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被出軌了。
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妹夫出軌的對象,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女人。
這讓小姑子徹底崩潰。
她召集雙方親屬,當着衆人聲淚俱下給妹夫定罪。
「李欽,那老女人孫子都快跟你兒子一樣大了,我問你,你到底圖什麼?
「嫂子,大姨,二嬸你們評評理,他怎麼能做出這麼噁心的事?他怎麼能不分場合,不戴套就跟那女的胡搞?」
怕她越說越難以收場,婆婆示意我先把小姑子和外甥接回家。
這樣我們也能佔據主動權。
誰知剛把小姑子接回家,她就把矛頭對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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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小姑子程霜被出軌後,老公程峯在電話裏叮囑我:「待會你跟媽去李欽家的時候,什麼話都別說。」
我很震驚:「李欽,你還是人不是,你妹妹被欺負了,你不爲你妹妹出頭,你居然還讓我和媽也一起當縮頭烏龜。」
在程峯耐心解釋中,我才知道,程霜是個頂級戀愛腦。
李欽賭博,她說李欽聰明。
李欽喝酒,她說李欽酒量大,在古代一定是酒仙。
李欽抽菸,她說李欽把她刻在煙上,吸進肺裏。
鑑於程霜的戀愛腦太深入人心,所以哪怕我在電話裏強調程霜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老公依舊讓我和婆婆先按兵不動。
但等我們到李欽家的時候,現場已經激烈到,我和婆婆插不上嘴的程度。
程霜氣急之下,不僅叫了我和婆婆,還叫了大姨、大姑、二嬸,還有李飛那頭的三姑八大姨,滿滿當當站了一整個屋子。
李欽低垂着眉眼坐在沙發上,小姑子懷裏抱着三歲的兒子,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李欽,那老女人孫子都快跟你兒子一樣大了,我問你,你到底圖什麼?
「嫂子,大姨,二嬸你們評評理,他怎麼能做出這麼噁心的事?他怎麼能不分場合,不戴套就跟那女的胡搞?」
年歲大的女眷面露難色,只能車軲轆話來回勸:「這事是李欽不對,程霜對他那麼好,他不該不珍惜。」
一聽這話,程霜更來勁:「二嬸,你知道的啊,我剛嫁給李欽的時候,李欽一無所有。我從孃家帶了五十萬,翻蓋了房子還買了一輛代步車。
「後來李欽創業失敗,我回孃家借了三十萬給他,至今也沒讓他還,我對他巴心巴肝,他是怎麼對我的?」
我聽着是兩眼一黑又一黑。
姑娘,談判的時候,你翻來覆去說這些有什麼用?
你的底牌是什麼?
你的訴求是什麼?
總不能抓住男人這麼大的錯處,一不離婚,二不拿到切實的利益,只爲宣泄自己的情緒?
顯然婆婆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捂着心口衝我拼命使眼色。
我知道她心臟不好,最怕着急和生氣,給了她一個少安毋躁的表情,穿過人羣走到程霜面前,接過她懷中嚇得兩眼愣神要哭不敢哭的小男孩。
又拉了她一把,阻斷她無任何作用的情緒宣泄:「阿姨,今日這事,我們作爲程霜的孃家人難以接受。
「李欽,我先把程霜和孩子接回家住幾天,你們相互冷靜一下,想一想下一步要怎麼走,如果還想過下去,我希望你能拿出你的誠意。」
我抱着孩子,拉扯着小姑子就往外走。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小姑子突然掙脫我的手,眼底含着一泡淚對着李欽放狠話:「李欽,你自己想想,你對不對得起我。」
想起老公說的,程霜是個戀愛腦,所以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趕忙把她和孩子塞進車裏,又趕忙開車帶婆婆去醫院。
好在,打了兩瓶吊水,婆婆總算緩了過來。
她眼底含着一泡淚,拉着我的手:「我這身子不爭氣,程峯不在家,你妹妹拎不清,辛苦你了。」
我握着她的手搖了搖頭。
程霜確實挺麻煩的,但程峯待我溫柔體貼,婆婆對我照顧有加,爲了他們這份好,我願意的。
-2-
但我沒想到,程霜是這樣麻煩。
明明她在醫院也看到了婆婆的身體狀況,到家以後卻不管不顧砸了所有的碗碟:「嫂子,你有病是不是?我還沒說完話,你逞什麼能?你算老幾,你把我帶走?」
我捏了捏眉心:「程霜,你先告訴我,你今天鬧這一通,目的是什麼?」
程霜捂着臉蹲在地上哭了出來:「李欽出軌了!
「他出軌了!你沒聽到嗎?
「他不要臉,葷素不忌,跟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女人上了牀,兩個人甚至連酒店都不找,就在車裏,工廠裏,辦公室裏,連套都不戴。
「我在家含辛茹苦帶孩子,我爲了幫他創業,四處幫他ťů⁽借錢。
「我跟他結婚四年,把我媽媽給我買的房子賣了,把我陪嫁的黃金賣了,好不容易資助他開起來現在這個工廠,他對得起誰?
「你爲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來,你把ƭŭ₉我送回去,我要讓他家裏所有人好好評評理,他怎麼對得起我。」
她ƭüₒ蹲在地上嚶嚶嚶哭了起來,她三歲的兒子兜兜趴在我懷裏,一句話都不敢說。
見婆婆的臉色又開始蒼白,我把兜兜的手放在婆婆手中:「媽,兜兜估計是餓了,您帶他去樓下喫點兒童餐。」
婆婆點了點頭,又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我:「你從早晨就跟着折騰,也沒喫飯,想喫什麼?待會兒我給你們帶一些?」
這話一出,小姑子立馬從地上跳起,拍着手掌跳到婆婆面前:「你可真是我親媽!我被出軌,我被人欺負,你不關心我不管我,反而關心一個外人喫沒喫飯?
「你知道從黑夜到白天,這十二個小時,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虧我小時候還驕傲,我爸媽不重男輕女,做我後盾,給我撐腰。原來我爸爸去世了,我被愛的權利也被帶走了,當初先死的人怎麼不是你這個心狠的老太婆。」
婆婆淚水控制不住往下流,嘴脣哆嗦着張嘴半晌都說不出話,我趕忙從婆婆帶的藥盒裏取出藥塞進婆婆嘴裏:「媽,媽,妹妹現在情緒激動,她口無遮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您別生氣,待會兒我勸勸她。」
我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婆婆身上,誰知小姑子對着我的臉就「啪」一巴掌:「你們綠茶是不是有自己的一套語言系統?
「我跟我自己親媽說話,有你什麼事?還你勸勸我,你算老幾你勸我?你一個孤兒能嫁給我哥哥這樣事業有成的大老闆,誰知道你用了多少狐媚子的手段。」
婆婆轉手一巴掌扇到程霜臉上:「程霜,跟你嫂子道歉!」
程霜卻梗着脖子:「好啊,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婆媳一條心,我是外人。
「但別忘了,現在這套老宅,當初是爸的宅基地,雖然現在是哥哥修建的房子,但也有我的份,想趕我走,那不能夠。」
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所有戀愛腦的腦回路都是如此抽象?
這怎麼又扯上了宅基地。
臉上火辣辣地疼,程霜得意揚揚看着我:「你少在我面前裝可憐,我可不喫你那一套。你說實話,你脫了多少次,才遇到我哥這個冤大頭。」
-3-
我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對着婆婆撒嬌:「媽,你帶兜兜去喫飯,回來給我們帶點飯,您不說我還不覺得,如今一說,我也覺得餓了。」
婆婆喫完藥,臉色舒緩了不少,她也明白我是想支開她,拍了拍我的手,帶着孩子轉身走了出去。
程霜叉着腰:「怎麼?裝不下去了?趕忙把我媽打發出去?怕人家看出來你綠茶的本色?」
我腔都不搭,對着她的嘴巴就「啪啪啪」三巴掌:「你再說一句不好聽的,我還扇你。」
程霜狠狠盯着我:「行,唐嬌你好得很。」
說着,她拿出手機就打開了視頻,對面好像在忙,她不死心,又打過去兩個,對面總算接通了。
程霜對着鏡頭就哭出了聲:「哥,你快回來,我要被人欺負死了。」
程峯平穩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李欽打的?」
程霜哭的聲音越發大:「他才捨不得打我呢,是你那個心機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老婆!
「你看看她多綠茶,我老公出軌,我在家裏跟別人戰鬥,她上來把我拉走了,你說她算什麼?」
程峯聲音隔着視頻聽不出情緒:「她是你嫂子,你這爛攤子,她本可以不用管。」
好傢伙,這話一出,程霜更來勁了:「誰求着她管了,哥,你知道嗎?李欽出軌了一個近五十歲的老女人,他把我當什麼,他把你當什麼?
「他這是在打我們所有人的臉,哥,他的板廠不是專供你們公司的嗎?你現在就取消他們公司的訂單,讓他嚐嚐苦頭。」
程峯還沒說話,程霜聲音又小了下來:「算了哥,你嚇唬嚇唬他就行了,他那板廠要是沒有你們公司,不出一個月就得倒閉了,我只是想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不想毀了他的事業。」
不用看,我都能腦補出程峯在捏眉心,那頭沉默了半晌,才疲憊地問出:「程霜,明確告訴我,發現這件事後,你的訴求還有你預備如何收場?」
程霜呆呆看着鏡頭:「我,我,我不想讓李欽再跟那個老女人睡覺了。」
程峯聲音越發無力:「然後呢?」
程霜又來了氣勢:「我Ŧü⁺要讓李欽在家族羣給我道歉!
「我還要讓李欽跟我去韓國旅遊,他早就答應我了,這麼多年也沒實現。」
隔着屏幕,我還能聽到程峯手指敲擊在桌子上的聲音:「程霜,賠禮道歉只是情緒上的發泄還有情緒價值的供給。在這種觸及底線的時刻,你應該讓他真切感受到疼,唯有疼,才能震懾到他。」
程霜抿脣糾結很久:「那,那我掐他十下,算了,我掐他五下好了,再多我怕以後他記恨我。」
視頻突兀地掛斷了,程霜再打回去,卻顯示被拉黑了。
她跺腳瞪向我:「你跟我哥上了什麼眼藥,我被你打了,他還向着你。」
感受到兜裏手機的振動聲,我懶得再搭理程霜,轉身進了臥室,並反鎖了門。
程峯的神色很難看:「老婆,我不在家,對不住了,讓你去處理這個爛攤子。」
我攤攤手:「程霜對我很牴觸,媽身體經不住折騰,你還是盡快回來吧。」
「行,老婆,我今晚就坐飛機回去,實在對不起,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我隨口嘟囔一句:「你這個商場老狐狸,怎麼會有這樣傻白甜的妹妹?」
程峯嘆口氣:「收養的,唉,此事說來話長,見面再跟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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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買飯回來了,小姑子諷刺地看了我和婆婆一眼,一屁股坐在飯桌上。
把所有飯菜都打開,每一個都用筷子戳一戳,然後嘗一口再換下一個,最後挑出一大半她愛喫的分開來:「這些歸我,剩下的歸沒母的綠茶孤兒。」
我深呼吸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待會兒老公就回來接收她了。
但我婆婆忍不了,她端起桌子上的飯菜,一個個全部倒在了垃圾桶裏:「不能好好喫,你就別喫。
「嬌嬌,你自己出去喫,我在家看看她到底要作什麼妖?」
我有些擔心婆婆的身體,婆婆卻衝着我擺擺手:「沒事,我這心臟都被她氣習慣了,你趕緊去喫飯。」
我感覺自己再待在這個屋子裏,也要窒息了,於是也沒多推脫,轉身出了門。
在外頭美美大餐了一頓,又買了一杯我喜歡的奶茶,悠哉悠哉往家裏趕。
誰知在門口,恰好和李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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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我家門口哀求:「霜霜,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會離那個老女人遠遠的。」
程霜隔着門窗,尖厲的哭腔傳出:「那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你要找那樣一個老女人噁心我?
「李欽,我們還不到三十,你戀母啊??」
李欽臉色陰沉了下來,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緒,聲音有些啞:「霜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你知道的,家裏沒有你,我睡不着覺,你想做什麼,明日睡醒了再好好清算好不好?
「兜兜也認牀啊,走吧,咱們先回家。」
程霜哭紅着眼打開門:「你真知道錯了?」
李欽點頭:「嗯,真的。」
程霜指了指我:「那你當着我嫂子的面,跟我解釋清楚,你到底爲什麼要跟那樣一個老女人?
「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你對你親媽也這樣嗎?
「她孫子跟我們兜兜差不多大,她到底哪裏吸引你?」
李欽頂了頂腮:「霜霜,有什麼我們回家說好不好?嫂子在這看着呢,不太合適。」
程霜歇斯底里打了李欽一巴掌:「你都能跟老女人幕天席地,跟別人說一說怎麼就不合適了?
「你不是給她發消息,說什麼如果有來生,讓那個老女人等一等你,祈求上蒼讓你們同歲,還說什麼來生一定不會再要這種搭夥過日子的婚姻?
「李欽我問你,是不是你追求的我?你爲了追我,在我們宿舍樓下跪了一天我才同意,你憑什麼說我們搭夥過日子。」
他們倆的聲音炸在耳邊,剛剛喝奶茶的快樂,在這一刻通通消失。
李欽明顯耐心已經告罄,拉扯着程霜的衣袖:「霜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老公在家裏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卻覺得不太放心,擋在程霜面前:「不然等程峯迴家再說?如今程峯不在家,我沒辦法私自把程霜交給你,不然他回來不好交代。」
誰知聽聞我這話,程霜一下跳了出來:「我是獨立自主的個體,我愛去哪就去哪,憑什麼要跟程峯交代。
「走,老公,我們回家,這綠茶就見不得我好,你不知道,她本來是個孤兒,就因爲牀上功夫了得,才……」
聲音漸漸遠去,我進家門和婆婆抱歉的眼神觸碰到一起,擺了擺手:「媽,沒事的,我就是有點不太放心。」
婆婆緩慢喝下一口水,青白的臉色舒緩一些,才嘆口氣:「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快好好休息吧。」
可我才躺下不到半小時,就被手機鈴聲吵醒。
迷迷糊糊接通,小姑子顫抖的聲音在對面傳來:「嫂子,快來救我,李欽不是人,李欽他居然敢打我,嫂子,你快來救我。」
可我身邊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婆婆,我怎麼救她。
我嘆口氣追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就在家裏,你快點來,再晚半小時我就被打死了。」
我趕忙打電話報警,換衣服一氣呵成,出門前,婆婆聽見動靜走出來:「怎麼了?霜霜出事了?」
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我嘆口氣:「不是,我又餓了,想出去找點東西喫,媽,你要不要我幫你帶?」
糊弄了婆婆後,我往李欽家裏趕。
到那的時候,和警察同一時間到,聽到警笛聲,李欽很快打開門。
程霜臉上、身上到處都是青紫和傷痕,兩隻眼睛腫脹着,一看就遭受了不少折磨。
可她開口第一句就是:「誰允許你報警的?你把這事鬧得盡人皆知,你有什麼目的?」
我真的受夠了:「程霜,你看清楚,我只有一個人,我怎麼來救你?我不報警,難不成跟着你一起被對方暴打?」
程霜還在狡辯:「那怎麼能一樣,我跟他是一家人,他能打我,但你是外人,他怎麼會打外人呢?」
所以說,你是在驕傲嗎?
爲你是他可以隨意打罵的自己人?
程峯,你快點回來啊,我求求你了,你這個妹妹,我實在要招架不住了。
警察要帶程霜去驗傷,程霜眼巴巴看着眉目含鋒的李欽:「李欽,你後悔了嗎?只要你說以後不再打我了,我就不去驗傷。」
李欽胸口急劇起伏:「什麼都要求我,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麼?爲什麼要把我們的私事,宣傳得盡人皆知?你老公睡了老女人,你面上有光是不是?」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李欽,做錯事的是你,出軌的是你,打人的還是你。」
李欽還沒說話,程霜已經擋在了李欽前頭:「我老公愛做什麼就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
「跟我沒關係,你別大半夜打電話跟我求助啊!」
程霜更沒好氣:「我要知道你能整出報警這種離譜事,我絕對不會找你。」
離譜事,她管報警維護自己正當權益叫離譜事?
我拿起車鑰匙,轉身走了出去。
這倆口子,愛和解和解,愛咋的咋的,我來這一趟就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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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峯迴來的時候,我剛喫完早飯。
我簡單把事情原委跟婆婆和程峯說了一遍,力求客觀不帶個人情緒。
我越說,婆婆的神色就越難看,最後抿脣直直看着餐桌上的煎蛋,仿若上面有花朵一樣。
程峯嘆息一聲:「媽,就算張姨當初照顧您很盡心,但這些年,我們對程霜,又出錢又出力,已經還夠恩情了。」
在他們二人的敘述中,我才知道,原來程霜並不是程家親生的孩子。
一直照顧婆婆的保姆張姨,在程霜四歲那年胰腺癌去世,婆婆感念張姨以往對她的心意,所以收養了程霜。
但這孩子命裏跟程家就沒緣分。
自小調皮搗蛋,這還能說成是兒童的天性。
但她到初一的時候,就開始對着程峯死纏爛打,嘴裏還說什麼骨科纔是真愛的屁話。
嚇得程峯緊急轉學去了國外。
這下可好了,程霜徹底變成一個缺愛的陰鬱少女。
抽菸喝酒曠課泡網吧,程家父母管也管了,罵也罵了,但都沒用。
最後也看開了,反正每朵花都有自己盛開的模樣,靜待花開就好。
可程霜開花的模樣,更是跟他人不一樣,十八歲帶男生回家,恰好遇見從國外回來的程峯,她立馬跟男生分手,大張旗鼓追求程峯。
程峯嚇得再次轉去了其他城市,直到她遇見李欽,纔算安定下來。
我咧咧嘴,這也太夢幻了吧。
婆婆嘆息一聲:「從她昨天咒我死那一刻,我心底對她的所有溫情都沒了,我把她錦衣玉食養大了,出嫁後也跟着她費了那麼多精力。
「如今我身體不好,人精神也不行了,也該爲自己活了。」
程峯認真頷首:「有您這句話,我就知道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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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峯單方面取消了和李欽板廠的訂單。
並換掉了老宅的密碼鎖和指紋。
當天下午,程霜再次給我打來電話:「唐嬌,你太噁心了,我跟你拌嘴,你攛掇我哥哥取消訂單幹嘛?
「還有,老宅是我的家,我說過了,就算是哥哥修建的,這房子也有我的份,憑什麼你不聲不響就換了密碼鎖?」
「你說訂單啊,你哥哥換掉的。密碼鎖啊,也是你哥哥換掉的。」
程霜顯然不相信:「你放屁,我也是程家的孩子,憑什麼他繼承公司,連其中一個賺錢的門路都不能分給我老公?」
昨天才被打,今天又親親熱熱「我老公」了?
「你跟李欽和好了?」
程霜的語氣很得意:「唐嬌,像你們這樣的撈女,根本不理解我和我老公患難與共的感情。算了算了,我跟你說這些純屬多餘。
「你現在通知程峯,兩個小時之內,他不把板廠訂單還回來,我就去陵園跟我爸好好聊一聊。」
程峯本就蹙着的眉頭,在聽到她說去陵園跟我那早死的公公訴苦後,氣得打開大門:「程霜,聊聊。」
原來程霜打不開老宅的門,就一直守在門口。
一進門,程霜就踢倒了院子裏的垃圾桶:「好啊,我只是出嫁了,不是死了,如今我爸爸的家,密碼都不告訴我了。」
她「嗒嗒嗒」快步走到婆婆跟前:「你配做一個母親嗎?
「你把我關在門外,午夜夢迴,你就不怕我爸來找你?
「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啊,你居然如此對我。
「還有你,程峯,我小時候不懂事,爸爸的公司隨意就給了你繼承。如今李欽說了,我纔想明白,那公司還有我一份,你憑什麼獨吞?我老公單分出一股供應板材的工廠,你還要取消訂單。
「爸離開前,讓你照顧好媽媽和我,你就是這樣照顧的嗎?」
婆婆的臉色隨着她訴說,開始變得難看,我趕忙取出藥丸喂下去。
程霜嗤笑着看着我:「唐嬌,二十四孝好兒媳,可被你演好了?媽知道你背地裏扇我耳光嗎?
「媽媽,你把一個外人,看得比你親生的女兒還重要,你對得起誰?」
婆婆喝下一口水,才順過氣來:「程霜,午夜夢迴,我不怕你爸爸來找我,因爲你親爹根本就沒有死。
「他喫喝嫖賭樣樣精通,卻禍害遺千年,身體好得很。」
程霜咄咄逼人的氣勢突然就垮了下來:「你,你什麼意思?
「好啊你個死老太婆,我不讓你滿意,你居然還污衊我不是我爸親生的。
「就算我不是我爸親生的,那也是你造的孽,你不檢點亂搞,家裏有的一切,還是有我的一半,你休想就這樣糊弄我。」
我尷尬地又喝了一杯水。
天吶,她是什麼腦回路?
怎麼就能想成婆婆婚內出軌了?
婆婆氣得手都在抖:「程霜,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我們程家的孩子,你是我們收養的!」
程霜把茶几上的水果、瓜子都拂到了地上:「不可能,我有小時候的照片,我還不會走就在這拍過照,我怎麼可能不是這個家的孩子!」
程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跟程霜說了隱瞞了數十年的祕密。
程霜越聽眼眶越紅,我以爲她對於自己的行爲感到愧疚,誰知她一把把婆婆推倒在地:「我跟程峯不是親兄妹!你憑什麼不允許我們在一起?你知道當初爲了忘掉他,我受了多少委屈嗎?
「你爲什麼不能成全我?」
我趕忙把婆婆扶起來,程峯冷笑:「你十八歲瘋狂騷擾我那年,媽問過我,喜不喜歡你。」
程霜滿臉希冀地看着程峯:「所以你知道我的心意的,當年我們是兩情相悅,都因爲這個死老太婆。」
程峯一腳把程霜踢跪在婆婆面前:「閉嘴!
「媽當年說,如若我對你有好感,讓我跟你好好培養感情,是我只把你當妹妹,所以才跑去外地。
「你嘴裏恨不得去死的老太婆,在你考上大學後,嚴肅跟我說,要給你準備房子車子和現金當嫁妝。
「也是這個老太太,在你選擇李欽卻屢屢受委屈後,幫你求我,讓我給李欽安排個出路。不然那麼多板廠,我們公司爲什麼偏偏要選擇一個沒什麼實力的小工廠?」
程霜嘴脣嚅動:「這,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婆婆閉了閉眼,淚水不受控制落下來:「霜霜,這些年,我對得起你母親的囑託。如今我身子越來越虛弱,再也經受不住折騰,你看不上我,我也對你徹底心寒,咱們以後就斷絕這層收養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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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霜不可置信:「你要攆我走?
「我老公出軌,我如今是最艱難的時候,你們身爲我的孃家,不爲我撐腰,反而要跟我斷絕關係,這世上怎麼會有你們這麼狠心的人?」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我們沒爲你撐腰嗎?我們把你帶回孃家,讓你平復心情再談判,你呢?你不聽我們的安排,當天就跟着對方回去,還被對方打了一頓。」
程霜訕訕摸了摸臉上青紫的傷痕:「就算我有錯,但你有沒有爲我着想過?
「我不回去,萬一李欽帶那個老女人登堂入室呢?」
「你但凡動腦子想想呢?他一個二十多歲有妻有子的男人,怎麼可能把外面的小三帶回家?
「再說,你發現他出軌後,你就沒去調查一下嗎?那女的還要給兒子帶孫子,你就是讓人家去李欽家,人家也不會去。
「你還以爲誰都是你這樣的戀愛腦?人家跟李欽,爲的是多賺一份外快。」
程霜神色明滅不定,最後竟然抓住了我的手:「你知道?
「你認識那個老女人嗎?你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嗎?爲什麼李欽會喜歡她?」
我嘆口氣,有時候我很討厭小姑子那囂張跋扈,聽不懂人話的白眼狼樣,但有些時候,我也挺可憐她在婚姻裏受的傷。
感受到我探尋的目光,婆婆衝我點了點頭。
我這才把我這兩天打聽到的都告訴程霜。
那女人是李欽工廠的掃地阿姨,每日早晨八點到下午兩點都會在李欽工廠上班。
二人怎麼看對眼,又是怎麼滾到一起的,我沒仔細去問。
但根據我對那女人的調查,她有夫有子,老公是村子裏的包工頭,塊頭大,脾氣暴,愛打牌。
那女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兒子家幫忙帶孫子,順便打掃衛生賺點生活費。
程霜很無語:「你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查查他們怎麼在一起的,李欽到底被她哪裏吸引了?」
我總算發現我和程霜溝通困難的根本原因了。
我是理智大於感情,她是感情大於一切。
明明我都把最有利於她的因素都告訴她了,她如若想懲治渣男賤女,直接去找對方的老公。
如若她想佔據主動權,也可以以此爲籌碼,威脅李欽。
爲什麼她要執着於李欽怎麼跟那女的搞在一起呢?
無論因爲什麼,出軌已成既定事實啊。
程峯眼神冰冷:「哪有爲什麼,沒喫過的屎,李欽也想嚐嚐鹹淡,你糾結這個有什麼用?」
程霜崩潰了:「我知道沒有用,無論因爲什麼,他們出軌是事實,但真的太噁心了,那老女人都能當他媽了,他圖什麼啊!」
「這也沒用,那也沒用,你說什麼有用?」
敲門聲傳來,我順着貓眼看到了李欽的身影:「李欽來了。」
程霜猛地站了起來:「壞了,他運輸車都租好了,結果訂單取消,他一定等急了。」
她在原地轉了半天,最後轉頭看着我和程峯,抿脣嘆息:「罷了罷了,我知道我錯了,但無論如何,兄妹一場,你們總不能看着我老公的工廠停止運轉吧?」
我看着她這副拎不清的模樣,突然有些羨慕。
她童年是有多幸福,纔會養成現在這副看不清眉眼高低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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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了指門外手捧鮮花的李欽:「程霜,你分析一下,李欽爲什麼買花來看你了?
「他昨天早上被你發現出軌都無動於衷,晚上甚至因爲憤怒還打了你。」
程霜手指扭絞在一起:「還能因爲什麼,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來求我原諒了唄。」
某一瞬間,我真想就此撂挑子不管她了。
但不知道爲什麼,腦海中又突然浮現,有一次我回孤兒院幫忙,程霜穿着細高跟,指揮身後的大貨車搬卸工:「你們都小心點,這可是我親自幫他們挑選的,要是弄壞了我饒不了你。」
雖然程霜身後有跟拍,但她某一瞬間對孩子們的善意是實實在在的。
我定定看着她:「那你爲什麼說話底氣不足?」
程霜眼眶有些紅:「你們指定又說我戀愛腦,說我沒腦子,你們有腦子,那你們說他是爲什麼?」
呵,還不服氣。
「待會兒開門,你別多說話,看我和你哥哥發揮。如若李欽真心爲了跟你道歉,那你就跟他回去,我們二話不說。
「如果他話裏話外都是提板廠訂單,你……」
程霜嘴巴噘起來:「可那樣不公平,李欽現在因爲訂單的事焦頭爛額,他怎麼可能不管訂單。」
還算沒傻徹底。
「打蛇打七寸,現在知道程峯說的,要讓李欽痛是什麼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用訂單拿捏他?感情的事如何能跟生活混淆!」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品種的戀愛腦,誰來收了她。
「你還希望李欽出軌嗎?」
程霜Ţű̂³翻了個白眼:「你希望我哥出軌啊。」
我擺擺手:「你愛咋的咋的,我是管不了了,戀愛腦狗都不喫,你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你自己去撞個頭破血流吧。」
程霜沒想到我聊着聊着又急眼了,她也發了狠:「你們把工廠訂單還給我老公,以後天干路滑,跌倒我自己爬,討飯我也不討到你們門口,少瞧不起人。」
婆婆拼命擺手:「你走,你趕緊走,永遠不要再回來,我就當沒收養過你。
「訂單的事免談,你都那麼有出息了,討飯都不討到我們面前,又何必求我們的訂單呢。」
程霜留下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氣赳赳轉身走了出去。
隔得老遠我們還能聽到她憤憤不平的聲音:「李欽,我跟他們斷絕關係了,我說他們怎麼不疼我,原來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訂單不給我們,我們就不要,有情飲水飽,愛贏萬難,我就不信那我哥和那撈女,能過得比我們好。」
……
我們仨面面相覷,最後只能苦笑着搖搖頭。
我估算程霜這事,以後還有得鬧騰,而婆婆身子卻經不起折騰,和她商議後,我們把老宅鎖上,跟着程峯一起去了他分公司的城市居住。
那裏空氣宜人,四季如春,婆婆到那以後,不知是因爲沒程霜上門氣她的緣故,身子竟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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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踏實日子沒過兩個月,突然接到了警察的排查電話,問我們最近有沒有見過李欽。
我有一種莫名的預感,李欽出事了。
果不其然,在警察問詢過程中,我們才知道,李欽的屍首在山上被人發現。
而我們,作爲李欽的親屬,並且是之前有過矛盾的親屬,成爲重點懷疑對象。
再次見到程霜,我差點沒認出來。
明明纔過去兩個月,她卻彷彿蒼老了二十歲,左半邊甚至有了白髮。
見到我們,她麻木的眸子裏,突然滲出淚水:「李欽死了,兜兜沒有爸爸了。」
警察很頭疼:「對於李欽的情況,程女士翻來覆去只會說一些他們甜蜜的過往,這些對於破案沒有任何助益。
「但我們在她偶爾提及中,發現你們一家對於她嫁給李欽並不滿意,所以需要你們配合我們調查一下。」
我把我知道的,李欽出軌並且出軌對象的老公是一個喫喝嫖賭樣樣精通且凶神惡煞的包工頭的事情說出後,所有工作人員的眼睛都亮了。
「那出軌對象,是哪個村子的?」
我仔細思索一下:「就是板廠所在的村子,好像是叫……
「ṱú₄逞汪村。」
審訊我的工作人員情緒很激動:「快速鎖定逞汪村死者的出軌對象,以及出軌對象一家。」
警察順藤摸瓜,不用一天的時間,包工頭對於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得知此事的程霜,一巴掌又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我該死,都是我害死了李欽。
「我對不起兜兜,我害死了他爸。」
陪着她的女警很生氣:「你這人怎麼回事?沒事往自己身上兜屎盆子。
「李欽出意外,是因爲他亂搞男女關係, 死於情殺。」
程霜茫然看着衆人:「我去找那個老女人,只是想警告她,讓她不要再纏着我的老公, 爲什麼會害死李欽。」
說不通根本說不通。
連續好多日子,程霜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因爲她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周圍的親戚都很生她的氣, 兜兜也被李欽的姐姐接到了自己家中照料。
婆婆嘆口氣:「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 罷了, 我用自己的退休金,給她找了個療養院, 又幫她定期預約了心理醫生,接下來, 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爲了散心,也爲了鍛鍊身體, 婆婆迷上了廣場舞和爬山。
我和程峯在工作的時候, 一個比一個能卷, 唯獨對於去老宅那座城市出差,雙方都很牴觸。
大部分時間Ṭų⁴, 我們都是安排工作人員去, 直到這次,有一項重要的活動,Ťű̂¹必須我們本人去簽字, 我們這才不情不願踏上返鄉的飛機。
工作整整進行了三天, 我們每日累得連話都不想說,等終於閒下來的時候, 兩個人不約而同提出了去療養院看看。
誰知工作人員卻說, 程霜半年前就出了院。
我們很詫異:「那爲什麼你們沒打電話告知我們?」
身穿工作服的程霜從大樓裏走出來:「是我拜託她們不要說的。」
我驚訝地看着眼神平和、落落大方的程霜:「你……」
工作人員小心賠着笑解釋:「一年前, 心理醫生就說程霜姐已經恢復了正常, 而接下來半年的時間, 程霜姐一直幫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後來院長看她踏實肯幹, 還有孩子要養,就問她願不願意留在這裏。」
孩子?
似乎察覺到我們的疑問,程霜把我們帶到療養院隔壁的幼兒園門口,指着滑滑梯上一個黑色的小蘿蔔頭:「這裏空氣清新, 醫療學校配套設施也齊全, 最主要療養院的人都很喜歡我們,我們在這裏過得很好。」
我驚訝:「離那麼遠, 你都能看出來這是兜兜?」
程霜眼底的慈愛多得彷彿要溢出來:「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會不認得。」
我掐了程峯一把, 程峯才問出口:「你的身體?」
程霜自嘲一笑:「心理醫生說, 我之前患有嚴重的產後抑鬱,還演變出其他一些心理上的問題,不過如今都好了。
「對不起, 這幾年, 讓你們跟着操心了,回去你們跟媽說,不必再打電話問療養院需不需要給我繳費了, 告訴她,我能自己養活自己和孩子了。」
我們離開的時候,程霜微笑在療養院門口跟我們揮手告別。
我也衷心祝願她能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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