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喜歡一碗水端平,堅持家人一起富纔是真的富。
她說我是家裏最有出息的孩子,就該無私幫襯家人。
哥哥結婚,姐姐做生意,媽媽讓我拿出三百萬幫他們。
而我想換個離工作更近一點的房子,希望哥姐能還我一點。
媽媽卻抹着眼淚說他們掙錢不容易,讓我別跟他們要,她可以賣血還我。
爲了儘快湊夠房款,我拼了命地接活,最後猝死在一個加班熬夜的晚上。
媽媽抱着我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她說我命不好,沒活到哥姐反幫襯我的那一天。
再睜眼,我回到了媽媽抹淚哭窮讓我幫襯哥姐的生日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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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韻,多喫點,你都瘦了,媽看着心疼。這是你姐特意給你做的紅燒排骨,你嚐嚐還是不是那個味。」
媽媽將最好的一塊排骨夾給我,滿眼的慈愛。
哥姐也熱情地幫我夾菜,在外人看來,我就是家裏的團寵。
可只有我知道,溫柔刀最是致命。
爸爸走得早,媽媽一人將我們兄妹三人拉扯大。
爲了讓我們三人感受到平等的母愛,媽媽喜歡一碗水端平,堅持家人一起富纔是真的富。
她說我是家裏最有出息的孩子,就該無私幫襯家人。
前世就是媽媽生日這天,媽媽和哥姐對我格外熱情。
在我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時候,媽媽爲難地說出了訴求。
她說哥哥結婚,姐姐做生意都需要錢,希望我能拿出三百萬幫一下他們。
我二話不說就拿出了這些年省喫儉用的全部積蓄。
在我的幫助下,哥哥婚姻幸福美滿,跟嫂子很快有了愛情結晶。
姐姐的買賣起死回生,越來越好。
看着家人過得這麼好,我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我租的房子離工作的地方有些遠,隨着工作強度的增大,早上五點起牀擠地鐵的生活讓我心力交瘁,我想在單位附近買一個便宜的二手房。
我委婉地跟媽媽提了這個想法,希望哥姐能還我一點。
媽媽聽後,抬手抹着眼淚說哥姐掙錢不容易,讓我別跟他們要,她可以賣血還我。
那是我第一次對媽媽失望。
我心裏憋着一口氣,爲了儘快湊夠房款,我拼了命地接活,最後猝死在一個加班熬夜的晚上。
媽媽抱着我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她說我命不好,沒活到哥姐反幫襯我的那一天。
辦理完我的後事,媽媽爲了一碗水端平,將我的遺產均分成兩份給了哥姐。
我吸了吸鼻子,讓自己的思緒回到現實世界。既然老天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不要再當家人的血包了。
媽媽見我遲遲沒動筷,擔憂地摸了摸我的頭。
「韻韻,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放下筷子,看着媽媽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囁嚅着道:「媽,公司最近不景氣,我被裁了。對不起,ṭű̂₁我讓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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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哥姐聽了我的話,全都驚住了。
半晌,大哥才試探着問:「小妹,你可是公司的技術骨幹,怎麼會裁你呢,不會是跟我們開玩笑呢吧。」
媽媽和姐姐望着我,眼裏所表達的疑問是一樣的。
我重重嘆了口氣:「大哥,公司換了新領導,他扶持心腹上位,我佔了人家的位子,就把我辭了。」
大哥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自然明白公司裏的勾心鬥角。
他信了我的話,皺着的眉頭卻依然沒鬆開。
「你公司領導太不是個東西了,那個,N+1 的賠償給了嘛。」Ṫù₊
姐姐出聲附和:「小妹,你就是太善良太軟弱了,纔會被他們欺負,需不需要姐姐去幫你撐腰?」
聽了哥姐的話,媽媽欣慰地直點頭:「媽看到你們兄妹三人這麼團結友愛,我就放心了。不上班了也好,正好藉機歇一歇。」
我感動地抹了抹眼睛。
「媽媽,大哥,姐姐,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爲了不讓三人看清我的表情,我低頭夾起碗裏的排骨就往嘴裏送,嗯,不得不說,姐姐的手藝真不錯。
哥哥見我只知道喫飯,忙給媽媽使眼色。
媽媽眼裏閃過猶豫,最後還是在哥姐的眼神催促下開了口。
「韻韻,媽沒能力給你們最好的。你們小時候苦啊,連幾十塊都拿不出,你姐姐早早輟學打工,你大哥也只上了個學費便宜的專科,是他們將上學的機會讓給了你,媽這一輩子都虧欠他們啊。」
「還好你是咱宋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年入幾十萬,你也工作好幾年了,存款應該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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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媽媽的話,我放下筷子,羞愧地直搖頭:「媽,對不起,我之前是存了一些,可前不久跟着朋友買股票全虧了,現在還欠了不少錢呢。
「媽,你常說家人之間就該互幫互助,我這些年也給了您和哥姐不少錢,現在能借我些週轉下嗎?」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我要努力賺錢給媽媽和哥姐花。
他們爲我犧牲了那麼多,我一定要加倍報答他們。
可前世直到死我才明白,哥姐並不是把上學的機會讓給了我。
當時家裏確實窮,但靠着爸爸的賠償金,讓我們三人上學還是沒問題的。
姐姐之所以輟學,是因爲她常年倒數,根本學不進去。
而大哥也不是因爲學費少上的專科,他是壓根考不上本科。
媽媽用她精心編織的謊言,讓我一直活在愧疚中,心甘情願爲他們付出一切。
可我學習好能力強是錯了嗎,早知道要承受被吸血的命運,我寧願自己Ṱü₇一事無成。
媽媽似乎信了我的話,她猶豫着看向大哥和姐姐。
「軒軒,芳芳,你們能拿出多少錢,我們一起給韻韻湊湊,先讓她渡過這個難關再說。」
一提到錢,大哥當即皺了眉:「媽,我哪有錢,我跟麗麗眼看就能成了。麗麗說了,只要在市裏給她買了房,就立馬跟我去領證。本來想跟小妹借點的,現在可怎麼辦好。」
姐姐也嘆氣:「小妹,姐姐非常想幫你,可你也知道,現在生意太難做,我跟你姐夫馬上都要喝西北風了,是真的沒錢。對不起,是姐姐沒用啊。」
哥姐各有各的難處,媽媽最後只能咬牙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
「你們這些年給我的錢,媽都存着呢,到現在已經存了三十萬了,爲了公平起見,你們一人十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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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媽媽竟有這麼多錢,大哥的眼睛當即亮了。
他先一步搶過存摺。
「媽,爲了老宋家的下一代着想,這些錢先給我用吧,二妹三妹放心,等我緩過勁來,一定連着利息還給你們。」
「哎,可惜三十萬還是太少了,只夠付個首付,以後還要還房貸,也不知道麗麗能不能同意。」
大哥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存摺揣進兜裏。
看着大哥的動作,姐姐一把摔了筷子,怒指着大哥的鼻子。
「宋軒,媽從小就對我們一碗水端平,你別以爲自己是帶把的,就能享有家裏的一切。你那女朋友王麗一看就是個拜金的,趁早分了行了,三十萬必須給我十萬,否則沒完。」
王麗是大哥公司的廠花,雖家窮文化低,家裏還有個拖油瓶弟弟,大哥還是愛得不行。
聽姐姐貶低自己放在心裏的寶貝,大哥也怒了。
他拿起面前的碗重重摔在地上。
「宋芳,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家麗麗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倒是你那個老公,長得醜還沒本事,要我看,你也別跟他折騰了,趁早離婚找個有錢的。」
姐夫好喫懶做,奸懶饞滑,喫不了打工的苦,便忽悠姐姐從家裏拿錢給他開店。
可就是這樣,姐姐依然對他死心塌地。
自己心愛的老公被人貶得一文不值,姐姐的潑辣勁也上來了,抓起面前的紅燒排骨,就朝着大哥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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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火氣被徹底勾了出來,同樣抄起面前的菜盤子就往姐姐身上砸。
媽媽嚇得臉色慘白,大喊着快住手。
可打紅眼的兩個人,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我怕被兩人的戰火波及到,忙抓了一塊肘子躲到角落去啃。
媽媽見說不聽,竟起身擋在他們中間,結果就是兩人扔過來的盤碗,正砸在她的額頭和後腦勺上。
媽媽痛嚎一聲,跌在了地上。
我扔掉手中啃了一半的肘子,飛速衝過去。我護住媽媽,朝着兩人大喊。
「大哥,姐姐,快停下,媽媽被你們打壞了。」
大哥和姐姐終於知道害怕了,忙停止互毆圍過來。
媽媽捂着心口,抬起手指,顫巍巍地指着大哥和姐姐。
「你們這兩個不孝子,我平時對你們的教導都餵了狗嗎?自家兄妹要互幫互助,怎麼能爲了一點錢就大打出手。」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全都被你們毀了。」
媽媽看着精心做的飯菜變成了滿地狼藉,心不由得更痛了。
大哥和姐姐全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媽,是當兒子的錯了,你別生氣,我也是爲老宋家傳宗接代着想嘛。」
姐ƭů⁴姐也忙跟着認錯。
「媽,其實都是沒錢害的,如果有錢,你那三十萬都給大哥,我也是沒意見的。」
大哥附和。
「二妹說的對,如果小妹的錢沒有買股票就好了。小妹明明那麼謹慎的一個人,怎麼就一時腦熱聽了朋友的話呢。」
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看着我的目光帶着探究,他好像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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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常年做生意,也是個人精,她聽出了大哥話裏的意思,精明的眼睛當即一亮。
「小妹啊,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嗎?你別多想啊,姐姐就是關心你,其實沒錢了也不要緊,你那麼能掙,相信很快就能東山再起。」
「這次再有錢了,可不能亂投資了啊。要是你自己不會理財,姐姐可以幫你啊。」
我看着大哥和姐姐虛僞的嘴臉,心口一陣陣的抽疼,這就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姐,在他們眼裏,我不是他們一脈相連的小妹,只是一個會喘氣的血包。
大哥和姐姐都不相信我的時候,媽媽卻用那雙長滿老繭卻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你們兩個混賬,怎麼可以懷疑韻韻,她最懂事孝順,如果真有錢,纔不會藏着掖着。」
媽媽的維護讓我瞬間紅了眼眶,難不成是我誤會了她,她只是平等地愛着她的每個孩子,而我恰好是最爭氣的那個,所以才付出的更多些。
大哥和姐姐被媽媽罵醒,他們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媽媽嘆了口氣,將我們三人的手放在一起。
「兄弟姐妹之間就該互相幫襯着,誰有了難處,另外兩人絕不能藏私,要不遺餘力地幫忙纔行。」
「媽,您放心吧,我是大哥,我會愛護兩個妹Ṭṻ⁵妹的。可我現在太需要那三十萬了,二妹、小妹,這錢可以先給我用嗎?你們放心,我可以給你們打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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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嘴脣動了動,她似乎想反對,但對上媽媽慈愛溫柔的目光,只好點了頭。
大哥見姐姐沒異議了,忙將徵求的目光看向我。
「大哥,我聽你們的。」
我的乖巧懂事讓大哥很滿意,他趕忙起身去找紙筆,生怕我們會反悔。
等寫完借條,大哥說要給女友一個驚喜,忙不迭地帶着存摺離開了。
姐姐沒得到錢,還弄得一身狼狽,在大哥走後,也拉着一張臉走了。
我將家裏收拾乾淨,正準備跟媽媽告辭,她卻拉着我的手坐在了沙發上。
「韻韻,你從小學習好有心眼,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不想幫你大哥和姐姐,纔會編出負債的藉口。」
我本來都不怪媽媽了,心眼兩個字卻將我重新打回暗無天日的谷底。
媽媽怎麼能用這兩個字形容我,要不是死了一次,我會將全部身家都拿出來幫襯哥姐。
我只是上進學習好,平時也節儉,但我並不是摳搜,我省下來的錢全都用來接濟媽媽和哥姐了啊。
我努力憋回眼裏的淚,才軟下的心再次變得冷硬。
我瞟了一眼客廳角落裏的攝像頭,哀傷地開口。
「媽,我沒有撒謊,我是真沒錢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我去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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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着包出門,沒再回頭看媽媽一眼。
媽媽啊,你嘴上說着要一碗水端平,但在你的心裏,你應該更愛大哥和姐姐吧。
小時候,鄰居就打趣我說,你哥姐已經湊成一個好字了,你就是個多餘的。
我當時小不懂,現在想來,果然是旁觀者清。
哥姐手機裏都連着家裏的監控,他們應該是聽到了我跟媽媽的對話,這幾天都沒聯繫我。
不知是看我沒錢不值得巴結了,還是怕我欠債連累了他們。
我從家裏離開後,就向公司提了離職,死過一次的我知道,錢是掙不完的,而生命只有一次。
現在的存款足夠我躺平幾年了,我不想讓自己太累了。
我在隔壁市買了房,沒有告訴任何人。
本以爲能過上安靜不被打擾的日子,卻被大哥和姐姐堵在了小區門口。
他們見到我,立馬上前將我圍住。
大哥身旁站着的美麗女人,抬手指着我的鼻子,嗓音尖細。
「老公,我沒騙你吧,你這小妹心思沉,她一直都在撒謊,她不把錢借給你買房,結果自己偷偷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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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看着我的眼神彷彿要噴火。
他死死捏着拳頭。
「麗麗,這次多虧了你在房產公司上班的小姐妹,否則我們還被矇在鼓裏呢。宋韻,你有錢不借給我買房娶媳婦,卻自己買房享受,你對得起媽和宋家的列祖列宗嗎?」
姐姐也滿臉失望地看着我。
「小妹,你太讓姐姐傷心了,虧我還對你那麼好。我跟你姐夫馬上就要睡大馬路了,你是怎麼忍心做到視若無睹的呢。」
「我們只是跟你借,又不是不還,你這房子什麼時候買不行,偏在我們落難的時候買,你就是存心想逼死我們啊。」
大哥的女友抱着大哥的袖子撒嬌。
「老公,人家可不想跟你一起還房貸,既然你小妹都將房買好了,我們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你說好不好?」
大哥寵溺地點了一下女友王麗的鼻子:「還是你聰明,就這麼辦。宋韻,你現在就回家拿着各種證件,今天就將房子過戶到我名下。」
「等手續辦完,你就趕緊從房子裏搬出去,別耽誤了我跟你嫂子恩愛造人。」
王麗朝大哥豎了一個大拇指。
「老公,你太帥了。宋韻,你放心,只要你將房子送給我們,我這個嫂子還是認你這個小姑子的,等以後給你們老宋家生了兒子,就丟給你帶。」
「等等,大哥,我不同意小妹將房子過戶給你。」
姐姐幾步走到我面前,將我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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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皺眉:「宋芳,你可別忘了,是宋韻騙我們在先,我們是一起來找她討公道的。」
「大哥,我沒忘,可你這樣做太不公平了,這房子至少值一百多萬,憑什麼都給你,也得有我的份。」
姐姐的話讓我自嘲地搖搖頭,在姐姐護着我的那一刻,我竟生出了一絲感動。原來她只是爲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我還真是可笑得很啊。
王麗聽了姐姐的話,當即不滿了。
「宋芳,你最好認準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宋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大哥纔是宋家嫡長子,而我是嫡長媳,這房子自然是屬於我們的。」
「呵,都什麼時代了,還玩封建那一Ṭů₋套呢,要是不分我錢,我是不會讓步的。」
姐姐態度強硬,王麗也毫不示弱,她們都將房子看成了她們的所有物,絲毫不在意我這個真正主人的想法。
大哥跟女友一條心,對即將到嘴的這塊肥肉,他是一定要獨吞的。
雙方都不讓步,最後直接大打出手。
我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也沒上前拉架,就靜靜看着他們打得頭破血流,然後撥打了報警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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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姐等人掛了彩,又被警察批評教育了一頓,才終於消停了下來。
媽媽得知哥姐受傷了,在電話那頭急得不行。
【韻韻啊,你太讓媽媽寒心了,你明明有錢,爲什麼要裝窮騙媽媽呢?我從小就教育你要跟哥姐一條心,你怎麼能藏私?】
【現在你哥姐受傷了,你想好怎麼補償了嗎?】
我看不到媽媽的臉,但也能想象出,她此刻一定急得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我緊了緊手機,出口的聲音有些嘶啞。
【媽,自從我工作後,就一直在給家裏和哥姐錢,就算是我欠你們的,也已經還清了。我現在只想爲自己而活,行嗎?】
在媽媽洗腦式的教育下,從前我一直覺得虧欠了大哥和姐姐,即便是給他們再多錢都覺得不夠。
現在我覺醒了,我要勇敢地說不。
媽媽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她沉默了很久,才重重嘆了口氣。
【韻韻,有些恩情是要用一輩子償還的,其實媽心裏一直藏着個祕密,當年你爸出事的賠償金,全給你奶奶交手術費了。】
【你姐姐雖學習不好,但上學總歸是條出路,可她知道你學習好,主動輟學打工賺錢供你讀書,你能有今天,全靠了你姐姐。】
【還有你大哥,他爲了給你省出學費,他大二那年,連喫了一個月的饅頭鹹菜。他們是跟你流着相同血液的親人,你有能力了,真的不該忘恩負義啊。】
【我知道你委屈,這些年就屬你給家裏的錢多,可親情不是用一點錢就買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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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電話對面媽媽的哭聲,我心如刀絞。
手機叮咚一聲,媽媽發來了幾張圖片,正是當年奶奶手術的繳費單子。
看着上面的金額,我痛苦地捂住了臉。
他們沒錯,我也沒錯,那錯的到底是誰?
哥姐的傷只是看着嚇人,其實並沒那麼嚴重,縫針後就可以離開了。
姐姐額頭上包着紗布,嘴角也青了,看着很是可憐。
她讓姐夫去一旁等着,她自己朝我走來。
「小妹,今天是姐姐衝動了,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房子是你自己憑本事買的,我們不該覬覦。」
「姐知道你文化高有修養,應該不會真生姐的氣吧。哎,姐這個人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拼命的想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奈何沒有本事,是咱們兄妹三人中過的最慘的。」
「姐知道你們看不上我老公,他長得普通又沒本事,可姐姐這個樣子,也找不到太優秀的男人了。說到底,還是姐姐自己不行。」
姐姐要是強硬地跟我要錢,我絕對會拒絕她。可她如此自輕,我卻狠不下心了。
媽媽說的沒錯,要不是姐姐打工賺錢給我付學費,我就不會有今天。她現在遇到了難處,我不該袖手旁觀,可我也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轍。
我伸手握住姐姐的手,她雖只比我大了幾歲,那雙手卻不再年輕,反而粗糙剌手。
「姐,我可以借給你五萬開個早餐攤,再多就沒有了。」
姐姐面露難色,用商量的語氣問我:「小妹,賣早餐確實能賺點小錢,可是太累了,你姐夫受不了這個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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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如果姐夫受不了這個苦,那就讓他進場打螺絲吧。」
姐姐想也不想就拒絕:「那更不行,他一直都是當老闆的,接受不了給人當牛馬。」
「那我就幫不了你們了。」
姐姐見我要走,忙拉住了我。
「好,姐姐聽你的。」
我沒直接給姐姐轉錢,而是讓她寫下借條。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我不能再稀裏糊塗給她錢了。
姐姐有些憋屈,最後還是照做了。
姐姐和姐夫走後,大哥帶着王麗堵住了我。
因爲被警察告知搶我房子的行爲是違法的,大哥沒了囂張的氣焰,反而打起了感情牌。
「小妹,之前是大哥錯了,你是咱家學問最高的,指定也是度量最大的,你就原諒我和你嫂子吧。」
大哥拉了拉王麗的手,示意她跟我服軟。
王麗端着未來嫂子的範,只朝我昂了昂脖子。
我沒跟王麗計較,等着大哥說明來意。
大哥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才道:「小妹,大哥年紀不小了,也就你嫂子不嫌棄我沒房沒車,這麼好的媳婦,錯過了可就是一輩子,你說是吧。」
「你嫂子人好,但我不能讓人家姑娘陪着我喫苦,我打算買個小兩居先住着,除了從媽那裏拿的三十萬,現在還差一些,你看能不能借給大哥一百萬。」
「你放心,我不是要,等我有錢了一定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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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和王麗是月光族,根本攢不下錢,錢要是借給他們,就不要想着拿回來了。
雖說是借,其實跟要差不多。
「大哥,我的錢都用來買房子了,現在已經沒錢了。三十萬已經足夠付首付了,既然嫂子人那麼好,自然不介意跟你一起還房貸的,你說是吧?」
我用大哥誇王麗的話回堵他,讓他一時間無話反駁。
王麗卻不是個好相與的,見大哥敗下陣來,她跳着腳跟我爭辯。
「宋韻,你大哥就是太慣着你了,在我們村,女孩生來就是給家裏男丁換彩禮的。你沒錢也行,大不了將你嫁了,然後將彩禮補貼給你大哥。」
我淡淡地瞟了王麗一眼,晃了晃手機。
「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敢這樣做,我就送你們進去喫牢飯。」
王麗剛被我報警教訓過,她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不敢再說,只能用眼睛瞪我。
大哥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妹,見心愛的女人被我氣到,他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宋韻,你可別當忘Ṫŭ̀⁵恩負義的白眼狼,當年爲了給你湊學費,我愣是喫了半年的饅頭鹹菜。這份恩情,不是幾個臭錢就能還完的。」
「大哥,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當時喫苦並不是幫我,而是將攢下的錢給女朋友買包了。我欠姐姐和媽媽的不假,卻從不欠你。」
剛纔媽媽在電話中提起大哥爲我做的事時,我是真的被感動到了。
掛了電話後,我卻怎麼想都不對,大哥在我們兄妹三人中是最自私的。
他一直考慮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怎麼會好心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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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他大二那年談了一個女朋友。
他向我跟姐姐炫耀過那個女孩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揹着一個看着就很貴的包,大哥非常自豪地說是他給買的。
當我跟姐姐問他哪來的錢時,他卻說是自己兼職賺的。
現在想來,買包的錢應該是從他嘴裏省出來的。
謊言被戳穿,大哥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王麗聽了我的話,眼睛直接瞪圓了,抬手拽住大哥的耳朵。
「好啊,宋軒,你竟敢騙我。你說我纔是你的初戀,大二的女友是怎麼回事?」
大哥疼得齜牙咧嘴,忙求饒。
「老婆,你聽我解釋啊。那時年輕什麼都不懂,根本不算談戀愛啊。」
「呸,我纔不信,你說實話,你們最後發展到哪一步了?」
「哎呀,疼疼疼,老婆,就只牽了手,其他的什麼都沒做,我敢對天發誓。」
大哥的慫樣取悅了王麗,她用力哼了一聲,開始提要求。
「你大學都能給女友買包,憑什麼我沒有,你也得給我買。」
「好好好,我現在就帶你去買。」
大哥拉着王麗離開前,還不忘狠狠剜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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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經歷過這次的事,大哥會徹底歇了全款買房的心思。
卻不想半個月後,大哥和姐姐帶着媽媽來了我家。
「韻韻,媽將房子賣了,以後就輪流在你們三家住。你大哥剛結婚,新婚燕爾,你姐姐那房子太小,我就先跟你住吧。」
姐姐見我有些懵,忍不住給我解惑。
「小妹,媽爲了給大哥湊房款,她將老房子賣了。」
姐姐的語氣裏帶着嫉妒、埋怨和不甘,顯然老房子賣的錢都貼補給大哥了。
媽媽對姐姐的話不太滿意,忙開口解釋。
「韻韻,你別誤會,媽媽一向都是一碗水端平的。老房子一共賣了九十萬,你們一人三十萬,你大哥只是先用着,他以後都得還的,這是借條,你們倆收好。」
看着媽媽強塞到我手裏的紙條,心裏是說不出的苦澀。
媽媽嘴上說不重男輕女,對我們三人都是一樣的,但其實在她的心裏,她最疼的還是大哥。
大哥之所以給我和姐姐寫下借條,明擺着就是不想還的。
姐姐將紙條收進包裏,忍不住陰陽怪氣。
「大哥,你跟嫂子加油,爭取生個有出息的兒子出來,好將欠我跟小妹的錢儘早還上。」
「芳芳,不許胡說八道,媽平時怎麼教你的,兄弟姐妹間要友愛。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你大哥過的不好,你跟韻韻能安心嗎?」
「行了,媽知道你爲這個家付出的不少,放心吧,媽都想着呢。這個紅包你收着,裏面有一萬塊,先應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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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一聽是一萬塊的大紅包,立馬有了笑臉。
「謝謝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王麗翻了個白眼,挺了挺還沒顯懷的肚子。
「媽,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兒媳婦頂半個閨女呢,二妹有的,我必須也要有。」
我媽犯難了,爲了給大哥買房子,她已經將棺材本都掏出來了,這一萬塊還是省喫儉用攢出來的呢。
「麗麗啊,一百多萬都先給你們買房了,這紅包就別爭了吧。」
我媽低聲下氣地跟王麗打着商量。
王麗絲毫不爲所動,出口的話咄咄相逼。
「那怎麼能一樣呢,那些錢我們是要還的,這紅包可是實打實額外給的。你不是最講究一碗水端平嘛,可別到老了打自己臉啊。」
我媽最怕被人說她對孩子厚此薄彼,即便沒錢,她也要打腫臉充胖子。
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我:「韻韻,你先借媽媽兩萬,一萬給你嫂子,一萬給你,好不好?」
我想也不想,直接搖頭拒絕。
「媽,我沒錢。」
對王麗這種吸血鬼,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她。
媽媽的臉色蒼白了幾分,她執拗地望着我,希望我能妥協。
我回望着她毫不退縮,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媽媽知道我不會掏錢了,只能又看向姐姐。
「芳芳,你是最懂事的,你先將紅包借給媽,媽以後一定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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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拿到紅包的好心情立馬沒了,她重重將紅包摔在地上,憤怒地轉身離開。
王麗彎腰要去撿紅包,被我先一步搶到了手裏。
「媽,不是也要給我紅包嘛,這個就先給我吧,大哥的那份就先欠着,不行您就給他寫個欠條吧。」
王麗看着我手中的紅包,美目中都要噴火了。
她用力捶着大哥,嘴裏罵得很髒。
「宋軒,有宋韻這種小姑子,誰嫁給你誰倒黴,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兩個字瞬間將大哥拿捏,他立馬端出兄長的架子。
「宋韻,別不懂事,趕緊將紅包給我,要是你嫂子帶球跑了,我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又關我什麼事,好了,時間不早了,這裏不歡迎你們,請吧。」
我態度強硬地下了逐客令,大哥和嫂子最後只能鐵青着臉離開。
媽媽在我這裏住下後,卻一直擔心着她那未出世的大孫子。
可惜王麗還在生她的氣,根本不讓大哥接媽媽電話。
爲了讓大哥和王麗原諒她,媽媽開始想辦法賺錢,她每天早出晚歸,不放過小區裏的任何一個垃圾桶。
媽媽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目的就是讓我心軟。
可我死過一次,這世只想自私點,讓自己活得更痛快。
媽媽堅持了幾個月,最後還是沒攢夠一萬塊。
不過轉機很快來了,王麗生了,大哥需要一個免費保姆,便主動給媽媽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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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離開這天,特意給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如從前一樣,給我夾着最愛喫的菜。
「韻韻,人活着要有情有義,如果爲了錢連親人都不要了,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媽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好活了,只希望你們兄妹三個好好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趕緊找人嫁了吧,等你生孩子的時候,媽也來照顧你。」
都到了這個時候,媽媽還在力求一碗水端平。
我放下筷子,看着媽媽蒼老的臉。
「媽,你嘴上說對我們兄妹三人是一樣的,但是在你的心裏,你最疼大哥,然後是姐姐,我就是那個多餘的。」
「胡說,你們都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對你們的愛是平等的。」
「媽,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這些年打着一碗水端平的旗號,最終受益的卻只有大哥和姐姐,我一直是那個出錢的。」
媽媽對上我冷漠的眼神,慌亂地躲開目光。
「韻韻,你別怪媽,你大哥是宋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如果他過得不好,我死後沒法跟你爸和宋家的老祖宗們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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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養我小,我養您老,再多的就沒有了,去大哥那裏後照顧好自己。」
我媽難過地擦了擦眼淚:「哎,好。」
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了,姐姐來找我,打算一起去大哥家看看媽媽和小侄子。
沒Ŧũₙ等我們出發,大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妹,媽擦玻璃的時候,從樓上掉下去了,我現在在殯儀館,你們趕緊過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 半晌才緩過來。
姐姐扶住我搖晃的身子, 焦急地詢問。
「小妹,咱媽怎麼了?」
我將大哥在電話裏的話重複了一遍, 姐姐聽後立馬提出質疑。
「不可能,媽恐高, 玻璃一直都是找人擦的,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姐姐,你說的對, 我現在就報警。」
我和姐姐的懷疑是對的,媽媽不是擦玻璃的時候掉下樓的, 而是在跟王麗爭吵時, 被她失手推了下去。
大哥還想維護王麗, 可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王麗被帶走。
「宋芳, 宋韻,媽都死了, 你們爲什麼非得要一個真相, 我現在家破人亡了,你們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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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給了宋軒幾巴掌。
「媽這一輩子都在爲你謀算,你卻包庇殺害她的兇手, 你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宋韻,媽雖然是被麗麗推下樓的, 但其實害死媽的人是你。如果你肯給我錢,麗麗就不會記恨咱媽,也就不會跟她發生衝突。」
宋軒想用這番話讓我有負罪感,可惜他想錯了,我現在只爲自己而活。
「宋軒,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王麗是罪有應得,而你欠我的錢也該還了, 你別想抵賴, 我會向法院起訴。」
宋軒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宋韻,媽媽屍骨未寒,你就鬧得兄妹反目,你太不孝了。」
姐姐走上前啐了宋軒一口。
「最不孝的人就是你, 我會跟小妹一同起訴你的,識趣的話, 你就趕緊將房子賣了還錢。」
宋軒以爲我們就是嚇唬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直到對簿公堂那天, 他纔不得不賣房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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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雖帶着三個孩子艱難討生活,卻沒讓宋軒喫過苦。
現在房子賣了, 又自己帶着孩子, 宋軒整日借酒澆愁,最後在臨近年關時,醉倒在了雪地裏。
等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涼透了。
我走在漫天飛雪的街道上, 三個小孩正在打雪仗。
看着他們追逐打鬧的身影,眼淚不自覺流了滿臉。
如果我們都不曾長大,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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