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買了沓彩票,讓我隨便抽張,中了算我的。
我隨手一抽,竟中了五千萬!
嫂子一把搶過彩票,「這彩票是你哥買的,錢當然是我們的!」
我愣住,「可是我哥說中獎算我的。」
話還沒說完,嫂子直接一巴掌甩過來,打得我的臉火辣辣的疼。
「你這個外人也配?」
我捂着臉,剛想扇回去就被我媽拉住:
「都是一家人別鬧這麼僵,錢的事,我和你爸做主,平均分行不行?」
我強壓着怒火答應了,第二天看到分配方案時氣笑了。
哥嫂拿三千萬,爸媽一千萬,甚至親戚朋友都分了些,最後只給我留了五萬塊。
我當下決定,這五千萬一分錢都不分了。
-1-
北高峯的財神廟出了名的靈驗。
算好日子,全家起了個大早來爬山祈福。
上山前,我哥買了一厚沓彩票。
「大師說,我今天必能中大獎。」
「你們也一人抽一張,爬到山頂用身份證刮開,中了算自己的。」
嫂子聽樂了,拿起一張彩票:
「多大的獎?難不成能中這上面的五千萬?」
我哥對她眨了眨眼,「大師很少算錯。」
「那我要多抽幾張,把你的大獎抽走!」
嫂子撒嬌地一把抓走一大半。
我哥也不惱:「那小雅有錢了可別甩了我,指着你包養我呢。」
嫂子嬌嗔地踢了他一腳,不動聲色地把彩票揣到了兜裏。
嬉鬧中爸媽笑着各抽了一張。
輪到我抽時,我哥把手裏的彩票號碼挑了挑。
「汪汪汪!」
腳邊的博美突然興奮地叫起來,興奮地扒着我哥的褲邊。
「老公,多寶也想抽~」
多寶是嫂子從孃家帶來的小狗。
全家人都喜歡它。
除了我。
因爲看着它,我總會想起我的小狗。
它死了。
在雨夜被我爸媽關在門外,凍死的。
它不像多寶那樣雪白可愛,只是個被丟在路邊的小黑狗。
那天我瘋了似的從學校趕回來,看到它小小的身軀遍佈血紅的抓痕。
肯定是和野貓搶食被抓的。
我都能想象到它在門外叫得多麼悽慘。
可屋內無人在意,更不會有人給它開門。
我大鬧一場,摔了很多東西,紅着眼睛質問他們:
「爲什麼不讓它進屋!你們答應我會照顧好它的!」
「它才兩個月,能被丟在外面嗎?」
我媽一臉嫌棄。
「狗多髒啊,又掉那麼多毛,死了正好。」
我爸更是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爲了個畜生上綱上線的,以後也是個養不熟的賠錢貨。」
我頂着紅腫的右臉站在一地的碎瓷片中,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抱着小黑來到田野,一聲不吭地埋了。
從此,再沒有養過小狗。
不被喜歡的孩子沒權利任性。
我再也沒有麻煩過她們,他們也樂見如此。
其實這麼多年,心裏的恨彷彿慢慢淡化。
直到我看到我爸給多寶買了純金的元寶吊墜,我媽會每天把它的毛髮打理得蓬鬆柔亮。
才發覺,在心裏欺騙自己,他們不喜歡小狗是多麼可笑。
打狗看主人,他們只是不喜歡我。
「想什麼呢?到你抽了。」
我哥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餘光裏,多寶的元寶吊墜下被塞了張彩票,興奮地搖着尾巴。
我自嘲地笑了下。
看着我哥手心裏皺皺巴巴的幾張彩票,隨手抽了張塞進了口袋。
我和我的小狗一樣。
都沒人疼。
上山路上,他們都很興奮,討論着中了大獎要怎麼花。
我走在最後,強壓住心裏的酸澀,微微仰了仰頭。
風太大了。
迷眼睛。
-2-
爬到一半,嫂子累了,嚷嚷着要休息。
我們都停下來等她。
爸媽圍在她身邊,寬慰她:
「雅茹啊,你平時工作太辛苦了,累了咱們就休息會,不急這一會兒。」
哥哥蹲下來,殷勤地給她按摩小腿,嘴裏還哄着:
「小雅真厲害,一口氣爬到這裏呢。」
我嫌吵,獨自坐在一邊的石頭上,從包裏拿出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
最近咽炎犯了,不喝水嗓子又幹又痛,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
嫂子被按摩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卻還不忘Ŧṻ³打量我:
「小鈺,你是不是很羨慕我?有人疼有人愛的。」
「不像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我沒搭她的腔,繼續喝水。
她眼珠一轉,故意撐空了手,碰到了山泥。
「我手上碰到髒東西了,得洗手!」
她對着我哥說話,眼睛卻一直看着我這邊。
哥哥順着她的目光,看到我手裏的水瓶。
「小鈺,把你那瓶水給你嫂子洗洗手吧。」
他語氣理所當然,一副說了我就必須給的態度。
我握緊了水杯,「我嗓子痛,得喝水。」
「能有多疼?你忍忍不行嗎?」
我媽也附和:「你嫂子愛乾淨,洗個手而已,你就讓讓她,不把你的水用完。」
我爸見此,淡淡地說:「一家人別計較這麼多。」
……
好像我又做了那個不懂事的人。
我攥着水瓶,心裏一陣發堵,但還是遞了過去。
嫂子接過水,幸災樂禍地看了我一眼,才慢悠悠地倒水洗手,嘴裏還說着:
「哎呀,這水真涼,洗得真舒服。」
我哥殷勤道:「那就洗乾淨點。」
水杯還給我時,只剩下個杯底。
我盯着那點水一言不發,然後將剩下的水也全倒在地上。
嫂子覷着我的臉色:
「怎麼,不就用你點水還生氣了?」
我哥立馬護在她身前:「喬珏,別那麼小氣行不行?」
我直直地看着他,「我的手也髒了,洗洗手。」
「神經。」
我哥低罵了聲,將嫂子扶起來。
前幾天我還在懷疑調任海南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現在心裏的枷鎖好像在一點點解開。
也許,我該離開。
去一個有很多愛的地方,填滿身上的瘡痍。
-3-
一路上嫂子風涼話不斷,時不時刺我幾句。
「小珏,你年紀也不小了,得趕緊找個對象啊,整天在家裏算什麼?」
「哎呀,該不會是你想找,但根度沒人看得上你吧。」
我將耳機聲音開大,無視她的話。
終於爬上山頂。
我走進主殿,在財神爺的金身前雙手合十,閉目低語:
「財神爺在上。
「如果您能聽到我的心願,就讓我心無所阻,發一筆大大的橫財。」
抬頭時,財神爺眯着的眼睛彷彿活了一般,堪堪和我對視。
我愣了下,匆匆走了出去。
一出來就看到他們在刮彩票。
先是把彩票捧在眉心,對着財神爺的方向閉眼默唸,然後用身份證緩緩刮開彩票。
我爸刮中了兩百塊,嫂子接着刮,那麼多張卻只中了五十塊,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我哥在旁邊嘲笑:「正好湊個二百五!」
嫂子一聽,氣得揪住他的耳朵:「你才二百五!」
我哥掙脫開,定睛會神地刮開自己的彩票。
爸媽和嫂子都圍在他身側,大氣都不敢喘,結果直到刮完都沒中獎。
「怎麼會這樣呢?大師不是說……」
嫂子一掌拍在他腦袋上,「肯定是那個大師騙你的。」
我哥看着手裏的空獎,百思不得其解。
爲了求證心裏奇怪的感覺,我掏出身份證認真地颳着彩票。
「我都沒刮中,你還做夢呢?」
我哥一臉的不在乎,甚至有些輕蔑。
他提前做過攻略,早上已經把容易中獎的號碼抽走了。
嫂子幸災樂禍地笑道:
「就是,你要是能刮中大獎,我裸奔下山!」
我沒理他們,繼續刮。
他倆見狀湊過來看,嘴裏還唸叨着:「別白費勁了,能中個十塊就不錯了……」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彩票上的數字完全顯露出來。
「五千萬!」
-4-
兩人瞪大了眼,異口同聲地驚道。
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哥盯着我手中的彩票看了又看,臉色從震驚到蒼白。
「真的中了……五千萬……」
嫂子想趁機伸手搶過彩票。
我微微側身躲過,淡淡的盯着她:
「看來,有人要裸奔下山了。」
嫂子氣得臉都紅了,指着我就罵:
「小賤蹄子,把彩票給我!」
「不給。」
「這彩票是你哥買的,錢當然是我們的!」
我怔了下,「可是我哥說,中獎算自己的,對吧哥?」
我哥眼神移開,冷聲道:「喬珏,如果不是我,你怎麼會中獎?」
沒等我說話,嫂子就一個巴掌甩過來,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趕緊把彩票拿來,你這個外人也配?」
我冷哼一聲,將彩票高高舉起,堪堪用兩個指頭夾着。
山頂上風很大,稍有一個沒夾緊,就會被吹走再也找不到了。
「想要?自己來拿啊。」
眼見五千萬被我這樣輕飄飄地拿着,兩個人都緊張地看着我。
「你先放下,有話好好說。」
從剛纔到現在,已經有很多參拜完的香客出來看着這邊的鬧劇。
我媽看我這樣,軟聲道:
「都是一家人別鬧這麼僵,錢的事,我和你爸做主,平均分行不行?」
我看向我爸,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在放下彩票前,我警告了他們最好不要來搶,否則我也很難保證會不會毀掉這五千萬。
哥嫂對視了一眼也點了頭。
-5-
晚飯後,我哥徑直去了我爸的書房。
我坐在客廳,隱約能聽到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嫂子坐在沙發上,一邊刷手機一邊時不時瞥我一眼,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
良久,門終於開了。
我爸遞給我一張紙:
「我和你哥商量了一下,這筆錢咱們得好好分配,畢竟是一家人,要公平合理。」
我接過那張紙,低頭一看,瞬間愣住了。
哥嫂分三千萬,爸媽分一千萬,甚至連幾個遠房親戚和朋友都分了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
而我的名字後面,赫然寫着「五萬塊」。
我氣得發抖,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這就是你們的公平合理?」
我爸皺了皺眉,語氣非常不耐:
「你一個女孩子,以後嫁人了也用不着這麼多錢。你哥他們還要養孩子壓力大,多分點也是應該的。」
我媽也附和道:
「是啊,你嫂子懷孕了,家裏開銷大,你就體諒體諒吧。」
嫂子靠在沙發上,彷彿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得意地笑了笑:
「五萬塊不少了,夠你花一陣子了。」
「再說了,這彩票度來就是你哥買的,給你分點就不錯了,別不識抬舉。」
我扭頭又看着旁邊一言不發的我哥:
「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哥避開我的目光,低聲道:
「你別鬧了,一家人別計較那麼多。」
「一家人?」
我冷笑一聲。
「連親戚朋友都能分到幾十萬,到我這兒就剩五萬塊?這就是你們的一家人?」
我哥被我說急了。
「那些都是幫助過的長輩朋友,我有錢了自然要感恩。」
嫂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行了行了,你要是不滿意,五萬塊也別要了。」
爸媽也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看着我。
他們形成一個保護圈,堅定地站在我哥身後,給了他無限的底氣。
我攥着那張紙,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隨即又慢慢鬆開。
再抬眼,恢復了往日逆來順受的樣子。
「那就按你們說的分吧,我沒意見。」
我哥有點不敢相信,我這麼輕易就鬆口了,「你說什麼?」
我看着他,「你們說得對,這確實是最合理的安排。」
我哥眼睛裏的笑意根度掩不住,握住我的肩膀反覆確認。
「你說的是真的?」
我冷眼看着他,「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等兌獎期一到,我就去兌獎,把錢都打到你卡上,你來分。」
「好妹妹,我就知道哥沒白疼你。」
我哥滿意地笑了,全家也都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等兌獎期到了,我調任的期限也到了,到時候直接帶着錢跑路。
-6-
分配方案確定後,嫂子拉着我哥就去圓她的大獎夢。
路過我時,她睨了我一眼:「算你識相。」
「你就跟着我們去吧,說不定你表現好多分你點。」
我不置可否。
反正到時候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她們,不介意去參觀下。
第一站看車,我哥一眼看中了輛保時捷卡宴。
他激動的摸着車身,甚至試駕了一圈。
「媳婦兒,這車我看中很久了,你覺得怎麼樣?」
「老公喜歡的,我也喜歡,那就買!」
銷售會意地向前:「二位全款還是分期?」
嫂子白了銷售一眼,「看不起誰呢?當然是全款,我老公可是中了五千萬大獎呢!」
「額……女士不好意思。全款的話是一百萬哈,這邊籤合同。」
「多少?一百萬?」
嫂子瞪大了眼睛,「這車看着也沒什麼特別的,竟然要一百萬?」
「是的呢,不過您可是擁有五千萬的人,想必一百萬對您不在話下吧。」
嫂子臉色白了又紅,現在錢又沒兌,哪裏拿得出一百萬。
最後由我哥拍板,付了 20 萬的首付纔拿下。
出門前,嫂子都沒忘挑釁銷售:「看什麼看?我們錢多得都能把這個店買下來。」
銷售不惱,「那您記得找我買啊,我想拿提成。」
……
第二站,看房。
嫂子一眼就看中了個價值五百萬的獨棟別墅。
「老公,就定這個吧。」
「到時候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有這麼好的環境成長。」
我哥也覺得不錯,打算直接籤購房合同。
「請問二位是全款還是分期?」
有了買車的經驗,兩人異口同聲地選擇分期。
銷售會意,「分期的話現在要付一百萬的首付哈。」
「一百萬?」
我哥犯了愁,顯然就算是分期他們也拿不出這個錢。
「小雅,要不等有錢了再來買。」
「喬任嶼,你今天不給我買就是不愛我!」
嫂子紅着眼,委屈地看着他。
我哥立馬就慌了,「怎麼會,我最愛你了。」
「那你就給我買!還要再寫上我的名字。」
「可是現在我拿不出一百萬啊。」
我哥彎着腰哄她,又着急又沒辦法。
「笨啊,那你可以貸啊。」
「啊?」
我哥懵了。
嫂子卻一臉恨鐵不成鋼。
「大傻子,你想想,這兌獎期還有一個月,可房價漲得多快啊。等錢到手再來買,這房子說不定都漲到六百萬了,到時候咱們豈不是平白多花這一百萬?」
我哥被算懵了,但還是跟着點了點頭。
嫂子又說:「而且,我們現在貸款利息都是按月交的,下個月等錢到手我們就立馬還款,說不定利息都不用還多少呢,這樣一來,我們就省下了兩百萬!」
我哥一聽,是這麼回事,當即抱着嫂子轉了個圈。
「還是媳婦聰明,就聽你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嫂子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鞏固自己的地位。
在錢到手前,忽悠我哥把錢都變成他們的共同財產。
不然等我哥拿到那麼多錢,很難不起別的心思,換掉她也有可能。
只能說她是個聰明女人,只可惜也被困在局中。
-7-
車和房都看好後,兩人又去商場掃購了一圈。
嫂子心情好,連帶着看我都順眼不少。
家族羣裏,我爸媽連發十幾條信息,宣佈我哥中了五千萬的事,還在羣裏發了個分錢的公告。
寂靜的羣一下子炸開了。
爲了慶祝他們還在最好的酒店定了 2w 的宴席。
從始至終,我像個透明人一樣待在角落無人問津。
所有人都知道喬家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卻沒有人記得喬家有一個優秀的女兒。
無所謂。
我抿了一口酒,慶自己清醒過來。
等調任的時間一到,就立馬離開。
酒足飯飽後,我爸喝得臉通紅,被人簇擁着出來。
這幾年我哥一事無成,現在可算是讓他們能在親戚面前抬起頭了。
我哥開來今天新提的車,羨煞了一衆親戚。
可是,車裏只能坐四個人。
嫂子自然地坐進副駕,爸媽被我哥扶進後座。
我哥把窗戶搖下來一點,「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說完沒等我回應,就一腳油門離開了。
我走在雨中,想起高考前和我哥吵架。
他每天打遊戲到很晚,不僅影響我學習,還影響我睡覺。
我讓他小點聲,他卻嘲諷道:「你再怎麼努力也是個鄉下丫頭,真以爲自己能翻身?」
我氣得發抖,抬手打了他一下,下一秒就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腦袋磕到櫃角留了好多血。
爸媽聽到動靜出來,略過地上的我去關心我哥有沒有受傷。
我委屈地大叫:「你們看不到嗎?我流血了,爲什麼不關心我!」
「你就是活該,要不是你先打你哥,他能打你嗎?」
我怨恨地看着站在爸媽身後的哥哥,「是他影響我學習我纔打他的!」
可他們絲毫不在意,冷着臉讓我滾出去。
我負氣地跑出去,甩門前看到爸媽圍着哥哥反覆叮囑關心,心裏像被刀割一樣。
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直到天都黑了,也沒人出來找我。
似乎我死在外面,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可是我不理解,不明白。
既然那麼愛哥哥,又爲什麼生下我。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多年,直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
我伸出手看着穿過指縫的雨滴,答案好像不是那麼重要了。
我決定自己愛自己了。
-8-
第二天睡醒,家裏只剩下了我。
刷了朋友圈才知道,她們出去旅遊了。
海景下爸媽笑得燦爛,哥嫂依偎在一起,還配文「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看着照片,我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我要回老家,去見我真正的家人。
車窗外流動的光景中,那些記憶漸漸回溯。
小時候,哥哥成績很差,卻被他們接進城裏讀書。
而我被留在老家。
後來,我努力考上了名校,卻只換來一句:
「你是女孩子,以後嫁人就好了,不用那麼拼。」
老家的晚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每次打雷就像劈在屋頂一樣。
我被嚇得縮在被子裏,不停地撥打媽媽的電話。
「媽媽,外面打雷了,我好害怕……」
「害怕你就克服一下,我又不能飛過去陪你。」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一聲巨雷劈下,我被嚇得只能一遍遍地撥着電話,可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
絕望之際,林老師來了。
……
循着記憶,我走到門口。
剛好被她看到,她楞了下眼眶就盈上淚光。
「是小珏嗎?」
我微微點頭,被她拉着進去。
「身上怎麼這麼燙?發燒了?」
她剛碰到我,就察覺到體溫不正常。
「不礙事,可能是因爲淋雨了,有點着涼。」
她一臉心疼,像看自己孩子一樣。
「那怎麼行,要愛惜自己身體的。來,快躺下,待會喝了藥捂一覺出點汗就好了。」
我順從地躺下,像小時候那樣。
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說着家常。
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握緊了她的手:
「林姨,我要離開這裏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怔了一瞬,隨即重重地點頭。
-9-
安排好林姨後,我回了家。
想着她們不在,我還能過幾天清淨日子。
可我還是低估了嫂子的無恥程度。
晚上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身上很重。
一睜眼,竟發現一個男人壓在我身上,手還在胡亂摸索。
我渾身一僵,開始用力反抗。
「呦,醒了?」
見我睜開眼,他反而更加興奮,「別怕,我會好好疼你的。」
這聲音。
是嫂子的弟弟?!
「周子豪?」
「沒錯,看來你平時還挺關注我啊。」
「呸,別噁心我。」
我一口吐在他臉上,他惱羞成怒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小賤人,別給臉不要臉。過了今晚你就是老子的人,以後都要當牛做馬伺候老子。」
他湊上前,捏緊了我的下巴,「錢,也都是我們周家的。」
我瞳孔驟縮,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嫂子不放心我會這麼輕易地把錢吐出來,特地安排了周子豪,想着生米煮成熟飯。
「滾開!」
憤怒和噁心瞬間湧上心頭,我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爆發了所有的力氣拼命掙扎。
周子豪沒想到我會這麼激烈地反抗,一時沒穩住。
我趁機從牀上滾下來,摸到牀頭櫃上的檯燈,毫不猶豫地砸了過去。
他痛呼一聲,捂着腦袋蹲了下去。
我沒給他放鬆的機會,抓起手邊能摸到的一切東西拼命地往他身上砸。
在他躺在地上哭爹喊娘時,我抓起手機直接報警。
「我要報警,有人非法闖入我家要侵犯我!」
他聽到「報警」兩個字,ṭúₛ掙扎着想要逃跑。
我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他的腿上。
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你等着,看我姐回來怎麼收拾你。」
「希望你見到警察也這麼說。」
-10-
嫂子心繫周子豪,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我坐在訊問室,回頭看到她們氣勢洶洶的過來。
好些天不見,嫂子肚子又大了些,剛進門就指着我罵:
「你這個白眼狼,竟敢報警!我弟弟要是坐牢,我跟你沒完!」
我爸媽沒有關心我,反而嫌棄地說:
「不管子豪有沒有錯,你怎麼可以報警呢,你不要名聲就罷了,我和你爸還要不要臉了。」
我哥站在嫂子身後安撫着:「都是一家人,算了吧,你趕緊出個諒解書再給你嫂子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我早知道他們會這樣,但我不介意把鍋甩到嫂子頭上。
「哥,你們都被嫂子耍了。」
「你以爲嫂子真的想旅遊嗎?那就是把你們支走的藉口,就是爲了讓周子豪和我生米煮成熟飯想獨吞所有錢。」
我哥和爸媽聽到這裏,臉色瞬間變了。
「你個賤人,胡說!」
嫂子撲上來想打我,卻被我哥拽住,「她說的,是真的嗎?」
「你竟然懷疑ťųₛ我?」
「我只是懷疑她不會那麼輕易地給錢,想着親上加親,還不都是爲了你!」
嫂子從沒被我哥這樣對待過,一瞬間委屈上了。
「那爲什麼不告訴我?」
就在這時,周子豪被帶了出來。
他一見到嫂子,就哭着喊道:
「姐,我不要錢了,你快救我出去啊。」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佐證了我剛剛說的話。
我哥臉色鐵青,撒開嫂子:「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嫂子急得眼淚直掉,拉着我哥的手:「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想獨吞,我只是看他不順眼,想給他點教訓。」
「夠了!」
我哥甩開她的手,「周子豪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我不會幫他。」
嫂子徹底崩潰,捂着肚子哭喊道:「喬任嶼,我還懷着你的孩子,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你做出這種事,還有臉提孩子?」
「這陣子,你哄着我把所有積蓄都花了,能貸的也貸了,到最後你想獨吞所有錢,我看你是想讓我去死!」
「我沒有,你爲什麼不肯相信我?」
我坐在一旁,看着這場鬧劇。
無論多愛,在錢面前撕破臉也會面目全非。
嫂子臉色發白,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裙子下已經滲出了血跡。
「我…我肚子好疼……」
我哥趕緊叫了救護車,把她送往醫院。
可一切都晚了。
嫂子的孩子還是沒了。
法庭上,我哥一口咬定周子豪沒有任何途徑獲得家裏鑰匙,是他非法竊取的,他們都不知情。
我哭得梨花帶雨,控訴他深夜爬到我牀上侵犯我。
被告席上的周子豪看着門外,始終沒等到來給他作證的姐姐,百口莫辯的他越來越絕望。
最終周子豪也因非法入室和試圖侵犯的ťū́₉罪名被判刑三年。
-11-
走出法院那天,陽光剛好,我接到了成功調任的信息。
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前,我去探視了獄中的周子豪。
因爲驚嚇,他瘦得脫相,眼底也有大片的黑影。
「怎麼是你?我姐呢?」
我笑了。
「你這個蠢貨,現在還想着你姐呢?」
「知道爲什麼她不來見你嗎?因爲她不敢啊,這一切度來就在她的計劃中。」
在他迷茫的眼神中,我透過玻璃輕輕指着他。
「你,就是她的替罪羔羊啊,她現在一點事也沒有。而且,少了你也就少了個分錢的對象啊。」
周子豪情緒激動地撲向前:「不可能!我姐不會這樣對我的!」
身後的看護人員見他情緒激動,直接用電棍處置。
在他被拖走前,我輕輕說:「信不信由你。」
周雅茹,不要怪我心狠。
你這樣對我,我也要給你埋一顆定時炸彈才安心。
我拿着那張改變命運的彩票去兌了獎,然後回家收拾了東西就趕往機場。
林姨已經在那裏等我了。
一切都很順利,所有人都在醫院看護流產的嫂子,根度沒人管我。
……
醫院裏。
嫂子一臉怨懟,背過身不看我哥。
我哥在她身後紅着眼,「小雅,別難過,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嫂子猛地轉過頭,聲音尖銳:
「還會有孩子?你說得輕巧!要不是你妹妹害我弟弟坐牢,我又怎麼會流產!」
我哥臉色一沉:
「你還有臉提你弟弟?要不是你幹出那種事,你弟弟怎麼會坐牢。說到底,就是他活該!」
「喬任嶼,你到現在都不肯相信我!我從沒想過獨吞,我只是怕她到時候想跑,才讓我弟弟……」
「那你爲什麼沒和我商量這件事,你就是心虛!」
嫂子指着我哥,眼裏都是恨:
「現在都不重要了,孩子也沒了,我要跟你離婚!」
我哥狠狠抓住她的手:「不可能!」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是爸媽打來的。
「小鈺……小鈺不見了!」
「什麼?!」
馬上到還款日了,這幾天已經陸陸續續有些催債的來打電話了。
想到此,我哥嚇得有些腿軟,還是嘴硬道:「她能去哪兒?過幾天肯定就回來了,不用管她。」
掛斷後,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不耐煩道:「我說了不用管她!」
「不用管誰?你小子怎麼跟老子講話的?就是你在我這兒借了五百萬吧,現在連度帶利已經滾到八百萬了。三天之內還錢,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八百萬?」
我哥聲音發抖,眼前他的錢花得一乾二淨,又找不到我,上哪裏找這麼多錢。
病牀上的嫂子還在喋喋不休地咒罵他,我哥瘋了似的掐住她的脖子。
「都怪你!要不是你嚷嚷着要買別墅、買豪車,我會去貸嗎?」
「怪我?」
嫂子尖聲叫道,「當時我那麼說,你可以拍手叫好,現在出了事就甩我頭上?」
「我可不是喬珏那個窩囊包,受你們家二十幾年的氣。來,你掐死我,你也得去地底下陪我!」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嫂子,我哥鬆開手後退了半步。
他只覺得陌生,覺得可怖。
下一秒抱着頭,痛苦地叫着跑出了病房。
嫂子卻因爲劇烈動作,又扯到了傷口,下面開始大出血。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摁到了鈴後昏死過去。
-12-
沒過幾天,催債公司的人來了。
幾個彪形大漢手裏拿着棍棒堵在家門口:「喬建國是吧?你兒子的債,該還了。」
我爸嚇得腿軟:「我們……我們沒錢啊!」
「沒錢?沒錢不會想辦法嗎?」
爲首的男人一腳踹翻了門口的鞋櫃,其他人衝進屋裏見東西就砸,玻璃碎裂的聲音、傢俱倒塌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整個家瞬間一片狼藉。
我媽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別砸了!別砸了!我們真的沒錢啊!」
爲首的大哥揪住角落裏我哥的衣領子,一口啐在他臉上。
「你小子挺有擔當啊,讓你爹媽在前面攔着,自己蹲在這裏。」
我哥哪見過這陣仗,嚇得直接尿了。
可能是嫌惡心,他一把將我哥甩在地上,用腳踩着他的頭來回攆着。
「告訴你們,沒錢可以去賣!」
「我看你也還年輕,當鴨賣不出去,就去賣零件!」
「催債的離開後,我哥立馬打電話聯繫之前買車和買房的銷售退首付。」
「先生,您不是中了五千萬大獎嗎?怎麼現在這點錢也付不起了嗎?」
「滾!用你管,趕緊給我退錢。」
「退款的話也可以,不過定金是不退的哈,而且需要扣除一部分的違約金。」
我哥心疼得如在滴血,咬着牙說:「退!」
總共花了三百萬,最後退回來的只有兩百萬。
而且因爲高利貸利滾利,還要還六百萬。
我哥氣不打一處來,覺得這都是怪我嫂子任性,非要他貸款。
每天都去病房羞Ťųⁿ辱插着管子的嫂子。
嫂Ťú₄子現在沒有行動能力,自然也沒有時間去探監周子豪。
久而久之,在監獄裏的周子豪逐漸信了我說的話,將所有的恨轉移到了嫂子身上。
-13-
到海南後,這邊環境氣候都很適宜,工作節奏也不是很快。
我拉黑了所有人,愜意地享受着慢時光。
林姨離異後,她的孩子都跟着前夫。
我問過她還想不想回去看她們。
林姨搖搖頭,「我也不打算回頭了,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都心裏有數。」
「因爲他們勞碌了大半輩子,現在我也要爲自己而活。」
我和她緊緊相擁。
原以爲不會和他們再有交集了。
隔天刷手機時,突然刷到了我哥的直播。
鏡頭前,我媽眼眶紅腫,聲音哽咽:
「大家好,我女兒不見了,希望大家能幫忙找找她……」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我哥也在一旁低着頭。
「我妹妹欠下了幾百萬的債拍拍屁股跑了,現在家裏被砸成這樣,我老婆也被她氣得流產了。」
「都是一家人,我們早就原諒她了,只是擔心她在外面的安危,這是我妹妹的照片,希望大家能幫忙找找她。」
直播一開,立刻引發了網友的熱議。
【這還是人嗎?留下家裏的老人小孩承擔,自己拿着錢瀟灑去了。】
【心疼嫂子,被這麼個糟心小姑子氣到流產。】
【你們真是太善良了,都這樣了還在擔心她,人家根度都不管你們的死活呢。】
……
輿論一邊倒地同情他們,甚至有人開始人肉搜索我的信息,想要「替天行道」。
我嘆了口氣。
從我中彩票的那一刻起,我就預想過這一幕,準備了錄音筆和隱形攝像頭。
度來她們不鬧騰,我也不想放出來。
既然如此,我也是時候爲自己發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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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輿論愈演愈烈時,我在社交賬號發佈了長文訴說真相。
並附上了我哥和嫂子因爲買車買房去貸款的視頻,周子豪性侵我的監控,包括到警察局我都有全程錄像。
我也不想讓大家覺得是我欠他們,整理了從小在Ťṻₚ家的花銷,被丟在老家靠鄰居接濟,後來因爲成績優秀一直靠獎學金和勤工儉學賺取生活費。
這條動態一發布, 輿論瞬間反轉, 評論區一片唏噓。
【所以, 不是妹妹欠的債,是哥嫂欠的,想蓋妹妹頭上!】
【我去看了這個案子, 周子豪已經被關進去了,心疼妹妹。】
【姐妹你值得最好的, 你受這麼多苦,中獎是應該的!財神爺都看不下去了, 淚目。】
【我的天,再也不跟風去罵人了,對不起妹妹。】
……
輿論的反轉讓他們失去了最後的希望,成了全網唾罵的對象,甚至連門都不敢出。
催債公司還不斷上門恐嚇,逼得他們不得不賣掉房子還債。
搬進一間破舊的出租屋後, 我哥和嫂子的矛盾越來越深,整天動手吵架, 嫂子更是抽身不出去安慰在牢獄裏的弟弟。
我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 卻不得不出去打工還債。
每天累得腰痠背痛, 回到家還要面對我哥和嫂子的爭吵。
「造孽ƭũ̂₂啊……」
我媽坐在牀邊, 抹着眼淚, 「早知道當初對小鈺好一點,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爸嘆了口氣沒說話, 手機上翻看着我的社交賬號。
看到我曬出和林姨一起喫飯、旅遊的照片。
照片裏我笑容燦爛,如獲新生。
我媽一把搶過手機, 一張張翻看着:
「這不是老家那個林瀟嗎?她怎麼會和小珏在一起。」
「小珏明明是我的女兒, 怎麼把她當成親媽孝敬!」
「我纔是她親媽, 我不相信她會不管我!」
我媽顫抖着撥通了我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我冷冷的聲音傳來:「有事嗎?」
「小鈺……」
聽到我聲音的那刻,我媽哽咽了,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媽現在每天干活腰痠背痛的, 你哥也不出去,你能不能回來?」
我沉默了幾秒,淡淡地說:「腰痠背痛你就克服一下啊, 我又不能飛過去陪你。」
我媽聽到微微愣神, 她想起曾經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不是的, 以後媽一定好好關心你, 你回來吧。」
「晚了,而且我現在不需要你們了。」
我媽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和你爸知道錯了。」
「不, 你們永遠也不知道。而且我每個月有固定給你們打生活費, 是你們選擇了我哥,把這些錢全花在他身上,我不會再回去給你們吸血。」
說完, 我掛斷了電話。
站在新家的陽臺上, 看着遠處的夕陽。
沒有得到過愛的小孩,就像一副沒有生氣的空殼。
要用盡一生集齊缺失的零件才能做個正常人。
但現在,那些曾經的委屈、痛苦, 會隨着時間慢慢淡去。
我知道,屬於我的新生活,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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