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的20顆安眠藥

高考前夜，媽媽一反常態，爲我端來熱牛奶。
「媽特意給你熱的。喝完早點睡！」
正要喝下時，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彈幕。
【妹寶別喝哇！裏面摻了安眠藥！】
【這媽也是逆天，爲了考第二的耀祖，居然給天才妹妹下藥。整整放了 20 顆，都能放倒一頭牛了！】
我手一頓，婉拒道：
「媽，我有點飽，還是給哥哥喝吧。」
媽媽微笑着，語氣卻不容拒絕：
「不行，明天高考，媽給你補補，看你喝下媽才安心。」

-1-
說完，她端着杯子就要往我嘴裏倒。
眼瞅着躲不過，我不想打草驚蛇。
索性一把拿起杯子，咕咚幾口全喝完了。
「謝謝媽，我喝完了。洗個澡就睡了。」
媽媽滿意地點點頭走了。
鎖上衛生間門後，我將花灑開到最大。
藉着水流聲開始摳嗓子。
好容易纔將喝下去的牛奶吐了七七八八。
「唔，好睏啊。媽我先睡了。」
我扶着額頭，跌跌撞撞回到牀上，假裝呼呼大睡。
又在黑暗中摸了摸貼身的口袋。
裏面是我的准考證和身份證。
睡到半夜時，門吱呀一聲響了。
「她睡死了沒？」
是哥哥林明耀的聲音。
「安安？醒醒……」
媽媽用力搖晃着我的身體。
我繼續裝死。
「看來是睡死了，保險點，我把她准考證拿走，就算明天她趕到考場，沒證也進不去。嘻嘻～」
耳邊傳來一陣窸窣聲，是林明耀在翻我的書包。
「明耀，找到沒？」
「這死丫頭藏哪了，怎麼桌上沒有，包裏也沒看到……這麼難找。嘿……原來在夾層裏，藏挺深啊她。」
嘶啦——嘶啦——
紙片被撕碎的聲音傳來。
那是我放在包裏防水夾層的備用准考證。
「我看她還怎麼參加高考！第一名妥妥的是我了！」
哥哥的話中帶着一絲快意。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睡吧。不早了。」
媽媽柔聲勸道。
門關上以後，我出了一身冷汗。
摸了摸貼身的兜，證件都在，我心神稍安。
溫熱的淚卻溼了臉。

-2-
哥哥復讀兩年，還沒考上夠着大專線。
我比哥哥小五歲，小學時跳了三級，上高中後，一直是年級第一。
還記得第一次考雙百的時候，爸媽欣慰地誇獎我：
「安安學得真好！以後也幫幫哥哥吧，我們是一家人，如果哥哥沒學好，安安也有責任，對不對？」
小小的我懵懂地點點頭。
除了學習和做家務以外，多了一項輔導哥哥寫作業的任務。
哥哥要是考了不及格，我得跟他一起捱打。
而且爸媽還會懲罰哥哥多喫一個煎蛋，而我的早餐裏，永遠只有鹹菜配稀飯。
爸媽總說，我已經很優秀了，哥哥要補充好營養，才能追上我的腳步。
爲了哥哥能考上大學，爸媽借遍所有親戚，湊了 10 萬將他送進一中高三重點班。
正是我所在的班。
進了一中，哥哥的成績跟開了掛似的飛昇。
從不及格到及格，年級倒數到穩定年級前百。
爸爸笑開了花，又多做了一份兼職，把哥哥的零花錢從每月兩百提到了一千塊。
而我還是雷打不動的，每月 5 塊。
這次高三下學期開學考，哥哥更是考出 718 的高分。
只比第一名的我低 10 分。
他每天緊閉房門，說是在上 1v1 名師網課，在學校時依然呼呼大睡。
離奇的是，每次老師提問，他都能略加思考後答上來。
久了，老師對他都沒了脾氣，任由他去了。
最近，他成績穩穩地在年級第二，但始終沒超過我。
哥哥開竅了，考重點大學指日可待，爸媽的臉上多了笑容，我也高興。
可我沒想到，爲了給第二名的哥哥讓路，媽媽竟然給我下藥。
要我錯過高考。
可我偏不讓他們如願。

-3-
一夜無眠的我早早醒來。
躡手躡腳地翻開了考前重點，最後再溫習一遍。
想着等媽媽送哥哥出門，我就偷溜出去考試。
時針指向 7 點時，客廳傳來動靜。
沒多久，媽媽推門進來了。
她推了我好幾下，我裝作睡意濃重地翻了個身。
她又喊了幾聲，我沒任何反應。
「安安，別怨媽……媽也是沒辦法，哪有讓女兒壓兒子一頭的道理。你年紀還小，媽覺着你復讀一年，也是一樣的。」
媽媽離開房間時，空氣裏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等客廳裏沒了聲音，家裏的大門關上後。
我一骨碌坐了起來。
彈幕突然炸了。
【我去！妹寶怎麼醒了！】
【好傢伙，劇情出 bug 了嗎？難不成還有 20 顆安眠藥放不倒的人？】
【不應該啊……簡介裏明明寫着，被家人下藥錯過高考後，我在趕去考場的路上被車撞死，再睜眼……】
【我回到了高考前夜，樓上別說了，我替你說。】
【居然沒重生！那我有點期待了。】
彈幕嘰裏呱啦的一堆，飛快地刷過。
我顧不得太多，拿起書包就往外衝。
一切都還來得及。
咔咔——
門把手擰不開。
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4-
怎麼辦？
死腦子，快想啊啊啊！
折騰許久，門死活開不了，可已經 8 點半了。
去考點還得半個小時。
彈幕跟我一起急瘋了。
走投無路之下，我來到了窗戶邊。
隔壁住戶的陽臺，離我這的空調外機架子只有一米遠。
回過神時，我人已經站在空調架邊緣了。
我家在 10 樓，早上的風帶着涼意拂過耳邊。
身體微微發抖。
眼睛一閉，心一橫。
抱着無論如何都要去高考的信念，我縱身一躍。
成功了。
下一秒，腳上卻傳來劇痛，崴了。
「哎喲……」
我發出一聲痛喝。
「誰在那？」

-5-
壞了。
忘記我在私闖民宅了。
一箇中年婦女警惕地看着我。
「小偷？我要報警了。」
「別！姐姐別！我住你隔壁，門被鎖了我出不去才這樣的。求你放我走，我要去高考！」
我趕緊把來龍去脈說了。
「別叫姐姐，怪不好意思的。叫我沈姨吧。」
沈姨略感羞澀地撩了撩頭髮。
離高考開始，還有 20 分鐘。
「謝謝沈姨！您今早還在家嗎？」
「在的，有什麼事嗎？」
「等下我還從您這回去，拜託了！別跟我家裏說。就當沒看見。」
我沒時間解釋太多，說完就一瘸一拐跑下樓。
喊了一個出租車，往考點飛馳而去。
師傅聽我說要趕着高考，拿出畢生的車技，精準踩着每一個黃燈，一路通行。
還好，卡在遲到的邊緣進了考場。
【沈姨好，師傅好，妹寶好！這下耀祖拿不了第一咯～】
【刺激！等着妹寶狠狠打臉耀祖！】
我提早了三十分鐘交卷。
走出考點時，我看到了樹蔭下的媽媽。
她拎着保溫飯盒，還有一袋切好的鹽水漬菠蘿，是哥哥愛喫的。
之前省考，哥哥突發食物中毒，在醫院吊了一週水，沒能參加考試。
哥哥臉色蒼白，埋怨媽媽做的飯有問題。
媽媽自責不已，低頭抹淚。
我就隨口說了一句：
「我也是在家喫的，怎麼就哥哥食物中毒，我一點事沒有？」
從外地趕回的爸爸，抬手給了我狠狠一巴掌。
「你哥病着，你在這說什麼風涼話呢？懂不懂長幼尊卑？沒一點家教。」
我被打懵了，捂着臉紅了眼眶。
媽媽卻說。
「你壯得跟牛似的，喝水都能胖，你哥哪裏會跟你一樣？」
從小，只有哥哥不及格的時候我纔會跟着一起捱打。
如今卻不一樣了。
那天雨大，我梗着脖子淋了一路回家。
沒有人來追。
後來，媽媽給受寒感冒的我，端來溫熱的黃桃罐頭。
我原諒她了。
以爲她心裏還是愛我的。
只是我們這裏，父母或多或少，都重男輕女。
我可以理解。

-6-
翻窗回到家時，我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
「媽，你爲什麼不叫我起牀！」
我顫抖着聲質問她。
「媽……媽喊過你了，我以爲你自己會起來的。媽哪裏顧得過來。」
媽媽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心虛，卻還是將一切推到了我身上。
「你不是說要獨立嗎？還怪起媽來了？媽以爲你是個懂事的，怎麼……」
沒等她講完，我掛斷了電話。
擦了擦眼淚，去看數學的複習重點材料。
媽媽回來時，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替我開了房門。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安安，你哭了？今天都沒出房間嗎？」
「我醒來的時候都 11 點了……考試都結束了我還出來幹什麼。」
淚痕滿面的我，帶着哭腔。
「完了……考試都完了……」
媽媽將我摟緊，安慰道：
「沒事的，你還小。明年復讀就是。」
「嗚嗚……都怪你沒喊我！」
我哭着，用盡力氣捶打媽媽。
媽媽忍着疼沒還手。
「下午我要去考試，就當模擬高考了。」
「可以。」
媽媽眼帶愧疚，說要給我做好喫的。
「哥哥呢？」
「他……在考點附近的賓館休息呢。」
我冷笑一聲，跑出了家門。
纔不要喫媽媽做的東西，誰知道里面有沒有給我加料。
保險起見，我連着三天都在便利店喫泡麪。
高考所有科目結束後，哥哥林明耀纔回家。
他得意洋洋地表示：
「媽，我這次市第一穩了，不像林明安這個蠢貨，連考試都能錯過！哈哈！」
林明耀往沙發上一躺，伸手要錢：
「我要去旅遊，給我 1 萬塊錢。」
媽媽高興之餘，有些爲難。
「1 萬塊……得等你爸下個月工資發下來。可以嗎？」
我們家收入全靠爸爸在外地打工，一個月也就幾千塊錢。
養家本就捉襟見肘，存款更是一毛沒有。
哥哥見要不到，開始威脅。
「我不管！你不給我就不去上大學了！」
最後媽媽答應賣掉她陪嫁的金鐲子，明天就給林明耀錢。
林明耀拿着錢，消失了一週。
再回來時，他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快遞。
「爸，媽，你們看這是什麼？」
金光閃閃的「北青大學」四個大字，印在文件紙袋上。
爸爸率先反應過來：
「明耀，你被北青大學錄取了？」

-7-
媽媽因爲過度驚喜，一時間高興到落淚。
「太好了明耀……」
我一怔，久久未出現的彈幕在眼前瘋狂滾動。
【奇怪，我記得原劇情是好幾個名校招生辦的來找這耀祖來着？】
【我要笑死了，誰家大學沒出分沒報志願，就搞來錄取通知書啊？】
【你們都忘了？Ṱū₇妹寶可是參加了高考的，肯定考得比耀祖高。】
【So？這傢伙哪來的錄取通知書？誰給我劇透下？】
「爸，媽，高考都沒出分呢，怎麼就錄取了哥哥？」
冷靜下來，我提出質疑。
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爸媽被這問題敲醒。
林明耀卻不慌不忙，解釋道：
「你這井底之蛙懂什麼。這可是北青ťūₕ大學的青年精英計劃特招，全國只有個位數的特招名額。專門留給我這種天賦異稟的人才。跟普通的高考錄取機制不一樣，是提前批次錄取哦。」
他說着，將錄取通知書拿了出來，打開展示。
上面蓋着北青大學的鋼印，不似作僞。
【這就是惡毒配角的光環？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去，還特招，這哥們確定不是開掛了？】
這時，家裏的門鈴響了。
我透過貓眼望去，三四個穿着西裝的人站在門口，其中一個還拿着攝像機。
「請問有人在家嗎？我們是北青大學招生辦的人。」
聽到這話，林明耀笑着拉開了門。
「是來找我的吧？Ṱù₌」
他撩了下空氣劉海，擺出一個自認爲帥氣的姿勢倚在門邊。
招生辦的領頭人卻越過他，微笑着詢問：
「請問林明安同學在嗎？我姓劉，是北青大學的招生辦主任。」

-8-
「你們找錯人了吧？」
林明耀一臉不可置信。
「你是林明安同學吧？恭喜你！高考總分 739，省排名第一。A 市一中實驗班果然人才輩出。」
劉主任看向我，念出一串信息。
我怔愣在原地。
739，我從沒考過這麼高的分數。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都沒考語文，哪來的這麼多分！」
林明耀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聲音尖利無比。
爸媽也大喫一驚。
媽媽抖着手問主任：
「這其中是不是有問題……安安她確實沒參加語文考試。」
劉主任疑惑道：
「可林明安同學的語文卷子我們也看過了，答得很好，連作文都接近滿分。所以特地上門採訪下，省狀元有沒有心儀的大學，還有學習心得。」
他遞來一份專業意向書，笑着說：
「考慮我們北青大學嗎？專業隨便選。獎學金什麼的都好談。」
林明耀一把搶過意向書，歇斯底里道：
「你們快去查林明安，她肯定在高考動了手腳，她憑什麼做省狀元？明明是我的……」
另外幾個人趕忙上前拉住了情緒激動的林明耀。
劉主任有些不理解：
「你們一家好奇怪，女兒做了省狀元，有什麼不高興的嗎？據一中的老師說，林明安同學一直是校第一名，還跳過幾次級，高考更是超常發揮，拿下省第一。好上加好的事情。」
「不對啊，她喝的那杯牛奶，我可是放了小半瓶安……」
媽媽喃喃自語到一半，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趕忙捂住嘴。
「她考個屁的語文，她准考證都被我撕了還怎麼Ṫûₐ考？」
許是接受不了現實，林明耀口不擇言，說出這話。
媽媽根本來不及阻攔他。
扛着攝像機的大叔聞言一頓，將鏡頭對準林明耀。
「你把省狀元的准考證撕了？」
劉主任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9-
「沒、沒有的事。我胡說的。」
意識到說錯話，林明耀急忙給自己找補。
「反正你們去查林明安吧，肯定有貓膩。誰知道她這第一名哪來的。」
他撇撇嘴，一臉不屑。
「我覺得你或許該去醫院掛個科，看看腦子。」
站在劉主任旁的小年輕突然插嘴。
我撲哧笑了出來。
劉主任低聲訓了小年輕一嘴，沒有分寸。
「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也不看看我拿的是錄取通知書是什麼級別？北青大學的青年精英計劃特招生，喏！」
被刺激到的林明耀，將金光閃閃的錄取通知書展示給所有人看。
「他居然能被特招？主任，真的假的？」
小年輕瞪大了雙眼。
「呵呵，省狀元又如何。連特招計劃都沒份。哪裏比得上我這種天賦萬裏挑一的。不，這應該是百萬裏挑一。」
林明耀找回場子，得意洋洋地瞭了我一眼。
趁他們說話的間隙，劉主任將一份新的專業意向書交到我手裏。
還未來得及細看，有人來了。
目測有二三十人，浩浩蕩蕩地帶着五六個攝影師衝家門口走來。
將本就狹窄的樓道堵得嚴嚴實實。
聽到動靜想喫瓜的鄰居連門都打不開，只能掀開點門縫看熱鬧。
「狀元妹妹我們來了！不能聽北青的招生辦亂講啊！我們南外食堂超好喫，宿舍是四人間帶獨立衛浴，乾溼分離，出門左轉學生街，右轉大商場，你來了我們四年獎學金給拉滿！」
「胡說！喫喝玩樂有什麼用，應該選我們海上財經大。現在社會還是實際點好，咱們學校畢業的人才可是被各大企業爭着要的，應屆生畢業年薪平均 2 萬起，看看實力好吧！」
穿着各高校文化衫的招生人員一聲比一聲高，一路扭打着擠到了我面前。
「選我吧！」
「pick me 妹妹！」
「看看我看看我！我們學校帥哥多！」
人太多，林明耀和爸媽都從家裏被擠到門外，推搡之間，有人不小心拽到林明耀的褲腰帶，害得他屁股蛋都差點現世。
他氣得破防跳腳，又大喊大叫着炫耀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可惜無人在意。
只有我留在人羣中央，聽着四面八方的嘰嘰喳喳聲。
花了許久纔將這羣人打發走，我手裏多出一打名片。
每個人都說，有興趣的話一定要聯繫，選了別的學校也要聯繫，他們一定能給出更好的條件。
爸媽回到客廳，卻並不高興。
「媽，你到底幹什麼了，連這丫頭都沒看住！」
林明耀生氣了，拿起水杯摔到媽媽身上。
迸濺的碎片險些扎到我。
「不可能……」
媽媽失了魂一般自言自語。
爸爸忽然想到了什麼，拍了下腦袋。
「對了，上次明耀食物中毒，我不是在家裏安了個攝像頭嗎？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明安那天到底去沒去考試。就算是我女兒，我也不會包庇她走歪門邪道的，真是家風不正。」

-10-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媽媽從客廳的空調上取下攝像頭。
林明耀則激動地一把奪過內存條，用電腦讀取。
「你這丫頭耍什麼滑頭，等着看吧！」
監控保存了一個月的錄像，只能拍到客廳和廚房。
我翻窗走的沈姨家，他們自然看不到。
監控視頻裏，媽媽在考語文的那個早上進過我的房間。
出來後她鎖了門，就再也沒人從房間裏出來。
我早知道是媽媽鎖的門，可看到這一幕時。
心還是凍結着破碎了。
「媽，你鎖的門就是爲了不讓我去高考媽？」
滿腔的喜悅被失望取代。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樣是鎖門，可能是我不小心碰錯了……」
媽媽低下頭不敢看我，聲音越來越低。
「我就知道她沒去成！我要舉報她造假高考成績，必須嚴查！取消她的成績，再終生禁考！」
林明耀高高興興地複製了視頻，傳到他手機上，噼裏啪啦地打字寫舉報郵件。
爸爸語重心長，跟我說：
「明安，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法子，可錯了就是錯了。不是你的狀元就不是你的。爸爸不會眼睜睜看你走歪路的。你要感謝你哥，也不許怨你媽。她辛辛苦苦拉扯你倆長大，你沒資格說你媽！」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沒阻攔林明耀舉報的事情。
趁着他跟爸媽嘀咕寫郵件，我將電腦上的監控視頻發到了自己的號上。
回到房間細細觀ṱŭ₂看。

-11-
沒過多久，客廳裏傳來林明耀激動的聲音。
「憑什麼不給查！你們就知道包庇她，我都把視頻發給你們了……行啊，你們不查，我就打市長熱線，把這事情捅到網上，看你們管不管！」
估計是打舉報電話被人駁回了。
林明耀氣得在客廳亂砸東西。
當晚，同城熱搜上就出現了一條短視頻。
【沒考語文卻拿下省高考狀元？舉報未果疑有內幕，家人表示：絕不包庇，以正家風。望嚴查！】
視頻裏放了家裏的那段監控，還有媽媽舉着身份證說話。
「我是蘇曉娟，省狀元林明安的媽媽。我，在此實名舉報女兒林明安，高考成績疑似作假！望考試監管部門嚴查，複覈成績是否真實！」
林明耀和爸爸站在她身邊，臉上打了厚厚的馬賽克，也義正言辭地表示支持這一決定。
「我們是一家人，也不願意看林明安走上歪路！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兒/妹妹！」
評論區炸了。
【這可是百萬考生的省，速速給我查！關係到多少人的命運啊，關係戶給我滾啊！】
【省第二一覺醒來，天塌了。原來我是省第一？餵我花生！】
【感覺像是演的，這是一家人？怕不是仇人吧，正常人家至少會護犢子。】
【人家大義滅親好不好，嘖嘖。我倒有個問題，爲什麼這個狀元沒出房間門，正經考生能錯過高考？】
【林明安媽媽蘇曉娟】在這條評論下回復：
【她給我打電話，說睡過頭了。有通話記錄可查。】
看到這裏，我伸手摸了摸臉。
一滴淚都沒有。
撥通了物業的電話。
將家裏的監控片段和物業提供的視頻剪輯到一起，點擊發布，所有人可見。

-12-
我發佈的視頻迅速頂掉了林明耀發的。
甚至衝上了全國熱搜榜前三。
視頻裏，有媽媽往牛奶杯裏倒半瓶安眠藥的片段。
也有物業攝像頭拍到的，我兩次在陽臺空調架間，飛躍的驚險場面。
視頻末尾，是我親筆寫的一封信。
【致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們。
媽媽，你爲了哥哥能拿下第一名，往我的牛奶裏兌安眠藥，還將房門緊鎖，置我的未來、生命於不顧。
哥哥，你爲了阻礙我高考，半夜溜進房間撕了我的准考證。
爸爸，你從沒問過一句，卻認爲一定是我走了歪路。我不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以後，我跟你們不再是一家人。
【落款：林明安】
房間門被劇烈地敲打。
「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林明耀對門又踢又踹。
我心無波瀾，撥打了 110 報警電話。
警察來時，將我們都帶去了局裏做筆錄。
畢竟，20 片安眠藥的劑量，已經遠超正常使用範圍，可能會引起中樞神經系統抑制和呼吸抑制，引發後遺症，甚至有致死的風險。

-13-
「你確定要起訴蘇曉娟，也就是你的媽媽嗎？」
筆錄結束時，警察問我。
「我確定。」
沒有一絲猶豫。
媽媽因爲投毒，涉嫌犯罪未遂，暫被警方拘留。
爸爸和哥哥卻沒什麼事，當天就回了家。
網絡上的評論熱火朝天。
大部分都在痛斥媽媽的心狠，給親女兒下藥鎖門，不讓高考，還有爸爸哥哥的無情。
也有少部分的聲音在質疑。
說我們一家自導自演，20 顆安眠藥若是下肚，我怎麼可能還起得了牀，飛躍陽臺去高考。
還有匿名網友，不知從何處弄來了考場的監控，將我考語文的全程錄像發了出來。
更有人整理出了我高中三年來的試卷截圖。
最後，連教育廳都將我的語文答題卡公佈在網上，作爲今年高考的範本參考。
林明耀接受不了現實，崩潰萬分地揪着我的衣領質問：
「你是不是也綁了什麼系統作弊？！」
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只是收拾了東西和證件，連夜離開家，借住在一個朋友那。
登陸了家庭監控的賬號，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後招。
「系統，你給我出來！我支付了 10 年壽命爲代價，爲什麼狀元還不是我！」
林明耀對着空氣大吵大鬧，我不明所以。
但很快，憑空出現了一個電子屏幕，有個聲音響起：
「宿主你好，因爲本世界你只是配角，想要奪去主角的氣運，你需要協助我們行事。」
「可我媽都給林明安下藥了，她怎麼什麼事都沒有！她本來就參加不了高考！」
所謂的系統卡了殼，良久纔回應。
「抱歉，我們沒有排查出原因。也有可能是主角體質特殊，免疫安眠藥效果。」
「那你倒是把壽命還給我！」
「不行哦宿主。我們內部已經給出解決方案，將先前給您提升的學習能力直接替換爲特招名額。也算某種意義上的省第一哦，已扣除您的 10 年壽命，無法返還呢。」
系統無感情的電子音傳出。
「但是你若能阻礙主角被名校錄取，改變她的天才少女命運，我們可以獎勵您十年壽命哦。要不要接下這個任務？」
「接，當然接！」
一臉生無可戀的林明耀頓時來了精神。
第二天，媽媽的認錯視頻推送到了我首頁。

-14-
「安安，媽媽不是故意的……」
視頻裏，媽媽抹着眼淚，聲音哽咽。
「媽是想着你高考前那段時間，睡眠不好，每天都只有四五個小時。是媽媽心疼你，纔去藥店問，有什麼藥能幫助睡眠。媽小學都沒上完，大字也不識幾個，可媽是爲了你好呀！」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
「我也是老眼昏花了，纔不小心倒進去那麼多安眠藥。都是媽的錯，媽給你跪下賠罪好不好？」
說着，媽媽對着鏡頭撲通跪下。
「安安，媽的明安。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願意做任何事來補償你。也願意下半輩子都在牢裏度過，只希望你能原諒媽媽……」
「明安，你要是看到這個視頻的話，就來看看媽吧……」
她泣不成聲，伏在地上。
鏡頭一轉，是爸爸跟林明耀。
他們手上曬出了法院傳票。
「明安，ťū́ₒ是爸爸錯怪你了。你就看在媽媽從小拉扯你長大的辛苦上，原諒她吧。」
爸爸硬是擠出了兩滴淚。
「妹妹，回家吧。媽媽在等你。我們都在等你。」
林明耀也假惺惺地呼喚我。
評論區裏不少人都在爲媽媽說話。
【要我說，這媽媽只是沒文化，可沒一丁點壞心。哪有女兒把母親告上法院的道理！】
【這就是省狀元的素質？光學習好有什麼用，媽媽無心之失就成被告了？而且我看她也什麼事都沒有呀。至於這麼狠嗎？】
【這種人連媽媽都告，上了大學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呢。提前替她室友同學和老師心疼一秒。】
也有了解前情的網友爲我發聲。
【你們別慷他人之慨。誰好人家高考前給女兒下安眠藥？下次說不定還整個老鼠藥呢，沒文化不是藉口，倒是問問女兒啊。是藥三分毒，人家寒窗十幾年，差點毀在她媽手上。我看這就是謀殺！】
【同意樓上，前兩天這家人還說看不慣女兒走歪路，還主動舉報女兒高考成績作假。這下人家實力啪啪打臉，又搞道德綁架這一套？噁心！】
刷完評論，我撥通了北青招生辦的劉主任電話。
「劉主任，能請你幫忙查下林明耀是怎麼被特招的嗎？有沒有複覈考查之類的……」
電話裏，我將林明耀在高三複讀的反常情況說了出來。
一個人，復讀兩年，ŧù¹上課呼呼大睡還能成績飛昇。
憑什麼？
我沒說系統的事，只是引導劉主任去核實下林明耀的學習能力。
這一查，翻出了一堆空白的答題卷。

-15-
林明耀進一中重點班後，每場考試的答題卡，全是空白。
學校層面大驚。
又申請了高考成績複覈。
林明耀的高考答題卡，也是全面空白。
卻有着 719 的總分。
考試監管局的人連夜排查系統，終於發現了一條異常 bug。
他的成績是數據篡改的結果，但查不到怎麼篡改的。
修復 bug 後，他們取消了林明耀的高考成績。
回校填報志願那天，學校爲我拉了橫幅宣傳，還讓我上臺分享學習經驗。
致辭講臺旁，擺着跟我一樣高的習題本，還有整整 2000 根用空的黑筆芯。
那是我高中三年來消耗掉的。
臺下掌聲雷動，我的眼前又出現了彈幕。
【嗚嗚！真的是妹寶做了狀元！】
【天才跳級少女的背後居然是這麼大的學習量嗎？好佩服！不說了，我現在就去刷兩套題，一個贊學習一小時！】
【笑死，果然耀祖就是拿不了第一名呢，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眼眶溼了。
我在心裏默默感謝了這些彈幕。
要是沒有他們, 我大抵早就因爲攝入安眠藥過多死亡。
連氣運都要被林明耀所謂的系統奪走。
演講接近尾聲時, 一個雞蛋突然朝我面門飛來。

-16-
站在一旁的劉主任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
雞蛋破碎在後面的展板上, 散發着惡臭。
「把親手母親告上法庭的學生，不配做狀元！」
林明耀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 手裏舉着大字海報控訴我的「惡劣」行徑。
「媽媽都給你跪下了, 你還不願意理她一下？這麼冷血的人, 真是少見！這種社會敗類, 憑什麼被名校錄取！」
劉主任卻先我一步上前說話：
「林明耀同學，我們接到考試部通知, 你的高考成績已被認定無效。我昨天聯繫你未果。現在, 我代表北青大學, 收回你的特招生名額。」
「憑什麼說取消就取消！林明安到底給你們什麼好處, 這麼護着她？」
「我是林明安的爸爸，我不同意她上什麼大學！」
爸爸也站出來爲林明耀撐腰。
劉主任不說話, 只是打開了投影儀，放出一段錄像。
視頻裏，林明耀對着鏡頭說：
「她考個屁的語文, 她准考證都被我撕了還怎麼考？」
正是那天他說漏嘴的話。
還有空白的一大堆答題卡照片，全都寫着他的名字和考號。
喧鬧的人羣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們北青大學不會錄用你這種弄虛作假，還阻礙他人蔘加高考的學生。更不可能給你什麼特招名額。」
劉主任嚴肅地說。
「至於林明安同學，已選擇北青大學的法律系, 且學院決定給她頒發勵志青年獎學金。」
「我哪裏弄虛作假！你們這是誣陷我！我纔是開了竅的天才少年，萬裏挑一的！」
林明耀依然在跳腳。
「那你敢不敢現場做套題, 跟我比比？」
我拿過話筒，向他發出挑戰。
「我……」
林明耀顯然心虛了, 說話都低了三度。
但還是梗着脖子應了下來。
校長拿來了別的省份的高考數學卷，讓我們現場作答。
實時大屏轉播着我跟林明耀的戰況。
我酣暢淋漓地演算着, 一路飛快地答完了選擇和填空題。
林明耀卻一直撓頭，不知所措。
臺下發出鬨笑聲。
「我去，這就是復讀逆襲學神林明耀的真正實力？不會的題就先跳？給人家都整成跳跳虎了！」
「確實好笑，樂死我了。哥們別裝了, 快下臺吧。要不說人家狀元就是狀元呢。我還在排除第一題的選項, Ṱù₊人家狀元連填空題都寫完了。」
「不愧是我們一中的天才少女！」
……
後來這段視頻被人發到網上，一天播放量破了百萬。
林明耀跟爸爸灰溜溜地離開了學校, 一路上被看熱鬧的人羣拱了好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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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原諒媽媽。
但因爲她沒有造成實質傷害，法院從輕判了她。
新生開學那天, 我看到林明耀上了新聞。
【A 市某考生疑作弊失敗, 被取消錄取後心態崩壞, 欲跳樓輕生。消防員 5 分鐘到達現場施救！】
【最新進展：人已獲救，無生命危險。】
配圖是林明耀躺在醫院的照片。
因爲安全氣墊還未充滿氣，他就從頂樓跳了下來。
人沒死, 但摔壞了腰, 下半身沒知覺, 後半輩子基本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我劃拉過去。
後來，爸媽來北青大學找過我好幾次。
都被盡責的保安攔下來。
我有了新的老師，同學, 朋友，還有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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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變得無比的明亮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