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精品店

我在古早青春疼痛文裏。
經營一家哎呀呀精品店。
這天，女主和女配光顧了我的店。
看上了同一款水晶髮夾。
我的面前彈出了彈幕。
【姐妹倆的心性是最相似的。】
【這是我見過最噁心的女主了，明明很想要裝什麼人淡如菊。】
【什麼狗血雌競戲碼，男人沒有一模一樣的，髮夾也沒有？】
當然有。
我直接從櫃檯底下擡出一大紙箱。
「給你們拿個新的，還附贈編辮子服務哦，親。」

-1-
結賬的時候。
一對母女在我櫃檯前吵了起來。
媽媽不同意給女兒買那些髮夾頭繩。
「你現在應該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天天想着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麼？
「你能不能多跟你姐學學，讓我省點心。」
女孩媽媽將幾樣作業本文具挑出來付錢，剩下的命令她給放回去。
「反正我不給你買那些，你天天在學校不學習。
「天天想着勾引男生早戀嗎？」
這話實在是太難聽了一些。
何況我的店就在附中邊上，來來往往都是附中的同學。
大家都有意無意地往女孩的臉上瞟，各種竊竊私語。
她媽媽卻直接扔下她就一走了之了。
我嘆了口氣。
拿上櫃臺上那幾個髮夾，將女孩拉到後面的玄關處。
「這個送給你，你不要跟別人說哦。」
彈幕就在此時出現在我面前。
【補藥幫助她，她可是惡毒女配。】
【怎麼從小就服美役？她媽媽說得也沒錯啊，她現在是好好學習的時候。】
【她但凡好好學習，後面至於大學都沒考上搶人男朋友嗎？】

-2-
我很早就知道。
我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古早青春疼痛小說。
而我只是裏面的一個小小 npc，開着這樣一家精品店。
好在網購還沒有那麼發達，生意還不錯。
附中的學生會過來買漂亮本子抄歌詞，水鑽韓式髮夾亮晶晶夾滿頭。
但畢竟還是伸手朝爸媽要錢的年紀。
像方纔那樣的爭吵不算少見。
我本來不該管閒事，可能是看到了女孩捱罵時，狠狠掐自己手心。
那樣手足無措，只能靠着疼痛讓自己不要更狼狽哭出來的樣子，我青春期也經歷過。
我沒想到彈幕會突然出現告訴我。
原來她就是這本古早小說裏的惡毒女配孟雅欣。
高中就上課化妝不好好學習，處處嫉妒自己的好學生姐姐孟雅沁，後來跟姐姐喜歡上同一個男生，不惜反目陷害姐姐，最終身敗名裂。
彈幕也在此時嘲笑我。
【這個店老闆真是好心辦壞事。】
【好心什麼，就是爲了收買人心，讓她帶更多同學來買東西而已。】
我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我把髮夾塞給孟雅欣就打算走。
她卻忽然退後給我鞠了一躬，聲音有些哽咽。
「我會把錢還你的。」
她頭頂的帽子不小心掉了下來，露出被剪得亂七八糟的後腦勺。

-3-
我這才知道。
孟雅欣的頭髮不是去理髮店剪的。
是被她媽媽拉到市場上，找那種賣頭髮的女人削掉的。
爲了賺錢，生鏽的刀片幾乎是貼着她的後腦勺削，完全不管孩子之後會不會因爲這個受到同學的嘲笑。
所以孟雅欣買那些髮飾，只是爲了遮醜。
爲了躲避同學異樣的眼神和嘲笑。
如今不小心露出來，她臉色漲得通紅。
手足無措地撿起帽子捂在腦袋上，就要落荒而逃。
我輕輕拉住她，擠出了笑容。
「忘了跟你說了，我們店裏買髮飾，是附贈編頭髮的。」
我掏出了平時理髮的梳子剪刀。
「姐姐幫你修一修好不好？髮尾修整齊會更好編一些。」
剪之前最好先清洗一下。
我將她拉到洗手間的臺子上，調好水溫爲她清洗掉脖子上掉落的碎髮。
她很侷促，手緊緊抓着校服褲縫，卻又忍不住偷偷看我給她用的護髮素和精油。
「媽媽從來不讓我用這些，我有次偷偷用ƭú³她的洗面奶，她罵我不好好讀書就想着出風頭……」
其實她只是想臉上的青春痘能不能少一點。
頭髮可不可以扎得不那麼緊到勒頭皮。
「姐姐，我是不是不應該那麼愛漂亮？」
我以爲彈幕會在這時候，抓緊對她口誅筆伐。
可彈幕卻罕見地寂靜下來，只聽見洗水池流動的水聲。
我輕輕擦掉她眼角濺上的水漬。
「愛漂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不需要爲此感到自責，也不應該因此就受到打擊。
你只是需要多一點耐心。
陪着你去認識美，找到讓自己舒適的美的定義。
才能避免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女孩愛美挺正常的吧，正確引導就好啦，強制把頭髮剪成這樣也太粗暴了。】
【但她後面跟自己姐姐雌競，這也沒得洗啊。】
我給孟雅欣整理好頭髮後。
書中的女主角，姐姐孟雅沁也找了過來。
「不好意思麻煩了，謝謝姐姐照顧欣欣。」
孟雅沁很有禮貌地從書本里掏出夾得平整的零錢，要替妹妹付錢。
結果原本已經情緒穩定了的孟雅欣，卻一把將姐姐推開，眼角通紅全是恨意。
「不要你假好心！」

-4-
彈幕瞬間炸了。
【我就說她是個白眼狼！】
【惡毒女配沒得洗，我要是她媽媽，我也喜歡姐姐討厭她。】
之後連續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妹妹孟雅欣。
她甚至有點在故意避開我。
總在我去上廁所或者清點貨物時，進來放下錢就跑。
加起來陸陸續續快有二十塊了。
是還上次送給她的那些髮夾的錢，她說了要還，就一點點從自己的早餐錢裏省下來還給我。
直到那天我刻意趴在櫃檯前裝睡等她，問出了我的疑惑。
「你幹嘛躲着我呀？」
「我沒有。」
她下意識否認，對着我欲言又止。
看到我眼裏真的只是疑惑後，她反倒是困惑起來。
「你不討厭我嗎？以前見過姐姐之後的人，都會討厭我。」
在她心裏，姐姐安靜漂亮，成績又好。
大家都喜歡姐姐，不喜歡她。
覺得她強勢脾氣不好不講道理。
姐姐想要上補習班，媽媽就要把她的頭髮剪了賣錢，去給姐姐交學費。
所以上次她看到姐姐拿錢出來，才那麼激動和憤怒。
「她總是這樣，嘴上什麼都不要，可是所有人都會把她想要的送給她，我什麼都沒有，反而被指責想要的太多。」
但其實我看得出來，她是不討厭姐姐的。
每次她從我這裏看到髮夾、書皮好看的本子，她都會買兩份。
姐姐下晚自習後也會安安靜靜等在門口，擺弄櫃子裏一個小沙漏，等妹妹玩夠了一起回去。
可當我問她「想不想要那個沙漏我可以送給她」時。
姐姐卻總會笑着搖搖頭。
妹妹在後面擠眉弄眼，對我無聲比口型：
「你看我說吧，不要姐，就是這樣的。」
「不要姐」就是她給孟雅沁起的ŧṻ³外號。
不同於妹妹對我的親近，姐姐就算來店裏玩了很多次，可還是保持着對我的禮貌疏離。
如果妹妹不在店裏的話，她幾乎不會主動來找我。
直到那天晚上，姐姐哭着衝到店裏，問我有沒有見到妹妹孟雅欣。
「她跟媽媽吵架跑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5-
吵架的起因是，孟雅欣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了一件蕾絲花邊的內衣。
洗乾淨晾在陽臺上，結果被她媽媽給發現了。
孟媽媽以爲是自己丈夫出軌了哪個野女人，還帶到了家裏來，吵了好大一架。
鬧得鄰里皆知。
後來才曉得是孟雅欣買回來的。
氣得打了她一耳光後。
一手揪着孟雅欣的頭髮，一手攥着她買的那個內衣，挨家挨戶說：
「我家這個女兒不得了哦，ẗũₓ年紀輕輕就想着買這種東西勾引男人。」
【那個內衣捱罵真的不冤，哪個學生買那種內衣，一看就不像正經人穿的。】
【根據穿衣來評判人就沒品了吧。】
【是不是早戀了？主要這個尺碼也不是她個飛機場能穿的吧。】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學校已經關門。姐姐聯繫孟雅欣的同學，也都說沒有見到她。
孟雅欣也沒來店裏找我，她一個人能去哪呢？
直到我聽見遠處巷子的爭吵。
「你這小丫頭有病吧，你見過哪個買回去的貨還能退的。」
一個女孩被從卷閘門裏頭甩出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污水裏。
「你先騙人的！」
女孩一骨碌爬起來，聲音帶了哭腔。
「那根本就不能穿！你騙我。」
昏暗的路燈下，我一看那個我剪的後腦勺就認出來了，就是失蹤的孟雅欣。
她跟媽媽吵架後，也明白過來那個內衣不是她想要的，於是找到了賣給她的攤子老闆想要退掉，沒想到老闆壓根不買賬，甚至調笑着看向她：
「怎麼不能穿了？你穿上我幫你看看？」
我衝過去一把將孟雅欣攬在身後，隔絕了男人的視線。
「小女娃的錢都騙你真的是喪良心！」
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我打算先把孟雅欣帶回去。
她拉着我的手，眼淚就不受控地湧了出來。
「姐姐，我沒有錢買新的了……」

-6-
雖然只有三十塊錢。
但也是她省着不喫早餐，餓了三個星期才攢出來的。
「這樣，姐姐店裏進點便宜的，下週你來挑好不好？
「可以跟以前一樣先賒賬，慢慢還。」
我一時心軟，去省城進貨的時候，純棉的款式每樣尺碼都挑了幾件。
原本只是想，給孟雅欣這樣爸媽不重視這塊的女孩應個急。
畢竟我這是精品店也不是專業內衣店，拿貨不多做起來也沒什麼利潤。
直到週末一羣女孩得到消息，通紅着臉過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沒有一件合適內衣的女孩有這麼多。
有些穿的是媽媽姐姐淘汰下來的，穿上就空杯了。
有些穿得太小了，跑步時凸出來被男生取笑過。
還有的穿着質量不好的鋼圈內衣，結果鋼絲磨破棉布邊緣伸出一大截，女孩肋骨都被戳紅了，還以爲是正常的。
這時候互聯網還沒有那麼發達。
她們不知道怎麼挑選尺碼和材質，不知道怎麼正確穿戴。
又不敢去內衣店，甚至都不敢互相討論這個話題。
所以孟雅欣纔會買到錯誤的內衣。
我拿起一件內衣遞到姐姐孟雅沁的手中，她下意識又想要拒絕。
「是小欣給你的，她付過錢啦。」
三十塊錢一開始就是妹妹給姐姐孟雅沁攢的。
姐姐發育得快，但穿的還是十二三歲沒有支撐力的小衣，上體育課跳高跳遠，會有男生故意蹲下來看。
「她只知道自己把胸含起來有什麼用！」
妹妹孟雅欣急得團團轉，就想要去給她買一件內衣，還要叮囑我不要告訴姐姐。
彈幕看到這一幕，半天才憋出一句。
【那也是現在男主還沒出現，兩姐妹沒有利益衝突。】
【坐等男主出來打臉。】

-7-
這本書的男主林簡禾，是導致兩姐妹關係決裂的關鍵人物。
似乎在那個年代，這種姐妹爲了一個男生互扯頭花的戲碼很受歡迎。
人們猜測兩個關係很好的女性決裂的原因，多半是因爲一個男人的出現。
何況林簡禾出現的時機還這麼正好。
正好是孟雅欣飽受流言困擾的時候。
上次內衣的事情雖然得到了解決。
但是孟媽媽當初到處宣揚孟雅欣買那種內衣。
那個內衣攤的老闆也跑到學校門口造謠，說是孟雅欣不檢點。
流言在小鎮上很快就傳開了。
很快學校裏也有同學有樣學樣。
陰陽怪氣湊到孟雅欣面前，開玩笑要掀開衣服看她內衣的樣子。
「是不是真的像你媽說得那麼騷。」
當時林簡禾正好轉學過來，旁觀了這一幕。
所有人都以爲孟雅欣會衝上去跟那個嘴賤的男生扭打在一起。
姐姐孟雅沁怕她惹事，還輕輕拉了她一把。
一向衝動的孟雅欣這次卻學會了冷靜。
「我內衣怎麼樣不關你的事，倒是你的嘴臭能不能去好好治一治。」
她做作地捂了捂鼻子。
「聽你說話午飯都差點吐出來。」
男生破防衝上來想要揍她。
身後那些Ṱũ₈在我精品店買過內衣的女孩，都紛紛站在了孟雅欣身後。
「精品店的店長姐姐說過，女生的內衣不是什麼難以啓齒的內容，女孩也不需要爲了你們不禮貌的視線，就把自己藏起來。」
視線也是一種權利，一羣女孩自上而下俯視那個男生。
男生只能被步步逼退。
這時候老師也終於趕了過來，將那男生臭罵了一頓，讓他去寫三千字悔過書，下週升旗的時候當衆做檢討。
將老師叫過來的人，就是林簡禾。
放學後，他也跟着孟家兩姐妹來到了我的哎呀呀精品店。

-8-
這是我身爲 NPC 第一次見到這本書的男主。
不同於其他青春期的男生，校服總穿得亂七八糟，還有莫名其妙的中二塗鴉。
這位林簡禾同學衣服整潔乾淨，頭髮也順順的，很清爽。
看到我就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姐姐好，我聽欣欣提起過你。」
彈幕紛紛冒出來。
【欣欣？怎麼突然就叫得這麼親暱了。】
【不對吧，男主不應該喜歡的是姐姐孟雅沁嗎？】
【天塌了，故事走向這不是完全變了嗎？退錢。】
【可是我看姐姐孟雅沁看男主的眼神，好像已經對他有好感了哎，算了推啥看啥吧。】
作爲旁觀者的我看得更清楚。
林簡禾的視線幾乎就沒從妹妹身上移開過。
而姐姐則是會留意林簡禾看過的每樣東西，鋼筆筆記本漂流瓶等等。
偷偷在心裏記下，再裝作不經意從我這裏買走。
只有妹妹孟雅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出現干涉了劇情。
相較於原書中她各種故意搞事，現在的她甚至有些缺根筋。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姐姐的少女心事。
甚至還將姐姐孟雅沁折的紙星星拿到我這裏來賣。
我委婉地提醒她，要不要回去先問問姐姐拿這個星星做什麼用。
「啊？」
她困惑地撓了撓頭。
「這個折了不就是拿來賣錢，賣給那些去表白的人嗎？」
她正好今天放學早，看到孟雅沁桌洞裏快堆滿了。
就順手幫她拿過來賣了。
但有沒有可能，姐姐孟雅沁也是打算折了一百顆，然後向林簡禾表白呢？
彈幕笑瘋了。
【別人都開始走青春疼痛劇情了，女配還在阿巴阿巴。】
這時ƭũ⁺妹妹孟雅欣終於低頭注意到，那折起來的紙星星裏面有墨水沁出來。
裏面顯然是寫了字的。
「哎？」
她下意識就將手上摺好的星星打開，打算一探究竟。
姐姐孟雅沁趕了過來，一把將她手裏的星星搶了過來。
「你怎麼隨意動我的東西啊？」

-9-
那好像是我印象中，認識孟家兩姐妹以來。
姐姐孟雅沁第一次發脾氣。
在彈幕看來，其實更像是自己心思差點被發現的惱羞成怒。
【這女主真的不討喜，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嗎？】
【女主寶寶做錯什麼了，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cp 吧，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妹妹了。一整個被奪走氣運的女主。】
【但孟雅欣做錯了什麼？就因爲她沒有像書中設定好的那樣黑化嗎？到現在爲止她從來沒害過自己姐姐吧。】
眼見着彈幕女主女配黨快要打起來，我趕緊搬出新到的髮飾出來打圓場。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遞了個臺階，兩姐妹也不僵在那兒了。
甚至姐姐孟雅沁察覺到自己方纔脾氣有點衝，主動過來拉着妹妹一起挑選。
妹妹哼哼了兩聲，也自覺將這事翻篇。
直到兩人伸手拿起了同一個紫葡萄水晶髮飾。
妹妹還在喜滋滋兩人的默契，很傲嬌地說：
「你幹嘛學我啊，我喜歡這個你也選這個，那就讓給你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彈幕紛紛開始審判。
【哦豁，踩雷了。】
【姐妹倆的心性是最相似的。】
【這是我見過最噁心的女主了，明明很想要裝什麼人淡如菊。】
【什麼狗血雌競戲碼，男人沒有一模一樣的，髮夾也沒有？】
我雙手在進貨的箱子裏都快刨出火星子了。
「有一樣的有一樣的，這個款我進了好多呢，你們等姐姐找找哈。」
「不用了，我不要了。」
姐姐孟雅沁冷着臉將那個水晶髮夾扔了回去。
看也沒看妹妹一眼，就直接走了。
那天之後，姐妹倆好幾天都沒有再說話。
甚至連上學放學都是錯開的。
比起那種大吵一架，這樣沉默和有意避開的氛圍纔是最折磨人的。
姐姐孟雅沁更是直接不來我的店裏了。
也不再關心林簡禾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藉口高三了學業很忙，大多數時間都獨來獨往。
倒是林簡禾，總是找藉口纏着妹妹孟雅欣。
我完全沒想到劇情會崩壞成這樣。
終於有天忍不住問出了彈幕一直好奇的那個問題。
「你怎麼會喜歡上妹妹孟雅欣的？」

-10-
明明兩姐妹是同時遇上的他。
而且妹妹孟雅欣這次對他完全沒有旁的心思。
兩人也基本上沒有太多單獨相處的時間。
一放學妹妹孟雅欣就扎進我的店裏，搬個小馬紮在那兒折星星，邊折邊罵：
「孟雅沁，小氣鬼，不理我就不理我，爲了個摺紙星星就不理我，小氣鬼喝涼水長大以後變魔鬼！」
她到現在還以爲。
姐姐孟雅沁只是爲了那個摺紙星星和水晶髮夾在生氣。
彈幕都無語了。
【妹妹不語，只是一味地折星星。】
【男主眉眼拋給瞎子看，誰能想到這個惡毒女配是個姐控。】
【所以原劇情是不是也解釋得通，男主只是女配爲了報復姐姐的工具人，我勒個女同性恨。】
【是姐妹還是女同我自有分辨。】
林簡禾也不氣餒，一味地跟在後頭付錢。
只悄悄跟我說：
Ŧūₓ「喜歡上欣欣不是很正常嗎？
「從我第一天轉學過來看她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
從人羣中站出來。
勇敢反擊那樣一個對青春期女孩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的流言。
不自證不逃避。
不同於原書中那樣拘泥於外貌。
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孟雅欣。
如今出現在林簡禾面前的孟雅欣，是那樣閃閃發光。
我沒想到我更改了孟雅欣的成長路徑，她沒有成長爲那個惡毒女配。
卻還是沒辦法改變，劇情作用下三個人的糾葛。
直到一本日記的出現，更是將三個人的關係推到了風口浪尖。

-11-
那是姐姐孟雅沁的暗戀日記。
裏面記錄了她每次見到林簡禾的心情。
結果這本日記被孟媽媽打掃衛生時翻了出來。
更要命的是，她看到這本日記就默認爲是妹妹孟雅欣寫的。
直接拿着日記就衝到了學校，揪着孟雅欣就是一頓罵。
「小小年紀不學好，你在這兒給我早戀。
「你敢寫這些，我都不敢看。」
她將日記本攤開打在孟雅欣的臉上。
孟雅欣原本打算反駁。
她壓根不知道什麼日記本的事，她根本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直到在上面發現了熟悉的筆跡。
那是姐姐的筆跡。
於是當媽媽想要將那些日記念出來時。
她一把將本子搶了過來護在懷裏。
偏偏孟媽媽更加認定了她心裏有鬼。
「怎麼？你敢做不敢唸啊，你還知道要臉啊，我這把老臉都被你丟光了，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
彈幕都紛紛憐愛了。
【我真的服了，怎麼每次一有壞事就怪我們家雅欣啊，我們家欣欣明明都在乖乖折星星。】
【之前還爲女主說話的呢，出來走兩步，這種敢做不敢當，每次都讓自己妹妹背黑鍋的女主，到底是誰在喜歡啊。】
【評論風向我看不懂了，好像之前罵孟雅欣是惡毒女配的，換了一撥人似的。】
孟媽媽舉起手要朝孟雅欣的臉扇過去，林簡禾擋了下來。
「你還要替她瞞到什麼時候？」
本來今日這種情況，林簡禾知道自己最不適合出面。
可他熟悉兩姐妹的筆跡。
更熟悉妹妹孟雅欣這是明擺着打算替姐姐背這個鍋。
「別說了！我們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ţùₒ
這時候人羣外一道聲音響起。
像是疲憊又像是暢快。
「他說的是實話，孟雅欣，日記是我寫的，你替我瞞什麼？」

-12-
所有人都對這樣的孟雅沁感到陌生。
孟媽媽更是愣在了當場。
「你在說什麼啊沁沁，你再心疼你妹妹也不能撒謊啊，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平時多乖啊。」
旁觀者都忍不住吐槽，這心簡直偏到沒邊了。
孟雅沁面無表情地撿起地上撕碎扯散的活頁本日記。
「4 月 1 日，學校來了一個轉校生，叫林簡禾……」
「不要念了。」
孟媽媽瀕臨情緒崩潰的邊緣，彷彿方纔按着孟雅欣念日記的人不是她。
當出醜的人換成自己一直寄予希望的大女兒，她開始受不了了。
可孟雅沁仍然是不肯停下，自暴自棄地念着自己的日記。
將自己剖開在衆人面前。
「7 月 30 日，林簡禾又圍在孟雅欣的身邊，我聽到他跟孟雅欣約定，要一起考去 A 大……」
一巴掌直接扇在孟雅沁的臉上，扇得她整張臉偏過去，未說完的話斷在口中。
孟媽媽那張歲月蹉跎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痛苦的神情。
「你是故意的嗎？你們兩姐妹，就是要逼死我。就是要逼死我你們才滿意了是嗎？」
最後老師出來調停，將看熱鬧的學生都趕回教室上課。
孟雅沁被給予留校察看的處分。
孟媽媽卻執意要給孟雅沁退學。
孟雅沁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妹妹孟雅欣從教室跑出來。
一把拉着她跑到了我店裏。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姐姐就這樣退學。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你不能就這麼退學。」
已經高三了。
只差一年就可以離開這個小鎮。
只要離開了這裏，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不再會有人記得。
多年後回憶起來也不過是一個青春期的小插曲而已。
孟雅沁卻一把將她的手甩開。
「解決什麼？你現在應該罵我知道嗎？」
她看向妹妹的眼睛裏滿是屈辱與憤恨。
「罵我爲了一個男人就跟你吵架，罵我爲什麼敢做不敢當，罵我爲什麼明明知道媽媽的偏心還從來都不改變，罵我想上個補習班，媽媽就要把你的頭髮賣掉。
「你應該罵我的，應該恨我的，你從前不是做得很好嗎？憑什麼你現在不罵了不恨了，那留下的我該怎麼辦？」
不是一直被謙讓的那個人，就一定幸福的。
有時候要揹着雙重的道德枷鎖往前走。
坐在補習班的每個鐘頭，她都會想起妹妹的頭髮。
跟她用同一瓶蘭花味的洗髮水，枕在同樣一張繡了十字繡的棉布枕巾上，最後剪斷在滿是灰塵的瓷磚地。
那些頭髮會在夜裏瘋長，扎穿她的咽喉。
她沒有辦法，也沒有資格再發出自己的聲音。
她只能更努力，努力成爲一個好女兒好學生好姐姐，努力地捨棄自己。
她不敢再說想要什麼東西。
似乎每次想要的，都需要犧牲妹妹來得到。
就連她喜歡一個人，都需要妹妹讓給她。
「所以那天我沒有將日記本留在教室，而是放在書包裏帶回了家。」
既然她沒有資格開口結束這一切，就讓媽媽來開口。

-13-
那是我第一次認識真正的孟雅沁。
藏在那些其他人規訓期望的形象下，真正的孟雅沁。
不聽話不溫順不謙讓。
她也想要亮晶晶的髮飾，想要無用的沙漏擺件，想要痛扁那些盯着她發育部位的男生，想要反駁媽媽的話，想要喜歡的男生看到自己，想要擁有搞砸一切的權利。
她瘋狂嫉妒着擁有這一切的孟雅欣。
又瘋狂厭惡着那個佔盡便宜，還要嫉妒妹妹的卑劣的自己。
她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能一走了之。
孟雅沁坐在去縣城務工的大巴車上。
任憑媽媽跟介紹她去廠裏的員工討價還價，用十幾塊的時薪買下她的青春。
我站在大巴車另一頭的窗口，小聲叫着她的名字。
「孟雅沁！」
她低頭看到了我，卻匆忙移開了視線。
我嘆了口氣，將手中一整個玻璃罐子的紙星星舉起來。
「你就不想知道，在妹妹孟雅欣的眼中，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嗎？」

-14-
作爲旁觀者的我，站在上帝視角的我。
是最有資格來說出這一切的。
兩個人都認爲，是對方擁有的比較多。
都想要通過自己的退讓，來讓對方過得好。
「你失望是認爲，所有人對你的愛，只是愛那個裝作乖巧的你，並不是真正的你，在你將這一切搞砸後，真正的你暴露出來，所有人都會離你遠去。
「你認爲沒有人看到你，沒有人瞭解真正的你。你悲觀失望。
「可是我想要告訴你，有的。」
玻璃罐口的軟木塞被拿開。
一顆顆摺好的紙星星倒在她的衣襬上。
粉色藍色黃色，有些凹陷不平，有些鼓鼓的，有些墨漬滲透出來。
她一顆顆拆開，是妹妹的字跡。
「沒別的意思，就是把星星賠給你。
「反正你想要也說不要，反過來想，那你說不要就是想要，不要我賠就是要我賠嘍。
「孟雅沁，我真的很討厭你，但想想也不是你剪的我頭髮，你也是我頭髮被剃完了才知道的。可我沒辦法，只能討厭你，你應該也是ƭṻ₆吧。
「我會一直討厭你，你也會一直討厭我嗎？」
眼淚打溼了滿是摺痕的便利貼。
……
我拉着她跑向哎呀呀精品店，我跟孟雅欣約好了，將孟雅沁帶回來。
她會在哎呀呀精品店等我們。
可當我衝進玻璃門，卻怎麼也找不着孟雅欣的影子。
孟媽媽發現我們逃跑，已經追了上來。
我只好擋在了孟雅沁面前。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我也是個成年人了，可每次面對孟媽媽的時刻，我總是忍不住發抖。
「阿姨，您冷靜一點，這樣鬧開對大家都沒好處。」
眼見着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躲在我身後的孟雅沁也越來越難堪。
我終於說出了第一次見到孟媽媽時就想要說出口的話。
「小孩也是需要被尊重，也是需要留面子的。」
孟媽媽卻彷彿被踩中了痛腳。
「小孩要什麼面子，我在外面爲了你們低聲下氣賺錢，我有過面子嗎？」
她指着我，情緒越來越激動，像是面對仇人。
「我知道了，我說沁沁怎麼突然學壞了，肯定是你教唆的，肯定是你指使她學壞的，你怎麼這麼歹毒啊。」
她搬起旁邊的小豬存錢罐，就砸向了我的玻璃櫥窗。
劇烈的碎裂聲響起。
我在碎裂的玻璃折射中，看見我自己的樣子。
我長着一張跟孟雅欣一模一樣的臉。
我是誰？
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裏……真的只是一本青春疼痛小說的世界, 我真的……只是個 npc 嗎？
強烈的疼痛讓我閉上了雙眼，我感到周遭的人聲都漸漸遠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我蜷縮在劍麻地毯上。
手邊散落着一地的手稿。
那是孟雅沁的筆跡。
已經去世的我的姐姐孟雅沁的筆跡。

-15-
我是孟雅欣。
記憶中原書那些劇情，纔是我現實的經歷。
高中時上課化妝不好好學習，處處嫉妒自己的好學生姐姐孟雅沁。
後來跟姐姐喜歡上同一個男生林簡禾, 不惜反目，最終身敗名裂, 遠走他鄉。
直到收到姐姐自殺的死訊, 才從外地趕回來。
媽媽因爲姐姐的自殺, 精神受到打擊, 要長期在醫院接受治療。
她看到我後, 立馬豎起那副指責的姿態。
「我知道了，我說沁沁怎麼突然學壞了，肯定是你教唆的，肯定是你指使她學壞的，你怎麼這麼歹毒啊。」
類似的話, 在我十七歲的時候她跟我說過。
我那時難過崩潰。
除了遠走他鄉之外, 想不到什麼辦法。
可是外面的世界也沒有那麼好。
我貧窮失意，心裏卻攢着一股勁，不熬到出人頭地不肯回頭。
回來後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
我聽鄰居說，我當年離家出走之後，姐姐孟雅沁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原本考上了外省的重點大學，結果媽媽改了她的志願，逼她留在本地考了個師範。
「你已經把你妹妹都逼走了, 你還不肯留在我身邊嗎？」
這麼多年, 媽媽都是這樣。
從來不反思她自己的問題。
從來都只將溼答答的情緒綁在我們身上。
真好，一點都沒有變。
這樣我也不用再有什麼愧疚。
「希望您明白, 我這次回來不是來哄您的，我只是來走一下流程, 盡一下義務而已。」
簽署了同意書後，我就將她送進了療養院。
坐在車後座, 看到後視鏡裏逐漸遠去消失的媽媽的身影。
好像終於聽見了她的哭泣和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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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地組建了家庭，這棟祖宅也只能賣掉。
我在整理重要物品的時候, 翻出了這份手稿。
手稿上重寫了我們高中的故事, 虛構出了一個哎呀呀精品店的老闆。
她出現安慰了當年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的我。
救下了因爲不懂生理知識，買內衣差點被猥褻的我。
陪着我認識了林簡禾。
在這個故事裏, 林簡禾喜歡的人是我，獲得了更多愛的人是我。
而差點遠走他鄉的人, 成了姐姐孟雅沁。
原來那些都是孟雅沁的遺憾。
遺憾青春期的我們沒有反抗的能力。
遺憾她沒有勇敢拉住我的手。
之後我遠走他鄉，只有她留在原地。
書稿裏掉出來我離家前爲她折的紙星星, 五個角都被摩挲得起了毛邊。
房間裏的藍色沙漏已經落灰，錫管風鈴還在叮噹作響。
都是我那年送給姐姐的禮物。
「我將來要開一間最大的哎呀呀精品店，給每一個頭發被剪壞的小女孩編辮子。
「我還要在精品店裏賣內衣……」
「誰家精品店賣內衣啊, 你很土哎, 孟雅欣。」
「賣內衣怎麼土了, 不知道睡覺要脫內衣的人才土。」
我們笑鬧成一團，在某個週末沉沉睡去。
以爲明天醒來還會是同樣的日子。
直到某天滿街的精品店倒閉，摺紙星星都扔進垃圾堆。
報刊亭消失不見, 承載少女心思的雜誌停刊，社交軟件的上線咳嗽聲再也沒響起。
千禧年結束了，我們的少女時代也結束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