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飯的時候暈倒了。
老公和兒子的第一反應不是叫救護車，而是抱怨：
「煩死了，我們的晚飯沒着落了。」
「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做飯的時候暈，一看就是想偷懶。」
我氣得血壓升高，死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懷孕的時候，預約了當天的婦產科。
老公和孩子，我都不要了。
-1-
做飯的時候，我低血糖又犯了，暈倒在地。
在客廳玩遊戲的老公和看電視的兒子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們不耐煩的聲音：
「怎麼這時候暈倒了，真沒眼力勁。」
「煩死了，我們的晚飯沒着落了。」
「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做飯的時候暈，一看就是想偷懶。」
我氣急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死了。
死後，我並沒有馬上消失，反而從身體裏飄了出來，看到父子兩人一個勁地抱怨。
就是沒想着叫救護車。
直到李一鳴拽我的時候才發覺不對勁，一探鼻息，當即就傻眼了。
「死了？！！」
兒子也跟着慌了。
兩個人這纔想起來叫救護車。
-2-
救護車來的時候，我都死透了。
但本着人道主義，醫院還是將我推進了搶救室。
李一鳴和兒子在外面等着。
兒子李子鑫顫抖着嘴脣問：「爸，媽真的死了嗎？」
「她要是死了，我們以後怎麼辦？」
李一鳴皺着眉頭：「別瞎說，你媽會沒事的。她壯得跟頭牛一樣，怎麼可能說倒下就倒下。」
兒子心放了下來。
可最終，我沒有搶救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後，兒子哇一聲哭了。
李一鳴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咋可能說死就死了呢。」
「你還沒給我做夠一輩子的飯，你還沒看到兒子娶媳婦，你還沒帶孫子孫女，怎麼，怎麼就丟下我們去了呢！」
「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他痛苦地捂着腦袋。
而我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3-
我活着的時候，李一鳴什麼也不做，回到家就躺在沙發上玩遊戲，連喫飯都要將飯盛好，筷子放好，才屈尊降貴地過來喫口。
喫完後，又躺在沙發上玩遊戲。
我曾經哭過鬧過，連離婚都提過，但每次看到哭得哇哇的孩子，再加上所有人都在勸我：
「哪個女人不幹家務，大家都這樣。」
「現在孩子還小，不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他不嫖不賭也不打你，工資也上交，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要是離婚，養孩子就少了一個經濟來源，孩子長大後得怨你……」
最終，我就洗腦成了一個女強奴。
錢要賺，孩子要帶，家務也全包。
雖然覺得不對，可我卻沒辦法脫離，只能日復一日地機械麻木地生活着。
我將父子兩人寵成了廢物。
因此，我死後父子倆的日子一團糟。
李子鑫還在上小學，早晚需要接送。
李一鳴早上起不來，傍晚的時候下班又晚，李子鑫常常是最後一個到學校，最後一個離開學校。
李子鑫的衣服也不能及時更換。
常常是髒了的衣服穿了又穿，該穿校服的時候找不到，該換薄衣服的時候還穿着厚衣服，該穿厚衣服的時候穿着薄衣服。
因爲不常洗澡，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惡臭味。
再加上李一鳴不會做飯，兩人喫飯不是在外面喫，就是點外賣，雖然油水大，但沒什麼營養。
這導致李子鑫常常生病。
再加上又髒又臭，同學們也不跟他玩，罵他是「沒媽的孩子」。
李子鑫回去後，哭着喊着要媽媽。
李一鳴不但不安慰，反而將他揍了一頓，並給他洗腦：
「你現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媽媽的錯。」
「人家的媽媽都能活得久，就她身體弱，一暈倒就死。」
「要不是她早死，咱們爺倆就不用受這樣的罪。」
在李一鳴的洗腦下，兒子恨上了我。
他覺得，我的早死是他的苦難。
都怪我死了，才讓他失去了一切幸福。
-4-
李一鳴也想過再找一個。
可是，他年齡不小了，工資也不高，雖然有房有車但都是貸款，還有一個孩子，沒結過婚的根本就不考慮他。
結過婚沒孩子的也不考慮他。
結過婚帶孩子的，覺得他掙錢少，也不考慮他。
他將婆婆接過來，可剛接來沒兩天，公公腦出血偏癱了。
婆婆又回去伺候公公了。
這下，老兩口不僅幫不上忙，還要李一鳴去康復的錢。
可李一鳴哪有什麼錢，房貸車貸，孩子輔導班的費用，我在的時候還能分擔一些，我死後全都需要他自己扛。
他現在的銀行卡餘額比臉還乾淨。
後來，婆婆因爲照顧公公猝死了。
不得已，李一鳴將公公接來照顧。
可公公事多，動不動就號就鬧，大小便失禁。
父子倆從那以後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喫過一頓好飯。
沒多久，李一鳴就崩潰了，跑到我墓地前大罵：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死得早，我跟兒子不會過這樣的苦日子！」
「要是你還活着，就能辭職伺候我爸媽了。我媽也不會早死，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看你就是故意死的，就不想我們一家好過。」
他將我的骨灰盒挖了出來，一把把灑在馬路上，讓我挫骨揚灰，被千車碾壓，萬人踐踏。
我非常生氣，向着李一鳴撕扯過去。
但我卻穿透了他的身體，眼前一黑，面前出現了一張大餅臉，唾沫星子都快噴我臉上了。
是我婆婆。
卻比我婆婆年輕多了。
-5-
「巧巧呀，我兒子是幹大事的，不會做飯，以後家裏的飯就你做了。」
「我家呢就這一個兒子，以後一定是要生兒子的。」
「女人的工作不用太好，清閒一點能照顧家裏。」
「你們趁着年輕趕緊生個孩子，不然等年紀大了，想生都生不了。」
「還有呀，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以後你孃家那邊就少跑點……」
她嘴叭叭叭。
旁邊是正在玩手機的李一鳴，他就跟聾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一句也沒聽清，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十一年前，回到了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
一切都來得及。
我騰一下站了起來，不管不顧地在鏡子面前，上下打量着裏面的人。
婆婆被我嚇了一跳。
「你幹嘛啊？長輩說話不好好聽着，要嚇死誰呀！」
我沒理她。
鏡子裏的人年輕，肌膚緊實，身形苗條，根本就不是後來那個膚色暗淡，臃腫不堪的中年婦女。
是我沒生孩子之前的樣子。
我喜極而泣。
-6-
婆婆卻覺得我挑戰了她的權威，一個勁地嘟囔着，讓李一鳴好好地管管我。
李一鳴嫌棄婆婆聒噪，轉身回了臥室，將門甩得砰砰響。
而我立馬收拾了東西去醫院，路上預約了三甲醫院的流產手術。
前世這個時候，我已經懷孕了。
按照末次月經來算，這是第五週了，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胎，連胎心都沒有。
這一世，我並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自從孩子出生後，我整個人從身體到精神，再到生活和事業，都遭到了無與倫比的打擊。
摧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性需要多久？
只需要一個孩子+一個喪偶的伴侶。
懷孕時的Ṭúⁿ孕吐，胎兒成長期間對內臟和骨骼的壓迫，肚子上的妊娠紋，孕晚期的側臥不安，生產的疼痛。
但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孩子出生後，經年累月的睡眠不足，還有無人幫忙的絕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而這些，我通通都不要經歷了。
-7-
我將孩子流掉了。
孕早期，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胎，連手術都不用做，只需要用藥物將孕囊排出來，拿點藥回家就可以了。
我出了很多血。
身體很疼，但沒有生孩子疼。
生孩子那是真疼，感覺就像一輛重重的卡車將我反覆碾壓了十幾個小時。
我痛得嗓子都喊啞了，指甲都撓破了，孩子還沒生下來。
然後，側切了。
那麼大一把剪刀，不打麻藥，就那麼硬生生剪開又縫合。
而當時，我都已經痛得感受不到皮肉被剪開的疼痛。
現在想想，都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在心裏默默對兒子唸了無數次的「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但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再經歷這一切的勇氣，更沒有心力將一個嬰兒撫養長大。
那樣，我會瘋的。
-8-
我拖着疼痛的身體回了爸媽家。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同往常一樣，喊我擇菜洗菜。
我卻站着沒動，平靜地告訴他們，我流產和打算離婚的事。
他們當即就炸了。
我媽更是巴掌都甩在了我身上，啪啪啪的。
「你個死妮子，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作妖是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孩子是你一個人的嗎？說流就流！」
「你這讓我怎麼跟親家交代？給你男人交代？你讓別人怎麼看我們？」
我身上疼，心裏更疼，忍不住掉了眼淚。
「你們都不問問我爲什麼要打掉他，就一味地指責我。」
「我就不心疼嗎？」
「我就不疼嗎？」
-9-
這個孩子，前世我養了十年，熬了一夜又一夜將他帶大的，花了無數的心血。
沒人比我更愛他。
現在沒了，我也心疼，愧疚和心疼幾乎要將我淹沒。
可是，我更心疼自己。我想活着。
想活着，就不能被這麼一個寄生蟲給控制住。
在我結婚前，沒人告訴我，懷孕是這麼辛苦，養孩子是這麼難，唯一的老公也指使不動，讓他乾點活，所有的人都挑出來指責我：
「帶孩子是女人的活，男人是幹大事的。」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帶孩子，就你矯情。」
「你男人上班累了一天了，你就不應該懂點事，自己看好孩子。」
孩子生病了，摔着碰着傷着了，都是當媽的錯。
誰讓你沒看好自己的孩子。
沒人同情你。
誰讓你結婚生孩子的？
一宿一宿無法睡，身體損傷，精神抑鬱，也都是你應得的。
一想到這個孩子的出生將我推入了地獄模式，我就忍不住恨他。
但我更恨李一鳴，是他在家庭中長期缺席才導致我活在了地獄。
可我沒法殺死他，只能捨棄還是胚胎的孩子。
也是在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也沒有那麼愛孩子。
在配偶的缺席下，在大衆的輿論下，我只是不得不愛孩子。
只因爲，我是母親。
-10-
我爸媽怕我流產的事被婆家知道，默認了我在孃家坐小月子，並給婆婆打了電話遮掩一二。
可婆婆不是省油的燈。
沒幾天，就帶着李一鳴殺上了門，說是來接我回家，眼睛卻一直仔細地觀察我。
突然，婆婆冷不丁地說：「巧巧，你是小產了吧？」
我爸媽當即臉色就變了，忙不迭地否認。
婆婆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給我爸媽看：「有人看到巧巧前幾天去了婦產科，我當時就覺得有貓膩，現在一看不能碰涼水，不能幹活，可不是在坐小月子。」
我爸媽啞口無言。
我卻痛快地承認了。
婆婆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扯着嗓子咆哮：
「這是我老李家的孩子，你根本沒資格流，你以爲你是誰？你要是不生孩子要你幹嘛？」
「離婚，離婚，一定要離婚。」
李一鳴在沙發上打遊戲，就好像這一切跟他無關。
自從結婚後，他不是在打遊戲，就是在打遊戲，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能當我老婆，其他的時候手機當他老婆。
我爸媽將發瘋的婆婆拉住，好言好語地勸着。
但婆婆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勸。
我爸媽轉頭問李一鳴：「你怎麼想的？」
李一鳴頭也不抬：「這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
我並沒有什麼感覺，失望早就在上一世攢夠了。
這一巴掌，也就當我欠這個孩子的補償吧。
所以，我同意了離婚。
可離婚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婆婆小眼睛閃着市儈的光，掰着手指算：「要離婚，我們就好好掰扯掰扯。」
「當初訂婚我們給了一萬一，結婚彩禮六萬六，三金得退回來吧。」
我點了點頭，既然要離婚，這些錢和三金退回去比較好。
更何況三金我沒咋戴過，直接給他們就行。
可婆婆不願意，她要把黃金折算成錢，給他們。
還不要買時的金價，要按照現在的金價折算給他們。
也就是四百多買的，但要我還給他們將近八百一克。
我當即就氣笑了。
知道他們不要臉，沒想到他們這麼不要臉。
但更不要臉的來了。
「酒席擺了五十桌，一桌五百，你女兒住了我們半年的房子，一個月房租也得兩千吧。」
「爲了娶你家的閨女，我房子還是重新裝修的，傢俱也是新買的，你ŧų₆們出點錢不過分吧。」
「你閨女還謀殺了我老李家的孩子，賠個十萬不過分吧。」
「折算下來一共是 20 萬，不然，我告你們騙婚。」
-11-
「那你告吧。」
「彩禮你們給誰了，就給誰要，反正沒給到我手裏。」
我直接讓婆婆去起訴，看看法院到底怎麼判，判多少我就還給他們多少。
當初，我跟李一鳴是相親結婚。
不管是訂婚前，還是彩禮，都是在媒人的見證下，直接給的我爸媽。
從始至終，我都沒拿到過一分，這些錢都被爸媽補貼給哥哥了。
落在我手裏的，只有三金和一些衣服，以及結婚時爸媽給的幾牀被子陪嫁，這也是婆婆心安理得使喚我的原因。
她覺得我是買回來的保姆+生育工具，前世她就是這麼 PUA 我的，但凡我反抗一點，她就要我還錢。
可當時，我哪裏這麼多錢呀，一給爸媽要，他們就拉長着臉，用孝順道德綁架我。
所以，我只能一直忍。
我爸媽一聽就慌了，罵我：
「死妮子，好好的日子你作什麼妖，趕緊給你婆婆和男人道歉，一直到他們原諒你爲止。」
「要不然，你就別叫我們爸媽了。」
我不願意，他們就扯着我摁着我的頭，撕扯着我，讓我道歉。
婆婆斜着眼睛：「哎呦，我哪有這個臉讓人家道歉呀，人家翅膀可硬了，還錢就行了。」
我爸：「親家，小孩子不懂事，我這就教訓她。」
他呵斥我，讓我趕緊打消離婚的念頭。
婆婆白了他們一眼，領着李一鳴轉身離開。
爸媽勸不動我，就讓哥哥打電話勸我。
哥哥一張嘴就是訓斥：「你都這麼大了，就不能懂點事，還讓咱爸媽操心？」
「好好的日子，做什麼……」
「好好的日子，呵！」我冷笑着打斷他的話，「好好的日子都是你們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別以爲我不知道，爸媽將我訂婚前和彩禮錢全都給了你。」
「當初你結婚買房子，還從我這裏拿了 5 萬，到現在還沒還。」
「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哥非常不悅，「都是一家人，斤斤計較這些幹嘛？」
「聽哥的，別鬧了。」
我直接掛掉了電話，將他拉黑了。
這輩子不Ṫùₕ管是誰，都不能阻止我離婚。
-12-
婆婆將我告上了法庭。
理由是「擅自流產，侵害了他們的生育權」，並提出十萬塊錢的精神損失費。
本來她想讓李一鳴提出的，但他覺得麻煩，讓她自己看着辦。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你殺了我孫子，就等着付出代價吧。」
「這纔是剛開始。」
「到時候，害我孫子的損失費，訂婚錢、彩禮、酒席錢、生活費、住宿費，我一筆一筆地要回來。」
但她不知道，胚胎在法律意義上並不算人。
而生育權只掌握在我的手裏。
男人沒有生育權。
最終，婆婆敗訴了。
知道結果後，她傻眼了：「她沒經過我家同意就流了我孫子，這是殺人，殺人是犯法的，她就是個殺人犯。」
但沒人理她。
她就想着將我接回去磋磨。
但我轉頭在外面租了一個小單間，並向李一鳴提出離婚。
就我所知，李一鳴無所謂離不離婚的。
只要有人給他做飯，有人給他收拾家就行。
至於這個人，是老婆，還是老孃根本就無所謂。
-13-
但意外的是，李一鳴並沒有同意，並質問我爲什麼離婚？
我當時就失笑了。
作爲婚姻的另一方，李一鳴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他一直以來都是遊離在家庭之外的。
前世Ṱṻ⁾，他不親兒子，不做家務，婆媳矛盾也不管。
就要不打擾他打遊戲，給他喫，給他喝，給他衣服穿，哪怕家裏吵得天翻地覆也無所謂。
「爲什麼？當然是因爲我不想要一個天天玩手機的老公，也不想給人當保姆，更不想困在家庭裏，失去自我。」
我不想要活寡式的婚姻，也不想喪偶式的育兒。
但這些現在還沒發生，我也沒辦法說出來。
李一鳴疑惑不解：「就這？」
「就這！」
「行了，別鬧了。我不賭不嫖，不出軌，也不家暴，你以後到哪找我這麼好的老公。」
可我笑不出來。
好男人的標準很低。
不賭不嫖不出軌，不家暴，就算是好男人了。
可女人呢，要工作養家，也要相夫教子，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要孝敬公婆。
太雙標了。
李一鳴不想離婚，理由是太麻煩了。
「離婚了還得去相親，要培養感情，要訂婚、結婚，重新磨合，還得生孩子。」
「有這時間，我還能多打幾場遊戲。」
「你懂事點！」
最後一句話將我的怒火全都點燃。
前世，我不懂事嗎？
錢要掙，孩子要帶，還要給男人當保姆。
我就是太懂事了，纔將他們慣成了廢物，落得將自己氣死的下場。
我衝他發了很大的火。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發那麼大火幹嘛，跟個瘋子一樣。」
我也冷靜了下來。
他不同意離婚，除非我給他 25 萬。
他說：「離婚後，我總得再娶。再娶也是要錢的。」
「而且，你還耽誤了我的青春。」
「你們女人的青春是青春，我們男人的就不是了嗎？」
我被他的無恥震驚了。
-14-
婆婆向律師打聽，得知離婚只能讓女方退訂婚錢、彩禮錢和三金，其他的像擺酒席的錢、住宿費等並不支持退還，她立馬轉變了態度。
「巧巧呀，雖然你不懂事，但媽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乖乖地回去，好好過日子，給我們生一個大孫子，我們就原諒你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們的家永遠ṱų₁向你敞開。」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轉性了，但我還是拒絕了。
沒多久，我向公司請了病假，去醫院做了微創結紮。
在婚姻存續期間，我無法確保他們一家會對我做什麼，婚內暴力和侵犯都有可能。
幾千塊錢換萬無一失，很划算。
不久後，我才知道現在的訂婚錢已經漲到了三萬三，彩禮漲到了十二萬，結婚還要房、要車。
跟我離婚後，李一鳴至少要花一倍的代價才能結婚。
她覺得不划算。
而我，是他家最有性價比的選擇。
即便我不聽話，就讓我家人壓着。
爲了那些錢，我爸媽和哥哥也不會讓我離婚。
婆婆承諾了，只要我不離婚，那些錢她都不要了，連我婚前的十五萬也不要了。
-15-
幾天後，我爸媽、哥哥、婆婆，還有李一鳴過來找我。
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打聽到我新住址的。
婆婆笑容滿面：「巧巧呀，你鬧也鬧了，氣也撒了，也該回家好好過日子了吧。」
「你不想要孩子我也理解，畢竟小年輕嘛，多玩兩年，我都懂。」
「回去後好好養養身體，等想要了再要。」
李一鳴也跟着說了幾句軟話，想讓我回去。
我不願意回去。
我爸板起了臉，訓斥我：「老住在外面像什麼話，都結婚了還不懂事，老子告訴你，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他們不顧我的反對，強行將我塞到麪包車上帶走。
我因爲身體虛弱，根本就反抗不了。
路上，我爸媽小聲勸我。
「那個房子我們給你退了，東西也收拾過來，你好好養身體，到時候給你男人和婆婆生個大胖小子。」
「只要你老老實實過日子，你婆婆就不要我們退錢。」
「爲了全家，你就懂點事，好好過日子。」
又是懂事，又是懂事！
懂事就該死，是嗎？
我緊緊地攥住拳頭，怒火中燒。
到了李一鳴家裏，我爸叮囑完我，又拉住李一鳴叮囑：
「這女人呀，有了孩子就有牽掛了，你努努力，爭取早日懷上。」
「沒有什麼矛盾是一覺不能解決的。」
「有了孩子，你就享福了。」
至於我正在坐小月子，他是一點都不記得。
李一鳴不停地點頭，時不時向我看過來。
我的心沉了下來。
-16-
一回來，婆婆就給我耍威風：「巧巧，我餓了，去給我做個飯。」
我沒理她，轉身進了房門，將門反鎖住。
這活誰愛幹誰幹，我的小月子還沒結束，不能沾涼水。
婆婆指使不動我，就給李一鳴告狀，李一鳴特別不耐煩：「別拿這些小事煩我，你們自己解決。」
婆婆只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做家務。
但她做的飯沒有我的份，她對我說：「你就是嫁給了我兒子，我沒義務伺候你，想喫自己做……」
我點點頭，轉身點了超豪華的外賣，當着他們的面自己喫獨食。
婆婆氣得瞪眼睛，罵我不懂過日子。
李一鳴卻說：「媳婦，給我也點一份。」
我護住食物，說：「想喫自己點，我又不是你媽，沒義務給你買喫的。」
李一鳴嫌麻煩，不點了。
婆婆筷子一摔，罵罵咧咧。
我不爲所動，繼續喫。
上輩子，因爲養孩子和家庭，我節衣縮食，連奶茶也捨不得喝，這輩子我可不會委屈自己了。
晚上，李一鳴想親熱。
但我坐小月子，身上還沒幹淨。
他嫌晦氣。
這也讓我逃過一劫。
但我知道，這都是暫時的。
-17-
我開始了擺爛的生活。
除了上班，我啥也不幹。
婆婆說了我幾次，我不爲所動，哪怕家裏髒成豬窩，廚房的碗髒得長毛，我也不會動一下。
被婆婆說煩了，我就喊李一鳴幹。
李一鳴被他媽慣得懶死，嘴巴里漏的飯都不帶擦一下。
更何況是幹活。
每次，他都喊婆婆：「媽，收拾一下。」
婆婆卻很憋屈，鬧了幾次無果後，就自己乖乖地做了。
等出了小月子，她就慫恿李一鳴跟我生娃，說：「說不定那個孩子還沒走，等着你們爸媽重新把他接回來。」
李一鳴沒什麼反應，我卻一陣惡寒。
似乎真有一雙眼睛怨恨地盯着我，責怪我爲什麼不將他帶到這個世上，將他抹殺掉。
可隨即，我的心又硬了起來。
不過是一個胚胎罷了。
當天晚上，李一鳴要跟我同房。
我拼了命地推開他，撞開婆婆的房門反鎖住，直接躥到了她牀上，鑽到了她被窩裏。
婆婆被我驚得目瞪口呆，扯着嗓子尖叫。
李一鳴也在喊我回去。
我心思急轉，直接緊緊地抱住婆婆，說：「媽，你兒子要強姦我，你得救救我呀。」
婆婆氣急敗壞：「你們是兩口子，做那檔子事天經地義，什麼強不強姦的，說起來不嫌害臊。」
我直接丟出天雷：「可是媽，我喜歡的是你呀！我想睡的，也是你呀。」
說着，我在她的胸口掐了一把。
婆婆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尖叫了一聲，推開我就往門外跑。
她一跑出去，我就過去反鎖了門。
外面傳來她怒不可遏的罵聲，都在罵我不要臉。
我在罵聲中，睡了一個好覺。
-18-
第二天，我起牀的時候，李一鳴已經走了，只剩下婆婆頂着青黑色的眼圈，坐在沙發上發呆。
看起來，她晚上應該是在沙發上睡的。
我對她笑了笑。
她立馬驚恐起來，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像個受欺負的小媳婦。
我不管她，徑自洗漱後出去了。
下班回來後，我就鑽到婆婆的房間裏，鬧着要跟她睡，不給睡就撒潑打滾，揚言要公開我們的關係。
婆婆氣急敗壞：「我跟你什麼關係？我跟你啥關係也沒有，你別誣賴我。」
我胡攪蠻纏：「你是我地下情人，就是你讓我嫁給你兒子，好方便咱們偷情，結果你褲子一提就不認人了，我真是錯看了你。」
婆婆百口莫辯。
李一鳴神色詭異。
我瞪他：「看什麼看？我是你娘養的小爹，以後給老子恭敬點。」
李一鳴和婆婆神情龜裂。
從那以後，我就纏上了婆婆，只要她在家，我就開始胡言亂語騷擾她。
她不堪其擾，甚至指着我鼻子罵我「不要臉」，我都笑嘻嘻地應下了。
大家都以爲我們是一對，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笑話我婆婆一把年紀了學年輕人搞時髦，弄個禁忌之戀，不要臉。
婆婆就跟喫了蒼蠅一樣噁心。
-19-
但這個法子，只能暫時噁心他們。時間一長，人的臉皮就厚了，也就無所謂了。
所以，我的照舊沒有解除。
某天，婆婆聯合李一鳴將我摁住，要強行發生關係。
我不願意，他們就扇我的臉，強行扒我的衣服。
「娶你是幹嘛，就是給我們洗衣做飯生孩子的，這是你的義務。」
「不生孩子要你幹嗎？」
我臉腫了起來，在奮力掙扎，吼道：「我結紮了。你們就是強迫我，也不會有孩子。」
兩人動作一頓，但並沒有相信。
直到我拿出了結扎報告。
「你們想要的能傳宗接代，而我不能生，一輩子也不能生。」
「要是繼續跟我在一起，就接受自己斷子絕孫的事實吧。」
「還有，你們曾經有個孫子，但現在沒有了。」
我惡毒地笑了起來。
婆婆搶走結紮報告，看了看，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我的錢要沒了。」
李一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再抬頭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嫌惡、仇恨、不甘……
「王巧巧，你真狠。」
「爲了離婚什麼都做得出來。」
「離就離，正好老子也不想跟短命鬼一起過，連累我以後的好日子。」
「像你這種人，活該早死！」
我瞳孔一縮，一個猜測湧上了心頭。
還不等我猜測，李一鳴就繼續說：
「媽，咱們不要她，以後兒子給你娶個賢惠聽話的孝順的。」
「留着她，咱們早晚要家破人亡。」
-20-
李一鳴同意離婚，前提是將訂婚錢、彩禮錢和三金全都退回去。
我冷笑：「你給誰了給誰要去，老子可沒拿你的錢。」
「不行！」
「這些錢是娶你的，你必須還。」
他們也知道錢沒到我手裏，但依舊向我要錢，不過是故意爲難我。
「只要你給了錢，我立馬就離婚。」
我們沒達成一致。
李一鳴發起了訴訟，將我們一家列爲被告，控告我們騙婚。
證人是媒人。
當初他們是當着媒人的面給我爸媽現金的。
媒人說：
「我也不知道最後給沒給他閨女，但當時確實是給了閨女爸媽。」
「也是閨女爸媽收起來的。」
後來，經調查，我確實沒拿這兩筆錢。
應當由我父母返還。
最終，法官判定，訂婚錢+彩禮酌情返還共五萬，三金全返，但其他費用不予支持。
我爸媽不願意，放言：
「我閨女是讓你們白睡的，睡了我閨女還想讓我還錢，沒門。」
「我就不還，有種你們打我呀。」
「你家男人沒本事，連個女人都看不住，呸！」
我婆婆，哦，不，我前婆婆和我爸媽撕扯起來。
李一鳴則在一旁玩手機，親媽被扯着頭髮扇臉都不帶動一下。
但這些與我無關。
我轉身離開了這一場鬧劇。
-21-
我爸媽拒不還錢，法院強制執行，從他們的卡里劃出了五萬塊錢給李一鳴。
而這些，是他們爲數不多的養老錢了。
他們恨死了我，天天咒罵我，滿世界說我不孝順，放言要跟我斷絕了關係。
而我巴不得呢。
離婚後，我回去拿我的東西。
李一鳴那天沒去上班，專門在家裏等着我，一邊打遊戲，一邊跟我說：
「王巧巧，你不想知道我們的兒子怎麼樣了嗎？」
「我們的兒子，他回來了。」
「他要問問你這個狠心的媽媽，怎麼就這麼殺了他！」
我猛地抬頭，一股涼意從心底升了起來。
李一鳴放下手機，笑容裏滿是猙獰的惡意，笑得如同惡鬼投胎。
「我沒想到你這麼狠，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殺。」
「你懷胎十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兒子，養了十年，說流就流了。」
「你就不怕他回來找你？」
「要是兒子知道你殺了他，不知道會多傷心。」
震驚過後，我恢復了平靜。
在我做這一步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所有的後果。
「我不狠，就要被你ṭŭ₃們拖累死。」
「在我暈倒的時候，你們第一反應不是叫救護車，而是覺得晚飯沒着落了。」
「你們覺得我暈得沒眼力勁，這樣的兒子，我要他幹什麼。」
「你我殺不了，我還不能殺一個胚胎嗎？沒有出生的，都不能算人。」
李一鳴冷笑：
「你沒看見嗎？你兒子就在這，哭着喊着要媽媽，他要一輩子纏着你。」
「上輩子，娶你是我最大的錯誤，這輩子，離了你這個短命鬼，我的好日子纔開始。」
「而你，就陪着你那個鬼兒子，過下半輩子吧。」
我渾身冷颼颼的，飛速地收拾好，便離開了。
身後，是李一鳴的狂笑聲。
我知道，他是爲了ƭų₆報復我，故意這麼說的。
一個不該存在的人，是連靈魂都沒有的。
而我，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22-
離婚後，李一鳴立馬開始相親。
他條件不好，要求還高，要求女方能掙錢，還能相夫教子，家務全包，孝順公婆，還要身體健康，沒有精神疾病和慢性疾病。
但現在相親是女方市場，大家一聽他條件，全都婉拒了。
沒婉拒的，要高彩禮。
但他特別摳門，約會連一杯礦泉水都要跟人 AA。人家不願意，就罵別人拜金。
所以，一直相親沒成功。
他預想的好日子並沒過上，反而過了一輩子的單身生活。
而我，離婚後日子舒服了起來。
在工作上，我拼命地往上爬，沒有家庭和孩子的拖累，很快，我的工資就比前世的時候翻了一倍。
精神狀態和身體也越來越好。
後來，我又琢磨着把 5 萬塊錢從我哥手裏要回來，等再攢攢錢，就可以首付一套小房子。
我哥不給。
我就整理好了證據起訴。
最終，我的錢拿回來了，親情也全完了。
也挺好。
後來，我離開了老家，在離老家很遠很遠的地方全款買了一套房子，在當地找了工作，過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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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我回老家參加我爸的葬禮，遇到了以前的鄰居，說起了話。
「你看起來真年輕，沒生過孩子就是不顯老。」
「你那個前夫, 自從跟你離了後，發誓要找個比你好的，後來，還真讓他碰到了一個。」
「不要錢, 不要彩禮, 還說結婚後, 要把公婆從老家接回來伺候。結果，轉頭讓他揹負了幾百萬的債務, 自己卷着錢跑了。」
李一鳴他爸氣得腦出血，他媽氣得腦梗。
本來搶救搶救還能活的，老兩口流着淚求兒子給條活路。
但李一鳴直接簽字放棄，雙雙火化。
後來，他的房子被收走了, 還遭遇了暴力追債。
有一天，他實在受不了了, 就跳樓了。
「那個摔得喲，全身骨頭都碎了, 連個人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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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李一鳴死後, 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前世。
前世, 李一鳴將我的骨灰揚了後，突然身子一頓, 被車撞了，雙腿粉碎性骨折, 被迫截肢。
癱瘓的爺爺, 截肢的爸爸, 上學的孩子。
三個男性的家庭進入了絕望的境地。
因此, 李子鑫一到 18 歲，Ţůₕ就輟學去打工。
全家的重擔都落到了他身上。
李一鳴截肢後, 變得易暴易怒, 脾氣上來, 不但能將家都給砸了, 還會逮着李子鑫打。
最後打得李子鑫實在受不了, 跑了。
這一跑, 就是半個月。
他沒錢住酒店，就白天打零工，晚上睡在橋洞裏。
後來, 實在擔心家裏, 就回去看了一眼。
這一看, 就看到了家裏的兩具屍體, 都已經腐爛發臭, 腫脹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李子鑫又哭又笑, 也跟着跳樓了。
在夢境裏, 他哭着看着我，說：
「媽, 要是有來生, 求你千萬不要生下我。」
「早死的媽, 癱瘓的爺爺，沒用的爸爸，我一個也不想要。」
我在夢裏答應了。
然後, 夢就醒了。
醒來後，我只覺得悵然若失。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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