來說十分消耗精氣神。
我抱住她安慰着:「沐沐,你別哭了,你看一下,這個人是不是殺害你的兇手!」
她看向地上的歪老六,歪老六的眼睛瞪是像銅鈴一樣大,這是真的活活見了鬼。
我拿出我老爹給我走後門送來的陰陽繩子。
「寶寶,你別動,我給你係下。」
我溫柔地給丁沐繫上了陰繩那一段。
然後像拉死狗一樣拉着歪老六把陽繩給他繫上了。
因果繩,捆因果。
凡是產生過因果的人和鬼捆在一起就可以看到曾經發生的事情。
只有三十秒,但是也彌足珍貴了。
我咬開我Ŧú²的指尖,在他眼皮之上點了一下。
我自小走陰,身體其實和死人無異。
這一下相當於滅了歪老六身上的陽火,給他開陰眼了。
或許門外人看不見丁沐,但是他一定可以的。
-20-
「萬物生,因果現。」
隨着咒語的驅動,空氣中浮現出水幕。
上面的人剛好就是丁沐和李普。
丁沐躺在泥潭裏,身上衣不蔽體。
整個人身體僵硬,看得出來,她絲毫沒有再從地上爬起來的體力了。
李普剛好路過,看到她這副樣子喫了一驚,他迅速回顧周圍。
在他確定這邊沒有攝像頭和旁人之後,他咽咽口水自言自語:「老天可憐我存錢給閨女看病,太久沒有開葷了,這是給我送了一個女的玩玩?」
他一步一步走近丁沐。
我微微把臉別過去,生怕看到我不想的東西。
丁沐眼角含淚:「叔叔,你救救我吧。」
李普慢慢靠近沐沐,他蹲下身子:「救你的話,叔叔能有什麼好處?」
丁沐可懇求他:「我存了十幾萬。只要你救我,這些錢我都給你,求你給我朋友打個電話,一個電話就好了!」
「求求你。」
-21-
歪老六眼神裏透着冷光:「好呀,不過你還是得先陪陪我哦。」
他話說完了,因果繩就掉在了地上。
三十秒結束了。
房間內再次變成了之前那樣。
歪老六見到這近乎神技的一幕,已經嚇破了膽子。
他涕泗橫流:
「我沒殺她啊,我只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了啊。我剛要碰她的時候,有個男人穿着西服,帶着幾個保鏢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頓,讓我不要打她的主意。」
「但是那羣人也沒有救她啊!警告我之後就走了。」
「我後來幫她打報警電話了,可村裏沒有信號。」
「那個帶你回來的老太太纔不是個好東西。如果不是我,你就要被她賣進深山裏了。」
「我本來就是打算跟你睡一覺,然後讓你走的。」
我嗤笑:「善無小善,惡無小惡。你現在假惺惺地已經沒有用了。」
我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今天結束還有兩個小時。
-22-
「沐沐,你回憶一下是不是他殺了你,想不起來也不要逼自己。」
我看一眼旁邊的丁沐。
她身上的紅色開衫開始往下滲血。
我跟丁沐生活這麼久,我只記得她有一件白色開衫,所以這件衣服是被鮮血染紅的。
而有一種說法就是,人死之前如果穿紅衣服就會變成厲鬼,也不知道這樣的紅衣算不算。
丁沐俯下身子,慢慢靠近歪老六,頓時一股子血腥味混着尿騷味在空氣中瀰漫。
歪老六不停地往後退,直到他抵到牆上退無可退。
他忍不住挪動身體:「真不是我殺了你,我試着救過你的。我女兒還在等我救命啊,能不能等我救了我的女兒,你們再動手殺我?」
就在這時候,門外適時傳來敲門的聲音。
-23-
「六哥,你完事兒了嗎?」
「那娘們你也弄了,能不能給我們娘倆剩一口湯喝?」
歪老六一下面如死灰。
我用腳尖點了點他的手。
「順着他的話說,不然我保證你女兒會比你先死。」
被我這麼一激,他找回些理智,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
「那母子倆肯定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我走的時候我看到他們母子倆往你那邊去了。」
他從桌子上拿起紙巾,使勁擤了擤鼻子。
又擦乾剛纔因爲情緒過於激動而流下的生理性眼淚。
這才平靜了自己的心情,準備走到院子裏去打開他家的房門。
-24-
他的餘光一直盯着我,我直接戳穿他的小心思。
「如果你跑了,我保證你女兒李真明天就會暴斃在她的病牀上。」
「有你這種無德的爹,自然也別指望你祖上有德,能從我手裏保下她。」
我完全是在嚇唬李普。
我在試探他女兒在他心裏的位置。
果然,他身體僵硬了一下。
「跟真真沒關係。」他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原本還一副想要趁着開門逃跑的樣子,回頭深深地看我一眼。
此刻面上已經歇了心思,乖乖地去把門打開了。
我在窗口那裏坐着,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和聽到他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我抽出一張紙擤了擤鼻涕。
門外正是那個攔車的老太太和她兒子。
老太婆手裏還牽着她的小孫子。
他兒子像蒼蠅一樣搓搓手,伸着脖子往裏張望:
「哥,那娘們呢?」
李普一個大耳光甩他臉上了。
老太婆心疼得要死:「你打我兒子幹什麼?」
李普一個耳光子也甩老太太臉上去了。
「Mlgb,老子前天晚上讓你救的那個丫頭,怎麼還是死了!」
「老子他 mlgb 的還給你兩百塊錢讓你報警,你他媽就是貪心!非得讓人死了!」
老太婆臉色變得煞白:「死了?怎麼可能死了啊?我不就是……」
後半句被她咽回去了。
-25-
她孫子眨眨眼睛。
「奶,你說的是前天晚上我們遇到的那個姐姐嗎?今天下大雨的時候,她就坐在汽車前排啊。」
「我跟你說了很多次,你還罵我!」
「那小姐姐還跟我說話了呢。」
院子裏陷入一片死寂,鄧麗明嘴脣哆嗦:「有鬼啊!鬼來找我們復仇了。」
她兒子李Ṱṻₗ熊推她一把:「媽,你不要亂說話!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的,如果真的有鬼,那我們之前做了這麼多,怎麼也沒見有什麼懲罰?」
歪老六臉色發白,喝住了李熊:「閉嘴,不要再說了!小心村神怪罪!」
聽着屋外傳來的聲音,我開始覆盤這一個晚上遇到的事情。
根據他們在院子裏說的這些。
也就是說這四個人前天晚上確實都遇到了丁沐。
現在一切證據都指向這老太太和她的兒子。
可是我卻想不明白,丁沐爲什麼會在深更半夜來到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鬼地方。
我發現我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那個東西能解開我的一切謎團。
那就是丁沐的手機。
從我發現丁沐的鬼魂爲止,到現在我都沒有見到過丁沐的手機。
我猜那部手機要麼在真正殺死丁沐的人手上,要麼就在這對謀財害命的老太一家手上。
我掏出我自己的手機,再次查看有沒有漏收的短信。
-26-
【寶寶,你今天打完工,記得來找我哦,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丁沐口中的驚喜是什麼?
會不會和丁沐出事有關係?
看來我還是得先找到丁沐的手機。
我看了一眼時間,此刻已經距離大年初一的到來還有一個小時。
時間緊迫,容不得我浪費了。
我直接從兜裏掏出一支筆,搖起了筆仙。
普通人不建議這麼做,風險很大。但是我不要緊,畢竟我主打的就是一個專業對口。
俗話說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何況是做下的那些事兒,更容易驚動附近的山精野仙,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了。
我問:「這對母子是不是兇手?」
筆仙回我:【是又不是。】
「丁沐的手機在哪裏?」
筆痕指向了那對母子,看樣子是在他們手裏了。
我再問:「殺死丁沐的兇手在哪裏,丁沐爲什麼會死?」
筆在紙上劃拉得很重,力道大得幾乎破紙而出,最後指向了我。
我:?
她怎麼會認爲是我殺了丁沐?
我傻眼了。
下一秒我反應過來,它的意思應該是丁沐的死和我有很大的關係,甚至丁沐是因爲我而死的。
我心中又酸又澀,這個傻丫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瞞着我。
忽然,李普在外面喊我:「那丫頭,你出來吧。」
我抽出桌子上的紙擦了擦眼角。
-27-
來到院子,我對着鄧麗明直接開門見山:
「老太婆,昨晚你遇到的那個女孩的手機在你這裏吧?」
李熊看了我一眼。
他調笑李普。
「歪老六,你行不行啊?你這一兩個小時過去,人家還跟個好人一樣,該不會你不行吧?」
「早知道讓我來了,保證這女的現在都下不來牀。」
我的手摸上腰間的葫蘆,李普臉色變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以爲我腰間還揣了個女鬼呢。
他一腳踹老太的兒子身上,臉色狠厲:「李熊,有沒有那女的手機!別揹着我偷偷藏起來,趕緊給我。」
他表現還可以,我剛想接着話說。
卻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直衝天靈蓋。
我緊咬着下脣,試圖靠着疼痛喚回意識,卻沒有用。
睏意像潮水一樣一波波地襲來,衝向我的大腦。
李普忽然樂了:「你是不是用我屋裏頭的紙巾了?哈哈哈,你還是真是自尋死路。」
紙上?迷藥?
下一秒,我不省人事了。
-28-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人除去外衣,只留着一套內衣被人五花大綁地扔在水泥地上。
像一隻被捆得光溜溜的年豬。
更別提我腰間的葫蘆早就被人摘下浸在了狗血盆裏。
周圍的村民圍着我議論紛紛。
「從哪兒搞得這麼肥的女人,這不會又是外面的女人吧?」
「要我說騙兩個玩玩得了,也不怕招到外面的警察。」
「這種女人不能留在村子裏,城裏的女人心氣重!還是賣到外面得了。」
歪老六蹲在旁邊抽菸:「這女人不能留,找人打副鐵棺材,直接豎着給她下葬了。如果讓她跑了,咱們村再無寧靜之日。陸總不是喫素的,我們壞了他的事兒,誰也拿不到錢。」
陸總,我記下了這個詞。
沒有手錶,我只能看着月色估算時間。
有個瘦瘦小小的女人,駝着背站出來說話了:
「上次給王寡婦打的那副鐵棺材沒用上,就給她用吧。只是我看這丫頭挺高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塞得下。」
歪老六冷冰冰地看着我:「把她從中間切開,扔進去就塞下了。」
「不能讓她有機會去害我的女兒。」他把菸屁股扔在腳下狠狠地踩扁了。
好狠的心。
我的嘴巴被人用臭襪子堵住了,嘴裏像被塞了一條五年的臭鹹魚,燻得我犯乾嘔。
我被燻哭了。
怪不得下面的前輩一直教導我干擾因果這事兒代價很大的,如今看來這可能是老天給我的教訓。
遠處我的葫蘆被蓋着一塊血淋淋的紅布,旁邊就是一條黑狗癱倒在地上。
只可惜歪老六不知道,這個葫蘆是我喝水用的,丁沐還被拴在我的鑰匙扣上。
此時此刻她已經易燃易爆炸了。
一陣汽車的嘀嘀聲,在不遠處響起了。
別人不清楚,那個死老太婆可是知道這是誰的車的。
「媽呀!這不是這個女的車嗎?難不成有人找來了。」
丁沐想走動,卻被我的鑰匙拴住了,動彈不得。
-29-
等車開到我們身邊,周圍的村民們開始害怕了。
「這車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
「媽媽呀,這什麼情況?」
鄧麗平的孫子李小祖一指車前面的擋風玻璃:「姐姐來了。」
「姐姐回家了,奶奶。」
他奶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要胡說,你姐姐的骨灰是我們親自倒掉的。」
他孫子一把推開他奶奶:「我沒有胡說,你不要我姐姐,你是壞奶奶。」
推開之後他就開始往汽車的方向衝,他奶高呼:「停車!」卻無人搭理,那個車直愣愣地從小孩旁邊的他爹身上壓了過去。
下一秒頭和身子就分開了,李熊的頭咕嚕嚕地滾到他奶奶腳邊。
她奶奶嚇得抱着頭,雙手抖得像帕金森:「啊啊啊,我的兒子!」
她蹲下身子還在試着把她兒子的頭和身體拼上。
「我的兒子啊!」
老太婆機械地一句一句地重複着這句話。小男孩安慰他奶奶:「奶奶,沒事兒的,爸爸不是還在旁邊站着呢嘛?」
警笛劃破長空,終於有人來救我了。
人羣作鳥獸散,任憑李普怎麼呼喊都無濟於事。
-30-
一個女人趁亂把我嘴裏的襪子弄了出來,解開我身上的繩索,又脫下她身上的羽絨服包裹住了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如果是被臭襪子燻死的,那我寧願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上當個孤魂野鬼,也不下去被所有人嘲笑。
有人罵她:「傻子!你姑娘和老公都死了,你還在這兒給人穿衣服!是真的傻逼吧!」
慌亂之中我抬頭看了她一眼,這女人頭髮蓬亂,臉上瘦得只剩骨頭和皮了,卻掩蓋不了骨子裏的美麗。
她是李熊的老婆?
爲什麼我看那老太婆的生死簿上沒有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她不顧後面人的叫罵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你快跑,你要的真相在村長的房間裏。」
「這個村子,會喫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真相就在最裏面那個白房子裏!」
我掌心一沉,是我的手機。
我來不及詳細問,只跟她說了一句:「你等我回來。」
穿上羽絨服,我開始往那個女人說的村長家狂奔。
風像刀子一樣往喉嚨裏扎,我感覺我的肺都要炸了。
我終於看到了那個所謂的村長的房子是一個衛生站。
旁邊還有一個灰撲撲的墳堆子。
那個女人騙了我?
還是說那個女人真的存在智力障礙,所以剛纔有人罵她是傻子?
我有點心如死灰,難道說我救不了丁沐了嗎?
-31-
搜索一圈後沒有任何線索,我頹廢地坐在地上。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責罵:
「笨丫頭,我就一直盯着你呢,果然還要你老爸出面給你收拾爛攤子。」
爸?!我親爹!
我抬頭果然是我那個不着調的爸爸,我像看到救星一樣鬼哭狼號。
原本面對死亡的冷心冷肺在這一刻全部化成委屈。
「親爹啊,你救救丁沐吧,還有三分鐘就要新年了,我不想看着丁沐變成厲鬼魂飛魄散啊。」
他哼了一聲:「你爸爸我在這兒呢,不會讓她這麼容易變成厲鬼的。」
他指了指那個墳堆:「這裏面才住着他們的村長,你不是沒找到,你是沒找對。整天就是粗心大意的。」
不是?村長在墳堆裏埋着?這是個什麼意思?
我撲上去開始用瘋狂的速度挖那個坑,比狗刨土都要快。
很快,我挖出來一塊四四方方的肉。
我不顧雙手鮮血淋淋,把它抱了出來。
「土肉?」
土肉也叫作肉太歲,凡人喫了可以延年益壽,壽命遠超普通人。
「爸,這是什麼意思?你再賣關子,我就再也不給你燒煙了,以後擺供你就喝涼水吧。」
時間來不及了,不然我一定靜下心來好好研究。
我爸摸了摸下巴:「害死丁沐的人馬上就會出現,你且安心看着。」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了,遠有人你比更着急。」
已經到新年了!?
我看了一眼手機,【正月初一】。
我看一眼丁沐,她下一刻現身在原地,整個人隱隱約約要暴走了。
-32-
「以丹你走,我不想傷害你,我要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我爸好商好量:「丫頭,叔叔知道你死得冤枉,你很想殺人,但是你先別殺,能不能再給叔五分鐘?叔把殺你的人送到你面前!」
旁邊傳來汽車的聲音。
我爸忽然問我:「你不藏起來嗎?」
「他們看不見我們,可是都能看得見你。」
我:!!!
也沒地方藏啊,我的爸!
幸好這個墳堆子旁邊就是一條水溝,裏面臭味熏天,深不可測。
我爸一臉鼓勵我:
「跳吧,摔不死的,真摔死了也不要緊,爸媽都在下面等你呢。」
有一瞬間我不能保證,如果我爸沒死的話,我可能會弒父。
事到如今,不跳也不行了。
人家都快把車開到我眼皮子上了。
我捏着鼻子,往下跳了。
跳下去之後才發現旁邊有一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穴,應該是某個動物刨出來的。
我咬咬牙使勁鑽進去了,不鑽也沒辦法,人家站在那個墳前只要有人一低頭就能看見我。
而等下一刻,我就明白周圍的腐爛臭味是從哪兒來的。
地下有無數個肉太歲。
而他們的養分卻來自一具具女嬰的骸骨。旁邊圍繞着無數女娃,她們被拴在了自己的骨頭上ẗų₃,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也只能等到自己魂飛魄散。
-33-
周圍四副大人的棺材。
有兩個裏面是有人的,還有兩個明顯像是新棺材,上面還刻了名字。
【丁沐】和一副空棺材。
所以,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謀殺。
丁沐的生辰八字被人泄露了。
我沒有時間去細想其中的彎彎繞繞,幾道剎車聲在我頭上響起。
然後就是一道很溫柔的男人聲音:
「原先說好的是今天,所以到底什麼時候能用?」
過了幾秒,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陸少,你放心好了,我保證就這幾天肉靈芝一定能長成,就是材料一直差了一點,所以……」
「幾天?呵呵,你能等,我姑姑等不了。你但凡耽誤我的事兒,我就把你做成材料。前村有人報警了,待會兒找人處理一下,必要時候放火燒村,不要再被別人發現這裏了。只是放火太便宜這羣人了,我想讓他們所有人永世不得超生!」
我倒吸一口涼氣,多大仇恨?
那道男聲忽然頓了一下:「那個叫丁沐的,還好沒死,聽說被人救了。現在還在遠方醫院的 ICU,估計會變成植物人,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心頭鼓點大躁。
丁沐被救了?沐沐沒有死?
-34-
我後知後覺自己犯了一個很基礎的毛病,那就是我沒確定丁沐是否真的斷氣了。
我看到「屍體」的時候,大腦直接宕機了,後面就一直被丁沐拽着走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打得我措手不及,潛意識裏我就認爲丁沐已經死了。
沒想到她是在瀕死狀態下的靈魂出竅。
這樣就解釋了爲什麼筆仙會說。
丁沐如果死了會是因爲我。
因爲我見死不救!
我去,她殺了我也想不到這一茬啊!
但是如果丁沐是活着的,我只要把魂魄帶到醫院裏,我就有辦法把她救活。
很好,我的人生又騰起新的希望,開始有點高興了。
下一秒,我的生死簿分簿也更新了。
【大年初三,遠方醫院,丁沐。】
那條除了性別,全是未知的勾魂信息依舊存在。
所以這不是 bug。
-35-
我還有三天的時間能把丁沐的魂魄送回身體裏去,丁沐可以活過來的。
我恨不得趴在地上狂吻大地,老地爺你對我太好了!
我會一直讓我爹給您當牛做馬的!
又一個想法浮現在我腦海裏,會不會一開始這條未知的勾魂信息,說的就是不是丁沐?
只是我趕到地方的時候,恰好丁沐也在。
那個原本和祖孫待在一起的小女孩被我排除了,她有名字,並且早就上了生死簿,已經領了鬼心,是一個真真正正徘徊在人間的野鬼。
事已至此,乾坤鏡給我的線索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確實在這裏知道了我想要的真相,雖然很片面。
我正偷着樂呢,又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等不了,剛纔我在警察局的朋友打電話,這個地方不安全了,今天之內就把這些東西和地下的養料都起出來。我請風水師找個更好的地方。」
「好吧,不過這得加錢了。」依舊是那個少年懶洋洋的聲音。
頭上再次傳來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那夥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了。
我剛想鬆一口氣,只聽見自己頭上傳來了刨土的聲音。
下一秒,一把鋤頭出現在我頭上。
只差一點就鑿到了我的天靈蓋。
-36-
我如果出去,那就肯定會打草驚蛇。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走的話肯定會被發現,不走就要死在這裏的。
那對對方來說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我就直接下去陪我媽過年。今年的年貨我都不用燒,拎着就去了。
我在心裏呼喊我老爸:【爸!救命!】
三十秒過後,我爸也沒有回我。
算了,不管了。
爹就是不靠譜。
我不顧三七二十一準備從原來那個洞裏先鑽出去,打草驚蛇也比我原地去世強得多。
結果我費盡力氣鑽出來之後,卻發現一直挖坑的那些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有個穿着單薄的女人站在寒風裏,手裏拿着一塊厚厚的青石磚,地上還躺着兩個人,後腦勺洇洇地冒着血。
這手法似曾相識。
是剛纔趁亂把我放出來的那個人。
我身上至今還裹着她的羽絨服。
想到這我才忽然覺得自己手腳冰冷得厲害,隱隱約約已經有點麻木了。
我剛想走向她,腳下一軟,我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拿着磚衝我走過來,看我的眼神開始變得陌生,好像又不知道我是誰了。
把我和挖坑這兩個人當成是一夥的了。
-37-
「都要死,所有人都要死!」
她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地向我走過來,似乎只有最後一口氣在撐着她,而她的身上只剩一件破了洞的襯衣,襯褲被利刃劃破了,在寒風中空空蕩蕩。
可就連冷風都繞着她,她一靠近我就感到一陣冷意。
什麼情況?
她舉起搬磚看向我,不停地呼氣:「都要死啊!」還沒等我解釋,她就昏倒在了地上。
我跑上前摸了摸她的手和鼻息,其實她呼出的氣都是冰冷冷的。這人在頭腦清醒的時候,把唯一的禦寒衣服給了我。
我回頭四下無人,地上躺屍的那兩個人不算。
我把身上的羽絨服還給了她,羽絨服帶着我的體溫包裹住了她,可還是單薄。
我三步並作兩步,穿着內衣內褲溜到那兩個被她拍倒的男人旁邊。
手腳並用地扒下他們身上的極寒羽絨服,給我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又給那女人多裹了一件,這才感嘆我又活過來。
應該不要緊吧,一時半會兒凍不死人吧?
我安慰自己。
我把目光轉向那個救了我,又給我衣服的女人。
她哪怕昏倒了,都是眉頭緊鎖似乎有說不出的無盡心事,我試着用手去撫平她的眉心給她安神,毫無作用。
她到底是誰?
我的意思是,拋去是李熊的妻子和是那對孩子的母親的身份。
她是誰?
-38-
我召喚生死簿,默想着她的容顏。
【未知】。
舊的疑團迎刃而解,而新的疑團撲面而來。
她就是未知。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是未知?
除非她沒有名字,又被所有人遺忘。
那她到了陰曹也是無名氏,又怎麼會上我的生死簿?
我忽然靈光一閃,正愁沒有藉口去遠方醫院。
我又躡手躡腳地跑回那兩人的身邊,掏出他們的手機選擇指紋解鎖。
我打了遠方醫院的 120 急救電話。
說明白地點之後,請他們快來。
這山地確實偏僻,等他們來到之後,一個小時都過去了,此刻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地上這兩人眉毛都起白霜了。
我掐着點,在救護車即將來到的時候提前裝暈過去。
我怕只有我一個醒着的,醫院會讓我掏錢給那三個人墊付醫藥費。
-39-
我太困了,本來想裝昏的沒想到一沾上地兒竟然打起了呼嚕。
這是我聽給我換藥的護士姐姐回憶的。
「我們到那兒急救的時候,一看地上躺着四個人都嚇死了。結果護士長讓我們別慌,他問我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然後就發現是你在打呼嚕,我們去了兩輛車好幾個護士都沒喊醒你,護士長給你搭了脈,說你是大悲後大喜情緒消耗太大,所以讓我們把你一起收到醫院,給你補充一些能量液。」
我訕訕,好丟人哦。
「對了,和我一起來的那三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小姐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那兩個男人一看就是外力所致受的傷,醫院報警了,人倒是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後面估計需要你去做個筆錄。」
我往牀上又躺回去了,好虛弱哦。
等護士姐姐給我換了吊水瓶,我這才呼喊我老爸,沒想到老爸沒來,喊來了我的老闆。
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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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僵硬在嘴角。
還有什麼比工作沒做好,頂頭上司親自下到基層的壓力更大的呢?
「七爺,哪陣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
七爺笑得溫潤:「小黎啊,昨天有人找到我,我這才知道你的生死簿出錯了。本來你手上這個無名氏是我要親自去引魂的,不知道怎麼下放給你了。」
什麼人能讓我大老闆親自去引魂?
「不過既然任務到了你這,我覺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就負責把她引渡了吧。」
我小聲試探:「領導,那她要是沒死呢?」
七爺嘴邊的笑也止住了:「沒死?」
「完了,過年的績效又沒了,鬼怎麼能捅這麼大的簍子!」
「既然上了生死簿,死不死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左右過不了幾天了,你就跟在她身邊。」
「切記,不要讓她有遺憾,這是上面的大老爺交代下來的特殊人物。有人給她打點了一切關係。」
一個活在現實裏被處處欺壓的女人,是如何能讓那羣大佬放在心上惦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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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交代之後就回去了。
我一把扯下手上的針頭,動作太大,血直接飆出來了。
丁沐!
啊啊啊!
我的好閨蜜還沒活過來呢!
我光着腳跑到護士站:「護士,我的閨蜜好像也在你們醫院搶救,叫丁沐,你知道在哪間病房嗎?」
護士翻了翻手冊,警惕地看着我:「你是丁沐什麼人?」
我生怕她不信,趕緊掏出手機翻出我曾經和丁沐的親密合照,向她們證明:「我是丁沐相依爲命的閨蜜。」
「真的嗎?」
「真的!」我就差發誓了。
護士長呼一口氣,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了:「那就好,你先把費用交了吧,五萬八,有醫保的話你留好單子,最後報銷。」
我:……
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交了錢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把票據收好。
嗚嗚嗚,這是我一個月的工資啊。
關於錢的心疼,在我看到丁沐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了,她的心率跳動得很完美。
醫生說她是被人下了毒。
這種毒在中國很少見,一般是東南亞那邊的一種迷藥。
還好有人打電話把她送到醫院了,遠方醫院恰好又有類似的治療經驗,丁沐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可讓我們疑惑的是,明明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卻遲遲沒有醒過來。」
這個我知道,因爲丁沐的魂魄還跟我不着調的老爹在一起,等她魂魄入體就能變得和正常人無異了。
我給我爸發消息,他說一天之內把人送回來。
我安心地回到我的病房,原先和我一起被送來的三個人。
只有那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女人依舊躺在我身邊的病房上,那兩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護士說被人接走了,具體的她也不知道了。
「不要,求求你們。」一連串破碎的哀號呻吟從這個女人的口中溢出。
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醒醒啊。」
下一秒,她眼睛睜開,一個巴掌甩我臉上。
「滾開!離我遠點啊!!!」
她從夢魘中回神愣愣地看着我。
「原來是你,對不起……我……」
我揉揉臉,算了,這應該算工傷。
「沒事兒,你好點了嗎?我們現在是在醫院裏。」
「對了,關於你們那個村子,你能跟我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她捂着臉,兩行清淚順着指縫滑落:「他們不是人,他們都是畜生啊!」
「啊啊啊啊!」她又開始再一次尖叫了。
有護士敲門提醒:「安靜一點,這裏是醫院,你們不休息,其他病人還要休息呢。」順手給我們把病房門帶上了。
我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你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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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抬着淚眼看向我:
「我有記憶的時候正在生孩子,從那以後我就一直生活在村子裏了。我後面全部的記憶都是我生孩子之後的。」
「他們像拴着一條狗一樣拴住我,只有給孩子餵奶的時候才讓我出豬圈。」
「平時誰要是給他塞幾十塊錢,晚上就能過來找我。」
她臉上浮出一抹悲傷。
「我好想死,卻死不掉。每次我自殺之後第二天傷口總會莫名其妙地痊癒,像是有人在困着我一樣,讓我永遠在這片土地上受苦受難。」
百棺生樁,原來鎮的是無名氏的命。
她是因爲失憶了,所以沒有名字了嗎?
她的女兒我想到了那個傘下的女孩子。
和李熊長得一點都不像。
我沒有插嘴,靜靜地聽她繼續說。
「這個村子一直都是拿救濟的,村裏的男人都不打工的,女人負責種地帶孩子做飯洗衣服。」
「日子雖然苦倒也是能過,他們以前掐死的女嬰太多了,村裏的男孩長大了就娶不到媳婦。」
「村子裏人開始去外面拐女孩進來,驚動了警察,被抓走判了好幾個,村子裏也就老實了。」
「偏偏不久之前,村子來了一羣不速之客,他們開的車我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但是我聽李熊講過帶四個圈的都很貴。」
我心裏咯噔一下,如果說這中間沒有關聯我死都不信,更ťũ̂¹何況我是看到過那地下無數副小棺材的。
我靜靜地聽着這女人的話,不知道用什麼語言能安慰一個女人這種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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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間用那雙骨瘦嶙峋的手抓住了我:
「那個墳堆子下,有不可見人的東西!」
「你朋友也是因爲它才遭難的。」
護士這時候又進來了,她看了一眼這女人頭上的吊瓶,又換了一瓶水招呼我出去。
我跟在護士身後出去了。
她神神祕祕地跟我說:「你不要聽這個女人跟你胡說八道,她來我們醫院不止一次了,她老公對她和她女兒可好了。」
我問道:「你見過她是嗎?」
這護士點點頭:「我之前在精神科的時候見過她幾次,這女的有癔症,我們全醫院都知道。她老公攔着她打她女兒,她抽着空就是下死手,一個巴掌就能打得那個孩子鼻血直流。」
「我們報警好幾次,可惜最後孩子奶奶都又把孩子要回去了。」
「你別信她!她的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對了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你可別往外面說,我也就是隨便吐槽兩句,讓護士長聽見又要罵死我了。」
我點頭像小雞啄米:「我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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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會?」
背後傳來我爹的聲音,這老祖宗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我目送護士小姐姐走了之後,默默地順着樓梯溜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再一回頭,我爸和丁沐站在我身後。
我去拉丁沐的手:「沐沐,你快跟我回到身體裏,不然你真的就要死了。」
「爸,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待會兒回來。」
丁沐很順從,正要跟我走。
我爸卻質問我:「你救了丁沐,那你的任務怎麼辦,不做了嗎?」
丁沐疑惑:「什麼任務?」
我打岔,把我爸的話半擋了回去:「沒事,這不是你考慮的問題,跟我回到你身體裏去,你應該有一個好的未來。」
她此刻魂魄離體已經很久了,疲憊不堪地打了個哈欠:「好啊。」
可就在她即將靈魂入體的時候,異象突生。
一道灰愣愣的光,先一步進了丁沐的身體,在牀上坐了起來。
丁沐着急忙慌地看向我:「我進不去我身體了,怎麼辦啊,以丹?」
我暴怒,衝着牀上那人吼道:
「哪裏來的孤魂野鬼!你敢在陰差的面前附活人身!想魂飛魄散嘛!」
「丁沐」起身抓住我的袖子,淚眼汪汪地說:「姐姐,我只是想再見我媽媽一面,求求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我愣住了,是那個之前跟她奶奶一起上車的女孩子,也是她親自開車送她爹上路的。
「姐姐,求求你,有人要害媽媽和這具身體的姐姐,我就想跟你們說兩句話,求求你了。」
一句不合規矩卡在我的喉頭。
算了,都亂成一鍋粥了,大家都趁熱喝吧。
「說好了,說完你要把身體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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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意後坐起身子趁着護士不注意慢慢溜到了我剛纔的那間病房裏面。
我本來以爲她會很激動,卻沒有想到她怯生生地躲在我的身後。
無名氏不解地看着她和我。
我默默往左平移半步,把她從我身後閃了出來。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無名氏,憋了半天終於說話了。
「媽媽,是我,我是小草。」
無名氏不敢置信,瞪着眼睛看我,似乎在等我一個解釋。
我兩手一攤:「我朋友被你女兒上身了,我也很無辜,你別看我。」
無名氏從牀上坐了起來,遲疑地去確認:「你是小草?」
「丁沐」吸鼻子:「媽媽,你快跑,有人要害你們!」
我原本腦海中想象的母子情深沒有出現,無名氏抄起她身邊離她最近的手機衝「丁沐」砸了過去。
「快滾!你這隻惡鬼,離我遠點!滾!不要回來!」
「你怎麼就不懂啊,跑了就解脫了啊!不要回來,永遠不要回來了啊。」
她歇斯底里。
我愣在原地像個傻子,什麼情況?
明明剛纔她還抱着我哭得像個淚人,說她想她女兒了。現在她的女兒在這兒了,她讓「丁沐」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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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是小草啊,他們要害你!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們要害我們啊!」
丁沐痛哭流涕地拽着牀單,跪在地上。
無名氏捂住耳朵,緊緊閉着眼睛假裝聽不到。
我背這母子倆的態度搞蒙了,感覺腦子裏都是七葷八素的。
這時候無名氏拿起她ťůₖ旁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厲聲說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立刻就在這裏自殺!」
「丁沐」渾身一顫:「媽媽,我這就走。」
她話音剛落,身體就軟癱癱地倒在地上。
我扭了一把旁邊還在打哈欠的丁沐:「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回去!」
丁沐被提醒了才從看熱鬧裏回神,這次沒有人阻擾,她順順利利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我再抬頭剛好看到無名氏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她伸手擦去,眼神卻還在一直盯着丁沐剛纔所在的方向,似乎有點捨不得。
丁沐離魂太久了,這一進去又陷入了昏迷,人卻已經沒有大礙了,我把她放在我的牀上,剛弄好的時候,有人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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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很慈祥的老太太。
圓臉,大耳朵,光頭。
無不預示着老太太是個有福的女僧人。
她手上撥動着一串佛珠,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旁若無人地走到無名氏旁邊,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可憐人,願菩薩保佑你。」
下一秒,她從自己兜裏掏出一沓子吊墜。
「我看你印堂發黑,恐怕有血光之災,嚴重時候會危及生命。」
「不礙事,我這裏有一個菩薩吊墜,可保你長命百歲,只要三百塊,施主考慮一下不?」
我頭上的黑線都要實質化了,這老師父還挺會找場子做生意的。
「師父,你咋不賣我一串?」
這老太太倒真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看完就搖頭:
「早夭的命,全靠一點陰德撐着,不然早就下地府咯。」
「小姑娘,不是我不給你,你沒福氣用我的東西。而這位女施主就不一樣了,她是大德之人,命中註定她逃過這一劫難是要福氣無量的。」
我嗤笑:「你們倒也不做虧本生意,早幹嘛去了?」
她又低頭唸了一句佛號,留下吊墜轉身離開了,這次倒沒有提錢的事情。
我看着她那吊墜上一閃而過的純白色的佛光。
接着低頭刷我的手機了,事到如今還想搶我的 KPI,真當我這麼多年白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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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丁沐悠悠轉醒的時候,有兩個警察過來了。
說要是找丁沐和我做一下筆錄。
還原一下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
丁沐現在徹底清醒了,魂魄離體的記憶已經記不太清了。
面對警察的盤問她苦思了好久,最後搖搖頭:「我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收到了一條短信,然後我很高興。」
「我還給以丹發了一條短信,應該是關於我們倆以後的事情。但是我忘記了我爲什麼會去那個村子,我只記得我到了地方之後,就變得特別難受。我求了三四個人,沒人願意救我。」
警察點點頭,掏出幾張照片在丁沐和我的面前晃晃:「你們有沒有看到過這三個人?」
這人從一開頭就讓我有點發愣。
這個警察拿的照片上的三個人,一張是歪老六也就是李普,一張是那個老太婆,還有一張是老太婆她兒子李熊。
丁沐和我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這下就連旁邊躺着的無名氏都來了興趣,明顯警察拿出的這幾張照片,上面都是跟她朝夕相處的人。
可她沒說什麼,只是攥緊了剛纔那個老師父給的佛珠子。
我倆異口同聲:「見過。」
我補充了一句:「這個男人想強姦我,這對母子想拐賣我。」
警察微笑:「這三個人,昨天晚上都死了。」他頓了頓手頭上的筆,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我無語了,搞了半天現在我的殺人動機最大了。我跟警察解釋:「我要是想殺他們根本不用費這麼大的功夫。」
警察倒立着筆頭在紙上敲了敲:「怎麼證明?」
「怎麼證明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掉他們?」
他這一問讓我愣住了,是了,人要怎麼去證明自己沒殺人。
不對!
「你是警察,證明我有罪需要拿出證據的,我爲什麼要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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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我沒接招,只是在自說自話。
「他們村子起火後,這三人卻消失不見了,再次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兩具焦乾的屍體還有一具沒有頭的焦屍體,被烈火烤得跟臘肉一樣,在他們的村門口擺得整整齊齊的。」
「你有沒有在他們村裏看到過什麼奇詭的東西?」
奇詭?不是奇怪?
我原本想說我在那個村裏看見過肉太歲的,可話到嘴邊我又咽回去了。
我怕給眼前這個小警察惹麻煩,普通人如果沾了玄學上的東西,很難擺脫掉。
回頭還是找我大侄子吧,他也在警察局,跟我溝通起來可以少很多麻煩。
我脫口而出:「都死了?怎麼可能?」態度是假的,驚訝是真的。
這三個人作惡多端,但是我曾經都在我的生死簿分簿上看過的,除了李熊,其餘二人的死期都離現在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距離。
怎麼會在我離開後,就全部死掉了?準確來說,就連李熊的死都超乎我的意料。
又是生死簿上沒有記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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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警察追問:「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他把手上的筆蓋上筆帽,把記錄本放在桌上雙手環胸地看着我:
「你問,如果符合保密流程的我會告訴你的。」
我也不顧無名氏在這兒了,反過來向他追問:「我記得李熊還有一個兒子,那個小孩去哪兒了?是被其他村民收養了,還是被你們送去福利院了?」
這下輪到這個警察深深蹙眉了:「你是說李熊他還有一個兒子?爲什麼他們家戶口本上沒有?昨天我們進村子去調查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告訴我們他們還有一個兒子。」
「李熊是未婚。他們村裏說李熊一生沒娶老婆,只是和他老孃相依爲命。」
這下輪到我喫驚了。
那在我身邊的這個無名氏算什麼?
她給李熊生下的一兒一女又算什麼?
無名氏聽我們說完之後,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意外。
她只是神情呆呆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燈。
等警察走後,她忽然說了一句:「我不只給李熊一個人生孩子的,他說我是賤貨,不配上他們家戶口本。」
「我是賤貨,不配上他們家戶口本。」
「我是賤貨,不配上他們家戶口本。」
「我是賤貨,不配上他們家戶口本。」
她咧嘴衝我笑了一下,眼神間的冷意讓我心頭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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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出了弦外之音。
李熊不讓她上戶口,更怕的是怕被警察查到了,招來禍端。
警察上門之後,無名氏變得坐立難安,吵着要出院。她本身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長期缺乏營養。
護士給她辦了出院的手續,我要幫她繳費的時候,護士笑笑:「你們所有人的費用都有人幫你們交過了。」
我好奇:「能告訴我是誰?」
護士笑笑:「就剛纔那個警察,他特地交了你們兩個人的所有費用,讓我們不要難爲那個女人。」
警察這麼有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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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丫頭,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我爸的聲音在我背後涼涼地響起。
被騙了?被誰騙了?無名氏嗎?
「剛纔那個調查你的人,他跟你說是警察,你看到他身上有金光護體了嗎?你要是哪天被人賣了,我一點都不懷疑你會替人數錢。」
金光,我剛纔的注意力全在他說的那些話上面了。
誰有心情去看他身上有什麼光?
不過我爸說得也對。
反正喫那碗飯的都有金光護體。
更何況是警察,現在略一回想,他身上別說護體的光沒有了,還比普通人多了幾分殺伐的氣息。
他在套我的話。
現在李熊和歪老六都死了。
或許對別人來說,這條線就斷了。
可我是做什麼的,我是陰差!
從鬼的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比從人的口裏拿到消息要簡單多了。
這次我學乖了,我去了丁沐的病房跟她說我要睡一覺,無論誰來了該幹嘛幹嘛,千萬不要吵醒我。
丁沐點點頭,接着刷劇了。
下一刻我靈魂出體,直奔後山。
我本來是想在這裏招魂,狠狠用它幾個真言咒,不怕他們不說。
結果到了後山,我先遇上那個假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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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人說話說到一半,他身邊的那個人明顯懶洋洋的,蹲在地上聽他說話。
「她應該是沒有看到那些長生肉,不然不會面對警察也不說的。沒想到還有個小孽種跑掉了。」
「你記得盯着那個丁沐。」
那人戴着面罩,像個搶劫悍匪一樣。別說看不清表情了,我連他腦袋是圓是扁的都看不清,真不知道小說裏隔了八百米看到男主臉上神祕一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假警察又開口說話了:「這個後山的風水陣我已經處理好了,只要把黑蛇村那些長生肉挖過來就可以了。」
「我等不了多久了,我想快點見到姑姑。」
面罩人嗯了一聲:「那個叫丁沐的命挺大的,三番四次都讓她逃過去了。但是監控裏明明看到這個女人是從地下鑽上來的,還一直在自言自語的,她恐怕有什麼問題。」
假警察笑笑:「她掀不起什麼風浪的。話又說回來,如果丁沐命不好的話,我怎麼會要她的身子給我姑姑做引子?我警告你們這次不允許丁沐受任何的皮外傷。」
「你放心好了,上次要不是有人報警,我們去晚了一步,什麼現在也成了的。我們的人已經混入護士站了,只要丁沐她……」
那個面罩人忽然住口了:「我總覺得周圍有人在盯着我們。」他眉頭深深蹙起,擰成了一個川字。
這人靈性好強,敏感力也遠超常人。
「跑不了多遠的,這件事兒只要不驚動陰間,我保證給你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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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速速回魂,剛一睜眼就看見有一個從沒見過的護士拿着一小支針劑往丁沐正在輸液的輸液瓶裏注射。
丁沐原本抱着不撒手的 iPad 已經滑落到牀上的枕頭邊上,她整個人都在昏昏欲睡。
這幅場景可能在別人眼裏並沒有出奇的地方,可我就是知道丁沐已經中招了。
她的 iPad 上正在放着她偶像的出浴圖,隔着屏幕都能看八塊腹肌上的水痕滑落。
這個時候她睡着了?騙鬼!
剛剛回魂我的大腦還在眩暈,努力伸手去扒拉旁邊牀上的丁沐,搖晃她手臂。
護士不耐煩:「別亂動。」
我大喊一聲:「你住手!你給她打的什麼?」
護士面露不悅:「打的維生素啊!你喊什麼喊!這是醫院你以爲是你家啊,有沒有點公德心?」
我差點被她吼住了,仔細一看她的針管都泛着藍色熒光。
「尼瑪的,你拿人當傻子也不能這麼忽悠啊!」
我翻身下牀,她也不裝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非要插手試試看。」
她放狠話的時候手上一直沒有閒着,拿着針管就衝我的大動脈過來了。
她看追不上我,也不糾結直接反手把針劑扎進了丁沐的手臂。
她手勁太大,丁沐估計是痛的,直接一下從牀上坐起來了,她大喊一聲:「我全部想起來了!」
然後白眼一翻,又軟軟地倒下了。
-55-
我抄起頭上的吊水瓶衝着她腦袋砸了過去,這個「女護士」應聲倒地。
我狂按頭上的呼叫鈴。
一個醫生第一時間從外面衝了進來,他一把推開我詢問道:「什麼情況,病人怎麼會突然陷入昏迷了?」
我語無倫次:「剛剛有個女人冒充護士給她紮了一針,你們怎麼搞的,這種人混進醫院都不知道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醫生抱起丁沐,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我帶她去做檢查,觀察一下。你這邊先別報警,我去找保衛科的人過來。」
我點點頭。
他轉身就要走,我看到了地上掉着的那半支針劑和忽然出現在門口的歪老六。
他無聲地衝我做了一個口型:「有鬼。」
有鬼?有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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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地上拿起那剩餘的半支針劑,狠狠地扎進了那個醫生的屁股上,沒敢扎脖子,我怕出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以很快的速度昏倒了,丁沐栽在了他的身上。兩人軟趴趴地疊在一起。
我再次按響了呼叫鈴。
沒一會兒接通了,我說明情況後迅速湧入了很多護士醫生,還有人取走了地上那支殘留餘液的針劑。
沒想到人販子拐孩子的計策用我這裏來了。
慣用的第一個人承擔所有嫌疑,就會下意識地信任出現的第二個人。
歪老六的鬼魂卻還沒有走,他渾身燒得像焦炭一樣,站在病房門口等我。
兩隻眼睛空洞洞的,等我走到門口。
「我來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張開自己的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他的舌頭被人割下了。
他又舉起了雙手,十根手指被人齊齊切下。
好狠的招數,讓他到了陰曹地府都沒辦法給自己申ƭû⁾冤。
歪老六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神聖?
-57-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幸好他的耳朵還能聽到。
他指了指自己腰上的繩子。
陰陽繩!我竟然忘記給他解開了。
真是天助我也啊。陰陽繩系在他身上,所以順着陰陽繩的指引他自然而然就能找到我。
我問他:「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報仇嗎?」
歪老六搖搖頭。
「那你是有什麼心願需要我去幫你實現嗎?」
「啊!啊啊啊啊!」
他手舞足蹈地,我不懂他在說什麼。
「噓噓……兒」他開口張發出嘶嘶的聲音,似乎在極力模仿某個詞。
歪老六的女兒也在遠方醫院,我忽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你是想讓我幫你救你的女兒是嗎?」
他二話沒說,跪下來就給我磕頭,一連磕了四五個頭。
他用殘缺的手掌在自己的口袋摸索了半天,也沒掏出什麼東西。
我問他:「你是上衣口袋裏有東西要給我,是嗎?」
他點點頭:「啊啊!」
我伸手去拿,結果在他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枚很小的硬幣,落在了我的掌心。
一枚小小的硬幣對沒有實體的鬼魂來說重如千斤,他又沒有五鬼送財的法門也不知道靠着怎樣的大毅力才把這枚硬幣交到了我的手裏。
我伸手想去接,他又把手縮了回去,小心地放在了我的袖子上。
他不想讓我直接接觸這枚硬幣。
我從旁邊找醫護人員要了一個塑料袋,他哆哆嗦嗦地把硬幣放進了塑料袋裏,下一刻魂魄就消失在了原地。
竟然拼着魂飛魄散也要把這個交給我,可這枚硬幣有什麼用呢?我握住了硬幣。
我的目光忽然盯在了硬幣上,這枚硬幣上沾着一點血跡,和一塊死死粘在上面的焦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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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打開手機找到我的大侄兒。
【你們警方是不是在接觸黑蛇村燒死三人的案子?】
比我大了十歲的大侄子過了三個小時纔給我發來了一個:【?】
【剛纔一直連着開大會,小姑姑難道你有什麼線索!!】
【該不會是你負責的那塊出的事兒吧?】
都是一家人他多少了解我們這一支的事情,我也沒有藏着掖着:【有個厲鬼給了我一枚硬幣。】
【應該有你們要的線索,上面應該有兇手的血跡。我可以給你,但是我希望你有線索第一時間給我分享。】
【成交!】對面不假思索。
【我去拿,我去之前你不要交給任何人,最近我們那裏也不太平。】
想到他們的信息能被那個陸少爺拿到手,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59-
丁沐自從被注射了藥劑就一直陷入了昏迷,遠遠沒到出院的標準,我也不敢把她自己扔在這裏。
她現在就是唐僧肉,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惦記着她。
護士小姐姐三番五次地催我出院。
說我在這裏純粹是佔用醫療資源。我不好意思只能辦了一個陪護,每天用十塊錢租一把摺疊椅子,在這裏陪着丁沐。
生死簿上她的名字越來越紅,這就說明她的危險越來越嚴重了。
這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丁沐自己從牀上坐起來了。
我一喜:「寶寶!」
她並沒有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像羽扇一樣微微顫動。
她起身了,輸液的針頭隨着移動被暴力扯下,血順着往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
我低頭一看,血是黑紫色。
控屍術。
靠,有人他媽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家了。
-60-
「丁沐!丁沐!」
她不理我。
我先給我的大侄子發了一條消息,然後把我的手機和丁沐的手機都裝進了她病號服的口袋裏。
自己直接躺上病牀,魂魄離體附在了丁沐的身上。她的魂魄此時已經很虛弱了,絲毫沒有抗拒我的能力。
我沒有直接操控她的身體,聽之任之。
我倒要看看,他們這羣人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控屍術帶着丁沐走出醫院。
我默默地想,還真別說這樣走路倒是一點都不累,整個人都像個提線木偶一樣。
如果出門打工的時候這樣搞,我覺得我一天可以打五份工!
丁沐的身體衝着醫院後面就去了,我原本以爲這裏是姓陸的擺下的風水陣,肯定有什麼棺材之類的在這裏。結果沒想到到這一看,這裏停着一輛無人駕駛的車輛,連車牌號都沒有。
丁沐的身體不自覺地拉開後車門,熟練的動作就像是有人在暗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沒有司機要怎麼走?我還在等司機的時候,汽車已經發動了。
無人駕駛?
我想我真是落伍了。
一路上風景在往後倒,三個小時後終於到了地方。
是我第一次見到「丁沐屍體」的地方。
大大小小數百副棺材在地上擺放得縱橫交錯。
-61-
有個小孩在圓圈正中心的小棺材裏,他的身上被五條麻繩勒着,其中四條拴在他的四肢上,而第五條拴在他的腦袋上。
他具體被捆綁的方法可以參考商鞅。
五條麻繩分別被人用塗料染成了五種顏色。
對應着金、木、水、火、土五個元素。
這樣死後魂魄就會被死死困住,入不了九幽。
這不是無名氏和李熊的兒子嘛!
在他的旁邊還有着另外一副棺材,明顯是給成年人備下的。
「好久沒看過百棺生樁了,這些人是要逆天啊。」
我那個神出鬼沒的爹又出現了。
「你快從丁沐身體裏出來,對方找的術士不是你能招架住的。你等着看,主角要登場了。」
我這個人生平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勸,我立刻退出了丁沐的身體。
就在下一秒,一道攝魂的鈴聲再次響起,丁沐直接從原地飛上了臺子,安靜地在那個早已備好的棺材裏緩緩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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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麪包車從遠處駛來,從車上下來四五個人。
爲首的是那個假警察,應該叫陸少爺。
有人拿了一輛輪椅放在他面前,他彎腰從車內抱出了一個女人。
「無名氏?」
我驚呼出聲,陸少爺旁邊有一個很年輕的人,長得巨帥,棱角分明,劍眉星目。
這人不當術士也可以去當大明星了。
一瞬間就把目光看向了我。
術士?還有陰陽眼和陰陽耳?
他的手不動聲色地摸上了腰間的雷擊木令牌。
我老爸冷哼一聲:「當着我的面就開始欺負我閨女了。」
「老子當術士的時候,你還在混着尿喝羊水呢。」
我爸的手指輕輕在我額頭上一點,對面頓時失去了方向感,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下一秒又舒展開來。
我爸咂咂舌:「不過怎麼覺得這個小子有點眼熟啊?」
我滿腦子黑線,如果有實體,我第一個把我爸的嘴堵上。
「之前七爺跟我說這個無名氏是大佬們點名要求照顧的,她跟這個姓陸的又有啥關係啊?」
我爸摸了支雪茄,默默點上:「他們應該是準備讓無名氏碎魂重生。」
碎魂?
重生?
這四個字我都認識,放一起我怎麼就這麼不認識呢?
我爸話音落下,那個年輕術士已經做了起手。
衣角無風自起。
下一秒,他撲通一下跪倒,開始狂磕頭。
嚇我一跳!
我爸很瞭然:「他在請神,他們所圖之事非術法就能成,最後還是要看天理容不容他們,能不能給他們網開這一面了。如果老天爺肯網開一面就是事半功倍。」
一道悶雷劈頭蓋臉地打下在他鞋前,他的一雙球鞋報廢了。
老天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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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爺抱着無名氏,視若珍寶一樣。
「姑姑,你別怕,我一定幫你變回以前那樣。」
他姑姑是無名氏?
我還以爲他姑ṭú⁺姑是個雍容華貴躺在牀上奄奄一息靠着千年人蔘吊命的貴婦人。
怎麼會和任人欺辱被迫生下兩個孩子的無名氏聯繫在一起?
「天不同意,我就推翻這天。」
那個小術士還沒從地上起來,頭低得更深了。
我走到他身邊,聽他小聲唸叨。
「是他說的,和我沒關係。」
「是他說的,和我沒關係。」
「是他說的,和我沒關係。」
我:……心存敬意,挺好的。
「師父,起陣吧。」
小術士從地上爬起來:「老天爺不允,硬起陣可以,十倍價格。」
他果斷趁火打劫。
我想回頭看一眼我爸,不會是他私生子吧,這麼有他的風範。
再回頭,我爸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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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倍?已經答應給你一千萬了,你現在要一個億?」有人不滿意他是在獅子大開口。
姓陸的說話了:「只要你爲我姑姑重塑神魂,一個億我給你。」
他收了錢,不囉嗦立刻起陣。
無名氏的兒子發出一聲尖叫:「媽媽,救我,好疼有蛇咬我。」
無名氏心疼得直掉眼淚,要掙脫姓陸的懷抱,撲向那個小男孩。
陸總死死地抱着她的腰:「還等什麼!快抽魂!」
「姑姑,我是裕同。」陸總這句話成功讓無名氏奔向小男孩的腳步慢了一步。
她慢慢地回頭看向他:
「小裕?」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啊?」無名氏抱着頭痛苦地蹲下了。
我興奮死了!
我立功的時候要到了!
大把大把的陰德在向我招手!
嘿嘿!
我向丁沐喊了一嗓子:「沐沐!醒醒!」
下一秒,丁沐睜開了雙眼,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我跟丁沐不是傻的,從她魂魄歸體之後就慢慢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在被人下藥之前,我就在她身上再次繫上了陰陽繩。
只不過這次的陰繩系在了我的身上。
而陽繩則是系在了丁沐的身上。
我們可以共享視角,以及所有感知。
丁沐跑了,他們做個屁的法!
那個小術士哼了一聲,笑罵一句:「跟我搞事情是吧!」手上又開始結印。
我直接在原地現身,拿出屬於我的牌子:
「陰差奉命勾魂,爾等膽敢攔路!」
小術士臉一下比鍋底還黑。
「媽的,不想招惹的偏偏惹上了。」
「那咱就都進去走一遭!」
「乾坤鏡!開!」
對方手裏的乾坤鏡和我是同款,但是對方的福源深厚得不見底,直接催動乾坤鏡火力全開。
看得我後槽牙都發癢,純惡意,全是妒忌。
下一秒,我的靈魂竟然不受控制地衝進了無名氏的身體裏。
我再一睜眼,身邊已經換了一個世界。
攝魂轉生術。
我知道我進了無名氏的回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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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過往如同走馬燈一般在我眼前展開。
我變成了無名氏,我的意識還是我自己,卻絲毫控制不了她的行爲。
「我」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衣服,戴着天藍色的髮卡。旁邊的鏡子裏照着「我」的面容。
恬靜,漂亮。
「爸爸,這次的下鄉支教求你就讓我去吧。」
「我」搖晃着旁邊一個男人的手臂,他回過頭臉色陰鬱剛想說什麼就被旁邊一個更年輕的女人打斷了。
「爸爸,阿箐想去,你就讓她去吧。」
她環視一圈:「以後家業還是得留給裕同的,陸箐一個女孩子總待在家裏也不像話的。」
她手上攬着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清秀男生,似乎在宣示主權。
我一眼就能認出來,這男生就是後來擺下了百棺生樁的陸總。
陸箐,原來無名氏的名字這麼好聽。
這女人喋喋不休:「裕同的爸爸爲了救阿箐這個妹妹去世了,她一個做姑姑的總不能還想留下來搶侄子的東西吧。」
這句話一出,宴會廳裏陷入了安靜。
爸爸陷入無奈,最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那你,非要去就去吧。」
「我」的臉上溫熱,竟然是落了淚,我不受控制地用手匆忙拭去淚水,彎腰看着男孩:「裕同,要好好長大。」
十五六歲的男生撲到「我」懷裏:「可是我捨不得姑姑,我最愛的就是姑姑。你不許走!」
他用力地抱着「我」,似乎想要把「我」嵌入他的身體裏,淚水落在「我」肩頭都在發燙。
爸爸看着這一幕終於忍不住了:「既然要走,我讓管家送你。」
臨出門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無名氏的聲音。
「他們根本不是怕我爭奪家產,而是怕裕同會愛上我一個年長的養女,給家族抹黑。」
「總不能父子倆都癡纏一個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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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村子的第一天,遇到了一個特別好的女孩子。
她真的很努力,她叫李真。
經常會拿着課本來「我」家裏問我一些問題。
久而久之「我」對她的家庭有了一定的瞭解。
她媽媽早就去世了,家裏只有一個爸爸對她萬分疼愛。
有天她問我:「老師,我爸爸總是要幫我換內衣,可是我已經長大了。這樣是不是不對?」
「我」心裏嚇了一跳。
她說:「爸爸說我扣不好內衣的扣子,他說我還小,到現在都還不肯和我分牀睡。昨天小紅來我家發現了,她說要告訴村裏所有人,怎麼辦啊老師?」
李真急得想哭。
「我」做了人生中最愚蠢的一件事兒,「我」告訴李真:「你明晚等着我去你家,我幫你跟他說說。」
李真:「真的嗎?」
等到夜晚,無名氏沒有等來李普這個人,卻在路上遇到了李熊母子了。
「我」直接被李熊拖進了玉米地,那個老太太一直催促着李熊動作快點!她抓起地上的土塊塞在我的眼睛上和嘴巴里。「我」吐不出來,又不嚥下去,整個人即將陷入窒息的感覺。
等「我」再睜眼等死的時候,一條長着角的黑色大蟒蛇快速躥了過來,緊緊地纏在我的身上。
它用信子舔着我的腦門,舔去「我」眼中的雜土,狀態十分親暱。
李熊在原地嚇到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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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拖着「我」就這樣走了十幾公里,最後把「我」送出村門。
它口吐人言:「你我是前世的夫妻,今生你劫難衆多,而我只能救你這十幾里路,往後餘生路途艱難,你多保重。只要離了黑蛇村,你後半生無憂。」
緊接着三道天雷劈下,打在了這蛇身上三個地方。它頭上的角斷了。
它十分眷戀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要走了。
「我」嚇得哆嗦,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可就在這時候,「我」在村口了看到原本應該在家裏的李真,她被她爸爸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李普十分焦急:「真真跟爸爸回家啊,那些男生跟你網戀都是騙你的。」
李真直接上手甩了她爸一個巴掌:「你個老鰥夫,養我這麼多年,你說你沒有一點歪心思?別人騙我你又是什麼好東西?你不是也會騙我同學嗎?」
李普流着眼淚看她:「你是我女兒啊,爸爸哪裏做得不好你說啊,爸爸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李真嘴角揚起譏諷:「別以爲我沒看見你把手塞到小紅的胸上了,爸你讓我噁心!」
我愣了一下,既然陸箐跟她約好的是今天。
如果她跑掉了,那留下的陸箐會遇到什麼?
她的父親會不會遷怒陸箐?
她想都沒想或者想過了但是不在乎。
這個小丫頭把陸箐當成她跳出大山的跳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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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箐低頭想要偷偷地走掉。
可是李真卻眼尖地看到了「我」,她朝「我」喊道:「老師!救救我!」
「我」被身後的李真追上,狠狠地推了一把。
再睜眼的時候陸箐已經失去了所有意識,她被李熊帶走了,成了村裏公認的李熊婆娘。
她正躺在李熊家的牀上,替李熊家生孩子。
我心裏哀鳴不已,這黑蛇耗盡千年修爲。
一百年修爲只爲送她幾里路,卻仍抵不過天意難違。
她命裏這場劫難,太深。
孩子慢慢大了,不再需要餵奶了,他們就把陸箐和李賤草一起拴在豬圈裏。
寒來暑往。
我似乎忘記了誰是黎以丹。
好像自己就是陸箐。
而李真卻得了腎衰竭,每天都在醫院裏面等死,也算是老天給她的懲罰。李普四處奔走爲了救自己的女兒,替陸總收集棺材去供養長生肉。
我慢慢開始懷疑以前當陰差的時候,是不是我做的一場夢?
直到這天,沐沐闖進陸箐的記憶裏。
早上,李熊抱着手機嘎嘎樂。
「媽,我又騙了一個大學生過來,我跟她說來我們村兼職一天五千,她真信,說要賺錢給朋友買相機。」
「好蠢啊。只要她信了,等她來了,我們就可以向陸總交差了。」
「你說這小陸總,非說要用百棺生樁鎮壓什麼東西,真的是有錢沒地方花了。」
他邊說邊出了門。
陸箐犯了瘋病,咬斷繩子跟在李熊後面出了門,卻沒看見一個小人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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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地方,同村的李普提起褲子左顧右盼,面上很慌張。
他看到李熊母子倆作勢要逃,想了想又折返回來:「你們記得報警救她!千萬不能把她交給姓陸的,不然咱全村都要死。」
李熊他媽衝着李普的後背吐了口吐沫:「用得着你這個農民工指手畫腳的!」
她抓緊丁沐的頭髮,逼着丁沐抬頭看她。
我心中燃起了久違的憤恨,躲在樹後面看着這一切。
有人拽住我的衣角,是陸箐生下的女兒。
「媽媽,你快回家吧,回頭爸爸他們會打你的。」
「順順,不要出聲!」順順是「我」給她起的名字,平時這對母子只會喊她賤草。
「誰在那兒!」
女兒小臉煞白:「媽媽,你別犯傻病,不要出聲。」
「他們會打死你的。」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要出去。
李熊卻十分不耐煩地抄起手邊的彈弓,朝這邊打了過來,一個松果不偏不倚地打到了順順的太陽穴。
小女孩就這樣被奪去了性命,哐噹一聲栽在了地上,兩眼不甘心地看着李熊母子倆。
「哎喲,闖了大禍了!」
老太婆情緒激動,雙手不停地顫抖:「這個丫頭是陰年陰日陰時生的,本來就是討債鬼。你這下打死她,她變成厲鬼咱家都得完!」
李熊不信,但是不敢不全信:「媽,你別嚇唬我。」
「我嚇唬你什麼!你是我親兒子,我會害你嗎?」
「那個什麼勞子陸總弄個百棺生樁,要我說你偷偷把她塞進那邊的棺材裏,那地下的怨氣能鎮得住,而且被發現了,咱就裝不知道!」
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生死簿上陸箐沒有死了。
本該她死的,她女兒替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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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熊看着地上的兩個人撓撓頭:「媽,那這個女人怎麼辦啊?」
就在這時候後方疾馳而過的車燈照亮了這片土地,雖然只有一瞬間的明滅卻讓這對母子倆膽戰心驚。
「先處理賤草,你去把那個女人關豬圈裏去。」
「我回家帶小祖來,他跟賤草是雙胞胎,他親自送賤草想必這小丫頭不會找回來。」
後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去勾魂,卻遇到了倒地不起的丁沐,和埋完屍體匆匆回來的祖孫。
只是他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忽然天空中陰雷滾滾,我好像看見了一條黑蛇在空中盤旋飛舞。
「黎以丹,還不醒來!」我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燙,燙得我想要尖叫。
我想起來了,是那個老師父給的佛珠。
我是黎以丹,不是無名氏,也不是陸箐。
我是陰差,黎以丹。
我被一股柔軟的力量推出陸箐的身體。
站在原地,那小術士雙手環抱地看着我:「怎麼樣?」
「她的經歷不好受吧?」
我發誓,我想一劍劈死他。
「阻擾陰差,生拘活人。你好大的膽子,待本差將你帶下去挫骨融魂!」
我一直放狠話,實際上搖人搖得手都哆嗦。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來!」
此時此刻我再傻逼也明白了姓陸的想幹嘛,他不惜賭上很多人的性命,是想讓全村人爲自己曾經對陸箐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百棺生樁鎮得陸箐求死不能,而長生肉是給陸箐重塑肉體的,天底下兩個相同的生辰八字可遇不可求。
但是卻有極其適配的,比如丁沐。
陸裕同是想換魂,他嘴上說着愛,其實就還是嫌棄陸箐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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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敢阻擾陰差辦事?」
我爸終於來了,他穿着一身黑色官服,坐在轎子上。
身後跟着十個小鬼,氣場十足。
陸總看不見,一直拽那個小術士:「你別一直自言自語啊,還有多久能成啊?」
「裕同,你收手吧。」陸箐經歷過這一遭,明顯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她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陸總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淚:「姑姑,很快就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陸箐第一次衝他大吼大叫:「你們是不是都有病!我不喜歡你爸爸,也不會喜歡你!」
「你明明很久之前就發現了我在這個村子裏,卻非要打着復仇的名義要把用百棺生樁,要給我換身體!遲遲不肯救我,讓我硬生生多受了幾年的折磨!」
「變態,你們家人都是變態!」
「我早就恨透了你們陸家人,你以爲我在陸家就開心嗎?我要忍受你爸爸的性騷擾,還要照顧你的感受。」
「早知如此,我生下來餓死都不該去你們陸家,我已經逃了, 爲什麼就是逃不掉?」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ṱū₂ 天上雷聲打得更響了, 似乎在可憐她。
而陸裕同第一次臉上露出迷茫:
「你不喜歡我?那我這麼多年苦苦等待你算什麼?」
小術士小小聲地接了一句:「算你自以爲是吧。」
我差點沒噴出聲, 這話也太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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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箐撞死在百棺生樁的正中間,那副原本應該屬於丁沐的棺材上。
她一死, 原本圍繞着她的魂線紛紛斷裂。
百棺生樁原本就是鎮的陸箐的命, 不然她不會這麼多次都能死裏逃生。現如今她死了, 生死簿也應上了。
她解脫了。
我跟她也算是相處了十幾年,內心唏噓不已。
我拿出法器:「安心上路,下面有我罩着,沒人再敢強迫你。」
男人一巴掌,老男人更是降龍十八掌。
陸裕同竟然也想撞樹, 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推開狠狠地砸在地上。
「想給她殉情,你也配!」
天上的雷聲已經沒了。
蛇郎君渡過了天劫,終於修成了人類的體魄。
他衝我握手抱拳:「感謝陰差大人護我愛妻如此之久, 我會和她同時轉世爲人, 陰差大人的恩情我們來世再報。」
我咋舌, 他竟然放棄所有修爲, 誰說蛇是冷血動物!這血熱着呢!
想必七爺說的大人物惦記,估計就是這黑蛇用畢生修爲承諾了什麼, 只爲了讓陸箐早脫苦海。
陸箐呆呆得認不出他。
她跟在我爹身後。
蛇郎君不緊不慢地也跟在她後面。
陸裕同從地上爬起,衝着空氣大喊:「我有錢,我給你錢!季清微,你給我把他們所有人都留下!」
那小術士懶洋洋地一把推開陸總,對我爸鞠躬:「叔叔, 您當年和我父親爲我和您女兒定下過婚約的。」
「我叫季清微, 是季博明的小兒子, 您還有印象嗎?您喝多了輸給我爸一個兒媳婦。」
「剛纔以丹已經和我打過招呼, 我們也過過招了,算是相過親了, 您看這個婚約什麼時候能成?」
??????
什麼????
什麼鬼????
我說這小術士這麼久怎麼光給陸裕同幹活, 但是不出力,他媽的他是衝着我來的。
我看向我爸, 我爸低頭看地。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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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侄子很快化驗出了結果, 那枚硬幣上的焦皮是陸裕同的, 他太想檢驗自己的成果了,沒想到硬生生地燙到了自己一塊皮。
有了這個結果,很快就破案了。
陸裕同因爲殺人被判了死刑。
而李真的腎衰竭也查出來結果了, 是因爲陸裕同給她下多了藥,也就是他們給丁沐注射的那種國外毒藥。
只是丁沐的劑量很小, 但對於李真,他們是實實在在想要她的命。
我帶着丁沐回到了醫院,她來來回回折騰, 神魂疲憊至極在家足足躺了半個月才慢慢恢復。
半夜, 她抱着我的肩膀, 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以丹,你說人真的能擺脫命運嗎?」
我笑笑:「當然了,新的一年, 自然會有新的福氣。」
門外的鈴聲響了。
我光着腳去開門,季清微笑露八齒:「陰差大人,招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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