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貸八千的班級貧困生

公開統計班級貧困生名額時，葉清雨突然在班羣裏艾特我：「@蘇晴我媽剛給我買了兩百萬的房子，讓我背了 100 萬的貸款，我每月要還將近八千塊房貸，憑啥不給我最高檔的貧困生補助？」
「@蘇晴別人雖然貧困，但每月不用還這麼多錢，幾百塊就能活了，我沒這八千塊，會被銀行執行的，顯然我更加貧困！」
「@蘇晴該評的人不給評，有你這樣的班長，我們還有奔頭嗎？你是不是想要中飽私囊？」
我望着這個自有房產、手持蘋果全家桶，卻聲稱自己「極度貧困」的奇葩，忍無可忍在班羣跟她公然對峙。
後來事情逐漸發酵，她急了，反過來求我說自己不要貧困補助了。
我微笑：「晚了。」

-1-
大二學期初，我照例在班羣統計貧困生名額。
剛把大家的申請表發在羣裏公示後沒多久，沒想到葉清雨就給我拉了這泡大的。
我眉頭一皺。
其實我倆之間的矛盾早有苗頭。
去年登記貧困生申請時，葉清雨就因爲自己被導員排到了三檔助學金，跟我鬧過一次。
不過那次沒有這麼大動靜，她也只敢在背地裏陰陽怪氣的蛐蛐我。
沒想到同窗一年，別的沒長進，膽量竟然給她鍛煉出來了。
我不願意爲了這種小事兒在同學間鬧的太尷尬，沒想到我的容忍，竟成了葉清雨不要臉的資本。
大概是覺得我太好欺負了，她纔會公然在羣裏撒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也不動動腦子想想，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班委，獎學金排檔這種事兒，我說了能算嗎？
我懶得理她，直接把貧困生三檔標準的政策截圖發在了班羣裏。
「@所有人一切統計和評估流程都是按國家政策走的，主要依據家庭經濟困難程度和個人成績及表現決定，個別有異議的同學可以找導員重新申請，重新判定。」
「不過我友情提醒一下，萬一重新評定的話，到時候名單上還是不是這幾個人，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我掃了眼表格。
按照不同檔次獎學金來定，最高一檔 4000 元，最低三檔 1000 元。
從一檔到三檔總共有六個人。
但凡上了表格的，家庭都有一定程度的困難。
除家庭收入低外，爸媽失去勞動力或留守兒童之類的現象也不少。
我們的葉清雨大小姐是個例外。
用她的話說，這是國家給的錢，不要白不要，誰會嫌錢多？
而現在，她在羣裏的這番言論更是刷新了我的三觀。
其他同學喫不飽飯，爲學費操勞的時候，葉清雨大小姐居然在愁她一個月八千的房貸。
這合理嗎？
看她話裏話外的意思，更是跟這天上掉的餡餅槓上了，勢必要拿更多的助學金填自己的窟窿。
我給她交上申請就不錯了，她居然會因爲自己被評到三檔助學金而在羣裏發瘋罵人？
我那話一出，大家在羣裏紛紛應和。
「笑 s，從來沒聽過用貧困助學金還房貸的！」
「《該評的不給評》」
「@葉清雨你沒事吧？你覺得你自己該被評上嗎？說實話你能入選三檔我還震驚的要死！」
「大小姐，中飽私囊是這麼用的嗎？」
……
託她自己的福，她在班裏的人緣沒那麼好。
現在她無端發瘋，更是有可能影響其他同學的助學金評定，大家自然對她也毫不客氣。
眼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着葉清雨，她有氣也無處發。
我心裏這纔好受了點。

-2-
按照正常情況看，葉清雨現在肯定會裝死，面對衆人的討伐而默不作聲。
沒想到的是，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臉皮突然變得比城牆都厚。
她大言不慚道：
「蘇晴，你別給臉不要臉，拿着雞毛當令箭哈！一口一個找老師，你不負責，事兒辦的不怎麼樣，責任推卸的倒是不錯！我請問，那現在你在羣裏發消息，是以什麼身份發的？你要是不管事的話，輪到你發嗎？」
「去年我就因爲這事兒跟你提過，沒想到你還不長記性！你以我用蘋果手機爲引子，拒絕給我提供一等助學金的事兒我還沒忘呢！誰說貧困家庭就用不起蘋果手機的？歧視誰呢！」
「行，去年沒評上 4000 那檔我就認了，可今年我家是真遇到了麻煩，我自己別說生活費了，每個月還得還這麼多房貸，八千塊錢！這可是八千啊！而且還是一個月八千！見過八千塊錢嗎你？」
「@蘇晴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一沒搶你的名額，二沒給你找事兒，對你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幹嘛要爲難我？我就不明白了，給我評個一等助學金，就這麼難嗎？」
「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一等助學金每年都只有一個名額，你每次都給你舍友張璐，以權謀私到這份上，要不要臉啊？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你媽呢，你對她這麼好！」
「今天我還就把話放這兒了，我要是評不上四千塊錢的，我就給你們都舉報到教育局去，你們這不就是黑幕嘛！到時候教育局下來一查，誰也別想評！」
我氣樂了。
看來葉清雨這下是連裝也懶得裝了，本着「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心態，自己過不好也要搞別人心態。
我倒是無所謂。
一來我不在這個名單上、不參加助學金的評比。
二來我只是個普通的班幹部，不掙錢還操心，當不當也無所謂，巴不得她趕緊舉報了給我擼下來。
可是她這麼一鬧，最受影響的該是跟我關係還行的舍友張璐。
她是小鎮做題家出身，她家的貧困是有目共睹的。
平時也爭氣，每次考試基本都蟬聯全班績點前三。
一等助學金給她，名正言順。
可偏偏有葉清雨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人。
早在第一次張璐拿到四千塊錢時，她就問人家借過錢，被拒絕後惱羞成怒在班裏陰陽張璐，還玩起了初高中那套孤立人、校園霸凌的把戲。
好在大家都是有腦子的，被她挑撥少之又少，葉清雨的陰招也都落空了。
因爲這件ţűₗ事，她一直對張璐和我懷恨在心，硬生生憋到現在才發出來，也是不容易。
俗話說的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在大家眼裏，葉清雨現在也被自動歸到了「不要命的」類型裏。
她這麼一鬧，反倒有人怕惹火上身，做起了和事佬，替她說起了話。
「班長，大家都是同學，去年已經評了張璐的一等，今年也換換人吧？」
「我也覺得，輪流起來才叫公平，不然每次都是張璐，別說葉清雨了，就連我都覺得是不是有黑幕呢！難道跟班長一個寢室，就能優先獲得一等助學金嗎？」
「是啊，要是她萬一舉報了咱們，重新審理評定，還不知道得猴年馬月才能發錢呢！」
「我聽說有其他專業之前也出過一次這種事兒，後來所有名額都沒有了！」
「這年頭，不是誰弱就有理，沒錢還是自己不努力，想辦法有錢不就行了嘛！一直佔着別人的名額也不是個事兒吧！」
「班長，你得保全大家的利益啊！」
……
看着這些話，我有一瞬間無語。
要是諾貝爾能評個最佳牆頭草獎，沒有我們班這些隨風倒的人才，我都不信。

-3-
班羣裏鬧的這麼大，寢室裏自然也不安穩。
除了幾個正在睡覺的其他舍友外，處於漩渦中心的張璐也冒出了頭。
安靜的寢室裏傳出了道嘆息聲。
張璐掀開自己的窗簾，探出了頭：
「晴晴，要不然今年你把我倆的名額換一下，我要第三檔，給她第一檔吧。」
我沉默了。
對我們來說，這一年四千塊錢或許算不了什麼，甚至只是葉清雨大小姐一個月房貸的一半。
可對張璐來說，這不僅包含她一年的學費，而且還能讓她寬裕些，不用每天喫開水饅頭，能讓她餓到發黃的臉恢復點血色。
更重要的是，能讓她爺爺奶奶少撿幾個月的瓶子，讓老兩口生活的好那麼一點點。
她現在的讓步，並沒讓我覺得心裏一輕，反而多了幾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感覺。
察覺到我的眼神，張璐尷尬的笑了笑：
「你看，羣裏大家都在說，我去年已經拿過一次了，今年也應該讓賢……」
「晴晴，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平時也挺替大家操心的，別ṭûₑ因爲我攤上個徇私的名頭。不就是今年評的少了嗎？沒事兒，我多打幾個工就出來了。實在不行，就讓給葉清雨吧。」
聽到她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其他人也醒的七七八八了。
大家摸到手機的一瞬間，目光就定格到了羣裏的消息。
以暴脾氣聞名的對牀舍友沒忍住：
「憑什麼讓啊？論成績、論人品，你哪個不比葉清雨強？因爲她會發瘋就把一檔給她？你腦子沒事兒吧！不就是發瘋嗎，誰不會似的！」
其他人也都紛紛勸張璐不要讓步。
因爲對付葉清雨這種人，你讓一步，她只會得寸進尺一丈。
張璐垂下了頭，沒吭聲。
我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定定的看着她：
「你放心，該是你的跑不了，哪怕她再怎麼鬧，學校和導員也只會看成績說話，你連續兩年全班第一的成績也不是蓋的。」
「再說，她的家庭情況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一個需要特別貧困補助的家庭，還能買得起兩百萬的房子嗎？我們還沒說她，她倒先自爆了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她使了點什麼手段，就算導員讓她評上了一檔，我們也能在公示的時候狠狠舉報她一通，讓她知道這錢不是這麼好掙的！一個手握蘋果全家桶的人，怎麼敢搶別人的名額？」
張璐哽咽着點了點頭。
我明白，她怕事兒，更怕給其他人惹事兒。
所以寧願自己喫虧也不願意麻煩別人。
要不是碰上我們宿舍這幾個「刺兒頭」，還不知道得被欺負成什麼樣。
趁我們安撫張璐情緒時，葉清雨看羣裏無人回應她，又開始了：
「@蘇晴你別裝死啊！剛纔不是還挺冠冕堂皇的象徵正義嗎？現在怎麼一聽要告教育局你害怕了啊？識相的就趕緊把名額改巴改巴上交了，別最後弄的大家都不好看！」
孃的。
爲啥總有些這樣的人，別人不理她，她就當別人好欺負啊？

-4-
我噼裏啪啦一頓輸出。
班羣裏很快被一大段白色的對話框刷了屏。
「@所有人我再強調一遍，所有的申請和名額評定都是導員和學校按照綜合成績和家庭情況層層評選出來的，不存在任何徇私舞弊的行爲！按葉清雨的話說，我要是有優先決定權，那我怎麼不給自己評一個呢？還有你們其他人啥事兒啊？」
「一檔只有一個名額，張璐同學的家庭情況我們是有目共睹的，她每天下課就往食堂鑽勤工儉學洗碗洗盆，冬天手都能泡裂了。這不是我或者導員誰能給她編出來的，你們要是不信的，自己去幹兩天就全明白了。」
「@葉清雨不好意思，光顧着匡扶正義、強調規則，忘記罵你了。你提留個狗腦袋在這兒大放什麼厥詞呢？還我給張璐走後門，我要這麼大能耐我還在這兒上學呢？我先給你關進去！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現在指望這四千塊錢發家致富，你沒睡醒啊？是不是得有人滋醒你纔行啊？」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想告教育局，麻溜打市民熱線趕緊去，省的晚了人家都下班了。怎的，這世界上就你一個人會舉報啊？別忘了你要是被選上也是有公示期的，到時候我們就看看你這手握蘋果全家福的人，怎麼能被瞎了眼的評上一檔助學金的！」
幾段話一發，羣裏瞬間安靜。
舍友也驚了——
「我靠，怎麼沒人說過，你戰鬥力這麼強的啊？」
「沒看出來我晴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是個嘴強王者啊！」
「想都不用想葉清雨現在的表情，惹誰不好惹晴姐，算是踢到鐵板咯！」
我呼了口氣。
一次性發這麼長一串話，手指頭確實有點累。
葉清雨氣懵了，發了條語音：
「蘇晴，你腦子被驢踢了啊！你，你怎麼罵人呢！配當班長嗎？我要截圖告導員去，看看她選出來的班長私下是一副什麼做派！你還沒當官呢，就一副官腔，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什麼領導呢！」
我樂了。
「你少在這兒轉移話題，你不是對導員擬的助學金評級有異議嗎？正好，趕緊去提，把你的理由也報給導員聽聽，看她會不會因爲你買了 200 萬的房揭不開鍋給你批這個一檔助學金！」
「葉清雨，別拿其他人當傻子行嗎？助學金是什麼需要我給你講講嗎？這是國家用來幫助家庭有困難的同學的獎勵制度，不是給你大小姐還房貸的哈！這獎給誰，都不能給你。別的不說，你每天手裏拿着什麼，身上穿着什麼，還需要我給大家複述一遍嗎？」
消息一發，牆頭草們又飄了起來。
「蘇晴說的也有道理，要是有人拿助學金還房貸這件事傳出去，未免也太離譜了！」
「害，你們這話說的，誰還嫌錢多啊？」
「葉清雨這算盤打的不錯，要是評到了這個，最起碼自己家能少掏點錢還房貸，何樂而不爲啊！」
「還別說，葉清雨喫穿用度確實比張璐好了一大截，她要是能評一檔的話，我也能評。」
……
輿論話鋒一轉，張璐也坐不住了，主動艾特了葉清雨。
「@葉清雨導員根據申請、績點和家庭情況擬定了助學金評級，你有什麼好跳腳的？我家有政府提供的低保證明、我爺爺奶奶高齡身體不好，這些都是有檔案留存的，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領着國家的補貼和助學金，這麼多年光明磊落，沒有一絲舞弊的行爲！
「你今天在羣裏的行爲，算是造謠污衊知道嗎？你要是再滿嘴噴糞，就別怪我告導員、告學校了！」
連一貫低調的張璐都發話了，其他人也就悻悻的沒吭聲了。
反正天塌下來有我和張璐頂着，她們自然不願意觸這個黴頭。

-5-
葉清雨見大家調轉矛頭攻擊起了她，嗚嗚咽咽的裝了起來：
「我不知道是哪兒惹了班長和張璐，讓你們一個宿舍的聯合起來這麼針對我！我承認，我的電子設備是蘋果的，但那不是學校需要嗎？況且那些都是我貸款買的，現在還得每個月分期自己還，我跟誰說理去？按你們的話說，難道用蘋果的人就不貧困了嗎？也有點太一葉障目了吧！」
「況且我不覺得自己拿助學金還錢就多低人一等，張璐拿到錢不也是給自己花嗎？我就不信她能好心到捐給有需要的人！同樣都是爲自己花錢，憑什麼不能給我？」
我禮貌提醒：
「有沒有可能，張璐自己就是那個有需要的人？」
「而且助學金的本質，就是這個呀？」
「既然你不打自招，提到你貸款還買了蘋果全家福，那給你一檔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哈。
「一個愛慕虛榮，貸款都要買頂級電子設備，績點常年吊車尾的人，國家爲什麼要幫助你啊？幫助你幹嘛，好讓你再貸款買蘋果電視嗎？」
這話一出，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刷了屏，笑成一團。
我想，如果我跟葉清雨面對面的話，她大概臉上也能像調色盤似的，青一陣紅一陣。
誠然如我所說，葉清雨的家庭條件絕對算不上「貧困」，甚至能躋身富二代行列。
最起碼超過我們班 90% 的人。
早在開學初進行家庭調查時她就寫了，她媽是創業開公司的，她爸是政府工作人員。
這樣的家庭就算再窮，能窮到哪去？
能比常年喫低保資助的張璐還窮嗎？
要是這樣的人都能評上一檔，那我們都行。
更別提她現下還自爆，說她媽給她買了套 20ŧûₖ0 萬的房。
且不說需不需要還房貸這件事，哪個貧困家庭在孩子大二的時候就能買得起幾百萬的房？
退一萬步講，就給 200 萬房的首付按 30% 算，怎麼着也得有個六十萬。
試問，一下能掏出 60 萬首付的家庭，需要助學金資助啥啊？
葉清雨真是想錢想瘋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取笑起了葉清雨，而身陷話題中心的主角，卻瞧瞧的潛起了水，再也沒冒出來過。
說着說着，大家也就失了興趣，不痛不癢的又陰陽了她幾句以後，就都悄悄散了。
說實話，給葉清雨氣成這樣，在羣裏又哭又鬧又賣慘的，我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誰讓她惹誰不好，偏偏招惹我們的？
更何況，我一開始就說了，有異議的同學可以去找導員，她還在羣裏大鬧，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沒一會，宿舍門被敲響了。
我們幾個對視一眼，心裏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離門最近的姑娘毫無防備開了門。
葉清雨跌跌撞撞衝了進來，雙眼紅通通的，一看就是一副剛哭過的樣子。
她二話沒說，抬頭指着我：
「蘇晴，你太過分了！我不就是想申請一檔獎學金嗎？你給我報上去不就行了？至於嘛！ŧű₍因爲一件破事兒，你在全班同學面前給我留面子了嗎？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種人！
「虧我在大一競選的時候還投了你一票，我對你這麼好，你連這點小忙都不幫我？簡直忘恩負義！」
我怒極反笑，噌噌幾步從上鋪下來，搬了把凳子坐在她對面跟她對峙：
「我忘恩負義？你沒搞錯吧，就算沒你那票我也穩贏好嗎？再說，是你自己投給我的，我又沒向你拉票，什麼時候這種事兒也能成爲挾恩圖報的資本了？你要是沒事幹可以下樓跑五公里，別在我們宿舍撒潑哈。」
葉清雨說不過我，她狠狠剜了眼在一旁看戲的張璐，憤憤道：
「行，就算你說的對，那你就不能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幫我個忙，給我提個檔嗎？你要是覺得我在羣裏先說你讓你沒面子了，那我跟你道歉，我跟你求和行嗎？」
「最關鍵的是，去年的錢已經讓張璐領了，今年也該輪到其他人了吧！哪怕換個人，我都不帶有異議的！」
以我對她的瞭解，葉清雨絕對不像「換個人就無異議」的，反而問題會越來越多。
張璐品行兼優，挑不出什麼問題來。
她現在拿捏張璐的點，無非就是她去年已經得過了，今年不該再得。
可是，這是什麼道理？
助學金不就是給貧困生的福利補助嗎？
難道貧困生去年貧困，今年就能脫貧嗎？
這個社會，人人都缺錢，要是人人都盯着貧困生的仨瓜倆棗看，還讓她們怎麼活？

-6-
我緩緩吐了口氣，鄭重道：
「葉清雨，或許之前我們在羣裏的溝通有問題，但現在我想說的是，張璐同學無論是家庭、學習、人品還是社會服務，都遠比你更需要這份助學金。你有在這兒跟我鬧事兒的功夫，不如去轉轉二手給你蘋果三件套回收一下，四千塊錢也就出來了。」
她臉色沉了沉：
「不是大姐，你怎麼就惦記我蘋果三件套啊！」
「我就不明白了，我要的是國家的錢，又不是你的，你至於在這兒雞蛋裏挑骨頭的卡我嗎？
「導員都沒說我什麼，你倒先杵出來了，班長都是爲同學服務，鏈接學校和班級的，你就是這麼鏈接的？有你這麼當班長的嗎？還真是小刀拉屁股，讓我開了眼！」
我樂了：
「只拉屁股夠嗎？用不用我多給你拉幾刀別的地兒，讓你再開開其他眼？」
「你搞清楚，導員沒意見是因爲我壓着，她還不知道這事兒，不然我不覺得有那個正常人會把貧困補助給富二代還房貸，除非她不想幹了！」
「我確實沒權利也沒資格卡你，但我就是看不慣你隱瞞家世，欺詐學校，佔用別人的名額給自己圖方便！」
「去年因爲報名的人不多，導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讓你申報了三檔，沒想到三檔你都不滿足，還盯上一檔了，你怎麼不上天呢？比你需要的人多的是，你剛纔說的話我也還給你，這事兒落在誰頭上，都不能落在你葉清雨的頭上。」
「對了，忘記提醒你了，一旦大家發現你在助學金這事兒上造假，不僅去年的錢你得吐出來，學校要給你處分，說不定都得追究你法律責任！爲了四千塊錢，值得嗎？」
她握緊了拳，梗着脖子跟我叫喚：
「你少在這兒嚇唬我！你多懂法啊，那你怎麼還在這兒上學呢！你怎麼沒去當律師啊！我這事要是萬一暴露了，去年的助學金是怎麼下來的，你跟導員就沒一點責任嗎？大家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也沒比我高尚到哪兒去哈！」
她聲音驟然拔高了幾個度，差點喊破了天。
出於安全考慮，我們宿舍門大敞着，這聲倒驚動了其他宿舍的同學。
大家紛紛探出頭，有些關係不錯的同學甚至還圍了過來，八卦的打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這一圍，就一圈一圈都聚集了起來。
很快，肉眼範圍裏已經聚滿了人。
我皺了皺眉。
不對啊，她不是來求和的嗎？
這怎麼好像還鬧大了，還從線上對噴變成了線下對壘？
葉清雨不要臉慣了，這麼多人非但沒讓她社死，反而激發了她強烈的表演慾。
她一改之前囂張跋扈的樣子，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嗷」一嗓子喊了出來：
「蘇晴，你身爲班長，怎麼能這麼對我！」
外面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啥啊？！咋了？！我剛來！」
「我估計是因爲助學金檔次的事兒吧，你們ţū́⁸不知道嗎？羣裏都吵翻天了！」
「不提交就不提交唄，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至於欺負人嗎？」
「話說回來，這不是蘇晴宿舍嗎？難道是葉清雨送上門給她欺負的？」
……
葉清雨抹了把眼淚：
「我來找你是來跟你道歉求和的，沒想到你竟然動用班長的身份壓我！還公然侮辱我、侮辱我父母！蘇晴，你欺人太甚，我不活了！」
說完，她就要往樓梯下衝。
其他人七七八八的拽住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摔下樓梯。
反觀我們宿舍的，都被她的表演驚的目瞪口呆。
葉清雨這演技不去演宮鬥劇都可惜了。
果然，人活的時間長了，什麼奇行物種都能見到。

-7-
葉清雨壓根不想死，被人們勸了兩句就又滾了回來。
她咬咬牙，雙膝一彎衝我跪了下來。
沒等她說話，我迅速跳開二里地。
開玩笑，我還怕她這麼一跪給我折壽呢！
葉清雨哭的梨花帶雨：
「蘇晴，你不知道，我媽前幾天剛跟我說，讓我自己想辦法掙錢還房貸，她們不會幫我忙的，所以我才這麼需要這筆錢！而且我以後還會勤工儉學，不比張璐喫得苦少！或許這個錢在你們這種人眼裏算不了什麼，但在我眼裏卻勝過一切！」
「我就一個要求，請你看在我們同窗一年的份上，幫幫我，成嗎？」
我摸了摸下巴：
「我有個問題，你既然還不起貸款，爲什麼還要買房？這不是自討苦喫嗎？」
葉清雨一噎：
「這…這是我媽的意思，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
「總之，求求你了，拜託你幫忙給我提個檔，明年，我明年就把名額還給張璐行嗎？」
說完，她又看向張璐：
「張璐，你也說句話啊！」
大家的視線都定格在她身上，張璐瞬間紅溫了。
常年因爲家世不好帶來的自卑讓她無法直視別人的眼睛，更做不出像葉清雨一樣下跪求饒的事兒。
張璐拽了拽我的睡衣袖子，討好的看着我，小心道：
「那個，晴晴，不然你就給她提一下，我今年跟她換一下也可以，大不了我多做幾份工就是了。你看，大家都是同學一場，葉清雨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都給你跪下了，你就不要爲難她了——」
我爲難葉清雨？
我明明是爲了她據理力爭，沒想到她轉身卻跟葉清雨站在一起，顯得我好像裏外不是人似的。
一瞬間，我有些無語。
不過既然張璐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用傻乎乎的再替她出頭了。
想到這裏，我擺了擺手：
「你趕緊起來吧，在這兒跪我是幾個意思？」
「既然張璐說自己不需要，那我就把有需要一檔助學金的同學都提給導員，讓她看看誰更需要這筆錢好了。」
說着，我直接掏出手機，在羣裏發了消息。
「@所有人鑑於一檔助學金申請者張璐同學表示自己要主動放棄，且班裏其他同學也可作證，請其他有條件有想法申請一檔助學金的同學準備好相關材料和證明，羣裏接龍扣 1，截止到 12 點，我將做好統計統一提交給導員審覈。」
消息瞬間就發了出去。
所有人的手機叮噹的響了起來。
二三檔的其他人都主動在羣裏扣起了 1。
開玩笑，正如葉清雨所說，那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四千塊錢，不要白不要。
我低頭看了一眼，差點笑出聲。
葉清雨沒達到來找我的目的，臉色不大好看。
張璐三言兩語搞丟了自己的四千塊不說，還沒能成功在葉清雨面前凸顯自己，臉色更不好看。
可這一切，不是她們自找的嗎？
葉清雨咬咬牙，也在羣裏扣了「1」，拍拍膝蓋上的灰，掉頭就走。
主角走了，門外圍觀的人也就散了七七八八。
張璐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權當沒看到，只是忙自己的事兒。

-8-
葉清雨前腳走，我後腳就在截止時間到達後，將羣裏的重要消息截圖發給了導員。
導員今年剛研究生畢業，比我們大不了幾歲，連抖音都跟我續着火花，平日裏也是個資深互聯網衝浪愛好者。
她明顯一愣。
「？」
「啊？啥意思？」
我三言兩語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包括葉清雨是怎麼提起助學金提檔、張璐又是怎麼「自願放棄」一檔助學金的。
她大言不慚的要一檔獎學金的事兒，也傳到了導員耳朵裏。
導員發了個菩薩流汗的表情包。
「我不理解，葉清雨沒事吧？要助學金還房貸的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她能花明白這四千塊錢嗎？」
「張璐也搞笑，拿助學金做什麼順水人情呢，以爲助學金是選白菜呢？你要我不要的？」
「既然張璐今年不需要，那你就看她們的綜合成績和績點往下順位。」
「一天天的，不知道在班裏鬧什麼！」
我領命。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將導員發來的各種成績績點的表格比對在一起，從全班符合條件的申請人裏細細挑了個符合標準的人出來。
最後比對出來的人正是我們專業第二名孔明飛同學。
他家庭條件也不太好，而且還是烈士子女，理應得到這份助學金。
孔明飛一檔、葉清雨和張璐都是三檔，其他人不變。
我檢查了一遍，將明細再度公佈到羣裏時，羣裏沒人吭聲，看起來像都妥協了。
就連之前咋咋呼呼鬧事的葉清雨都沒了動靜。
幾秒後，孔明飛私聊我以示感謝，還提出要請我喫飯。
我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就繼續忙其他事兒了。
張璐突然走過來，神色莫名的看着我：
「蘇晴，爲什麼選了他啊？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導員的意思？」
看看，無求於我的時候，連「晴晴」都不叫了。
我頭也沒抬：
「這是上面綜合評定成績定下的，而且他還是烈士子女，有一定優先權吧。」
張璐抿了抿脣：
「哦。」
沒待一會，她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臨走時還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沒當回事兒。
反正自動放棄一檔獎學金這話是她自己說出來的，又沒人威逼利誘她，大家都能作證，她也怨不到我頭上。
名單報上去以後，我以爲這事兒就翻篇了。
沒想到一場針對我的陰謀，纔剛剛開始。

-9-
自從六個人的獎學金名額報上去以後，張璐就再也沒跟我說過一句話，甚至還有意無意引導其他人孤立我。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誰不知道跟我處好關係比跟她處好關係更重要。
我也沒拿她這種心思當回事兒。
反正大學友誼本就脆弱，我們是舍友，也不是朋友。
除此之外，我基本上在每堂課上點名，都沒見過葉清雨露面。
聽說她在南門外的一家網咖當網管打工掙錢，每個月連飯都喫不飽，就是爲了還房貸。
我有些唏噓。
要是買房成了這麼一件拖垮人的事兒，不如不買。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週。
一天早晨，我迷迷糊糊起牀時，突然被手機上一條消息驚的清醒了。
另一個舍友給我發來了一個學校論壇的鏈接。
點進去一看，赫然是一篇匿名爆料貼。
上面洋洋灑灑的寫滿了控訴我的七宗罪。
一是自私，說我身爲班長，徇私枉法、中飽私囊，不僅在評選助學金時優先考慮舍友，而且還嚮導員「謊報軍情」，在名單裏剔除了本該存在的同學。
二是傲慢，我高高在上，逼迫班內同學向自己下跪認錯。
三是霸道，我以班長的身份巴結導員，在班裏一手遮天，還「強迫」讓舍友幫忙帶飯、洗衣服、打水。
四是色慾，第二次申報時將一檔名額直接給了異性同學孔某，很難不讓人懷疑我倆之間有什麼曖昧關係。
……
爲了佐證這些證詞，她們還附上了各種未打碼的照片，有高清的、有模糊的。
其中不乏葉清雨向我下跪、舍友提着我的水壺在水房接水、我跟孔明飛在食堂喫飯被偷拍的各種照片。
說實話，這要是葉清雨能寫出來的東西，我給她跪下磕三個頭。
看裏面明顯帶有個人風格的文筆和辭藻堆疊，還有那些只有我們幾個舍友才知道的事兒和那些照片，執筆的人除了張璐還能有誰？
因爲我有早睡早起的習慣，熄燈後是從來不看手機的。
我往下劃拉了一下。
帖子是晚上 11 點發的，水軍評論是 12 點帶的節奏，熱度是在凌晨 2 點起來的。
等我看到這篇帖子的時候，樓已經蓋起了幾千層。
其中不乏有些不明真相的喫瓜羣衆，聽風就是雨，二話不說就開始抨擊我。
「這還需要打碼嗎？一看就是口腔醫學的蘇晴和孔明飛啊！」
「不是吧，一個小小的大學班長居然霸凌同學、隻手遮天？太可怕了！」
「天塌了，這就是 00 後嗎？」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二的小女孩也能做出來這種事兒！」
……
僅憑一面之詞就能給人下判詞。
果然，學醫救不了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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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莫須有的網暴來的突然。
僅憑几張照片，整個學校論壇上就爆發了一股「噴蘇晴潮」。
走過路過的不罵我兩句都算自己喫虧了。
連我都懷疑葉清雨是下了多大的血本才請到的這些水軍。
我們學校不大，很快就傳了個遍。
導員知道後的第一時間就給我發消息。
「？」
「晴，你得罪誰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能有誰，倆戲精唄！沒事兒，我自己能搞定。」
導員秒回。
「好的，我給你在上面頂頂，其他的你自己解決哈，我相信你的能力！」
針對他們提出的那些「罪名」，我一一用截圖、聊天記錄、資料等各種證據做出了回應。
帖子裏說我含私心。
我就截圖了全班排名，第一是自願放棄的張璐，第二是孔明飛。
張璐放棄，自動滑給下一個人，一切有理有據。
帖子裏說我霸凌舍友，我跟舍友的聊天記錄就 po 了上去。
同寢之間互相幫忙打水帶飯很正常吧？
類似的事還有很多，我還下雨天去圖書館接過別人呢，怎麼不說別人霸凌我呢？
帖子裏說我傲慢，我就把葉清雨大言不慚讓我把名額給她，她好去還房貸的事兒也捅了出來。
不是喜歡在大家面前演戲蹦躂嗎？
那正好讓我們看看，你能蹦多高好了。
至於帖子裏說我跟孔明飛有曖昧關係，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我們全班都知道，孔明飛有一個相戀六年的女友，是他的初中同學。
兩個人好的如膠似漆、蜜裏調油，我能做出來這種爲人不齒的事兒嗎？
我足足整理了個九宮格調色盤出來，還點名道姓發了 ip，揭開了背後人的馬甲。
葉清雨和張璐這下，再也裝不了傻了。
一式三份。
當下，我就分別發到了朋友圈、班羣和論壇裏。
正趕上現在熱度正濃，我的帖子一發，迅速被吧主頂了上去。
其他舍友和同學也都直接「upup」的幫忙頂帖。
「我！蘇晴舍友！我們晴晴是最好的天使寶貝！」
「蘇晴舍友+2！葉清雨和張璐站直了捱打哈！尤其是張璐，以前蘇晴幫你的時候你怎麼不感謝，現在背地裏搞這些小動作，還偷拍我們，你纔是狼心狗肺的代名詞！」
「我實名舉報葉清雨是富二代小姐姐，還試圖搶一檔名額，大鬧班羣，這不純有病嘛！」
……
我花錢買了流量，同樣也請了水軍。
舍友還幫忙截圖了葉清雨之前那些炫富還沒來得及隱藏起來的朋友圈。
無論是她的電子產品全家福，還是平時的喫穿用度化妝品，怎麼看都不像一個需要一檔助學金的人。
熱度飆升後，連她買 200 萬房子的地址，也被能人扒了出來。
就是我們這裏有名的富人區「錦盛潭」。
這兒的房子，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最重要的是得有關係。
偏偏葉清雨的爸爸，那個在她朋友圈裏經常出現的男人，就是當官的。
這下，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扒到最後，正主孔明飛也站出來澄清了我們的關係。
「我們只是恰巧遇到，那天一起在一個桌子上拼了桌而已，飯錢都是 AA 的，這也能被造黃謠？女孩真不容易，優秀的女孩更不容易！（狗頭）（笑哭）」
他還提問。
「我順帶請問一下所謂匿名爆料人和廣大同學，同班異性同學在一起喫頓飯，是觸犯了國家哪條法律？」
「家人們，大清早就亡了！」
這下，那些見風使舵的人都掉轉了矛頭，衝向了葉清雨她們的帖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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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暴來的快，去的也快。
彷彿這個大火球在我身上灼了一下，就趕緊滾到了葉清雨和張璐身上。
她們在輿論中備受煎熬。
倆人自馬甲掉落以後，也從來沒在朋友圈和班羣說過話。
尤其是張璐，經常起的比我們晚、睡的比我們早，就是爲了躲我們。
最受打擊的應該是葉清雨了。
她現在課課不敢上，打工打工不敢去。
因爲她之前仗着自己好看太高調了，全校基本上都認識她。
以至於現在東窗事發後，不管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在她的背景家世被曝光後，不少人也找到了她爸爸葉震豪的聯繫方式，和她媽媽的創業公司。
我點開她媽的某音官號裏，翻着看了看那些視頻下的評論。
大多是最新發布的熱評——
「你女兒的房貸還完了嗎？（狗頭保命）」
「助學金還貸款，高，實在是高！」
「掙這麼多錢，買不起套 200 萬的房？開什麼公司呀大媽！」
「你從商，你老公從政，你女兒從醫，你們這是要統治中國啊！」
……
這樣的評論比比皆是。
如果我是葉清雨，我大概早就受不了了。
因爲兩篇帖子的熱度都上去了，我的澄清帖甚至比她的爆料貼要更火。
大概也有不少人知道了葉清雨去年評選助學金的事兒，就這麼硬生生將她舉報了上去。
導員找我要資料的時候，我還處於懵逼狀態。
她嘆了口氣：
「雖然我這麼說不合適，但確實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現在好了，學校要調查她去年的助學金資料，弄不好她都得把錢吐出來，還得受處分。蘇晴，你回去以後就趕緊把她去年那些東西都發我，我好篩選遞交上去。」
「不是我說你，雖然你反擊的有理有據，但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你的帖子還是趕緊隱藏隱藏吧，省的禍水東引惹到自己頭上。」
我點了點頭。
從導員辦公室離開後，我抓緊往寢室趕。
沒想到在宿舍門口，碰到了一臉疲憊，人都瘦削了一大圈的葉清雨和張璐。
倆人一個面色蒼白，一個面色土黃，憔悴到爆炸，看我回來都定定的站在門口不動。
我們仨跟個等腰三角形似的。
我想。
如果這時候有個攝像頭能圍着我們仨拍一圈，那畫面一定挺搞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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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雨白着個臉，跟我道歉：
「蘇晴，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先發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冤枉你，要是能重來的話我肯定不會打擾你！我倆就是看你把名額給了別人，讓孔明飛這個王八蛋升了檔，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氣不過，才走了這步的，你別跟我倆一般見識哈！」
「現在事情鬧大了，學校都知道這件事了，已經在學工處嚴查我之前提供的那些資料了，說實話，就我家這個條件，要不是動了點心思，人家能給我下貧困證明嗎？想來學工處這次給我的處分我是逃不了了，導員說，最低都得是個留校察看，我能不能如期畢業都是個事兒！」
「更何況，你都不知道，自從他們揭露我以後，我爸媽都被連累了，現在我家每天吵的天翻地覆，他倆甚至都要鬧離婚了！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也受到懲罰了，我又沒殺人放火，罪不至死吧！」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這麼針對我！難道就因爲我想用獎金還房貸嗎？萬一被評上了，那不就是我的錢嗎？我想幹什麼他們管得着嗎？」
……
「我發誓，只要你能高抬貴手刪了貼，讓我幹什麼都行！我這輩子報答不了你，那就下輩子！你放我一馬，我以後肯定不會在你面前上躥下跳了，行嗎？」
我嘆了口氣。
其實葉清雨這個腦子，能跟我在一個班也挺不容易的。
「用助學金還房貸」這件事或許是一個導火索。
但更讓大家義憤填膺的，是她明明有一個不錯的家庭，有一個從商的母親和從政的父親，卻還在這種用來資助貧困人羣的錢款上動歪腦筋。
連一個大二學生、這樣的一個小嘍囉都敢這麼想，那背後級別更高的大佬們，又做過多少次這種事兒？
說到底，她不過是倒黴躺槍罷了，沒想到就這麼寸，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她不明白。
上天給你什麼禮物，都是要你付出相應代價的。
而她的代價，現在就已經到了。
葉清雨庫庫一頓輸出後，我看向了張璐，期待她嘴裏能說出什麼話。
張璐臉色黃灰黃灰的，垂着頭道：
「蘇晴，對不起，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纔會寫那些東西污衊你……」
「你不原諒我也沒關係，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冷冷的看着她：
「哦。」
「如果你只是來道歉的話，那我收到了。」
「哪怕我之前跟葉清雨有什麼矛盾就不說了，我對你張璐什麼樣，你心裏門兒清吧？一開始是不是爲了你，我纔在班裏出頭的？你呢？我替你出頭的時候，你跟葉清雨穿一條褲子反過來埋怨我？那既然這樣，我幹嘛還要上趕着幫你，缺錢的人是你，不是我。」
「張璐，別怪我說話難聽，有Ťű₃些人，就活該窮一輩子。」
她攥緊了拳頭，大概想反駁我什麼，但無從下口。
跟她倆說了這麼多，其實我也累了，不想再把心思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上了。
導員說的對，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她倆的報應也受了，罪也受了，就這麼算了。
葉清雨和張璐兩個人巴巴的站在我寢室門口，雙手出於尷尬使勁絞着自己的衣服。
僵持了一會，我妥協了，當着葉清雨的面，將電腦打開。
按照之前跟導員商量好的，我把朋友圈和之前論壇發佈的帖子都隱藏了起來。
至於班羣裏的消息我沒管，但遲早會被接下來的消息覆蓋的。
葉清雨倒吸了一口氣：
「隱藏？你爲什麼不刪掉啊！」
我皺起了眉。
「大姐，現在是你求着我，不是我求着你哈。萬一你以後要搞我，我不得給自己留一手嗎？」
你當我是你，蠢鈍如豬嗎？
當然，後半句話我沒說出口。
沉默了半晌，葉清雨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針對你了，這次的事兒已經讓我長了個記性，我不會這麼蠢。」
她離開了我宿舍。
她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張璐跟我一個宿舍，她走不了。
看我打開門走進去開始收拾東西時, 張璐開了口：
「還有件事兒，我就是想告你一聲, 我要搬宿舍了, 鑰匙我會放在桌子上——」
我噼裏啪啦的打起了字, 直接打斷她：
「你跟導員和舍長說就好了, 不用跟我單獨說。」
「不過身爲前朋友, 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 以後去了新宿舍, 別再隨便背刺別人了, 要是碰上個比我更難說話的硬茬，你頂不住。」
張璐本就如土的臉色更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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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璐搬去樓下宿舍的那天，我們宿舍沒一個人幫忙。
她自己上下跑了幾十趟，才把兩年的東西都清空。
同天, 學校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
果然，以葉清雨的家世，她壓根就不需要什麼助學金。
至於那些所謂的貧困證明, 也不過是她動用爸爸的關係，半逼半迫半商量的讓當地社區和有關部門給她蓋了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查明以後, 葉清雨不僅把去年收到的兩千塊錢吐了出來, 而且還收到了留校察看的處分。
導師冠冕堂皇的說了半天。
無非就是讓我們引以爲戒, 不要做違反校規的事。
更不要在該上學的時候搞這些有的沒的的事, 白白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得了通報批評, 顯然對葉清雨沒什麼影響。
她本就忙於打工而不來上課, 現在更對大家異樣的眼光視若無睹，自己想幹嘛幹嘛。
無論大課小課還是隨堂考，她一次不來。
學期末的時候更是連考試都不參加，本來還能考個中上游的她瞬間成了吊車尾。
偶爾有人在羣裏落井下石，艾特葉清雨嘲諷ẗű̂⁺她。
她也統統當做沒看到。
實在是被叨擾的煩了, 人家Ŧũ̂₇乾脆就退羣了。
一個學期下來，她的成績門門掛科。
導員和學校也不慣着她，直接通知了家長，要給予葉清雨留級的處分。
在學校看來，她在助學金這件事上惹了這麼大麻煩，沒給她開除就不錯了, 現在只是讓她留級, 已經很給她們面子了。
她爸媽本就自顧不暇, 見處罰不嚴重, 也沒說什麼。
至於葉清雨, 更無所謂。
說不定留一次級, 還能用自己比同級人大一屆的身份再裝裝逼呢。
大三開學後，導員給了我一份更新的名單, 上面果然少了一個人。
我只掃了一眼，就知道葉清雨的處分已經到位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我們望着那個空出來的牀鋪，都有些感慨。
無論是葉清雨的留級還是張璐的換寢, 誰能想到，這些事的源頭，只是因爲一次助學金的評比呢？
要不是貪得無厭，或許她們的結局, 也本不該是這樣。
可惜，對她倆來說，這條坦途終究還是毀在了她們自己手裏。
怨不得旁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