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好面子。
爲了向別人證明她過得好,她把錢全部拿去買衣服,燙頭髮。
全然不顧我和妹妹天天稀飯配饅頭。
校招時,我拿到一個月薪兩萬的 offer,她卻以死相逼,讓我去考公務員。
只因大姨的孩子是公務員,她不想低大姨一等。
-1-
暑假期間,我留在學校兼職。
剛下班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妙妙,你把身上的錢給媽媽轉來,媽媽有急用。」
我遲疑了幾秒:「什麼事啊?」
我媽不耐煩地說道:「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會騙你嗎?」
與此同時,我卻聽到了對面傳來了商場的播報聲以及導購對我媽的聲聲誇讚。
我攥緊了手心:「你是不是又去買衣服了?」
「這是某牌新上季的衣服,你王阿姨都買了,我也要買,你趕緊把錢轉來。」
「可這是我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你不是還在兼職嗎?平時生活別太奢侈了,食堂的稀飯饅頭又不是不能喫。」
「我生你養你,不是爲了讓你比我先享福的。」
我沉默了。
從小到大,身邊的同學無一不羨慕我有一個漂亮的媽媽。
她永遠穿着時髦的衣服,燙着時興的髮型。
別人都誇她有本事,不僅養大了我們,還把家裏操持得乾乾淨淨。
可我卻知道,我媽只是好面子。
我和妹妹喫得最多的卻是稀飯配饅頭。
以前,我爸的工作好,養活一家人綽綽有餘。
我媽每天的生活就是喫喫喝喝,享受她人羨慕的眼光。
可自從我爸去世後,生活的重任壓在了我媽身上。
所幸我爸的朋友幫了一把,給我媽安排了一個輕鬆的工作。
雖然工資不高,但養活我們總是夠的。
可我媽受不了落差,受不了別人唏噓的口吻。
她竭力維持以前的生活水準,把錢都花在了穿衣打扮上。
哪怕工資不高,也要體面。
但我和妹妹卻日漸消瘦起來。
最後,我因爲高強度的學習和長期營養不良,生了一場大病。
我媽怕花錢,不肯帶我去正規醫院,只帶我去了一家小診所。
她說這裏的醫生技術很好,可我喫了藥之後,半夜全身發熱,嘔吐不止。
我妹冒着被我媽責備的風險,求助了心善的鄰居阿姨,我才被送到了醫院。
醫生說,再晚一些,我就沒命了。
可我媽卻像個無事人一樣,不僅沒有愧疚,反而教育我道:「家裏的錢有限,要花在刀刃上。」
她轉頭又和朋友逛起了新開的服飾店。
美名其曰,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我們家。
想到這裏,我心中堆積的怨氣湧上了心頭。
我冷冷地說道:「沒錢。」就掛斷了電話。
任憑她再怎麼打來,我都不接。
-2-
原以爲我媽沒錢就會消停,但沒過幾天,我就看到了她在朋友圈曬的購物戰績。
大包小包,好不豐富。
評論區親戚朋友一水的羨慕和調侃,直言我們家是大戶人家。
我心煩的同時,也起了疑惑。
現在是月底,按道理我媽的工資應該早就花完了。
平時一到這個時候,她還會向我要錢喫飯,現在怎麼會有錢買衣服?
我百思不得其解。
ẗŭₖ突然,一個不好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連忙回家。
房間裏,我的衣櫃被打開了,裏面的衣服亂成一團。
什麼都在,唯獨爸爸給我和妹妹打造的長命鎖不見了。
我呆呆地癱坐在地上,那是爸爸留給我們的僅剩的東西。
我媽回來看到我嚇了一跳。
她沒好氣地問我回來幹嘛,似乎還在爲我沒給她轉錢的事情生氣。
我死死地盯着她:「長命鎖呢?」
我媽挑了挑眉:「你說那個啊,我賣掉了,現在金價這麼貴,賣出去我還小賺了一筆。」
她哼起了小曲,在客廳的鏡子面前欣賞她最近買的衣服。
我的眼圈紅了起來:「那是爸爸留給我們的。」
我媽不以爲意:「我以爲早丟了,沒想到在你們手上。幸好被我翻了出來,不然最新款的衣服我都買不了。」
我大聲質問道:「你賣去哪了?」
我媽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皺起了眉:「誰許你對我大呼小叫?我要賣還需要經過你的允許?」
「至於賣哪,你也別想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關鍵時刻,錢要用在刀刃上。」
又是這句話,我死死掐住手心。
這些年,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
我哭過鬧過,可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把爸爸留給我們的東西一件件賣掉。
我攥緊了拳頭,從客廳拿了把剪刀衝進我媽的房間。
我媽急得追了進來,卻沒能阻止我把她新買的裙子剪碎。
見我還想剪,她把我推到一邊,將其他衣服緊緊護在懷裏,惡狠狠地瞪着我:「你瘋了?」
我抬起頭,雙眼通紅:「你賣哪了?」
我媽被嚇了一跳,半晌,她才嘟囔着說賣給李嬸了。
李嬸是我媽的同事,就住在我們家附近。
小時候她看到我爸給我們打造的長命鎖,一直很喜歡,還半開玩笑地讓我爸賣給她,她留着給孫子戴。
只是我爸沒答應。
知道這個消息,我連忙出門去找李嬸。
李嬸最後同意把長命鎖按我媽賣她的價格賣給我。
我鬆了一口氣,可我也因此掏空了大半兼職攢的錢。
-3-
開學後,我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投簡歷找工作上。
所幸我之前做了很多項目,也參加了很多比賽。
在秋招結束前,我過五關斬六將,拿到了一個大廠的 offer,月薪兩萬。
爲了防止我媽知道這個消息,我特意沒告訴任何人。
只有我最好的朋友孟雨知道。
可我沒想到的是,要準備簽署三方協議時,大廠反悔了。
我感覺天塌了一樣,瘋狂發消息詢問 HR。
HR 告訴我,我不符合他們公司的用人標準。
我感到十分疑惑。
如果不符合,當初就不會錄用我。
我不知道他們的結論從哪裏得出。
可當我再詢問時,對面卻不再說話。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
孟雨知道詳情後,輕聲安慰道:「算了,這種企業沒準就是找個藉口故意不籤協議,要真簽了,後面再違約,損失可就大了,趁你現在還有時間,多去看看其他公司。」
我點點頭,努力把負面的情緒拋在腦後。ŧũ₀
週末,我媽打來電話,讓我和妹妹回家喫飯。
我本不想回去,但是我妹一直懇求。
她說我們一家人已經好久沒團聚了。
猶豫半天后,我答應了她。
對於這個妹妹,我總是心軟的。
當年要不是她去求助了鄰居阿姨,我現在已經沒命了。
所以我總是儘可能地滿足她的心願。
可看着飯桌上熟悉的兩素一粥,我便知道我媽今天的目的不是爲了讓我們回家喫飯。
果然,喫完飯後,她進入了正題。
「妙妙,你大姨的女兒已經考上公務員了,這段時間你也努力一下,不要讓我丟臉。只要你考上了,我就不和你計較之前的事情了。」
我不想考公。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我媽有些不高興:「公務員有什麼不好,既穩定又體面,以後你在相親市場上也有優勢,找個有錢的夫家享福不好嗎?」
「別。」我輕嗤一聲:「我想要的東西可以自己去爭取。」
「靠自己?你以爲你很厲害?那你的工作怎麼沒了?」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我確定我從未告訴過她我找到工作的事情。
我媽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你之前和我說過。」
「不可能。」
我媽開始避重就輕:「沒了也好,你正好可以去考公。」
我皺起了眉:「孟雨告訴你的?」
「是又怎麼樣?我關心你也有錯嗎?」
我沉默了一會:「你死心吧,我不會去考公的。」
被我接連拒絕,我媽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別人家的孩子都能考公給父母長臉,你爲什麼不行?這要說出去,我的臉往哪放?」
我妹見局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媽,就讓姐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去考公。」
可我媽不理我妹,她怒目圓睜地看着我。
我也毫不退讓:「你的面子你自己去掙,別想操控我的人生。」
我媽眼裏幾乎快要噴出火花:「好,你骨頭硬,不去考公,那你就等着永遠找不到工作吧!」
-4-
永遠?
我的心沉了下來。
我媽爲什麼這麼肯定我找不到工作。
我抿緊了嘴脣:「我工作沒了和你有關係?」
我媽揚起眉毛:「實話告訴你,我拿了你以前的乙肝檢測報告到你們公司去,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想要乙肝病毒攜帶者。」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瘋了?如果不是你從小不給我打疫苗,我怎麼會被你感染上?」
「而且我雖然攜帶乙肝病毒,但我的肝功能沒有任何問題,這些年,我健康生活,積極治療,病毒含量越來越低Ṱůₑ,根本不會對別人造成影響。」
「你到底爲什麼這麼做?」
我媽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你表妹考上公務員後,你大姨的嘴臉有多可惡,現在事事都要別我一頭,別人看到她,就上趕着追捧,給我憋屈得不行。」
「你要是心裏還有我這個媽,你就去考公。」
我感覺到了一陣荒謬:「所以你就爲了你的面子,弄掉我的工作?」
我媽理直氣壯:「我好面子怎麼了,現在誰不要面子,你難道想被別人看不起?」
「而且你那個工作,人家要是非你不可,又怎麼會因爲我去一趟公司就把你的名額取消?還不是因爲你自己沒用,也怪不到我身上。」
我忍不了了,內心堆積的怒火一下子爆發出來:
「這個破面子到底有什麼好?從小到大,你爲了你的面子,把錢拿去買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我和妹妹沒一天喫飽過飯,生了病,也沒錢看病,只能自己強忍着。」
「隔壁家的王嬸見我們可憐,給我們送了喫的,可你是怎麼做的?」
「你把她送來的喫食丟在地上,罵我們沒骨氣,連狗都不如,還跑到人家家裏去大吵大鬧,害得我們被院子裏的小朋友孤立了好幾年,那些大人看着我們就繞道走。」
「可就算是這樣,你以爲就能糊弄別人嗎?你知不知道別人都在背後嘲笑你。」
「嘲笑你打腫臉充胖子,嘲笑你是骨頭架子撐不起好衣服。」
我媽的臉漲得通紅:「你胡言亂語什麼?」
「我說錯了嗎?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以後我不會再回家,也麻煩你別再插手我的生活。」
我快步向門口走去,卻聽見我媽在身後怒吼:「你要是敢走,我就跳下去。」
我轉頭一看,我媽站在了窗邊。
我妹急得不行,上前拉住了我媽:「媽,你別衝動。」
我媽生氣地推開了我妹。
我妹一時不查,摔倒在地,額頭撞到了桌角,血流了下來。
我趕緊扶起了她,準備送她去醫院。
她緩了一會兒,擺擺手說沒事。
我媽見我們自說自話,忽視了她,更生氣了:「你們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抬起頭看向她:「你要是願意選擇這種不體面的死法,那就隨便你。」
我扶着我妹走出了家門。
我媽氣得不行。
她最要面子也最怕死。
她怒吼道:「你們要是走出這個門,就別回來了!」
我頭也沒回,加快了腳步。
醫院裏,我妹有些頭暈想吐。
但幸運的是血止住了,檢查結果也沒什麼問題,我鬆了一口氣。
她有些揣揣不安:「姐,媽沒事吧?」
我安撫道:「你別管媽的事了,反正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們自己兼職掙的,這個家不回去也罷。」
「我好好找工作,你好好準備考公,再讓她摻和我們的事情,我們非完不可。」
我妹點了點頭。
-5-
回到宿舍,孟雨還和沒事人一樣和我說話。
見我一直沒搭理她,她有些意外:「妙妙,你怎麼了?」
我冷冷地看向她:「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媽我拿到 offer 的事情?」
孟雨表情一愣,神情有些慌亂:「她是你媽媽,我想着不是外人,就和她說了。」
「但你明明知道我和我媽關係不好,我也說過讓你保密。」
孟雨繼續狡辯:「就是因爲知道你和你媽媽關係不好,我才這麼做。你媽媽好不容易關心你一次,我怎麼能阻止?」
「是這樣嗎?難道不是爲了讓我被取消名額,你好候補上位嗎?」
我回來後,一直在思考,爲什麼孟雨會告訴我媽這件事情。
聯想到孟雨拿到了我之前的 offer,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當初我和她一起面試,面試官告訴我,這個崗位只有一個名額,他們更傾向於我。
孟雨知道後,失落了兩天。
我一直安慰她,沒想到她轉頭就告訴了我媽。
雖然她不知道我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是如果真的影響了我的 offer,她就可以從中獲利。
不成功,她也沒有什麼損失。
孟雨臉色大變:「妙妙,我真的不知道你媽媽會做出這些事情,你相信我。」
「而且你知道我最近找工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崗位,這個 offer 擺在我面前,我不可能不心動。」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不是應該相互理解嗎?」
我靜靜看着她:「你怎麼知道我媽做了什麼?」
孟雨的表情僵住了。
半晌,她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妙妙,沒了這份工作,你還能很快找到別的,但我不一定了。」
「我這樣做,對大家都好。」
我冷笑一聲:「你最好祈禱你自己能有本事一直留在那裏。」
孟雨臉色一白。
我轉身離開了宿舍。
努力了一個月後,我終於又找到了薪資待遇都不錯的工作。
聽說我妹考公通過了筆試,我替她感到高興。
正準備約她出來喫飯慶祝一下時,她卻吞吞吐吐地說她有事。
我原本也沒多想。
可我竟然發現我媽的朋友圈發了她和我妹喫飯的照片。
配文是「恭喜我的寶貝女兒成功通過公務員考試筆試。」
我揉了揉額頭。
我妹從小就耳根子軟,不用想我都知道一定是我媽對我妹訴了幾聲苦,我妹就原諒了我媽。
我給我妹打了電話。
鈴聲響了好久才接。
電話裏傳來嘈雜的聲音,顯然我妹還在外面。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姐,怎麼了?」
我開門見山:「你回家了?」
對面沉默了一會:「姐,我……」
我嘆了一口氣:「我不強迫你跟媽媽斷絕關係,但是你自己要留個心眼,反正,我就是前車之鑑。」
「嗯嗯,我知道,姐姐。」
見她心裏有數,我便也沒有多言。
-6-
但沒想到,一個月後,我妹哭着給我打了電話。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我,她錯過了面試。
我約了她出來見面。
一見面,她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
在我的安撫下,她告訴我,本來她是筆試第一,高出第二名挺多分。
這次名額也有五個,只要不出太大岔子,她是安全的。
她定好了第二天面試的鬧鐘,卻意外地睡過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我皺了皺眉,追問道:「你是在家住的嗎?」
她點點頭:「媽媽說怕我在學校學習會被影響,就讓我回家準備面試。」
「你睡過頭後,她的反應怎麼樣?」
我妹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很平靜。」
我沒說話。
我妹情緒崩潰了:「她爲什麼呀,她到底是爲什麼?」
我搖了搖頭:「她爲了面子,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這次她有和你說過什麼嗎?」
我妹有些遲疑:「她問過我,能不能申請出國留學,我當時只以爲她在開玩笑,就沒接話。」
我氣笑了:「出國留學?她也不想想,出國需要花多少錢,家裏有錢嗎?」
我妹抽抽噎噎:「她到處諮詢出國的事情,還拐彎抹角地問我你的新工作,我沒有告訴她,我也不想出國。」
我冷哼一聲。
這下,我倒是明白了。
她想讓我送我妹出國留學。
肯定又是她身邊哪個朋友或哪個親戚的孩子出國留學,回來後找到了好工作。
她一時眼熱,覺得海歸身份比公務員更有面子,就對我妹做了什麼,讓我妹睡過頭。
看着面前哭得一塌糊塗的妹妹,我有些恨鐵不成鋼:「別哭了,你現在哭也沒用。」
我妹收起了眼淚,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我輕聲說道:「她那種人,刀子不落到她身上,是不會感到痛的。」
從前,我不斷洗腦自己,我媽是愛我們的,不然我爸去世後,她也不會養我們。
可現在我才發現,我們只是她滿足病態心理的一個工具。
一旦我們失去這個功能,她就能不擇手段地讓我們回到她規定的路線。
可我們是人,我們對她的愛也會在她一次次傷害中消失殆盡。
-7-
我定製了兩幅橫幅,掛在了我家小區門口和我媽公司樓下。
橫幅裏闡述了我媽的種種行爲,包括但不限於她攪黃我和妹妹工作的事情。
那些愛八卦的大媽大嬸,看到橫幅眼睛都亮了。
她們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傳了出去。
連家族羣裏的人都知道了。
大姨和二姨分別給我ŧů₊打電話詢問情況。
我當然是如實說。
然後所有人看我媽的眼神都像是看奇葩一樣。
我媽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
和她不對付的人,更是每天都在她面前陰陽怪氣。
我媽傻了,她沒想到我會做出這種事情。
她發了瘋似地滿世界找我。
但我早已搬出了學校,在外面租了房子。
她又去找了妹妹。
一向脾氣好的妹妹,這次卻根本不理她。
更嚴重的是,我媽現在的工作是當年我爸的朋友介紹的。
我媽憑藉着這個關係才能得到這份清閒體面的工作。
現在那個叔叔知道,原來這麼多年我媽一直在苛待我和妹妹。
一氣之下,他讓公司開除了我媽。
我媽惱怒得不行。
她把這一切都怪罪到了我身上。
她聯繫不到我,就去找輔導員。
輔導員不知道詳情,便告訴了她我的新工作地點。
我媽找到了公司。
但她也是要面子的,做不到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吵大鬧。
於是她一直在公司樓下等着,別人問她,她就說是來找我。
幾次之後,同事們都知道我媽在樓下等我,而我卻不聞不問。
領導知道後,特意批准了我一個小時去處理私事。
我來到樓下,我媽看到我,冷笑一聲:「你終於肯下來了?」
我靜靜看着她:「找我幹嘛?」
見我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媽的怒火一下子爆發出來:「你做了那些事情居然還好意思問我找你幹嘛?我就算養條狗,養了二十年,也該養出感情了。」
我呵呵一聲:「你不用道德綁架我,我沒有道德,隨你怎麼說,我都無所謂。」
我媽臉色發青,她從包裏掏出了我的檢測報告威脅道:「你們公司不知道你攜帶乙肝病毒吧?你信不信我把報告拿給你們老闆看?」
「隨便你,我已經告知過公司了,相反,像你這種不顧及身體,肝功能已經出現問題的,不如先關心下自己能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
我媽氣得面容扭曲,拿着報告的手微微發抖。
我嗤笑一聲,轉身向公司走去。
-8-
我媽回去後,一直按兵不動。
我不太相信她會喫下這個虧。
果然,她搬出了家裏那些親戚。
不知道她怎麼和家裏人說的,竟能讓他們相信橫幅上的東西都是我和妹妹胡編亂造的。
我舅作爲家族的大家長,自認爲有責任處理我們的家事,於是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向我打來。
我對我舅沒有什麼好感,從小到大,他一看到我們,就是滿嘴的大道理。
他無數次在我和妹妹面前遺憾我們不是男孩,又勸我媽趁年輕還可以改嫁別人。
只是我媽好面子,而我舅介紹的人長得太過磕磣。
我媽怕遭人笑話,便沒同意。
直到我和妹妹漸漸長大,我舅才熄了這個心思。
我沒受過他一分恩德,他卻想在我面前充當長輩,真是好笑。
我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見我不肯接電話,他又去找我妹。
一見面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
我妹雖然性子軟,但也不會任由他指責,她連夜過來投奔我。
被我媽這麼一攪合,她也不想考公了。
她開始準備投簡歷找工作。
我舅深覺ẗŭ̀ₘ被我們掃了面子,一怒之下,他聯合了各個親戚,鋪天蓋地地給我們打電話。
我挨個拉黑。
見這招不管用,他便也整了個橫幅,掛在公司樓下。
上面寫着我不忠不孝,棄五旬母親於不顧。
下班時,橫幅前聚滿了一羣人。
我氣笑了:「Ŧŭ⁻怎麼?舅舅也想讓我拉個橫幅到表哥工作的地方去嗎?」
表哥是我們家族第一個考上公務員的人。
我舅一直引以爲豪。
聽到這句話,他表情一變,連忙把橫幅收了起來,嚴肅道:「要不是你不接我電話,我也不會過來,作爲子女,孝順父母天經地義,看看你和你妹妹做的事情,簡直要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
我冷哼一聲:ṭúₗ「我媽做那些事情都不嫌丟臉,我嫌什麼?」
我舅恨鐵不成鋼:「那是你媽,生你養你的人。」
「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被她生下來。」
我不耐煩地看向我舅:「你今天來到底什麼事?」
我舅皺了皺眉:「你媽現在失業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一筆勾銷,從前她養你們小,現在你們得養她老。」
我挑了挑眉:「我媽才五十,連退休年齡都沒達到,這怎麼能叫老?而且,她到底是因爲什麼沒工作,舅舅難道不清楚嗎?」
我舅輕咳了兩聲:「再怎麼,那都是你媽,我們家容不下不孝順的人。」
我舅是個十分頑固且滿口大道理的人。
尤其是表哥考上公務員後,他更覺得自己應當成爲我們這個家族裏的大家長。
比起我和我媽的糾紛,他更在意的是,我這麼做,會不會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名聲。
畢竟在古代,不孝可是大罪。
我嘆了口氣:「我每個月按照法定規定的贍養費給我媽,行了吧?」
我舅面色一喜:「行。」
他滿意地離去,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
我笑了,要我的贍養費有那麼容易嗎?
-9-
我媽聽到我舅只向我要來了法定規定的贍養費後,她有些不滿。
但她現在沒了工作,沒了經濟來源,有一點總比沒有好。
她只是憂愁沒有餘錢去維持她的體面生活。
我按照相應的贍養費金額給我媽買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寄去。
我媽拿到後,以爲是我求和的禮物,嗤之以鼻。
結果等到了期限,她發現我還沒有給她轉賬。
她惱了,給我打來了電話:「許妙妙,你什麼意思?我的贍養費呢?ṱṻ⁸你不會是不想給了吧。」
我笑了笑:「我不是早給了嗎?」
「你什麼時候給的?」
「月初的時候。」
我媽一愣,惱怒起來:「你說的是那堆破爛玩意兒?你瘋了吧?誰要你那些東西?」
「不是你說要體面嗎?我這可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給的。」
我媽氣瘋了:「你給那些東西,我又不能喫。」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實在沒錢,稀飯配饅頭也不是不能喫,畢竟我和妹妹可是喫了好多年,不一樣活着?」
我媽還想說什麼,我卻把電話掛了,把她的號碼拉黑。
只有每個月月初的時候,我纔會定期給她寄一堆東西。
我媽被我氣得不行,她又去找了舅舅。
我舅和我說過幾次,我都不改。
漸漸地,他也不想插手了。
畢竟我也不算沒給贍養費,我只是把贍養費換成了等價的物品,自然也稱不上不孝。
我媽沒了指望,總不能讓自己餓肚子。
於是她出去找工作。
可她不是嫌這個工作太累,就是嫌那個工作不夠體面。
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個守園子的工作,清閒但工資很低。
我媽爲了體面,仍然將大部分錢拿去置辦行頭,上頭的時候,還會向其他親戚借錢。
漸漸地,舅舅他們開始對我媽感到不滿。
見我媽有了工資後,我便停止了寄東西的行爲。
我媽雖然用不上我寄的這些東西,但被我噁心了這麼久,她自然也想報復回來。
於是她想找律師起訴我不給贍養費,還想借此爲由來我公司鬧事。
可她卻被律師告知,她現在有了工作,已經不符合給贍養費的標準了。
但她要是不工作,也沒法解決溫飽問題。
她陷入了一個死局,只能消停。
-10-
我把心思重新放在了工作上。
我妹也順利找到了工作。
午休時,我下樓意外碰到了孟雨。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
當天下班後,她搞到了我的新號碼。
電話裏,她真切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和我回憶起了往昔。
在我不耐煩之前,她連忙說出了目的,想約我見面。
思索了一會兒後,我答應了。
地點選在了一家我們以前經常去的咖啡店。
看到我,她十分熱情,拉着我一頓寒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我盯了一會兒,她有些不自然,然後說出了來意:「妙妙,沒想到你竟然在這家公司工作,你能不能內推我?」
「到時候成功了,你也能拿到內推獎金,這是雙贏的事情。」
我挑了挑眉:「孟雨,你哪裏來的臉求我辦事?」
孟雨臉色一變:「妙妙,之前的事情不能怪我,只能說你和那家公司沒有緣分。」
「而且要不是我插手,你也不會來現在這家公司,也不會站在更好的平臺。」她眼裏閃過一絲嫉妒:「這麼說來,你還得謝謝我。」
我簡直要笑出聲:「好好好,我謝謝你全家。」
孟雨的神情有些惱怒,但她此刻有求於我,只能忍氣吞聲:「妙妙,那你能內推我嗎?」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怎麼不在那家公司繼續做了?」
她臉上有些難堪:「我試用期沒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雨咬了咬脣, 眼中羞憤一閃而過:「有什麼好笑的?你到底幫不幫我?」
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同情地看向她:「孟雨, 你知道爲什麼今天我會來赴約嗎?」
她一愣,面露疑惑:「爲什麼?」
「當然是來看你的笑話的,現在笑話看完,我要走了。」
我叫來了服務員, 付了錢之後, 滿意地離去。
-11-
我聽說孟雨後來去找了其他同學幫忙。
但大家深知她的人品,都怕她會背刺自己,於是避而遠之。
孟雨求助無門, 便只能一步步降低要求。
另一邊, 我媽經濟窘迫後,想讓我舅給她介紹對象。
但我媽不是嫌人家太醜,就是嫌人家工資太低。
給我舅也搞得不耐煩了, 最後我舅不願意再管我媽的事情。
原以爲我媽會停止折騰,沒想到她自己反而找到了一個對象。
雖然是網上認識的,但人家有豪車豪宅,年紀也不算太老。
和他見了面之後,我媽更是滿意。
哪怕知道我媽是乙肝患者, 肝功能有問題,他依舊喜歡我媽, 還經常給我媽送昂貴的禮物,帶我媽去喫高檔餐廳。
我媽在她的朋友面前揚眉吐氣了一把。
甚至她還搞到了我的新號碼,時不時向我發照片炫耀。
但沒過多久, 我就聽說我媽賣房的消息。
因爲我媽被騙了。
那個男人其實是個騙子, 專門行騙中老年單身女性。
他告訴我媽, 他的生意出現了一點問題, 資金鍊斷了。
如果能度過這次難關,他就可以接我媽去大城市生活定居。
他們也可以結婚。
我媽被他畫的餅誘惑到了,於是便想把房子賣了,幫他渡過難關。
但沒想到, 錢一到賬, 這個男人立馬就刪號跑路。
我媽聯繫不上,便去警局報警說她的男朋友失蹤了。
警察調查之後, 告訴我媽,她被騙了。
那個男人犯下了多起詐騙案件,我媽是其中一個。
強烈的自尊心讓我媽不肯相信,她在警局要求警察趕緊找到她的男朋友。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我媽又一次成爲了大家的笑料。
我舅氣得親自去找我媽, 讓我媽跟他回去, 別在外面丟人。
我媽還有些不願意。
直到她把那個男人送的名貴珠寶、包包拿去賣, 卻被告知都是假貨,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被騙了。
家裏的親戚因爲她一直借錢不還,和她斷了來往。
平日的好姐妹也對我媽冷淡下來。
一時之間, 她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最後我媽回到了鄉下破舊的老宅。
那些所謂的體面生活離她越來越遠, 她只能靠着做各種辛苦的零活來解決溫飽。
她不是不想來見我們,只是我和妹妹都不願意見她。
以後,等她老了, 沒有辦法生活了,我們會履行法律規定的贍養義務。
但,也僅限於此。
她只能孤獨終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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