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手寵物網買回一條拉布拉多。
可買回來的這條狗,有些奇怪。
只要男友靠近我,它就會攔在我們中間。
抱住我男友搔首弄姿,就像在爭寵一樣。
反覆幾次後,我們決定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看。
一番檢查下來,醫生道:
「它這動作並不是爭寵,而是在哀求你男友放過你!」
-1-
什麼!?哀求我男友放過我?
我們呆愣住了。
但寵物醫生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我們震驚:
「還有,它的頭蓋骨曾經被人敲碎過!」
我迅速蹲下攬過小狗,扒開了它頭部的皮毛。
一大塊觸目驚心,蜈蚣般的疤痕映入眼簾。
就像是一條被人肆意踐踏過的泥濘路。
「嗚……」
它彷彿知道我們在談論它的遭遇。
仰頭望着我,眼裏沁滿了淚水。
我心疼如刀割。
當初之所以看中它,既是因爲便宜。
也因爲它的眼神楚楚動人,看起來很乖巧。
沒想到,竟是遭受過如此大的創傷。
「吱吱……」
男友餘溫喚着它的名字,心疼地想要抱起它。
它卻尖叫一聲,鑽到了我腿下。
霎時,我由心疼,轉爲了恐慌。
-2-
「它是害怕我男友……還是害怕男人?」
我摟住吱吱,問幫它檢查的女醫生。
「它害怕所有男人,我們做過測試,它只有在哀求時,纔會搔首弄姿地討好男人。」
「哀求?」
「對,我們多次測試過,只要男人靠近女人,它就會那樣。」
我心一緊。
它的身體遭受過嚴重創傷。
它非常害怕男人。
它對男人靠近女人有強烈的應激反應。
那會不會……
它的原主人,可能長期遭受某個男人的身體虐待?
所以導致它有了如此的應激反應?
而它的傷,也是被那個男人重擊而來?
我渾身一顫,思緒回到了交易當天。
-3-
由於是同城,我和賣家選擇了當面交易。
交易當天,賣家的打扮也很奇怪。
已經是黑濛濛的夜晚了,她還戴個大大的墨鏡。
再加上帽子和口罩,整Ṱú⁵個臉都遮得嚴嚴實實。
「它叫吱吱,很乖很聽話,疫苗齊全。」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有着濃濃的鼻音。
現在回憶起來,好像剛剛哭過。
吱吱當時就窩在她腳邊,一動也不動。
我接過狗繩,輕喚一聲。
它就乖乖躺到我腳邊,抬頭望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交易完畢後,我本想問問吱吱還有沒有不喫的東西。
結果一轉頭,已不見女人的身影。
四處張望一番後。
發現她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拉扯着,走進一個拐角。
現在想來,一切真的很不對勁。
一般狗狗離開原主人,都會表現出不捨。
可吱吱當時,恨不得飛起來隨我跑。
難道……就是因爲躲在暗處的那個男人?
-4-
從寵物醫院回到家後。
我和餘溫的表情都很凝重。
我也刻意跟餘溫保持距離,不想再刺激到吱吱。
「妍妍,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要不聯繫下賣家?」
餘溫向來知我心。
我兼職做社工,接觸過很多女性被家暴的案例。
內心對這方面非常敏感。
可是,當我重新進入二手寵物網。
發現賣家的賬號已經註銷了。
我給她發微信,收到的是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我內心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目前爲止,我只知她名字後面有個「姿」字。
還是當時轉賬時看到的。
其他的,一無所知。
「妍妍,既然吱吱有那種應激行爲,說明它對原主人感情極深,即使離開了那裏,也很有可能找得回去。」
餘溫爲我打開了一扇窗。
是啊,拉布拉多最聰明最通人性。
這種方法值得一試!
我開心地想走過去給餘溫一個吻。
目光落到吱吱身上後,又忍住了。
最終,我們只能無奈地相視一笑。
-5-
第二天一下班,我和餘溫就準備牽着吱吱出門。
「吱吱,回到原來的家吧,我們去見你的原主人。」
我蹲下來,輕輕對吱吱說道。
本來賴在地上不肯動的它,就像瞬間聽懂了一樣。
站起來,快步拉着我們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我們來到了一個很老式的居民樓。
樓很舊,外牆已經脫落得像一塊塊斑禿。
而整棟樓,只有四樓的一戶亮着燈。
我牽着吱吱往樓道里走,卻發覺餘溫並沒跟上來。
「怎麼了?」
我回頭看他,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
「沒……沒什麼……要不我們走吧……」
餘溫居然打起了退堂鼓。
他的表情有點古怪,我猜測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麼。
「如果你覺得有問題,不如我們先報警……」
我拿起手機,卻被餘溫輕輕按住。
「現在什麼都不確定,報警說什麼?」
對啊……報警能說什麼呢?
萬一原主人沒什麼事,那豈不是鬧了烏龍?
「走吧……」
餘溫不再退縮,拉起我的手往樓道里面走去。
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面而來。
我屏住呼吸,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
看到了斑駁的牆上,紅一塊綠一塊,還貼着很多按摩的小卡片。
我有些恐慌,停住了腳步。
-6-
「妍妍,這樣吧,我一個人先上去看看,你和吱吱在這裏等着。」
餘溫拍了拍我的肩,一個人往樓上走去。
「你要小心!」
我關切地喊了一聲。
餘溫轉過來,對我微笑着比了個心。
接着,就消失在了我的視野。
吱吱本想跟着上去,看我沒動,又回頭奔向了我。
看着黑乎乎的樓道,我的心裏七上八下。
暗暗祈禱餘溫千萬不要有事。
可是,餘溫這一去,半個小時也沒見下來。
我打他的電話,隱隱聽到樓上傳來鈴聲。
我的心沒來由地慌亂起來。
「吱吱,我們上去。」
我拉了拉吱吱,它飛快起身往上奔去。
果然,它輕車熟路地在四樓門口停了下來。
「餘溫……」
我在門口叫了叫,沒人應我。
打他的電話,卻提示關機了。
我鼓起勇氣準備敲門,門吱呀一聲從裏面開了。
當看到眼前的人時,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7-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面目全非的臉。
臉上的肉,幾乎都翻卷在一起。
五官扭曲變形,鼻子那裏,還有一個黑洞洞的缺口。
總之,這已經是不能用人臉來形容的一張臉。
我極力剋制住內心的恐懼,慌亂地挪開了目光。
眼睛掃到她的胸前,才確定了她是一個女人。
「什麼事?」
女人開口了,聲音冷冰冰的。
有些沙啞,還帶着濃濃的鼻音。
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我帶到了那天的交易現場。
是她?
她就是那個賣家?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也終於明白,她那天爲何會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我是之前買你狗的買家,今天遛狗,不知怎麼它就帶我來了這……
「吱吱……」
我慌亂地找了個理由,低下頭喚吱吱。
卻發覺,吱吱不知何時已經躲在了我腿後。
「吱吱……」
女人也看見了躲在我腿後的吱吱,喚了它一聲。
奇怪的是,吱吱並沒有跳出來。
反而挨着我,身子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
它怕?它在怕什麼?
我抬起頭環顧四周。
當看到陽臺方向時,瞳孔瞬間放大了。
-8-
陽臺的簾子旁立着一面鏡子。
在黯淡的光線下,裏面映出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側影。
他的手上,好像還握着一個類似尖刀的東西。
按照他站立的方向,我驚恐地意識到。
他此刻也許正躲在簾子後窺視着我。
如果我有一點風吹草動,他說不定就會手握尖刀衝過來。
想到這裏,我背後一涼。
現在,我已顧不上餘溫在哪裏。
也顧不上眼前的女人是否被挾持了。
我只有快速離開這裏,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報警。
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對不起打攪了,太晚了我也該走了!」
我丟下這句話,攥緊狗繩,準備扭頭往樓下衝。
誰知一轉身,一頭撞到一個人身上。
「小姐,你沒事吧?」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望去,是一個身穿制服的男人。
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救星。
難道是餘溫躲在哪裏報警了?
我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指向屋裏:
「裏面有壞人!有人被挾持了!」
可是,等我再望過去時。
剛剛明明站在門口的女人,已不見蹤影。
而簾子旁的鏡子裏,也不見任何身影。
-9-
「這樣啊……不如你帶我進去看看什麼情況?」
對方反手握住了我的胳膊,開始用力把我往裏面拖。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他不是警察!
如果是警察,不可能只有一個人出警。
並且屋裏有情況,警察都會自己衝進去。
絕不是讓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帶路。
可是我現在意識到,已經晚了。
他越鉗越緊,我都感覺自己的腳開始遠離地țü⁼面了。
「啊!」
就在我絕望之際,男人突然痛苦地叫了一聲,一把鬆開了我。
我重心不穩,跌坐在地,正好看到跳起來的吱吱,從男人腿上離開。
是吱吱!它咬了男人的腿!
與此同時,房間裏快速衝出一個人。
一棍子敲在男人頭上後,抓起我就往樓下衝:
「妍妍,跑!」
是餘溫!?
我就這麼跌跌撞撞地,一手拉着吱吱,一手被餘溫揪着下了樓。
一路上風聲在耳邊呼嘯,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一開始,還能聽到身後有追趕的腳步聲。
直到跑到有人的地方,那壓抑的緊迫感才徹底消失。
我摟着吱吱,靠在牆邊大口喘着氣。
這才注意到身邊的餘溫。
臉色慘白,頭上還有未乾的血跡。
-10-
「剛剛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等等。我先報警……」
我快速撥打了報警電話,簡單告知了剛纔的情況。
接着拿出紙巾,輕輕擦拭餘溫頭上的傷口。
「我當時到樓上時,門是虛掩着的,但我聽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聲音,於是推門走了進去。」
餘溫喘着粗氣,開始描述當時的經歷。
「聲音是從臥室傳出來的,於是我走到臥室門口,正想往裏看,頭就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倒下去時,我看到牀底有一雙腿,大腿處都是血……」
餘溫的眼神中透出了恐懼,喘氣聲也越來越急促。
「等我再醒來時,聽到門口有嘈雜聲,剛好看到吱吱在咬那個男人,於是衝出來,拉着你跑了。」
吱吱……
我低下頭看了看窩在我懷裏的小傢伙,緊緊摟住了它。
它受過那麼重的創傷,甚至已經對男人有生理性恐懼了。
卻還能在緊要關頭奮起保護我,去撕咬自己最恐懼的生物。
人啊……有時真的不如狗。
片刻後,我耳邊響起了警笛聲。
我的手機鈴聲,也隨之響起。
-11-
我們隨着三個警察再次來到了那座居民樓。
走進樓道時,我不自覺拉住餘溫的手。
卻發覺,他的手心全是汗。
但手,卻是冰涼冰涼的。
我抬頭望他,再次看到了他眼裏的恐懼。
「有人嗎?」
到了門口,警察敲了三下,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張毀容的臉。
毫無意外地,在場所有人臉上都呈現了喫驚的表情。
「我們接到報警,需要進去看看!」
警察沒有明說是什麼事,繞過女人往裏面走去。
女人沒有阻攔,目光落在了我們身上。
「吱吱……」她輕喚一聲。
可是吱吱並沒有動,反而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心一緊,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人存在。
「哎……」
女人輕嘆一聲,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我不自覺地摟緊餘溫的胳膊。
卻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臉色慘白如雪,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了一般。
他到底……是怎麼了?
-12-
「你好,麻煩你們進來一下!」
不久後,過來一個警察招呼我們進去。
「我姓曹,是管這個片區的,我們裏外都檢查了,屋裏並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曹警官環顧了下四周,嚴肅地說道:
「現在請各位坐下,我們再具體瞭解下情況!」
我們再坐下時,女人已經戴好了墨鏡、帽子和口罩。
之前的壓抑感,也隨着她的包裹嚴實減輕了許多。
「有人報警,說這裏可能有人被挾持,我們想了解下具體情況,請問女士姓名?」
曹警官面向女人問道。
「施小姿。」
女人話音剛落,我明顯感到坐在旁邊的餘溫顫動了一下。
「年齡?」
「20 歲,不過我的生命……早就停在了 14 歲。」
我又感到了餘溫的顫動,他的臉色也更加慘白了。
「施女士,他們報警說您被挾持了,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施小姿微微一怔,隨即擺手:
「沒有,我沒被人挾持,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急了:
「我男友一進來就被人打暈了,還在牀底發現一雙帶血的腿!我還看到有個男人拿着尖刀躲在簾子後面,還有一個假冒警察……」
「沒有的事,絕對沒有的事!」施小姿打斷了我。
她接下來說的一番話,讓我徹底震驚。
-13-
「上個月我賣了一隻狗給這位女士,他們發現狗有問題,今天專門上門來找我算賬,男的先進來,被我嚇暈撞到了頭,女的不依不饒,說要讓我做不成生意,還惡意報警……」
說完,施小姿開始低聲嗚咽起來。
而我,也被她這番憑空捏造的話驚呆了。
曹警官看了看我,眼裏帶着一絲不滿。
「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餘溫……」
我想叫餘溫說句話,卻發現他像被點穴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請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還有你的臉……」
曹警官沒有給我機會說話,繼續問施小姿。
「我就是發點小卡片,讓人上門做推拿按摩。要不是 14 歲那年的那場意外,我也不會淪落於此……」
施小姿輕嘆了一聲,思緒好像回到了那一年。
「14 歲那年,我們家發生了一場意外火災,爸爸媽媽把我護在身下,活活被燒死,我的臉也被燒燬……後來我就退學了,一直住在這裏……」
施小姿雙手捂面,開始痛哭起來。
我鼻子一酸,想起了她之前說的那句話:
「我的生命,早就停在了 14 歲。」
從 14 歲到 20 歲,這 6 年的日子,我很難想象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可是,短暫的同情過後,我又陷入沉思中。
施小姿爲何要撒謊中傷我們?
如果她只是簡單給客人按摩,吱吱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應激反應?
如果只是按摩的話,男人需要脫光光還手握尖刀嗎?
爲什麼會有假扮警察的男人出現在她門口?
還有吱吱的頭蓋骨,是被誰敲碎的呢?
我感覺還有好多個謎團沒解開。
-14-
「我想是我記錯了,我應該是被突然嚇到後磕到頭,一時記憶錯亂,以爲是被人用棍子打的,不好意思。」
就在我思索之際,餘溫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不但佐證了施小姿所說的。
更是將我推到了惡意報警的邊緣。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餘溫。
他的眼神立刻躲開了。
我沒想到,一向維護我的男友,今天居然會這樣。
「別人活得也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
果然,曹警官開始教育我了。
「做生意的話,還是要辦營業執照的,我們也不多爲難你,你儘快補辦下吧!」
曹警官又轉向施小姿,語氣明顯溫柔了許多。
委屈在我心中蔓延。
我覺得我就像置身於孤島,孤立無援。
最後,曹警官要求我們去警局接受思想教育。
走到門口時,吱吱卻怎麼都不肯離開。
它扒着門檻,轉過頭一直「嗯嗯嗯」地叫。
施小姿快步走過來,帶着哭腔將它推出了門。
吱吱叫得更加悽慘了。
我摟緊吱吱,心裏卻犯起了狐疑。
它是捨不得施小姿,不願離開嗎?
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具體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接着,我們在警局接受了一番思想教育。
一直到凌晨 4 點纔回到家。
-15-
「餘溫,爲什麼?」
一關上門,我就大聲質問他。
「妍妍,也許真的是我記錯了,我是撞到頭了……」
「胡說!即使你的頭是被撞到的,她也是在撒謊!我真的看到她屋裏有個拿着刀的男人,還有那個假警察,想扯着我進屋,這些你都知道……
「還有,你是不是認得施小姿?」
此話一出,餘溫又像觸電般怔住了。
「你真的認得她?」
我又試探性問了一句。
「是……她是我初中同學……妍妍,我是覺得,如果她以目前的方式能獲得生活保障的話,我們不應該干涉她,畢竟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這不是她唯一的出路!如果你認得她,爲她好,就不該說謊。
「你不是說倒下時,看到牀下有一雙帶血的女人的腿嗎?會不會是她以畸形的方式去滿足客人來獲ŧūⁱ得金錢,所以吱吱纔有那種應激反應,如果我們爲她好,就不能讓她這樣繼續下去,而是應該以其他的方式幫助她!」
「好了妍妍,我很亂,讓我好好想想……」
餘溫雙手撫上額頭,表現出了難受的模樣。
我收了聲,抱着吱吱窩在了沙發上。
我們就這樣對坐着,一夜無眠。
就在我支撐不住,準備迷糊Ţū́₂一會兒時。
突然聽到餘溫大叫了一聲: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猛地睜眼看向他:
「什麼不對勁?」
他卻躲開我的眼神,說自己是在說夢話。
我看着他,感覺越來越陌生。
他的身上……好像藏着一個祕密?
-16-
第二天半夜,我被手機鬧鈴鬧醒。
看看時間——凌晨 3 點多。
真奇怪,這個時間……是誰幫我上的鬧鐘?
「餘溫!餘溫!」
我叫了幾聲,發覺屋內到處都沒有餘溫的身影。
我重新拿起手機,看到他給我留了一條微信消息:
【如果 3 點半前我沒主動聯繫你,就馬上報警,通知警察去施小姿家裏!】
3 點半?餘溫到底在幹什麼?
我不敢多想,穿戴完畢後,帶着吱吱騎上了小電驢。
我一邊往施小姿家的方向趕,一邊看着時間。
到 3 點半的時候,手機安靜如雞,餘溫沒有聯繫我。
我也不敢主動跟他聯繫,萬一他處於危險中,我一聯繫就會露餡。
按照他之前的吩咐,我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110 嗎?梧桐街 32 號居民樓有人打架,有人快被打死了,請速派人來!」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也加快了電驢的速度。
很快,我的電話響了。
「喂?」
「喂。」
「又是你!」
聲音很熟悉,是曹警官。
那天聽了他幾個小時的思想教育,不熟纔怪。
「是我,這次是真的出事了,我男友快被打死了,麻煩你們快點出警!」
「你們又去惹事了?」
雖然曹警官的語氣有點不滿,但我也很快聽到了車子的啓動聲。
我和警察幾乎是同時到達施小姿家樓下。
曹警官看到我騎着小電驢剛剛到,非常疑惑。
「要被打死了!我聽到電話裏面打得很兇!快!」
我來不及解釋,只是拼命製造緊張的氣氛。
雖然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我真心希望警察能上去再查一次。
-17-
「裏面有人嗎?」
這次,警察敲了很久都沒人來開門。
裏面本來亮着的燈,也突然熄滅了。
還傳來了幾聲悶響。
「準備砸門!」
曹警官一聲令下,門很快就被踢開了。
我們摸索了很久才找到開關。
只是打開燈後,驚呆了。
裏面七零八落散着很多衣服褲子。
有女人的內衣內褲,也有男人的內衣內褲。
還有一件男人的外套,像極了餘溫平時穿的那件。
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外套和地上,都有大片的血跡。
餘溫!
我心一緊,冷汗從頭頂刷刷落下。
警察也意識到了事態嚴重,開始全副武裝警覺起來。
他們順着血跡,小心翼翼地往臥室裏走去。
「砰!」
曹警官一腳踢開了臥室的衣櫃門。
裏面窩着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一看到曹警官,就雙手抱頭直求饒。
「還有人在嗎?趕緊出來!」
曹警官大吼一聲,掀開了牀底。
裏面,躲着一個身穿制服的男人。
就是那個假警察!
兩個男人都被抓住了。
可是,施小姿和餘溫呢?
他們在哪裏?
還活着嗎?
-18-
「啊!發生了什麼!?」
一聲尖叫聲從門外傳來。
是施小姿,她好像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
她包裹得很嚴實,我不知道她在叫喚時是什麼表情。
只是覺得,她的聲音裏,有一絲誇張。
好像……是故意演出來的一樣。
「餘溫在哪裏?」
我問她。
「餘溫……誰是餘溫?」
「你不認識餘溫?你們是初中同班同學,怎麼會不認識?」
「你在說你的男友嗎?我沒見過他。」
施小姿的聲音異常冷淡。
「如果你覺得狗有問題,我退點錢給你好了,求求你們不要再來鬧事了,給我一點活路吧!」
很快,她又變換了腔調,用哀求的語氣對我說道。
她的反常,也被警察盡收眼底。
曹警官讓人看住施小姿,繼續和我一起尋找餘溫。
只是,我們在屋裏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餘溫的蹤影。
看到餘溫外套上和地上的血,我的心越來越慌亂。
流了這麼多血,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話,我真怕他……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把餘溫藏在哪了?」
我再次問施小姿。
她卻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說話了。
眼看問不出個所以然,曹警官決定先把人押去警局。
誰知,才把那倆男人揪出臥室。
吱吱就一溜煙跑了進去,對着牀底不停地嗚咽。
-19-
「吱吱,是不是有人躺過這裏?」
「嗚嗚……」
吱吱叫得更加悽慘了,兩隻爪子不停刨着地。
我和曹警官趴進牀底,終於發現了一條大的縫隙。
曹警官將手摳進縫隙,果然發現這塊地板是鬆動的。
當他搬開地板後,下面豁然出現一個凹洞。
裏面,側身躺着一男一女。
男人是餘溫,他滿臉鮮血,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
而他旁邊的女孩,赤身裸體,大腿內側全是血。
女孩睜着一雙大眼,空洞無神。
「嗚嗚……」
吱吱嗚咽一聲,跳到女孩身邊,不停舔着她的臉。
本來一臉茫然的女孩。
目光落到吱吱身上後,咧嘴笑了。
那笑容,就如孩童般純潔美好。
-20-
餘溫頭部縫了三十多針,幾乎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只是他醒來看到我時,滿眼的愧疚與不安。
「施小姿……她沒事吧?」
「Ṱŭ₎她沒事,你怎麼知道那個女人不是真正的施小姿?」
「我那天被打暈前,看到牀底有一雙女人的腿,我本來以爲那雙腿是屬於假施小姿的,可是後來我覺得不對勁,因爲牀底女人的腿,潔白光滑,如果假施小姿被火燒過,腿上難道一點疤痕也沒有?
「並且,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如果那雙腿是屬於假施小姿的,她確實不該以那種方式賺錢。所以我決定隻身前去確認一下!
「我到了時,正好看到有個男人上去,於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後。他敲開門後,裏面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假施小姿;還有一個,赤身裸體躺在地上,她的模樣,就是我印象中的施小姿。
「男人遞了一筆錢給假施小姿後,就急忙上前摸地上的女人,女人沒有任何反應,我直覺,她應該是精神出了問題。
「接着,男人抱起她關上了門,我便急忙拿出電話準備報警,誰知,那個假警察出現在我面前,我們搏鬥了起來,最後他拿鐵鍬敲在我頭上,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次醒來,就是在這裏了。
「妍妍,幸虧你看到我的信息及時報了警,不然……」
餘溫抓住了我的手,滿眼的深情。
「可是餘溫,我總覺得你還有事情瞞着我。」
我盯着他,他卻再次避開了我的眼神。
他明顯心虛了。
我輕嘆一聲:
「等你有勇氣說的時候再說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撒謊的男人。」
餘溫的頭埋得更深了。
-21-
從曹警官那裏,我終於得知了整個事情的真相。
原來,毀容女是施小姿同父異母的姐姐,叫施小英。
施小英是非婚生子,從小隨母親生活在農村。
日子過得很艱苦。
母親去世後,她便輟學,一直在外面混跡。
出意外的那天。
是她跟父親再次聯繫上,準備過去玩的一天。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施小姿。
當她看到施小姿光豔動人,活得像城堡裏的公主時。
她的心裏充滿了酸楚,憤恨,與妒忌。
特別是當她知道,父親打聽到這裏會拆遷。
一口氣買下樓上樓下兩套,就等着把拆遷費留給施小姿的時候。
她的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她不明白,她們有同一個父親。
爲何施小姿就能活得陽光燦爛。
而她,只能活得像陰溝裏的老鼠。
就連父親女兒的身份都不能承認。
但接下來發生的那場意外。
纔是讓她徹底崩潰的終極原因。
-22-
晚上,不知道誰從窗外扔進來幾個菸頭。
迅速點燃了屋內的易燃物,又觸碰到酒精。
引發了一場熊熊烈火。
當時,大門處已被火堵死。
施小姿的父母一心想保全女兒。
在烈火中托起施小姿,全力將她頂上了只能容納一人的閣樓。
接着,他們搬來鐵梯,忍受着被燙熟的痛楚。
將施小姿順利推到了本就打通的樓上。
在這個過程中,施小英被大火焚燒着臉,一直在慘叫。
可直到他們倒下,也沒有看過施小英一眼。
最後,施小英拼盡全力爬上鐵梯去到樓上,才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她的臉,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看到完好無損的施小姿。
施小英內心的惡魔完全釋放出來了。
她操起一根棍子,一棍又一棍敲在施小姿的腿骨上。
「憑什麼你可以這麼幸福!」
「啊!啊!啊!」
「憑什麼你可以得到這麼多!」
「好痛啊……求求你……」
「憑什麼你能安然無損!」
「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憑什麼你是公主我是老鼠!」
「……」
在棍子的連連重擊下。
施小姿發出了一聲聲慘叫。
直到最後,痛得昏死過去。
爲了避免施小姿醒來ṭŭ̀₉發出聲音,她還捅傷了施小姿的喉嚨。
「既然他們喜歡你待在這裏,那你就永遠待在這裏吧!」
施小英將半死不活的施小姿拖到牀底。
自己則跳到下面的閣樓,一直等到救援人員到來。
-23-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以施小姿的身份自居。
而這座居民樓,最後也沒有被作爲拆遷的對象。
這正合施小英的意,這裏幾乎沒ţų⁹人,她可以盡情折磨施小姿。
她住到了樓上,樓下是被燒燬的房子,從來不會有人去。
所以有人來時,她可以直接將施小姿藏在下面的閣樓。
就這樣,施小姿在這被藏了 4 年。
後來,施小英把手上的錢花完了。
爲了賺錢,她開始打起了施小姿身體的主意。
她名義上是做按摩生意,實際上就是拉施小姿出來做皮肉生意。
施小姿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她的腿不能動,嘴也不能喊。
就連來例假,施小英也不放過她。
賺了點錢後,施小英買了一條狗來打發寂寞。
她喚它吱吱,吱吱就指老鼠。
「以前的我是陰溝裏的老鼠,現在,你們就是我腳下的老鼠,任我差遣!」
她總是這樣說,來滿足自己可憐的虛榮心。
慢慢地,施小姿跟吱吱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她本以爲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當那些男人在她身上劇烈運動時,她只有麻木。
可是有了吱吱後,不一樣了。
因爲吱吱看到別的男人碰她,會跑到她身邊,努力去保護她。
吱吱的行爲,也喚起了施小姿的反抗心理。
她也開始嘗試着表達自己的不樂意。
但很快,又遭到了更大的厄運。
-24-
那天,施小英帶了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客人來。
吱吱跟往常一樣過來護主,施小姿也表現出了強烈的反抗意願。
沒想到,男人捂住吱吱的嘴,操起鐵鍬瘋狂砸到它頭上。
「死狗壞老子好事!你他媽到底聽不聽話?啊?」
一下,又一下,吱吱當場被砸癱在地上。
施小姿張大了嘴哭喊,最終卻只能發出難聽的嗚咽聲。
看到吱吱血肉模糊的身影,淚水從施小姿的眼角滑落。
她恨自己,爲什麼要反抗,爲什麼要掙扎?
後來,在施小姿的哀求下。
施小英才帶吱吱去救治,撿回了一條命。
從那以後,吱吱徹底怕了。
它對男人有了陰影,可是它又不忍主人受苦。
它只能搔首弄姿去討好男人,讓主人少受一點苦。
它還真的成功過一次。
一個男人看吱吱的表演實在有趣,最後竟真的沒有對姿姿怎麼樣。
不過,更多的,還是失敗。
後來,爲了賺雙倍的錢。
施小英跟那個冒充警察的合作,開始了敲詐。
皮肉生意先收一筆,威脅坐牢再收一筆。
上個月,他們覺得吱吱太礙事,決定將它賣掉。
沒想到,就是這個舉動,破壞了他們的骯髒事。
而姿姿,也終於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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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小姿被安排在醫院做心理治療。
我和餘溫決定帶吱吱去看她。
經過醫院後門時。
正好看到施小姿坐在院子裏,一臉的茫然。
「餘溫, 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吧?」
「妍妍,我怕說出來, 就會永遠失去你!」
「可是你不說出來, 就會被心魔折磨一輩子!」
我看向餘溫, 他的眼裏已經浸滿了淚水。
「導致施小姿家裏起火的菸頭, 是我丟的。我痛恨 13 歲的自己,痛恨那個自以爲是的自己!」
說完, 餘溫捂着臉, 蹲下去嗚嗚哭了起來。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我只想聽他親口承認。
在他哽咽地講述中。
我看到了一個被捧在手上的花兒, 是怎樣墜入泥濘被掩埋的。
施小姿當年是班花,受到很多男孩的追捧。
其中, 就有餘溫。
13 歲的餘溫,情竇初開, 一直暗戀施小姿。
只是他精心準備的表白, 卻被施小姿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後來,有人給餘溫出了個英雄救美的主意。
讓他往施小姿家裏丟幾個菸頭,起點小火。
他再進去救人,一定可以獲得美人的芳心。
餘溫照做了。
可他沒想到, 火勢竟會如此之大, 大得讓他沒法靠近一步。
最終,夥伴拼命拉着他跑了。
而施小姿, 就這樣被徹底改寫了命運。
一個少不經事的惡作劇少年, 一個心懷嫉妒的腹黑少女。
讓一個美麗驕傲的公主,變成了精神失常的殘疾人。
-26-
「妍妍……」
餘溫站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膽怯地望着我。
「其實你也應該做好了接受這個結局的準備, 對不起,餘溫……」
我知道那段過去, 是餘溫身體裏的癌細胞。
每次發作, 都會令他疼到靈魂出竅。
我很自私,我不想陪着他一起煎熬。
我也原諒不了當初那個惡作劇的少年。
片刻後,餘溫抹乾了眼淚:
「我身體裏的這個癌細胞, 只有挖出來,才能好過一點!」
不遠處,我看到了曹警官走過來的身影。
餘溫最後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放開, 向着曹警官走去。
我知道, 他只有敞開他的過錯。
才能得到良心的一絲安慰。
只可惜, 遲來的陽光。
救不了枯萎的向日葵。
-27-
我牽着吱吱來到了施小姿面前。
吱吱跳上她的腿, 親熱地舔着她的ṱù⁼臉。
施小姿臉上, 終於浮現了久違的笑容。
「吱吱是屬於你的,吱吱會永遠伴着姿姿!」
我蹲下來,輕輕說道。
吱吱回過頭, 又親熱地舔了舔我。
「姿……姿……永遠愛……吱吱……」
施小姿張大嘴, 喉嚨滾動一番, 艱難地憋出了這句話。
我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吱吱……伴……姿姿,姿姿……愛……吱吱, 姐姐……」
「姐姐是陽光,永遠照着姿姿和吱吱。」
我張開雙臂,含淚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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