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老公和公婆把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給我。
後來老公做生意出現問題，公司資金週轉不開。
他讓我交出家裏這些年存的錢，幫公司渡過難關。
我說沒錢，可老公不相信，
「爸媽退休工資每個月加起來兩萬，我每個月最少都要轉給你三萬。」
「怎麼可能家裏一分錢都沒有？」
「趕緊把錢拿出來，不然到時候你想讓全家一塊喝西北風去嗎？」
面對老公的咄咄逼問，我掏出了這些年家裏的記賬本。
-1-
飯桌上，老公往嘴裏扒着飯，含混不清道，
「公司的尾款沒結下來，咱家那張卡我記得應該還得有不少錢。」
「一會兒喫完飯把卡給我，我先用來應應急。」
公公婆婆神色不變，依舊慢悠悠地喫着飯。
只是，都在用餘光觀察着我的反應。
我面無表情。
當初結婚的時候，老公說要把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給我。
公公婆婆爲了讓我安心，也把工資卡上交。
可以說，這些年我一個人掌管着家裏四個人全部的錢。
但眼下我連頭都沒抬，冷淡道，
「卡里的錢花光了。」
「什麼！你說卡里的錢全花光了！」
老公再也沒辦法繼續保持淡定，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
「我們家所有的工資都給你了，卡里怎麼可能沒錢？」
婆婆用自認爲很小聲但實際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疑惑道，
「是不是小涵的孃家……」
我家裏有個弟弟，比我小八歲。
今年他和女朋友談婚論嫁，但女方要求必須要有車有房。
孃家算不上富裕，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我這個雙一流畢業的閨女。
爲了給弟弟買房這件事，父母已經不止一次來家裏找過我。
其中有一次，正好碰到婆婆在家。
等我把人送走後，婆婆才輕飄飄來了句。
「既然你現在已經嫁到了我們老魏家，就是我們老魏家的人了。」
「可一定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沒把婆婆的話放在心上。
因此我也沒想過婆婆會突然提到這件事。
老公皺着眉，神情不悅地看向我。
顯然，他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可這件事我從未對他說過。
「你拿家裏的錢去給你弟弟買房了？」
「你瘋了嗎？這可是我們家這些年所有的積蓄！」
「你全都給你弟弟了，那我們家怎麼辦？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老公拽起我的手，
「現在趕緊跟我一塊回去把錢要回來！」
「不然你真想讓全家一塊跟着我喝西北風不成？」
我甩開他的手，表情依舊冷淡。
「我可以把卡給你，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反正我沒有把錢給他們。」
老公拿着銀行卡，神情驚疑不定。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匆匆離開家裏出去查流水了。
想來他也是不願意相信，每個月大幾萬的進賬，居然到現在一分錢都沒存下來。
下午，他怒氣衝衝地把卡拍到我面前。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爲了貪圖家裏的錢，你居然連假賬都敢做了！」
-2-
我疑惑地看向他。
流水是他去銀行查的，我如何能做假賬？
見我神情不解，他繼續怒氣衝衝道，
「每個月我們一家人把錢轉給你之後，爲什麼你總有幾筆固定的大額開支？」
「我查過了，匯款的銀行卡號都不是家裏人的。」
「是你故意做出一副把錢全都花光的假象，用來騙我們家裏的錢全都花光了對不對？」
「我就說家裏的錢怎麼會用得這麼快！」
「如果不是我觀察仔細，恐怕還真被你騙過去了！」
緊隨而來的公公婆婆看向我時也是滿臉的不贊同。
尤其是一向自詡清高，不把外物放在眼裏的公公。
「你要是缺錢可以直接告訴我們，何必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看着咄咄逼人的老公。
看着老公身後投來懷疑目光的公公婆婆。
原來這就是他們口中的「一家人」。
見我始終不肯說話，老公終於放軟語氣。
「小涵，你和你家裏的矛盾我都知道。」
「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把錢給他們，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把錢放哪裏了嗎？」
「只要你能把錢拿出來，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畢竟這裏面不僅僅是我們夫妻倆的共同財產，還有我爸媽的棺材本。」
「要是真把事情鬧大了傳到你們公司，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勝任這份工作嗎？」
我不動如山，還是那句話。
「沒錢。」
老公氣得當場摔門離開。
「有本事你就把這個錢藏一輩子！」
老公走後，家裏的氣氛一度跌落冰點。
公公婆婆前些年本就不是很滿意我的家庭。
只不過礙於老公堅持要娶我，所以他們才勉強給了我一分好臉色。
現在他們看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公公不屑於跟我一個女人計較，冷哼一聲便揹着手回房間了。
婆婆則沒有那麼多顧忌，直言道，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把錢拿出來。」
「我和你爸每個月兩萬，小魏每個月至少三萬打底。」
「你們倆結婚五年，也就是說卡里至少有三百萬。」
「小魏不願意跟你計較，可我這個當媽的不能不計較。」
「三天後你要是拿不出來錢，我也不怕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咱們警局見。」
婆婆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盯着婆婆身上的首飾一言不發。
她左手戴着的手鐲是去年老公花了 12 萬拍賣回來的。
右手戴着的兩個大金手鐲是公公今年買來送給她的。
她脖子裏戴的項鍊是今年的生日禮物，花了 10 萬。
這麼多錢，全都是走的家裏共同使用的銀行卡。
可現在，這筆錢全都落到了我頭上。
我無所謂地放大電視機的音量。
反正錢既不是我花的，也沒有花在我身上。
就算真報警了，還指不定是誰更丟人。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3-
晚上，老公醉醺醺地回來了。
客廳里正嗑瓜子看電視的公公回頭，不約而同地皺眉。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老公意有所指道，
「沒辦法，誰讓公司的虧空補不上。」
「這幾天我可不就得多跑跑外面的業務，給人敬酒。」
家裏的隔音並不算好，再加上老公有意大聲開口。
哪怕我身處臥室，依舊聽到了他的聲音。
見我依舊在臥室不肯出來，老公不耐煩地上前拍門。
「出來，我知道你能聽到。」
「公司的虧空你不想補上，那我要給客戶們送禮的錢你總得給我吧？」
我依舊默不作聲。
卡都給他了，我哪裏來的錢重新給他？
無非他就是看卡里沒錢，所以想從我手裏拿錢。
婆婆見狀也在外面附和。
「是啊，公司裏虧空的錢拿不出來，那平常我們家喫穿用度的錢總能拿出來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週前我和你公公的退休金就發下來了。」
「總不能這兩萬塊錢全都花光了吧？」
臥室裏，我深深嘆了口氣。
片刻後，我打開房間的門。
「錢，你們想要什麼錢？」
「你們把錢打進卡里，我也把卡給你們了。」
「難道你們以爲我能憑空給你們把錢變出來不成？」
老公瞪着我，眼睛裏的紅血絲多到嚇人。
他怒極反笑，
「好好好，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直到第二天我來到公司，才知道老公昨晚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他給領導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控訴我的郵件。
不止領導，全公司的員工都收到了。
就連門口的保潔阿姨今天看到我的時候，表情都怪怪的。
關係好的同事委婉地勸我，
「男人的錢是該管在手裏，可是過滿則虧的道理你該明白。」
「今天領導來公司的時候，可是特意說讓你去他辦公室。」
「要我說你們夫妻有什麼矛盾最好私下解決，別鬧到明面上，鬧起來對我們女人沒什麼好處。」
我明白同事的好意。
我現在坐的位置，是我從畢業後打拼了七年才爬上來的。
可現在因爲老公的一封郵件，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領導不管我的家事如何，也不會管這件事究竟誰對誰錯。
他只知道因爲我這件事，給公司形象造成了負面影響。
他狠狠地拍向桌子，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客戶來問你這件事嗎？」
「你知道因爲這件事給公司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嗎？」
「再有下次，趁早給我滾蛋！」
公司批給了我假期，讓我把事情解決完再回去上班。
我跟了大半年的項目，也給別人做了嫁衣。
離開公司前，我眉眼平靜地看着得意的競爭對手。
他笑嘻嘻道，
「要我說你們女人就乖乖在家帶孩子就行。」
「職場的事，還得是我們男人來。」
我毫不猶豫地衝他比了箇中指。
頂着他的謾罵聲，我回家了。
-4-
家裏，婆婆正小心翼翼地給她剛買回來的花卉澆水。
按照婆婆的話來說，這些都是她的心尖寵。
婆婆自小家境殷實，嫁人後也沒喫過什麼苦。
可以說，她對錢就沒有什麼概念。
就她現在精心呵護的花卉，足足要五萬塊。
比我從前一年的生活費還要多。
我收回視線，慢吞吞地換鞋。
看到我之後，婆婆原本笑意吟吟的臉色瞬間耷拉下去。
她冷哼一聲，
「我看你那工作還不如趁早辭職算了。」
「整天東跑西跑，平日裏飯點也不及時。」
「如今家裏沒人着急喫你那頓破飯了，倒是回來得早了。」
婆婆的陰陽怪氣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把卡里的錢全都沒有了的責任全都推給我。
在她心裏，我就是害家裏一貧如洗的罪魁禍首。
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要忍氣吞聲。
我指了指陽臺上多到快要放不下的花卉。
「媽，你買的這些東西里面也有我的工資。」
「如ƭũ₇果沒有我的工資撐着，你以爲你能整天看着你的寶貝笑呵呵的嗎？」
婆婆睜大眼。
「你別在這亂說話，我退休金一個月一萬多，我還買不起這些？」
按照婆婆之前恨不得把所有花卉搬進家裏的架勢。
僅憑她自己可能還真買不起。
一個人一旦在別人的心裏定罪，無論你ẗü₋解釋再多都是沒用的。
換好鞋後，我乾脆按照前幾天在網上收藏的新菜品嚐試。
臨近傍晚，我才從廚房裏端出來熱氣騰騰的飯菜。
飯桌上，公公婆婆早就等着了。
看我這才把菜端出來，公公忍不住多嘴，
「小涵啊，不是我說你。」
「我聽你媽說你今天上午九點多就回來了，那怎麼做飯還做得這麼晚？」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上了年紀，午飯不能喫太晚的？」
「這次就算了，以後你做飯做快一點，哪有讓長輩一直等着的道理？」
我奇怪地看了公公一眼。
明明我只拿了自己的碗筷，他從哪裏看出來我是給他們做的飯？
見我大快朵頤，公公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你這是什麼意思？家裏的錢全都被你拿走還不行，現在連飯都不給我們老兩口吃了？」
婆婆當即給老公打去電話，哭訴我做得太過分。
「你看看你娶了個什麼好老婆！」
「我當初就告訴過你不要娶小門小戶的女人，她們眼界低手也短。」
「現在好了，我和你爸連飯都沒得喫，是不是下一步我們就要被你們給趕出去了？」
「那我和你爸還不如現在就離開，不在家裏礙你們的眼了！」
老公在電話那頭咆哮，
「韓涵，你是瘋了嗎！」
「我家是缺你錢了還是虐待你了，你現在連飯都不給爸媽喫？」
婆婆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她那模樣彷彿是在說，『看吧，我兒子還是向着我』。
我繼續若無其事地喫着飯。
嗯，這個豬蹄飯可真香啊。
等我明天還要接着做。
見我絲毫不被影響，婆婆生氣地掛斷電話。
「不喫就不喫，當誰稀罕這頓飯。」
「走，我們現在就出去喫！」
-5-
老公是跟着公公婆婆一塊回來的。
看到我之後，老公氣不打一處來，指着我道，
「你這個毒婦！」
「爸媽是哪裏對不起你嗎？你非要這麼對他們！」
「放着家裏好好的飯不喫，他們被你逼得只能出去下飯館。」
「你知不知道鄰居背地裏會怎麼嘲笑爸媽？」
我感覺莫名其妙的。
去飯館喫飯就要被人嘲笑。
那人飯館老闆不得被人給笑話死了？
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卡里的錢究竟在哪裏？」
「我可是聽我媽說了，卡里可是有三百萬！」
我媽說我媽說，我怎麼不知道我嫁了個媽寶男？
我鄙夷地看向他，
「卡里要是有三百萬，今天下飯館的人就是我了。」
「就算你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錢，家裏平常是什麼消費水平你不知道？」
不得不提的是，老公一家的消費水準的確高得離譜。
菜市場的菜他們不喫。
一定要買超市的菜，明明喫起來味道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僅如此，商場裏基本什麼貴都要買回來看看。
按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錢是身外之物，買到當下的快樂纔是最重要的。
當時的他們的確快樂了，但現在卡里沒錢之後也的確老實了。
老公憤怒道，
「家裏什麼消費水平？」
「你出去問問，小區裏的哪家媳婦不羨慕你？」
「平常喫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誰苛待你了？」
說不明白，我也懶得再說。
總之就是兩個字。
「沒錢。」
「好好好，看來是上午的教訓你還沒喫夠。」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犟多久。」
老公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能感受到，其實他是想跟我動手的。
但出於某種顧慮，他還是選擇口頭威脅我。
下午，我再次見識到了他卑劣的手段。
起因是我接到了已經很久沒聯繫的大學舍友的電話。
電話那頭，她小心翼翼道，
「韓涵，你家裏最近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都聽你老公說了，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幫。」
隨之而來的，是很多大學同學的八卦。
無一例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當然，也有人來落井下石。
【裝了這麼多年Ṱų₁，狐狸尾巴還是露出來了。】
【老同學一場，真有困難也能給你捐點，不至於連婆家的棺材本都不放過吧？】
我意識到不對勁，打開了老公的朋友圈。
什麼都沒有。
於是我又重新給大學舍友打去電話。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大學舍友的描述下，我漸漸理清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和老公本就是同一所大學畢業。
只不過他是比我大一屆的直系學長。
因此，我們兩個人的朋友圈幾乎高度重合。
這也就導致我們倆有什麼風吹草動，所有的朋友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今天下午老公在離開家以後，提着兩瓶酒就去了同城一位大學同學的家裏訴苦。
老公醉酒後說話顛三倒四，但精確地提煉出了這次上門的關鍵。
「我真是過不下去了。」
「我爸媽辛苦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後連棺材本都守不住。」
「我真是後悔結婚了……」
-6-
老公找到的人，是大學裏出了門的大嘴巴。
恐怕他還沒出門，關於我的謠言已經滿天飛了。
只不過這招，不只是老公一個人會用。
旋即，我換上了衣櫃裏最素的一套衣服。
拎着個不過百元的包包，我打車去了老公的公司。
他的公司不大，只有十幾個人。
因此這裏的人對我都十分熟悉。
見我神情憔悴，前臺特意給老公的助理打去電話。
隔得不遠，我能聽到她特意壓低的聲音。
「老闆娘來了。」
「快給老闆打電話。」
我收斂了眼神，幽幽嘆口氣。
「不用催他回來，我來這裏不是爲了別的。」
「是我知道公司現在遇到了難關，所以我特意來看看。」
前臺小心翼翼道，
「老闆娘，您這身打扮是？」
老公愛面子，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好好打扮後再來公司。
所以哪怕僅僅是給他送飯，我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生怕丟了他的臉。
但當我突然把所有的首飾全都摘下來以後。
這傳達給手底下人的消息就不言而喻了。
之前能賺到錢的時候，我穿金戴銀。
如今遇到難關，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了。
公司是否還能撐下去，聰明的人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當晚，老公再次怒氣衝衝地找到了我。
「你今天去我公司了？」
「你到底給員工都說了什麼，爲什麼他們一個個地都要辭職？」
「公司倒閉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
「是不是非要警局見，你心裏就舒服了？」
我是不怕報警的。
但老公不一定。
現在正處於公司上市的關鍵期。
一旦爆出任何一點醜聞，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可是都沒錢了，他真的還能在意這些嗎？
所以我替他報警了。
因爲這件事屬於家庭糾紛，警局派了三位警察前來調解。
婆婆聽到是我報的警，激動的聲音都大了。
「你報警，你有什麼資格報警？」
「我活了一輩子了，沒想到第一次見警察是因爲兒媳報警！」
「你是在我們家受了什麼委屈，非要報警來給你主持公道！」
而後她又哭哭啼啼地向警察抱怨。
「我當初就不同意我兒子和她結婚，這才幾年啊，現在連飯都不給我們喫了。」
「說她兩句她還報警了。」
「警察同志，你可得好好給我們做主啊！」
「自打他們結婚以後，家裏的錢就全交給我兒媳管着了。」
「我也沒逼着他們要孩子，家裏也沒什麼經濟上面的壓力。」
「結果現在我兒子的公司資金出問題了，問她要卡里的錢，她說沒錢了。」
「你們評評理，這怎麼可能呢？」
清官難斷家務事。
警察們爲難地看向我。
我沒有過多辯解，而是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家庭賬本。
「之前我不拿出來，是怕他們家不認賬。」
「既然現在警察都在這裏了，那我也就說說爲什麼卡里會沒錢。」
-7-
結婚以後，家裏的錢是全都給我了沒錯。
可這並不代表只有我一個人擁有支配權。
如果家裏只需要買菜做飯，那當然能存下來錢。
可偏偏家裏的開支高得嚇人。
「先說說我老公吧，他爲了維繫客戶，每個月都Ṭűₖ要給每個客戶送禮。」
「這你們都承認吧？」
老公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我承認。」
「我要不送禮人家憑什麼跟我合作，我又怎麼給你錢？」
「難道這錢我不該花嗎？」
我微微一笑，既然承認這件事就好辦了。
「該花。」
「可你不覺得你花得太多了嗎？」
老公好面子，平日裏沒少做出打腫臉充胖子的事。
這送禮，就是其中之一。
爲了不讓客戶看低他只是個沒上市的公司。
他每個月送出的禮都不下兩萬塊。
「你每個月平均下來也就是給我三萬塊。」
「可你剛送禮就要兩萬塊，你說家裏能存下來什麼錢？」
老公依舊嘴硬。
「那不是還有一萬塊嗎？」
「多少人幹一個月還拿不到這些錢，你省着點花不就能省下來一大筆錢了？」
「說來說去還是你不會過日子！」
他總是有理的一方。
沒理也要硬攪三分。
「那我們就來說說剩下的一萬塊錢吧。」
「你之前不是總說卡里每個月都有幾筆固定的開支嗎？」
「其中一筆就來自你。」
「你每個月都在給你的初戀女友匯款，我沒說錯吧？」
老公的神情瞬間變得慌亂。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你亂說！」
「我怎麼、怎麼可能會給前女友匯款？」
我沒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婆婆。
相比於我，其實婆婆更不滿意老公的初戀。
聽說她家裏真是困難到連鍋都掀不起的程度。
老公這場初戀，對於婆婆來說就是一場巨大的扶貧活動。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棒打鴛鴦，威脅老公以後都不能和她聯繫。
婆婆本以爲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沒想到又在我的嘴裏聽到了。
她沉下臉看向老公，
「你媳婦說得是真的嗎？」
「你真每個月給那個女人匯款？」
看到老公慌張的模樣，她還有什麼不懂的。
她怒其不爭道，
「我早就告訴過你，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貨色！」
「誰家正經人會接受一個已婚男人的資助！」
「你們必須趁早給我斷了！」
當年老公還沒出象牙塔，只能聽從公公婆婆的安排。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的翅膀早就硬了。
他不服氣地反駁，
「當年我聽了你的話分手了。」
「難道我現在還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嗎？」
我懶得看他們爭吵，而是看向警察冷靜詢問，
「警察同志你們也聽到了，我老公花着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養初戀情人。」
「我是不是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把錢追回來？」
警察也沒想到我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居然是這件事。
愣愣地點Ŧũ⁹點頭。
「當然可以。」
「本質上這是你們夫妻的共同財產，你丈夫在使用的時候必須經過你的同意。」
-8-
公公咳嗽一聲。
瞪了他們一眼後，淡淡道，
「這件事可以等以後再說，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卡里的錢去哪裏了。」
「就算我兒子把錢花光了，那我和你婆婆每個月還有兩萬多。」
「你該不會想說我們兩個老頭老太太每個月能花這麼多錢吧？」
我搖搖頭。
公公臉上浮現瞭然的笑意。
「我就知道……」
他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你們每個月花的錢ẗŭ̀¹比這還多。」
見公公婆婆瞪大眼下意識地要反駁，我直接把賬本舉起來了。
先說公公吧。
他自詡讀書人，沽名釣譽。
一向不把錢放在眼裏。
可他也不想想，現在人做的哪件事能離開錢？
公公是高中教師，教書育人大半輩子，是學生眼裏的好老師、同事眼裏的好前輩。
可在我眼裏，公公就是個無底洞。
學校裏年年都有喫不上飯的貧困生。
公公每次看到以後，都會不忍心地供人讀書。
若都是懂事的就算了，偏偏還有幾個厚臉皮有了能養活自己的能力後，還要公公資助。
毫不誇張地說，公公每個月資助的人不下兩位數。
哪怕每個人就給一千塊，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婆婆怒瞪向公公。
「你年輕的時候不是答應過我不會資助學生了嗎？」
「你以爲你是什麼千萬富豪嗎？還每個月資助那麼多學生。」
「你資助了那麼多人，你見哪個學生感謝過你？」
「你就是資助了一幫白眼狼！」
公公垂着頭，默不作聲。
這是他年輕時的習慣了。
據說當初婆婆看上公公，就是看上他的善良。
結果結婚後，就被公公的善良整到崩潰了。
婆婆是希望丈夫是善良的，但不希望這種善良是踩在她的肩膀上的善良。
他們兩人大吵一架，差點鬧到離婚。
後來是公公主動低頭認錯，再也沒出資撫養過學生。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公公年輕時的習慣再次捲土重來。
婆婆咬牙切齒。
「你是不是忘記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了？」
「我允許你善良，可你的善良必須建立在家裏不缺錢的前提。」
「可現在呢？你看兒子的公司都成什麼樣了，你還在這想着資助學生？」
「我怎麼看不到有人來資助資助你呢？」
公公垂着頭，不說話。
我冷笑一聲。
當初在我面前，公公可不是這副姿態。
公公第一次找我要錢的時候，我是支持的。
因爲我覺得這是做好事，可以積福報。
但是時間長了，卡里的錢漸漸入不敷出，我委婉地勸公公，
「爸，卡里的錢快見底了。」
「要不然我們這個月先不資助了？」
公公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
並且居高臨下地指責我，
「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勢利！」
「當初如果不是有好心人資助你，你以爲你能讀到大學？」
「你淋過雨，就要把別人的傘給撕破嗎？」
「做人還是要講點良心！」
講良心？
就連大學兼職以後，我每個月都要給資助我的人寄一些特產。
更別提我工作以後了。
可公公呢？
那純是無底洞。
-9-
婆婆不耐煩地看向我。
「他們的錢都花光了，那我的呢？」
「我每個月可沒有要資助的人，也沒有什麼大額支出。」
「你該不會是想說我的錢也花光了吧？」
我輕扯嘴角。
都被打了兩次臉了，不知道婆婆爲什麼還這麼理直氣壯。
「是啊，您是沒有什麼大額支出。」
「可是小錢付的次數多了，那支出可就不少了。」
婆婆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跟她的老閨蜜們去商場逛街。
按她的話來說就是，年輕時沒怎麼享福，老了全都要彌補回來。
所以每當看到好看的首飾、衣服、包包，她全都要買回來。
「怎麼可能？我買的東西都不是大牌，怎麼可能會花那麼多錢？」
婆婆想也沒想地反駁。
「那您可以看看賬本。」
每個月婆婆光是買衣服就要花費五位數。
但那些衣服她頂多穿過一兩次就不要了。
我也提醒過婆婆，可以適當地控制下消費。
每當這時，婆婆就很生氣道，
「我又沒花你的錢，你心疼什麼？」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這老太婆是看你們這羣小年輕的臉色過日子！」
我悻悻閉嘴，生怕再惹怒了婆婆。
而這樣的生活，我整整過了五年。
婆婆不服氣地把賬本扔到桌上。
「這賬本是你寫的，誰知道你會不會從中造假？」
「按你的話來說給我們一家管賬不僅一分錢存不下來，還要虧錢。」
「這樣賠本的生意你能做三年？你當我傻？」
我沉默地把賬本拿起來。
「因爲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這並不是生意，而是因爲我們是一家人。」
「因爲是一家人，所以我不想計較太多。」
記賬，是我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那時父母不願意供我讀書，基本上都是老師替我四處奔波爭取補助金。
也有老師實在不忍心，偷偷塞給我錢。
關係好的同學，時常會從家裏帶來零食給我喫。
這些善意，全都被我記錄下來。
也是因此，我養成了記賬的習慣。
因爲收到的善意太少，所以我很珍惜。
嫁給老公以後，我是真把他們當成了一家人。
所以哪怕我知道管賬會有虧空，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管賬。
反正用我自己的工資填補進來就夠了。
可是家裏的花銷也不固定，有時我的工資也不足以支撐。
這樣就需要我掙到更多的錢來養家。
公司裏別人不想幹的活兒，我幹。
甲方要求奇葩、同事們怨言頗多，我來。
我留在公司的時間越來越長，家裏人對我的意見越來越大。
有時候我也覺得委屈想辯解。
公公忙着學術研究，婆婆忙着養花。
老公，很少回家。
我的委屈根本沒有地方訴說。
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我做得好一點。
公公婆婆就能對我滿意了？
我更加拼命地掙錢。
身體素質也變得越來越差。
直到我在公司暈倒進了醫院……
-10-
關於家裏的賬本，這件事顯而易見誰不佔理。
警察離開前委婉地勸說他們，
「有這麼好的兒媳你們就偷着樂吧。」
「你們知道現在有多少兒媳背地裏虐待公公婆婆。」
「你家兒媳這麼多年都毫無怨言，已經仁至義盡了。」
等警察離開以後，家裏的氣氛一度變得沉默。
但很快，老公質問道，
「韓涵，你剛剛都幹了什麼！」
警察來之前，我偷偷開了語音直播特意分享到朋友圈。
我淡淡道，
「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你不是就愛跟外人說家裏事嗎？」
「我還以爲這是你的愛好，所以特意滿足你。」
老公被我氣到差點頭頂冒煙。
「你知不知道我馬上就要拉到投資了！」
「合作商如果看到這場直播，我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這件事被宣揚得很廣，就連小區的鄰居都有人聽說了。
有人特意偷偷問公公婆婆是真的假的。
「你們家裏真的就指着一個小姑娘過日子了？」
「要我說娶媳婦可不能這麼小氣啊。」
「人姑娘遠嫁到你們家，你們這麼委屈她，就不怕遭天譴嗎？」
公公婆婆在外面幾乎被陰陽的抬不起頭來。
回到家，他們把怒火發泄到我身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
「當初賬本的確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我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要怎樣？」
「既然當時你不提出異議，爲什麼現在忍不下去了？」
看吧，人總是這樣蹬鼻子上臉的。
你維持所謂的體面。
但偏偏有人把你的體面當成ẗůₕ你的軟肋，行事愈發過分。
我冷笑，
「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我在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 旁邊病牀的病人周圍圍滿了家人。」
「可你們呢？你們又在哪裏？」
「我這些年對你們難道不夠好嗎？但凡你們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就要忙前忙後地伺候。」
「輪到我住院了, 你們又是怎麼對我的？」
公公婆婆心虛到說不出話來。
當時我因爲過度勞累在公司暈倒。
同事們把我送到醫院後，給老公以及公公婆婆打去電話。
老公沒有接。
公公婆婆接了。
可他們還不如不接，因爲他們認定了是我在裝病。
「不就是讓你早點回來給家裏做飯嗎？至於出來裝病嗎？」
「沒事趁早讓她回來, 我們老兩口用不上她了還不行？」
「整天就知道往醫院跑, 也不嫌晦氣。」
聽到同事尷尬地轉述時，我連最基本的笑容都扯不起來。
同事臨走前，勸道，
「人活一輩子，還是要多爲自己謀算。」
「這些年你對婆傢什麼樣, 我們這些同事都看在眼裏。」
「你是真把他們當親人了, 可他們呢？」
同事的話其實我不是不明白。
單方面的付出早晚都會有厭倦的一天。
但我一直堅持到現在，是因爲我不甘心。
因爲我不是女孩兒, 所以我從小就是被家裏放棄的存在。
我拼命讀書，就是爲了擺脫原生家庭。
可現在呢？
我有出衆的職位，能養活家庭, 待人溫和有禮。
爲什麼我還是得不到想要的親情？
懷揣着這個想法，我堅持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今年, 我徹底醒悟。
-11-
我向老公提出了離婚。
老公一開始不同意。
但後來他見我態度堅決，皺眉反問道，
「都結婚這麼多年了，你現在鬧什麼？」
「傳出去，還不知道外人怎麼說我們虐待你。」
「你就不能懂點事嗎？」
這是我第一次在老公面前發火。
「懂事懂事懂事, 難道我還不夠懂事嗎？」
「你真想讓我把你幹的那點破事全都抖摟出去就滿意了？」
老公當然不願意看到他付出了這麼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他咬牙切齒地同意了離婚申請。
「離就離, 誰後悔誰孫子！」
等待離婚冷靜期三十天的時間裏，我也向公司提出了離職申請。
老闆挽留我，
「爲什麼？」
「你馬上就要升職了你不知道嗎？」
我拒絕了。
「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
這是很多年前很火的一句話。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
只知道一昧在公司埋頭苦幹。
現在回首, 只後悔年輕的時候沒有好好享受生活。
三十天的時間一到。
我成功拿到離婚證，也成功離職。
看到我腳邊的行李箱，前夫冷哼一聲。
「以後收收你那個爛脾氣吧, 也不知道除了我還有誰能忍受。」
這些年我就在他面前發過一次脾氣都能被稱爲爛脾氣。
那他算什麼？
超雄嗎？
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笑嘻嘻地懶得和他辯駁。
拿着離婚證，我踏上了旅遊的途中。
等再聽到前夫一家的消息, 已經是一年後了。
這一年裏, 我走遍了國內大大小小四十多座城市。
我體驗當地的風土人情，感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這一年裏,Ŧū́ₕ 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好。
事實證明, 我離婚是正確的。
因爲老公破產了。
沒有了我以後, 他們家的理財完全亂成一鍋粥。
老公、公公婆婆每個月因爲大額支出都會欠上一大筆債。
這筆債的利息越滾越高，直到後來他們再也還不上。
老公無奈，只能宣告公司破產。
同事幸災樂禍道,
「當初你在的時候, 他們一家就知道大手大腳地花錢。」
「現在他們每個月的工資剛下來, 就立馬被劃到還債的賬上。」
「別說花錢了，他們現在喫一頓肉都困難。」
我驚訝挑眉。
他們混得這麼慘，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不過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韓涵, 快來玩啊！」
當地的夥伴興奮地朝我揮手。
她身後是巨大的篝火，一羣人手牽着手開開心心地唱着歌。
我簡單向同事告別。
「以後他們的事情就不必告訴我了。」
我要往前走，就讓往事隨風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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