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私有

我用高 P 照片網戀。
分手後，網戀男友飛到我的城市，一個月了都沒蹲到我。
我下樓扔垃圾，他還揪着我問：「小胖子，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這個美女？

-1-
傍晚，我頂着雞窩頭，踩着拖鞋下樓倒垃圾。
正走着，後面一直有人叫我。
「小胖子。
「哎，前面那個小胖子。」
我越聽眉頭擰得越緊，終於忍無可忍，狠狠把垃圾往地上一扔，叉着腰回頭輸出：
「你叫誰小胖子呢？會不會好好說話啊？
「胖怎麼了，喫你家大米了？還叫我小胖子，那我叫你……」
矮冬瓜，禿頭怪，油頭大叔！
我預備好豐富的詞彙量，眯着眼睛看過去，準備隨時出擊。
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七，身材勻稱，無法攻擊。
再看看頭髮。
嗯……烏黑一片，很茂盛，無法攻擊。
我湊近幾步，準備再看看臉。
男生穿着件黑色衛衣，寸頭乾淨利落，皮膚白皙。
過分精緻的五官，看得我心口一沉。
我靠，是江澈——我的網戀男友。
他怎麼比照片裏還帥？
不對。
我是說，他怎麼會追到這兒來？
正目瞪口呆之際，旁邊跑過來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停在我們中間，奶聲奶氣地解釋：「姐姐，哥哥在叫我。」
他指了指自己：「我，我是小胖子。」
我臉色漲紅，可謂是啞巴張嘴——啞口無言。
男生饒有興致地抬了抬下巴：
「怎麼不輸出了，繼續啊，要叫我什麼？」
我頓時熄了火：「當然……是叫你大帥哥了。」
「嗯，品位不錯。」
他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把手機遞過來：「那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生？」
屏幕上赫然是我的高 p 照。
精緻小巧的鼻子，纖瘦的手臂線條，天鵝頸，bulingbuling 的大眼睛。
和我本人現在的模樣，也就差個 18w 的整容費和 20 斤的肉吧。
見我半天不說話，江澈修長的手指捏着手機晃了晃：
「喂，發什麼呆呢？」
我嚥了咽口水，佯裝淡定地搖頭：「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奇了怪了。不過，你聲音和她蠻像的，長得……」
他收起手機，盯着我的臉看了兩秒：「也有一丟丟像。」
我的心立馬提到嗓子眼：「帥哥我爸快生了，我先走了。」

-2-
我抱着一大袋垃圾一路飛奔回家。
反鎖好門，坐在沙發上良久，心口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死都沒想到，江澈會找上門來。
因爲我提出分手的時候，他簡直冷漠至極。
我們的分手場面大概是這樣：
我：【我們分手吧。】
江澈：【6！】
我：【我說真的。】
江澈：【1。】
冷漠得彷彿昨晚一口一個「乖乖」叫得我心口酥麻的人不是他。
氣得我當場拉黑刪除，感覺自己的思前想後，戀戀不捨都像個笑話。
網戀而已，他根本就沒有當真。
起碼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沒想到他悶聲幹大事，直接找上門來了。
我想了想，默默把他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剛移出黑名單，手機就震了震。
【乖乖，想你。】
他好像沒有料到，這條消息會成功發出，在零點零一秒後，火速按了撤回。
【呵，捨得把我拉出來了？】
他發了個定位，是個離我不遠的咖啡店。
【見一面。】
我回答得很乾脆：【不見。】
【分手這種事要見面說。】
【不見，你回去吧。】
他不依不饒：【見一面，我不信你對着哥的臉能說出分手兩個字。】
【……】
我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點說不出來。
但這也太自戀了。
「不要臉。」我默默吐槽一句。
【那就更不能見你了，你回去吧，我已經有新的男朋友了，別打擾我了。】
【？】
他火速發了個問號，聊天框停在輸入中的狀態好半天，發來一句：【我可以當三。】
【我認真的，別打擾我了。】
等消息發出去，我就趕忙拉黑了。
生怕他再說些什麼，我就要動搖了。
【我也是認真的。】
這句話就留在江澈的聊天框裏，只剩下一個紅色感嘆號陪伴。

-3-
我把手機扔到一旁，從沙發縫隙裏摸出面小鏡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臉。
很普通的一張臉。
沒有醜得牛逼，也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
我嘆口氣，索性扔掉鏡子，摸着肚子上的肉肉發呆。
我身高 160，體重 120 斤。
有人說我微胖，也有人說我是真胖。
總之不瘦就是了。
普通的臉，再加上不完美的身材。
如果不是我鬼斧神工的 p 圖技術，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江澈有任何交集。
這一點，我心知肚明。
女生或許會相信心靈美，但男生絕對不會。
我還是不要想着見面，自取其辱了。

-4-
做完心裏建樹，我在家宅了兩天，估摸着江澈應該已經走了。
畢竟也才網戀三個月而已，我還告訴他，我有新男朋友了，不至於對我念念不忘。
但我沒想到，他壓根沒走。
不僅如此，他還有事沒事就坐小區門口蹲點。
甚至一度潛入小區的八卦中心——廣場舞大媽隊伍中間打聽。
又恰好，我媽也是廣場舞大軍中的一員。
傍晚，我買菜回家的時候，猛然看見他和那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一左一右地坐在我媽旁邊，仨人正一起嗑瓜子。
我看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內心萬馬奔騰。
搞什麼飛機！
怎麼還找到我媽那裏去了！
我苦着臉，正考慮用什麼理由把我媽叫走。
就見江澈按亮手機屏幕，一臉認真地問我媽：「阿姨，您認識她嗎？」
坐在一旁的小男孩也指指手機屏幕：「阿姨，這是我媽媽，她不見了，我好想媽媽。」
我腦袋上一個大寫的問號：什麼？
好傢伙，無痛當媽？
「這小區的人我都見過，我幫你看看啊。」
我媽揮舞着小扇子，眯着雙眼，認認真真地盯着屏幕看了好半晌。
我心裏咯噔一下，完蛋。
別人可能認不出來，我媽肯定會認出我來啊。
不好，要掉馬！
「不認識，不過這姑娘長得……」
我媽話說到這，就被飛奔過來的我從背後捂住嘴：「媽，你在這胡說什麼呢。
「不好意思啊，真是親媽眼裏出西施，這女生這麼漂亮，我怎麼可能是……」
說着說着我一愣：「不對，媽你說啥？」
「沒點姑娘家的樣子。」
我媽狠狠拍掉我的手：「我說這姑娘長得真漂亮，怎麼啦？」
我狠狠噎了一下。
這大概就是 P 圖的最高境界——親媽看了都認不出來。
「沒，沒，挺好的。」
我上前挽着我媽的胳膊，拉着她就走：「媽，你忘了，我爹快生了，咱得趕緊回家。」

-5-
我媽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我拉着走出去老遠。
我媽不明就裏：「不是，你一天發什麼瘋呢？不行找個班上吧。」
我想了想，不能讓我媽跟江澈走太近，不然我遲早得掉馬。
猶豫了零點零一秒後，我決定造謠。
對不住了江澈。
我左右看了看，挽着我媽的胳膊跟她嘀咕：
「媽，這男的在咱們小區鬼鬼祟祟好幾天了，帶着個小孩賴在咱們小區不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我是不想您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是嗎？」
我媽將信將疑：「不能吧，那小夥長那麼標誌，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我聽說他是個窮小子，專門在高檔小區裏轉悠，想傍個富婆給他孩子當後媽呢。」
我媽如釋重負：「那沒事了，反正咱家沒啥錢。」
「哪有，阿姨您和叔叔不是還有退休金嗎？」
「你怎麼知道？」
我順嘴接了一句，反應過來不對。
這怎麼是一道男聲。
我僵硬地轉過身，就看見江澈戲謔的臉。
「當然是阿姨告訴我的。」
他伸手把手裏的扇子遞過去：「阿姨，您扇子落下了。」
「哎喲，真是個好孩子。」
我媽順手結過扇子，無視我眼神裏的求助：「媽先走了，你們小年輕聊。」
我看了江澈一眼，扭頭就走：「媽，你等等我。」
江澈眼疾手快揪住我衣服上的帽子：「你給我回來。」
「……」
我一臉不情願地轉過身：「幹嗎？」
「我不三不四？我窮小子？」
我轉過頭不看他，小聲嘀咕：「難道不是嗎？你整天在我們小區轉悠，你又不住這。」
「誰跟你講我不住這裏。」
他翻了個白眼，拿出手機給我看了個羣聊：「看到沒，我也是尊貴的業主好嗎？」
哦吼，他怎麼在業主羣裏。
「還有。」
他挑了挑眉，低下頭湊近了些：「誰跟你講我是窮小子？」
其實是他自己跟我講的。
網戀的時候，他跟我講自己是窮學生，平時都在勤工儉學。
除了在社交軟件上接廣，他還會去搬磚。
他偶爾會消失幾個小時，然後委委屈屈地給我發語音：
「寶寶，我剛去搬磚了，好累哦。
「我沒什麼錢，乖乖你會嫌棄我嗎？」
我前面還以爲他在開玩笑。
直到他給我發來了在工地上光着膀子的視頻。
視頻裏，晶瑩剔透的汗滴正從江澈小麥色的腹肌上滑落。
他看了一眼鏡頭，轉過身抬起手臂，我看見他寬大的肩膀，小臂上結實的肌肉，還有被襯托得極細的腰。
這視頻到現在還在我的微信收藏裏，根本捨不得刪。
怎麼會嫌棄呢？我只恨自己沒實力。
但凡我是個富婆，我就包養江澈，然後在家裏擺一麻袋磚，天天讓江澈在家搬給我看。
想到這，我忍不住瞥了一眼江澈的腰。
即便穿着衣服，也看得出精實有力。
正想得出神，江澈修長的手指伸到我面前打了個響指：「不是，你臉紅什麼，想什麼呢？」
我匆忙移開眼神：「咳，天太熱。」
「哦。」
江澈明顯是不相信，但並沒有追問下去：「所以，誰告訴你我是窮小子的？」
「我自己看出來的。」
「？」
他低頭上上下下掃了一遍自己的衣服：「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我也看了一眼。
別說，還真都是大牌。
「哦，阿瑪尼啊。」
我梗着脖子和他強：「我還以爲你穿的是阿尼瑪呢。」
「……」
江澈一臉無語。
這時，胖胖的小男孩屁顛屁顛跑過來抱住他的腿：「爸爸，爸爸。」
瞬間，江澈的神情變得柔和，語調也變得溫柔：「怎麼了福福。」
我一愣：「你叫福福？」
以前江澈經常跟我提到福福。
要帶福福去遛彎了。
要給福福餵飯了。
我一直以爲，福福是江澈養的小狗。
居然是他兒子？
小男孩抱着江澈的胳膊看着我：「對呀，怎麼了姐姐。」
「沒，沒事。」
我擺擺手：「我先走了，我……」
「我知道，叔叔要生了是吧。」
江澈抱起福福：「好，你走吧。」
「哦……」
我被他看負心漢一般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

-6-
江澈就此消失了幾天。
本以爲我和他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沒想到，又有帥哥找上門了。
尋常的午後，我正在廚房洗碗，我媽突然衝進廚房，神色是難掩的激動：「你朋友來找你，快去快去。」
我滿手的肥皂泡，莫名其妙：「我哪個朋友啊？晚晚嗎？讓她等我兩分鐘，我先把碗洗了。」
「哎呀，不是晚晚，你出去就知道了。」
我媽一手接過碗，另一手可勁往外推我：「我洗我洗，你快去，這麼多年終於有男生來找你了，你的愛情來了。」
「愛情來了？」
我只來得及隨便蹭了蹭手，就被我媽從廚房一把推了出來。
由於慣性，我踉蹌幾步，隨後便倒進一個香香軟軟的懷抱。
我愣了下，抬起頭，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
男生約一米七七的樣子，白襯衫黑西褲，襯ţű̂⁶得皮膚白皙無瑕，讓我這個女生都要自愧不如。
「小心。」帥哥聲音疏離，漂亮的眼睛眯起來，卻不帶笑意。
我慌忙站好：「你是？」
隨着我站起身，帥哥後退了一步。
他搖搖頭不說話，不緊不慢地拍着被我弄皺的衣角。審視又輕蔑的目光掃過我的全身，隨後只輕輕「嘖」了一聲。
肢體語言明顯得我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心聲：「就這？就這？」
我：「？？？」
有病是吧。
帥哥勾了勾嘴角，伸出白皙的手指：「你好，我叫沉默安，是江澈的好兄弟。」
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替好兄弟伸張正義來了？
「我不認識什麼江澈。」
我沒理會他伸出的手：「你找我做什麼？」
沉默安抱着手臂，微微一笑：「我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讓江澈哥丟了魂。」
我抬眼看他：「你什麼意思？」
他微微低頭，湊在我耳邊：「別裝了，我知道和江澈哥網戀的是你。」
我裝傻：「你胡說什麼，聽不懂。」
他彎着嘴角笑得很溫柔：「我可以理解，畢竟我要是長你這樣，肯定也不會承認的。」
我沉默好半晌：「6。」
氣氛正僵持不下，我媽從廚房走出來。
「怎麼回事千千，也不給你好朋友倒茶。」
我媽順手拿了件衣服就往門口走：「你們年輕人聊着啊，我出去轉轉。」
關門前還不忘給我一個眼神：「好好把握。」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低頭捏了捏太陽穴。
我的傻媽啊。
這興高采烈地還以爲是我的愛情來了。
沒想到吧，這是我情敵來了。
是的。
就在剛剛，沈墨安湊近的那一瞬間，他的手機恰好亮起。
屏幕裏，是江澈穿着籃球服，微微汗溼的臉。
凸起的喉結，還有順手撩起衣角，露出的精實腹肌。
誰家好人用好兄弟這種照片當屏保啊。
我又掃了他幾眼，精確捕捉到幾個關鍵信息。
臉上淡淡的一層粉底，淺淺一層睫毛膏。
特意露出的白襪和纖瘦的小腿。
精緻到頭髮絲的打扮。
聞着țû⁷空氣中撲鼻的香水味，我心裏當即就咯噔一下。
好傢伙，男情敵啊。

-7-
隨着我媽走出門，沉默安也懶得再裝。
他抱着手臂，蹺着二郎腿，姿態傲慢。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沉默安臉上，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說實在的，這張臉蠻好看的。
只是此時此刻的我怎麼看，都不太順眼。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輕笑一聲：「江澈哥看上你這種，眼光也是夠差。」
我也看着他笑：「怎麼他眼光這麼差都沒看上你啊。」
他抬了抬下巴：「江澈是喜歡我的，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
我瞬間從生氣變成無語：「你的意思是他 gay 而不自知嗎？」
他白我一眼：「關你什麼事？」
我點點頭：「OK 啊，那我們聊關於我的，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我能知道，江澈哥當然也可以。」
「然後呢？你過來提醒我藏好的？」
「我沒有那麼好心，我只是希望你有自知之明。我太瞭解江澈哥了，他心軟，又愛面子，到時候肯定會告訴你，他並不在意你的外表，但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我笑：「外表很重要，這一點，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說實在的，我也沒有很醜吧……
一般人長相而已。
可能是江澈帥得太超過，別人一眼就覺得我配不上吧。
看我不說話，沉默安繼續開口:
「我希望你有點自知之明，離江澈哥遠一點，即便他來找你，又或者說什麼好聽的話。ẗůⁱ」
「可以啊。」
我爽快答應，隨即伸出手：「拿來吧。」
沉默安一愣：「什麼？」
我勾了勾手指：「錢啊。你不是應該甩給我一百萬，讓我離江澈遠點嗎？
「你說了這麼多，該到甩錢環節了吧，錢呢？」
沉默安一副被氣笑的樣子：「還一百萬，你別做夢了。我只是勸你有自知之明而已，不聽就算了，到時候被甩，別偷偷哭就好。」
前面還老老實實的我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沒錢我憑什麼聽你的？被甩就被甩，江澈這麼帥，我能跟他處一天都是我賺了好嗎？」
「沒關係的。」
我也衝着沉默安笑：「你摸不到的腹肌，姐姐到時候會替你摸的。」

-8-
這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沉默安只留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和一句：「你別後悔就好。」
當天晚上，我的社交軟件就收到一條小號發來的私信。
「姐姐，你怎麼和江澈哥哥分手了？是因爲你本人和照片嚴重不符嗎？現實又醜又胖嗎？」
我頓時有點心慌。
最開始，我和江澈是在社交平臺上認識的。
靠着平時發的自拍，各自都積累了小几萬粉，也不算什麼大博主。
我們也因此結緣。
從最初的點贊之交，再到徹夜長談，一切都順其自然，也猝不及防。
但因爲是網戀，我並沒有選擇公開。
江澈尊重我的意見，沒有公佈我的個人信息，只表示自己已經脫單。
怎麼會有人知道我們戀愛過呢？
我試探着回覆了個問號。
對方始終沒有回覆。
但很快這件事就被我拋到腦後，因爲我開始上班了。
原本我靠着社交軟件上接的廣子，平時再畫點商稿，也能在家混混日子。
奈何我媽受不了我天天在家宅着，還真託關係給我找了個總裁祕書的工作。
我想着剛好減減肥，也就去了。

-9-
週一。
清晨，我踩着久違的高跟鞋踏進辦公樓。
然而我工位還沒找到，就有個小胖子朝我飛撲過來，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媽媽，媽媽。」
我還以爲是哪個小孩子和媽媽走失了，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就看見一張肉嘟嘟的臉，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叫:「媽媽。」
「福福？」
我喫了一驚：「你怎麼在這啊？我不是你媽媽，你認錯了。」
福福哭得更猛了。
「沒有，我沒認錯。嗚嗚嗚，我上次回去看了照片一天一夜，就是你，你就是我媽媽。」
「……」
小傢伙慧眼識珠啊。
我這邊手忙腳亂地安撫福福，身後竊竊私語聲不斷。
「那不是總裁兒子嗎？怎麼叫她媽媽啊？」
「這是總裁夫人啊？」
「和我想象的怎麼不一樣？」
「英年早婚啊。總裁看着也就二十出頭，怎麼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就說怎麼新員工一來就是總裁祕書，原來是小兩口的情趣啊。」
「我們也是他們 play 的一環嗎？」
我忍不住黑了臉。
好好好，來新公司自我介紹都還沒做，緋聞已經滿天飛了。
「福福，過來。」
熟悉的聲線讓我渾身一僵。
不是冤家不聚頭，抬眸我就看見江澈的臉。
和平時隨性的穿搭不同，他今天穿着套貼合身材的黑色西裝，妥妥禁慾系。
福福扭頭就抱住我脖子：「不要，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江澈瞥了一眼我：「那你也過來。」
我:「……」
兩分鐘後，我抱着緊緊粘在我身上的福福走進總裁辦公室。
江澈看一眼福福，又埋頭看計算機屏幕。
「你以後的工作就是照顧福福。」
他頭也不抬，抬手一指：「以後那裏就是你的辦公桌。」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牆角擺了張孤零零的辦公桌。
不是，誰家好總裁和祕書擠一個辦公室啊。
見我遲遲不動身，江澈停下手頭的工作看過來：「怎麼，不滿意？」
「沒有。」我默默抱着福福坐過去。
不就是頂着祕書的名頭，幹育兒嫂的工作嗎？
我可以。

-10-
整個上午，辦公室的氣氛很微妙。
江澈不說話，也不挪窩。
工作得比我高考都刻苦。
福福時不時看看我，又扭頭看看江澈。
終於忍不住跑過去拉江澈袖子：「爸爸，媽媽好不容易陪着你，你爲什麼不跟她講話啊？」
江澈摸了摸福福腦袋，掀起眼皮看我一眼：「她不是你媽媽。」
「哪有，你昨天明明說……」
福福話說一半，江澈慌忙捂住他的嘴，眼神幽怨：「你聽錯了，你媽媽纔不會假裝不認識你呢。」
「……」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看江澈這副我生悶氣，但我不說的樣子。
我 80% 是已經掉馬了。
戀愛的時候，江澈也喜歡生悶氣。
總是憋着一股勁不理我，但我只要發個標點符號，他就能自己找個臺階下來，竹筒倒豆子似的和我說一堆。
這樣一想，我就更不敢吭聲了，生怕給他找到臺階下了。
江澈看我不接話，站起身抱着福福走過來：「我去開會，你照顧一下福福。旁邊是休息室，一會兒你們兩個可以睡個午覺。」
我一愣：「啊？我也能睡嗎？」
「當然。」
他盯了我兩秒，意有所指：「你開心就好。」
「……」
看着江澈轉身離開的背影，我忍不住叫住他：「那個，等一下。」
江澈轉過身，傲嬌地抬了抬下巴，一臉「終於良心發現了啊，你道歉吧，我已經準備好原諒你了」的樣子。
「我想問問中午也照顧福福的話，應該算加班吧，那這個加班費……」
江澈的臉瞬間沉下來：「放心，不會少你的。」
江澈離開沒多久，外賣就到了。
從飯菜到零食再到奶茶，全都是我喜歡喫的。
這下好了，我的心涼透了。
結合江澈的種種表現，我掉馬無遺。
看我木着臉發呆，福福晃了晃我的手臂:
「媽媽，喫飯。」
「我不喫了。」
我想了想，決定快點溜：「福福，你跟前臺姐姐待一會好不好？我出去有點事。」
話一出口，福福瞬間整個人緊緊掛在我身上，開始掉眼淚：「媽媽，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出去一會就回來。」
「我不信，爸爸每天都給你發消息，你都不理他。爸爸說你不想要我們了，你肯定不會回來了。」
我伸手幫他擦掉眼淚：「福福，我不是你媽媽。以後你爸爸會給你找到比照片上還好看，還漂亮的媽媽。」
「我不要，我就要你做我媽媽。」
福福抱着我就不撒手，我連哄帶騙都沒用。
終於，我擺爛了。
掉就掉吧，無所 x 謂了。
看我不走了，福福才小心翼翼鬆開手，問我:「媽媽，你爲什麼不回爸爸消息啊？他每天都給你發好多好多話，每天都是小紅點。我每天都要趴過去看看爸爸是不是哭了。」
「是嗎？」
我想了想，默默把江澈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沒兩分鐘，我就收到一條消息。
【我就這麼差勁啊，我自願當三你都不要我，見到我也要假裝不認識我，我真的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笑了。】
微信名:「重生之我是冷麪舔狗」
「……」
我的省略號發過去後，對面愣了一秒，又飛速撤回。
我:「微信撤回功能是讓你用明白了。」
「……」
我主動提出：「我們聊一下吧。」
懶得裝了。
我是醜八怪，我攤牌了。

-11-
晚上九點。
江澈不顧福福的哭號把他送回家，然後帶我喫燭光晚餐。
不過他確實說到做到，全程冷着臉一言不發。
冷着臉爲我開車門，冷着臉帶我去燭光晚餐，冷着臉給我轉賬，並且備註「加班費。」
說真的，我都能想到他婚後冷着臉給老婆洗內褲的樣子了。
昏暗的燈光下，我的視線透過搖曳的燭光，看向江澈骨節分明的手指，手腕上名貴的表，再一點點移向他的襯衣領口，微微凸起的喉結，鋒利的下ƭū₄頜，紅潤的脣。
再往上是他烏黑的眸子，恰巧和他四目相對。
我的心猛地一顫，落荒而逃似的移開視線。
我想，我要是再漂亮一點就好了。
「哼。」
對面輕哼了一聲，像是不滿我移開視線。
「咳。」
我清了清嗓子，決定先開口。
「我先說吧。」
江澈坐正了一下身子，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福福是我哥的孩子。
「我哥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所以我一直讓他叫我爸爸。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想生孩子，剛好咱們也不用領養了。」
他頓了頓，又特意補充：「當然了，你要是突然反悔想要孩子，我也是具備這個功能的。」
「……」
他一點沒變，還是以前那個，我一個標點符號他就大招全交的江澈。
「我找你來不是想說這個。」
我控制住微微發抖的手，垂下眼瞼：「你也看到我本人的樣子了，和照片差了十萬八千里，你值得更好的。」
江澈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值得更好的，不值得你這種最好的？」
「……」
這麼會接梗，不愧是和我網戀過的男人。
他這麼一插科打諢，我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都沒了。
「你不用陰陽怪氣我，我只是第一面沒認出你而已，第二次我就認出來了。看你不想被我認出來，我就只好陪你演了。
「我特意在這裏買了房子，調到這邊的公司上班，都是想給你個驚喜。你倒好，根本不想理我，還騙我說自己有男朋友了。害得我天天蹲在小區廣場，眼巴巴等着阿姨出來和她嘮嗑，好跟她打聽點你的消息。
「要不是我旁敲側擊暗示阿姨讓你來我公司上班，你今天肯定也不會想着跟我攤牌。」
「？」
我還想怎麼會這麼巧，上個班還能遇見江澈。
原來是我老媽從中作梗，還騙我說自己特意託人找的關係。
我就說嘛，我們家哪有關係。
「陸千千，我正在跟你真情告白，你爲什麼要走神？」
「哦。」
我回了回神：「那你在這邊買房，工作調到這邊，是在看見我本人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啊。」
「那你最開始和我有所交集，是不是因爲照片裏的我很漂亮？」
他頓了一下：「是啊。」
「嗯，那你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什麼？你現實也很漂亮，見不見面都不影響我做的決定。」
「那我這樣跟你講吧，我不喜歡帥的。」
「？」
江澈一愣：「我從來沒想過，我帥氣的外表會成爲我得到真愛的阻礙。」
「我是認真的……」
我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什麼話。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變得自卑敏感。
我想起初三，我藏在桌洞裏的日記被高個子男同學滿教室亂傳，我偷偷藏起來的暗戀心事就這樣被公之於衆。
我暗戀的男生什麼也沒說，只是再也不會正眼看我了。
大學，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告白。
坐在最後排的男生笑了笑，便答應了。
只不過這場戀愛始終不曾公開。
後面，決定分手的時候，我問他:「爲什麼？」
他說:「你這種女生，就像是巷子最深處的路邊攤，無聊的時候總會想去消遣，但請客喫飯的時候絕對不會去那裏。」
這句話彷彿刻進我的骨子裏，在此後的無數件小事上反覆影響着我的判斷。
類似的事情太多，也太細碎，卻密密麻麻地分佈在我的生活裏，最終形成這樣一個自卑敏感的我。
後來，我寧願一直一個人，也不要做任何人的路邊攤。
我看着坐在對面的江澈。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髮絲、輪廓，都被鍍上一層金光。
他歪了歪腦袋：「你在想什麼？」
我看着他笑，眼眶酸澀：「我在想，如果不是被虛假宣傳騙了，你這種人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去喫路邊攤吧。」
江澈盯着我通紅的眼眶：「陸千千，你不是什麼路邊攤，你是我的美味佳餚。」
我吸了吸鼻子，習慣性躲開江澈的視線。
說不心動是假的。
但我知道，我們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此刻的心動只是未來更多心碎的序章罷了。
「江澈，謝謝你的喜歡，你這種天生生活在聚光燈下的人，可能這輩子也無法體會我的感受。我相信此時此刻你的感情是真摯的，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對不起。」
說罷，我甚至不敢等他的響應，就倉皇地站起身，落荒而逃。

-12-
夜晚的ťųₙ風有些涼。
我縮了縮凍紅的手指，在路邊等車。
「我接你來的，起碼讓我送你回去。」
身後傳來江澈的聲音，還帶着餘溫的外套，夾雜着獨屬於他的味道，將我整個人溫柔包裹。
「好。」
想着再拒絕就有點矯情了，我便老老實實上了他的車。
城市霓虹閃爍，人聲嘈雜。
車內卻安靜得過分。
「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你想的並不一樣呢？」
「沒想過。」
我看了看江澈：「你方方面面都很優秀啊，除非……你整過容？」
江澈忍不住勾起嘴角，從後視鏡裏看我一眼：「整過容的話可以跟你在一起嗎？可以我就去整了。」
我選擇無視他的話，低頭看着他披在我身上的西裝感嘆：「我要是再瘦點就好了，這樣外套寬寬鬆鬆的，還能有點楚楚可憐的感覺。」
江澈嘆了口氣：「不行我去定製個超大碼的，到時候你鑽我袖子裏都行。」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江澈就是有一種獨特的能力，輕而易舉地打破我莫名出現的難過情緒。
他還想說些什麼，被電話鈴聲打斷。
江澈特意給我看了眼手機屏幕：「不要亂想，是男的。」
「……」
我看着屏幕上的「沉默安」三個字，心情有些微妙。
沉默安這一個電話，讓我一路上都沒能和江澈聊上幾句。
我在心裏默默腹誹，真是好手段。

-13-
萬萬沒想到，他的手段不止於此。
我這邊剛走出電梯，就發現好幾個未接來電。
是晚晚，我的好朋友。
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社交賬號，還樂此不疲安慰我說照片和我本人差距不大的人。
我邊開門邊給她回過去：「怎麼了啊，打這麼多電話？」
「千千，你快看微信！」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匆匆換上拖鞋跑進臥室，打開微信。
晚晚發來一個連結，裏面是一篇帖子，封面赫然是我的醜照。
我顫抖着手，打開我的社交軟件。
瞬間湧出無數個紅色的 99+，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被網暴了。
分手後，我拉黑了江澈的所有聯繫方式。
包括社交平臺。
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有段時間江澈天天在發 emo 文案。
一條十天前發的動態，突然在昨天爆火，更是在今天登上熱搜。
圖片上是黑暗中他的側臉，指尖夾着一根菸，配着文案：【如果情緒有天氣，那我困在沙塵暴裏。】
這條文案火，是因爲氛圍感十足，也是因爲有眼尖的網友看見江澈背後的一幅價值連城的畫。
網友紛紛調侃：【原來少爺也會失戀啊。】
【少爺我和其他女生不一樣，我是男的。】
這時，又有「知情人士」出來透露江澈是網戀奔現失敗了，因爲女方太醜。
網友一比對，發現近期只有我取關了江澈。
與此同時，又有「網友」曝光了我的醜照。
不到一天，我漲了幾十萬粉絲，江澈更是逼近百萬粉絲。
同時，我的評論區充斥着謾罵聲。
有人說我是坦克女，讓江澈受到重創。
有人說我是撈女，騙錢騙色。
各種編造的謠言滿天飛。
彷彿隱隱中有一雙大手，不露聲色地將稀里胡塗的我推到漩渦中心。
這場互聯網大戲，讓一個問題衝上熱搜榜一。
【網戀喜歡的究竟是照片，還是聊天的這個人本身？】
我不知道江澈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我只知道此時此刻的我快要碎掉了。
眼眶積蓄的淚水讓我逐漸看不清滿屏的謾罵與詛咒。ẗū́₌
晚晚還在不停發着微信。
【你彆着急，先把私信和評論都關掉。
【沒事的，黑紅也是紅，你要賺大發了。
【千千，你沒事吧。】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江澈的電話不停打過來。
我勉強回了一句「沒事」，就匆匆按下關機，將手機扔在一邊。
我明明不是一個嘴笨的人。
可偏偏在別人貶低我的外貌身材時，我不能立刻反駁。
因爲在內心深處，我也認同對方的觀點。
連我自己都覺得，他們說的對。
所以當初沉默安接二連三貶低我時，我根本沒能反駁。
沒開燈的房間裏，我抱着胳膊縮在牀角，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刺眼的燈光突然亮起。
江澈大步跨進來，一把將我攬進懷裏：「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我的動態都是發給你看的，沒想到會這樣，我已經全都刪掉了。
「這幾天你不要看那些東西了。」
他低頭捧着我的臉，一點點擦掉我眼角的淚:「千千，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解決好的。」
「怎麼解決？」
我輕輕躲開他的手：「我本來就騙了你，那些醜照也確實是我的樣子，被罵也是我活該。」
「你走吧。」
我試着推開他，卻沒有絲毫力氣。
江澈不說話，只是固執地抱着我不鬆開。
不知何時，燈光再次變得昏暗。
「千千，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我額角，眼睛，鼻尖，嘴脣，脖頸。
本就空白的腦海被另一種空白佔據，讓我無暇顧及其他。
意識的最後，我聽見他的聲音。
「你很漂亮，最漂亮。」

-14-
這一夜，我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天還沒亮。
耳邊淺淺的呼吸聲讓我動作一頓，我猛地睜開眼，瘋狂用手推他：「江澈，江澈。」
江澈把我腦袋按進懷裏：「乖，再睡一會。」
我更着急了：「還睡什麼睡，你快穿衣服走人啊，一會我媽該醒了。」
「嗯？」
江澈愣了一下：「你別誹謗我，我衣服可是穿得好好的。」
這下我也愣了。
昨天……好像關鍵時候我睡着了。
好像連腹肌都沒摸着。
嘖，還挺可惜的。
看我這個反應，江澈用手撐着支起身子，在我臉頰邊蹭了蹭，語氣蠱惑:「其實你要想我脫的話……現在也不晚。」
「你在說什麼虎狼之詞啊！」
我一把推開江澈：「你快走，一會我媽醒了。」
她知道我在外面偷偷當網紅也就算了，要是知道我偷偷往家裏帶男人，不得給我腿打斷。
「你彆着急。」
江澈揉了揉被我使勁捶打的胸口：「阿姨去旅遊了，過兩天纔回來，她沒告訴你嗎？」
「……哦。」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不對，那你昨晚怎麼進來的？」
「阿姨告訴我密碼的。」
我：「？」
「不是你給我媽下了什麼迷魂湯啊？
「沒想到吧，你不認得我了，阿姨還記得我。
「什麼意思？」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把我摟進懷裏：「先別鬧，我看看熱搜撤了沒。」
霎時間，昨晚那些刺目的謾罵與詛咒的記憶瞬間回籠。
我看着被我扔在牀邊的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按下開機鍵。
終歸還是要面對的，我想。
剛打開微信，無數條未讀消息湧現。
我忽視了大多數看熱鬧的朋友和無關人員，點開晚晚的消息。
她發了很多，而最後幾條是個連結。
「我靠我靠，江澈澄清了。
「你小子，偷偷喫這麼好啊，虧我還擔心死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江澈的側臉，手機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臉上，有種低像素的美感。
他能澄清什麼啊？
澄清我只是一般醜，不是特別醜嗎？
我猶豫了一下，點開連結，是江澈在凌晨三點發布的一條動態。
【醜的是我，她很漂亮，最漂亮。】
這條文案，配着一張很多年前的照片。
胖胖的男孩穿着破舊的校服，膝蓋處還爛了好大一條口子，勉強被拙劣的針腳縫合在一起。
黝黑的皮膚，紅撲撲的臉蛋，笑容使他的蘋果肌凸起，幾乎看不見眼睛。
而男孩的身邊，站着一個小女孩，雙手拘謹地背在身後，歪着腦袋害羞地衝着鏡頭笑，看起來香香軟軟。
這個小女孩……是我。
而這個小男孩，我也依稀記得。
他家裏並不富裕，總是穿得破破爛爛，偏偏又比較胖，所以總是被大家排擠。
每次組隊參加活動，又或者小組作業，跑操等等，他總是剩下的那一個。
看他一個人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羣外，我總是不忍心，每次見到他落單，便會跑過去邀請他一起組隊。
偶爾看他中午沒飯喫，還會請他到我家喫飯。
初中畢業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他了。
因爲小男孩家裏並不富裕，而且也並不叫江澈，所以我從未把兩人聯繫到一起。
我的手指輕輕劃過那張照片，總覺得照片裏自己的臉陌生又熟悉。
明明是我，卻又不是記憶中的我。
從來沒想過，我這麼普通的人，居然也會在別人的回憶裏閃閃發光。
正在我愣神之際，臉頰傳來溫熱的觸感：「這下想起來了嗎？笨蛋。」
我指了指手機裏的照片：「這是你？」
「對啊。」
「真的假的？你改名了？還是你家中彩票了？」
「差不多吧。」
他點點頭：「初中畢業，親生父母找到我，我才知道我是被拐賣的。然後我就改名換姓，跟他們去了另一個城市。」
我目瞪口呆：「你變化真的好大。」
他聳聳肩：「沒辦法，錢太養人了。」
「那你和我網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我了？」
「是啊，當初看名字一樣就加你了，後面靠蛛絲馬跡認出來是你本人了。不過時隔太久沒見，所以第一面沒認出來。」
「6。」
江澈的生活可真的太抓馬了。
「對了，我動態爆火這件事我查了一下，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我已經買其他熱搜把這事壓下去了。具體背後是誰，沉默安說會幫我查。」
「沈墨安？」
「對，他是我發小，高中就一起玩了，改天介紹你認識。」
「那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他性子軟，高中的時候老有人欺負他，我就幫他忙了。一來二去的，他就成我的跟屁蟲了。」
「……」
性子軟嗎？
一時間，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了。
這該怎麼說纔好？
你的好兄弟其實饞你身子好久了？
江澈掰過我的臉：「現在呢，可以了嗎？」
「可以什麼？」
他捏住我的下巴，我避不開他的視線，只好垂下眼簾盯着他嘴脣看。
肉嘟嘟的，看上去真好親。
「可以和好了嗎？我和你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不論是鏡頭裏還是現實中，你永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我垂着眼簾，不說話。
「陸千千，你這樣我很想親你。」
我只好抬眸去看他眼睛：「這樣好了吧。」
他搖了搖頭：「不行，更想親了。」
「那這樣。」我伸手輕輕捂住他的眼睛，跨坐在他腿上，輕柔地吻撫過他的臉頰，鼻尖，嘴角。
他呼吸ṭû⁾聲逐漸加重，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扼住我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夜還很長。
……

-15-
我們正式在一起了。
靠着江澈的鈔能力，輿論的反轉輕而易舉。
連着掛榜好幾天的告白熱搜，無數營銷號繪聲繪色地講述着江澈這場漫長的暗戀史，評論風向也兩極反轉。
網友倒是翻篇了，可我的生活還沒有。
我私信裏的謾罵詛咒依然存在，我醜陋的偷拍照片依舊隨處可見。
但我已經不在意了，因爲我的男朋友是個會爆金幣的誇誇機器人。
他樂此不疲地陪我逛街，給我買各種漂亮的小裙子，還附贈各種誇誇。
偶爾心血來潮和他一起去了一次健身房，回來就能收到五位數的轉賬，和他無數個親親。
我們去冰島看極光，去肯尼亞看動物大遷徙，去南極看企鵝和冰川。
曾經困擾我無數個日夜的心事，也在這壯麗又偉大的美景前，顯得微不足道。
江澈一路上都充當我的專業攝影師，號稱要:「隨時隨地記錄我的美貌。」
在他的鏡頭下，我顯得自然，鬆弛，美麗。
和他在一起後的每一天都很充實，我已經記不起多久沒看過體重秤，沒有爲上面起伏波動的微小數字苦惱過了。
我也終於有勇氣點開我曾經的社交賬號，忽視曾經收到的無數惡意，繼續我的生活。
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一場線下走秀的邀約。
而主辦方負責發出邀約的人，是沉默安。
我想了想，決定接受。

-16-
活動當天，我沒有化妝, 也沒有刻意打扮。
在後臺等了許久，沈墨安才姍姍來遲。
他笑了笑：「嫂子好啊。」
我欣然點頭：「你好。」
「主辦方臨時決定不給嫂子安排化妝師了, 現在不是流行反焦慮嗎，反正你的醜照也滿天飛了，應該不在意的吧。」
我點點頭：「行啊, 正合我意。」
化不化妝無所謂，能給像我一樣敏感焦慮的女孩子一點鼓勵也好。
沈墨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相信自信的女人最美麗那一套胡話吧？騙騙別人可以，千萬別把自己給騙了。」
我聳聳肩：「我就是很漂亮啊，不然江澈怎麼會喜歡我，你說是吧。」
他正欲反駁, 卻被我強行打斷:「當年Ṫũ̂₋那個熱搜突然火起來, 還有什麼所謂的知情人士, 都是你搞的鬼對嗎？」
「是啊, 說起來還算是我撮合了你們。不過你不用得意, 江澈哥遲早會發現自己喜歡的是我。」
「噗。」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噴水的聲音。
安靜了幾秒，門緩緩打開。
江澈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還以爲你想撬我牆角, 沒想到你……你不是都訂婚了？」
沉默安紅了臉，逞強道：「不耽誤。」
「……」
江澈安靜半晌：「千千的事情，是你做的？」
「嗯。她哪裏配得上你, 就算你只喜歡女生，你至少也喜歡個漂亮點的, 我也不至於咽不下這口氣。」
「沈墨安。」
江澈沉下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剛轉到我們學校的樣子？
「那時候一大幫人都欺負你, 都嫌棄你家境不好，都排斥你性格和他們不一樣。那時候你哭着跟我說自己有多恨那羣人。
「照照鏡子, 你現在和那羣人有什麼區別？」
沈墨安偏過頭，紅着眼眶不說話。
「我以前對你多有照拂, 是因爲我一直把你當作弟弟，也當成當初的我自己。但現在看來, 你早就變了。」
話說到這裏, 助理敲了敲門:「千千馬上該你走秀了。」
江澈牽起我的手, 看了眼沈墨安。
「走了, 保重。」
活動結束後, 我就再也沒見過沈墨安了。
據說他主動解除了婚約, 隻身前往國外。

-17-
後來，我學會了畫精緻的妝, 也瘦到了健康的體態, 可我依舊喜歡素顏參加各種線下活動。
某次採訪過程中，有主持人問我:
「爲什麼會選擇素顏參加活動, 是爲了博眼球蹭流量嗎？」
我只聳聳肩：「因爲這種完全不在意別人眼光的感覺太爽了，有點上癮。」
這段採訪播出的時候，我和江澈正抱着福福在普羅旺斯散步, 對面是大片的薰衣草海洋。
江澈看着手機屏幕裏我的採訪, 忍不住揉了揉我的腦袋：「現在這麼厲害了。」
我順手搶走他的手機：「別看了，這麼漂亮的景色眼前，還看什麼手機。」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我沒看手機, 我在看你。」
世間的美有千萬種，而你於我而言，是最美的那一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