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

家庭聚會那天，小白花女主拿着親子鑑定報告找上了秦家，她說她纔是真千金，要我滾出去。
可她不知道，豪門從不會輕易放棄培養多年的繼承人，而選擇一個半路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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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悅拿着親子鑑定報告上門的時候，秦家正在進行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
她委屈地控訴，她纔是秦家的親生女兒，而我只不過是鳩佔鵲巢的假千金。
所有人都在沉默，氣氛並不是她想的那樣親人相認的熱烈。
「這就是證據，我真的是秦家的女兒。」宋悅有些着急，她把手中的親子鑑定報告擺在桌上，卻沒有人動手去拿它。
德高望重的爺爺沒有搭話，秦家所有人都不會出聲的。
終於在她快要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時，老爺子施捨性地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點了點頭。
這時候，其他人才陸續開口。
「悅悅是嗎？回來就好了。」宋悅臉上剛露出的感動的神情僵住了，這樣的發展跟她想的一點都不一ŧū́⁴樣。
沒有人問她流落在外的委屈，沒有安慰，甚至沒有多餘的問候，更別說要處置我這個鳩佔鵲巢的假千金了。

-2-
「爺爺，是她搶了我的身份，害我流落在外受盡苦楚！」宋悅豁然起身，她指着我，神情憤恨。
那是秦家親生血脈帶給她的底氣。
爺爺沒有出聲，他甚至懶得掀起眼皮，秦家衆人更不會開口附和什麼。
宋悅似乎還沒注意到自己孤立無援的境地，就連她的親生父母，都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不喜不悲。
「帶宋小姐下去。」我身旁的兄長突然開口了，他不是很想欣賞這場無聊的鬧劇。
很快有人聽從安排上前來請她。
「憑什麼！她纔是那個該離開這裏的人！」沒有人響應，宋悅不可置信，這時候她才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爲她出聲。
她的視線掃過一圈，每個人都淡定從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和她截然不同的矜貴，哪怕是我這個假千金。
她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我輕飄飄的一眼看得失了聲。
富貴堆裏養出來的女孩，跟她是完全不同的。更何況，她今天爲了這一場戲，特意把自己弄得格外狼狽。
本意是爲了讓血脈相近的親人心疼憐惜她，可是此刻她站在這裏，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我看着她臉上變化莫測的神情，猜測着她內心的想法。
突然胳膊被撞了撞，是秦澈，剛纔就是他開口讓人帶走宋悅的。

-3-
我轉頭看向他。
「一個蠢貨，不用放在心上。」他神情淡漠，好像說的那個不是跟他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
「當然。」我有足夠的底氣說出這兩個字，秦家，不會因爲一個半路出現的親生女兒而放棄我這個耗費多年心血培養的繼承人。
「驕陽，跟我過來。」爺爺從沙發上起身，他推開了扶着他的人，轉頭看向我。
「是，爺爺。」我點了點頭，隨後跟上去攙扶他。
那晚，書房的燈亮了許久，所有人都清楚，家庭的地位格局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宋悅的出現，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秦家雖然承認了她的身份，對於我卻沒有任何影響。
我依舊是秦家最看重的繼承人，炙手可熱。
不過，她還是有些本事的，秦家人的感情都很淡漠，一向崇尚利益和價值，感情對他們來說，只是閒暇時間的調劑品罷了，但是在她回來的這段時間，她卻能頻頻引得秦母展開笑顏。
她在親人面前撒嬌賣乖，確實比我討喜多了。
好像除了回來第一天的衝突，後來她一直都表現得很安分，鑑於她的乖順，秦家人對她和善了許多。
直到那天清晨，樓梯間的動靜驚醒了秦家衆人。
白裙少女神情痛苦地躺在樓梯口的花瓶碎片上，身下溢出鮮血，而我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4-
「媽媽，我好疼啊。」她沒有第一時間構陷我，而是看着聽到動靜出來的人，淚眼朦朧，委屈巴巴地開口。
回過神來的衆人才趕緊打電話安排醫生。
「陷害？」秦澈打着哈欠站到我身旁，他挑了挑眉詢問道。
剛纔的情景，無論是誰都會覺得不正常。
我抿脣，看着宋悅渾身是傷的躺Ťű₃在那裏，搖了搖頭，至少她沒有直接開口陷害我，給我定罪。
她只是在經過我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這裏都有監控，她不會那麼蠢說是我推的。
「怎麼傷得這麼重？」秦母沈素心皺着眉奔到她身邊。她有些無從下手，周圍全是花瓶的碎片，有的扎進了皮肉裏，鮮血染紅了地毯，宋悅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沈素心不知道她到底傷到了哪裏，情況有多嚴重，在醫生來之前根本不敢輕易觸碰她。
可是宋悅卻不管不顧，現在是引人憐Ṫũ̂₂惜最好的時候。
她艱難地抬起手去牽沈素心的衣角，沈素心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媽媽……」
「別說話了，醫生馬上就來了。」沈素心制止了她，宋悅未出口的話被迫嚥了下去。
「過去看看？」秦澈見我一直看着，提議道，我點了點頭。
「別過來！」
「別過來」
異口同聲的兩句話，一句是來自宋悅，另一句則來自秦母。
宋悅語氣激動，對我格外忌憚。
我的腳步頓住了。秦澈卻是滿臉無畏地走了過去。
「嘖，過來了，怎麼樣？」他微微彎腰，戲謔的目光對上宋悅的眼睛。
終於在宋悅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救護車到了。

-5-
「小心點碎片，等阿姨收拾好了你再下來。」沈素心離開之前，突然轉頭說了一句。
好像是對剛纔制止我腳步的解釋，我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做了這麼多年的母女，我們之間其實並沒有多少溫情。
我被爺爺帶在身邊當做繼承人親自教養。秦家人向來感情淡漠，只有例行的聚會和重大事件的決定纔會聚在一起。
我跟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感情，見面也只是客套的寒暄。
「怎麼？傻眼了？」秦澈湊過來撞了撞我的肩膀。
「你很吵。」我抬頭看着他，開口的語氣格外認真。
秦澈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他有些尷尬地咳了咳。
他正了正臉上的神色，隨後突ţù⁾然很成熟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驕陽啊，這個家以後就得靠你了。」
我略帶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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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悅受傷後，沈素心一直在醫院照顧她，秦家人這纔有了些許真實感。
秦家多出來了一個親生女兒，而且明顯是來者不善。
意外受傷的事情，雖然沒有定論，但是無論是我出於忌憚傷害了宋悅，還是宋悅不甘心在陷害我，至少可以說明我們之間並不和睦，秦家又要怎麼樣才能平衡養女和親生女兒的關係？
雖然目前的地位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血緣和能力，誰又能揣測得到上位者的想法呢？
一時間暗潮湧動，有人在伺機窺探，等待矛盾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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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什麼？」宋悅坐在病牀上，看到我單獨一個人過來，不屑地冷嗤一聲。
我拉開椅子坐在一旁，對她的冷臉毫不意外。
「你是不是很得意，搶了我的一切，還有臉出現在這裏。」她眼中是滿滿的惡意。
「我沒有搶誰的東西，至少現在我得到的都是我應得的。」我看着她的眼睛開口。
她卻不屑極了。
「應得的？是秦家女兒的身份？還是繼承人的身份？秦驕陽，你要不要點臉，那些都應該是我的，你跟秦家沒有血緣關係，你怎麼好意思說這些是你應得的！」
她隨手拿起牀頭的蘋果砸向我。
我偏頭避開，起身看了她許久。
「你永遠都欠我的，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秦驕陽！」
她神情扭曲，顯然是極其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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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僵窒，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響動，有人來了。
宋悅的轉變很快，她委屈又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姐姐，我只是想喫個蘋果，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幫我。」
沈素心這時候剛好推門而入，她看了眼病牀上含淚咬脣的宋悅，又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蘋果，最後把目光轉向了我。
「老爺子找你，你先回去吧。」沈素心淡淡地開口，像是剛纔沒有聽到宋悅的話。
「好。」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宋悅放在被子上的手緊了緊，穩住了面上的神情。
「還想喫什麼？」離開前我聽到了沈素心輕聲細語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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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花園裏，宋悅興致勃勃地搭着鞦韆，自從出院後，她莫名又有了很大的轉變，至少在人前，她藏起了對我的敵意。
我透過窗子，看着她滿身自由的氣息，無端有些羨慕。
「驕陽，該你了。」隨着一枚棋子落下，對面老爺子沉厚的聲音傳來，我看着面前的棋局，手中的白子遲遲沒有落下。
無處可落，這是一盤死局。
「爺爺，我輸了。」我沙啞着嗓子開口，所有情緒在老爺子的視線下無所遁形。
「驕陽，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從你接到我的身邊那天起，你就該知道。」我的心思不在這裏，他也沒有了再來一局的興致。
「……」我沉默着，沒有開口。
「我選定的繼承人只會是你，你肩負着整個秦家的榮耀。」他淡淡地丟出這麼一句話，將一切未知蓋棺定論。
「可我不是秦家的血脈，您是知道的。」我抬起頭，神情中帶着茫然和不解。
雖然每次針對其他人的質疑，我總是回答得那麼自信，但是那股不安一直被壓在心底最深處。
「我以前也以爲血脈是最重要的，可是驕陽，我發現，我錯了。」他明明看着我，卻目光幽遠，像是在透過我回憶着什麼。
話題就此結束，老爺子早已離開，而我還在原地坐了許久。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爲什麼他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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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不是秦家的血脈了，或者說，老爺子比我知道得更早。
在我還懵懂不知事的時候，他曾經親口告訴過我。
甚至帶我去見過我的親生父母，還有那個被抱錯的小女孩——宋悅。
和尋常的抱錯不一樣，我的親生父母同樣是豪門世家，她們對宋悅非常疼愛。
對我這個半路出現的女兒反而顯得有幾分無所適從，除了血緣上的聯繫，我們就是單純的陌生人。
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
他們更加偏愛那個他們看着長大、朝夕相處的女孩。我不知道爺爺跟他們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
我跟宋悅的身份並沒有換回來。
但是這個祕密只有爺爺和我知道，秦家人都沒有發現。
那時候爺爺經常帶我偷偷去宋家，小時候，我和宋悅是認識的，每次我跟她待在一起，爺爺總是用複雜難懂的眼神看着我們。
直到有一次我偷偷聽到，他看着遠處的宋悅喃喃了一句「難堪大用」。
我好像知道爺爺選擇我的原因了，因爲我比較聰明，有價值，會是他培養出來的合格的幫手。
後來，我一直聰明，因爲我的親生父母沒有選擇我，我不能再失去爺爺。
後來，爺爺突然生了一場大病。
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過宋家，再次聽說是從秦家衆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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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倒了，真是命運難測。」
家庭聚會上，他們唏噓着宋家的命運，宋氏夫婦意外身死，伺機而動的豺狼虎豹一擁而上，豪門一夕之間崩塌。
我驀然從座位上起身，嚇了他們一跳，對上爺爺權威的目光，卻沒有把到嘴的話說出口。
我去參加了宋家的葬禮，那是我的親生父母，我卻用的是客人的身份祭奠他們。
「爺爺，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我有些愣怔地看着黑白的照片開口，擅自叫了這個並沒有經過允許的稱呼。
「驕陽還有爺爺。」他摸了摸我的頭，神情比以往更加慈愛，我呆呆地看着他，內心有些空落。
宋悅在葬禮後就不見了，爺爺改變了主意，沒有把她接回秦家。
他也不再提起這個流落在外面的親孫女。
直到時隔多年後的這天，陌生的女孩拿着親子鑑定報告找上門來。
這次出現，她好像性情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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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看我剛搭好的鞦韆！」我剛從樓梯上下來，宋悅就滿臉歡喜地跑了過來。
不等她挽上我的胳膊，秦澈突然出現，他擋在我面前，嗤笑開口：「你精分啊？」
諷刺得毫不留情面。
「我沒有，我只是想跟姐姐一起玩。」宋悅臉色白了白，她有些害怕秦澈。
「我們家最不喫你這套，懂嗎？
「你要是看不慣驕陽，坦坦蕩蕩，擺在明面上，我也能理解，別暗地裏弄小動作，裝什麼姐妹情深。你們可沒那麼熟。」
秦澈也不是有多討厭宋悅，只是他的性格，一向不喜歡彎彎繞繞、暗地裏做小動作的人。
秦家已經認同了宋悅的血脈。
如果她還是像剛回來時那樣立場堅定，跟我就是明面上的不對付，他後面也不會去偏幫誰。
可是她總是那麼善變，一會兒是警惕十足，忌憚滿滿；一會兒又是乖順至極，姐妹情深。
「我沒有。」突然她眼眶一紅，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你！」秦澈看她說哭就哭，還要說些什麼，卻被我拽了拽胳膊制止了。
「你們怎麼回事？」是秦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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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有傭人看到情況不對，怕少爺小姐之間起了衝突，不好交代，就請來了沈素心。
「沒……沒事。」宋悅抬手抹掉了臉頰上的眼淚。
她帶着微紅的眼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小心翼翼得讓人心疼。
「秦澈，你老實點。」沈素心有些頭疼，全都是她的兒女，親生的也好，養女也罷，她並不強求必須和睦相處。
但是也不想看到三天一件小事，五天一件大事。
「我有什麼不老實的，媽你可別偏心，她不湊上來，我也不會去找她麻煩的。」秦澈不以爲意地開口。
「行了，別鬧了，合不來的話，那就儘量不要見面，悅悅，今天下午收拾一下，準備離開。」
沈素心想出了最好的解決方法，他們不是一直都住在老宅，只是因爲各種事情的接連發生，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已經比以往都要多了。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會聽話的，對不起，姐姐，我以後不會打擾你了。」宋悅不理解她的意思，以爲這是在趕她走。
她眼底閃過一絲煩躁，面上確實可憐極了，害怕被親人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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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平時不住在老宅，如果你想留在這裏的話，那就驕陽跟我們回去。」
沈素心看着她的這副作態，皺了皺眉。
最後還是宋悅跟着她離開了，老爺子明顯不太重視這個孫女，她留下來也很難改變什麼。
反倒是秦家的其他人，立場並沒有那麼堅定。
宋悅跟着沈素心回去後不久，秦家繼承人是個鳩佔鵲巢的假千金的消息在豪門之間流傳。
相信的人躲在背地裏想要看我的笑話，而不信的人把這件事當個笑話聽了。
爺爺的壽宴上，賓客雲集。
一向高傲的千金大小姐們，因爲真假千金的八卦，聚在了一起。
「什麼啊？真的假的，秦驕陽是個野山雀啊？」
「她平時那麼傲，結果是個冒牌貨，笑死人了。」
「看不出來，平時不露聲色，手段倒是厲害，我爸媽還總是誇她，現在真面目都要暴露出來了。」
「聽說真千金流落在外受了不少委屈，但是秦家爲了維護秦驕陽，竟然不願意承認她。」
「不會吧，哪有人放着自己的血脈不要，把家業交給外人的，秦家老爺子怕不是老糊塗了。」
「你要是有秦驕陽的能力，就算你不是親生的，你爸媽應該也願意把家業留給你。」
……
這一句話打斷了所有的惡意猜測。
有能力的養女，可比混喫等死的紈褲子弟值得託付。
而且這個養女還是從小到大帶在身邊的，除了血緣，跟親生的沒有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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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聞言臉色一僵，確實哪怕是身爲獨生子女，如果沒有能力，父母也不會把辛苦打拼的家業放在他們手上禍禍。
「明宴，跟你有婚約的是秦家的親生女兒，你這麼幫着秦驕陽，不好吧。」有人不服地諷刺他。
「關你什麼事？」明宴輕輕搖晃着紅酒杯，神態慵懶，目光都吝嗇落在她們身上。
我靠在欄杆上，視線落在那裏，無論是詆譭、笑話，還是維護，都沒能讓我的心底升起什麼波瀾。
「你在這啊。」熟悉的聲音傳來，宋悅今天穿得很像個公主，美麗又天真。
她身上的禮裙，是沈素心親自帶她去定製的。所以在我面前，Ťù⁴她又有了被偏愛的優越感。
「那是明家的那位吧，你喜歡嗎？但是我聽說，他應該是我的未婚夫吧。」她朝明宴的方向看了一眼。
略做苦惱地開口。
「宋悅，你不用來挑釁我，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搶不走，該是我的，那也同理。」
我對她時不時的變臉早已習以爲常。
「嘖，希望被所有人拋棄後，你還能說得這麼有底氣。」她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等我再次回頭時，剛好遙遙對上了明宴的視線，他淺淺勾脣，朝我舉杯，我卻平淡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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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老爺子這裏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少數老謀深算的，聽到這個傳言，考慮得更多的是試探掌權者的態度。
只要秦家老爺子承認，那繼承人的身份就不會改變，但若是動搖，他們也懂得如何趨利避害。
商人之間你來我往的相互試探，在我敲響了書房的門後戛然而止。
在場的衆人交換了眼神，臉上的神色各異。
「驕陽，過來，來爺爺這邊。」爺爺朝我招了招手，我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走到了他旁邊。
微微彎腰，恭敬地叫他：「爺爺。」
老爺子點了點頭，隨後視線在場內掃過一圈。能出現在這裏的，都是他比較認可的聰明人。
「這孩子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是打心眼裏疼她的。
「我們驕陽，以後還要仰仗各位多多關照了，小孩子做不好的，還是希望做叔叔伯伯的多教教啊。」
他開口的話客套至極，卻也在向他們透露一個信息。
不管傳言是怎麼樣的，他老爺子還是認這唯一一個繼承人。
在場的都是人精，既然秦家自己都不以血脈爲重，他們更加沒有必要多嘴去說什麼。
「哪裏哪裏，秦老實在客氣，驕陽小小年紀，已經把我們這些叔叔伯伯都比下去了咯，可不敢說教她。」
「是啊，驕陽以後要是哪裏遇到不懂的，我們這些長輩別的沒有，經驗還是可以說說的。」
「驕陽，還不謝謝叔叔伯伯？」爺爺滿意地點了點頭，朝我看了眼，又把話題轉給我。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主動和他們攀談。

-17-
直到宴會正式開始，我扶着爺爺下樓。
「驕陽，去吧。」他朝我點了點頭，將本應該是他致辭的機會交給我。
我看着他肯定的目光，點了點頭，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走上了臺。
「怎麼回事？這不是秦老爺子的壽宴嗎？秦驕陽在幹什麼？」
「她瘋了嗎，說話也輪不上她啊。」
「這是什麼修羅場，真千金還在呢，等會不會被打臉吧？」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依偎在秦母身邊的宋悅身上。
就連秦母都忍不住暗自看了她幾眼。
和別人想的不一樣，她似乎很沉得住氣，臉上依舊掛着甜甜的笑容，好像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變化。
「感謝大家來參加爺爺的壽宴……」我的聲音傳出來，宋悅的神情微不可察地一頓。
前面無非都是些客套的發言，衆人興致缺缺，直到我開口說到了我和宋悅的身世。
「關於近期的一些傳言，我有一țų₌些解釋。」聞言，他們ṭű̂₌立馬來了精神。
「關於我的身世，我確實不是秦家的女兒，宋小姐纔是，秦家沒有想過隱瞞這一點，我也沒有。」這是在宣佈和承認宋悅的真實身份，但是這和衆人想的不一樣。
因爲，這樣重要的事情，竟然是從事件的另一中心人物，身爲假千金養女的我，口中宣告出來的。
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看不懂秦家操作的時候，秦老爺子驀然開口：「秦家不會虧待親生血脈，但是對於驕陽，同樣如此，她依舊會是我百年後秦家的掌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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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衆人才豁然開朗，這是在撐腰造勢。但卻是爲了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在場的人心思各異，表面看着卻是一片和諧。
「我還以爲，秦家不要你的話，可以把你挖走呢。」明宴找準時機湊了過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我沒有接話。
「你這人，真是沒意思啊，還是跟老古板一樣，開個玩笑都不行。」明宴無奈地聳了聳肩。
「好啊你，一會不見，就看到你在勾搭我們家驕陽！」秦澈突然擠進來，分開了我和明宴的距離。
「我這叫培養感情，以後咱們可是一家人。」明宴拍了拍秦澈的肩膀。
「誰跟你一家人。」秦澈嗤笑一聲，拍開他的手。
正玩鬧着，我卻瞥見一閃而過的粉色裙襬，看樣子很是匆忙。
「別鬧了。」我皺眉制止了兩個幼稚的人，隨後追着裙襬消失的地方過去。
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只要追過去，我就能解開一直壓在心底的疑惑了。
身後的秦澈和明宴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19-
在一個偏僻的房間門口，我突然放輕了腳步，停下了。
秦澈和明宴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我的動作停了下來。
寂靜良久，突然房間裏傳來了尖銳的聲音：「你瘋了嗎？！跟我搶奪身體！要不是我，你還流落在外面！」
那是宋悅的聲音。
「這是我的身體，你纔是外來者，你把身體還給我。」這道聲音溫和許多，但同樣還是宋悅的。
我們幾個都愣住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平行時空的你！如果不想和我一樣慘的話，就把身體的掌控權給我！」
「可你想毀了秦驕陽，我沒有你那麼惡毒。」
「別假惺惺了，你不討厭她嗎？所有人都偏愛她。明明就是她搶了我們的一切！」
「她沒有錯，秦家人對我也很好，爺爺也說了，不會虧待親生血脈。」那道溫和的聲音沉默了一會纔開口。
「你別想把自己摘出去！明明你跟我一樣的想法！」尖銳的聲音氣急敗壞。
「……」溫和的聲音沒有反駁。
「她佔了我們的位置，享受着千金小姐的待遇，我們卻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你不恨嗎？」她又開始循循善誘，想要引出她心底裏的惡意。
「不，不是這樣的，我都想起來了，你不要再騙我了。」溫和的聲音帶着哭腔，十分抗拒。
……
在宋悅發現前，我們又悄無Ţū́²聲息地離開了那裏。

-20-
直到宴會結束，我們幾個都沒有回過神來。
秦澈恍恍惚惚地砸吧砸吧嘴，有些顫抖着聲音開口：「這真是精分啊？」他好像一語成讖了。
明宴就要淡定多了，他看向我詢問道：「你有什麼打算？聽那個意思，好像做了什麼準備要對付你。」
「嗯，我知道了。」一直縈繞在心底的疑惑終於解開了一些。
爲什麼宋悅總是變化無常，還有她跟小時候爲什麼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她不只是她，一具身體裏，竟然有兩個靈魂。
「就這？秦驕陽，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把危險放在心上。」明宴氣笑了。
「那我該怎麼樣？在她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先下手爲強？」我驚訝地看着他，他一愣，確實好像怎麼都不太妥當。

-21-
知道了宋悅的不對勁，所以當危險來臨的時候，我竟然覺得「終於來了」。
我和宋悅被綁架了。
「贖金？秦家果然大氣，但是兩位小姐，你們只能選一個哦。」
我睜眼的時候，聽到了綁匪打出去的電話，旁邊的宋悅也醒了。
對上我的視線，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昨晚，就是她約我出來的，她說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我知道，應該是她等的時機到了。
「呦，醒了啊，那聽到了吧，你們說秦家會選誰呢？」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彎下腰，嘴角嗤着惡意的笑。
「林海……」我看着他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臉上的笑意一僵。
「秦小姐，好記性。」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林海是爺爺的司機，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解聘了，聽說他的妻女意外死亡後，他墮入歧途。
沒想到竟然被宋悅找上了。
「你們認識？」宋悅緊了緊手，她有些莫名的不安。
「當然了，多虧了宋小姐把這個機會送到我手上，不知道秦老爺子一天內失去兩個孫女，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呢？」他說的放一個根本就是假話。
宋悅也愣住了，甚至來不及計較他把她供出來這件事。
心底的慌亂越來越大。
「你什麼意思！爺爺會用贖金來贖我的。」她臉色難看地看着林海。
「宋小姐可真天真，不懂什麼叫羊入虎口嗎？」林海不再跟她多廢話，反水對他這種沒有底線的人來說算不上什麼。
我觀察到他提起爺爺眼神裏那藏不住的恨意，就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宋悅這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22-
突然林海的電話響了，他惡趣味地打開了免提，放在我們面前。
「秦老爺子，你想好了嗎？兩位小姐，你要誰？」
電話那頭還來不及回話，就聽到了旁邊宋悅帶着哭腔的聲音：「爺爺，救我，我好害怕。」
「驕陽呢？」爺爺語氣中帶着壓制不住的怒氣。
「爺爺。」我抿脣看了林海一眼，隨即開口。
「林海，兩個孫女我都要，不要傷害她們，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老爺子鬆了口氣，妥協似的詢問。
「秦老爺子，做人不能那麼貪心，選一個吧，剩下的一個我幫你處理了。」林海不爲所動。
「林海！秦家從來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兩邊都不願意妥協。
「你們秦家欠我兩條命！既然不選，那就剛好償還了！」他惡狠狠地掛斷了電話，對再次撥來的電話視而不見。
轉眼，他把恨意的目光投向了我和宋悅。
「死之前，還有什麼遺言嗎？」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冰冷的刀光照在宋悅的臉上，劃破了她的皮膚，鮮血流出，死亡的恐懼將她籠罩，她不停地向後瑟縮着。
死亡面前，她早就把所謂的計劃拋之腦後了。
「你呢？秦大小姐？」林海冷笑一聲，把刀鋒對準了我。
「做個好人？」我想了想，半晌纔開口，來不及等他嗤笑，突然他被破門而入的人死死制服在地上。
「賤人，小看你了！」林海不甘心地看着我，他的頭被按在地上不能動彈，只有眼裏深刻的恨意像是要將人凌遲。

-23-
「驕陽！你沒事吧？」秦澈急衝衝地撲了過來，解開我手腳上的繩索，將我上下查看。
「我沒事，你去看看宋悅，她好像不對勁。」宋悅看到有人靠近就會瘋狂叫嚷，秦澈也沒有辦法近身。
林海已經服法了，原來他一直記恨秦家開除他，導致他沒有辦法還上賭債。
要債人凶神惡煞地找上門。
他的妻女意外死在了要債人的手裏，他不但沒有反思自己的過錯，反而把一切都記在秦家的頭上。
但是秦家勢大，他找不到「報仇」的機會，直到這次宋悅找上了他，要跟他做一筆買賣。
真假千金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於是他順水推舟，決定復仇。
想要看到秦家人痛苦的樣子，但是沒想到，失敗來得這麼快。
他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的時候，還不忘把宋悅拉下水。
宋悅纔是綁架案的主謀。
於是，剛剛有所好轉的宋悅，一出院就被帶走了，林海提供了足夠的證據，她的罪行沒有辦法開脫。

-24-
而在某個很平常的午後，我突然陷入了昏睡。
在夢裏，我看到了另一些疑惑的解答。
夢裏，我的身世被揭露得更晚，爺爺也沒有提前帶我去過宋家。
宋悅同樣是帶着親子鑑定報告找上了門，但是不一樣的是，爺爺對她很熱情。
他很心疼這個流落在外面的血脈，甚至會因爲她一再忽視我。
我以爲豪門的情感冷漠和利益爲上，在宋悅的身上，好像並不應驗。
雖然我作爲繼承人的地位並沒有改變，但是宋悅獲得了爺爺的偏愛。
更是因爲掌權者對她的看重，我漸漸成了邊緣人物。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她，秦家聲勢浩大地在壽宴上宣告她的身份。
除了秦澈，好像沒有人記得我了。
後來爺爺更是動了心思，讓她繼承秦家，我作爲輔助的助手，我過往的一切將被抹殺，因爲秦家有了新的繼承人。
我是不願意的，可是對上爺爺期盼的目光，我妥協了。
後來我成了宋悅的助手，功績由她包攬，過錯由我承擔。
所有人都稱讚她天賦不凡，短短的時間，就能做好我這個曾經的繼承人從小學到大的事情。
直到後來她不聽勸阻，陷入了別人的商業圈套。
秦家，要破產了。
沒有人責怪她，因爲這些過錯該我來承擔，爲什麼不阻止宋悅做出錯誤決定，是不是對秦家不滿？白眼狼！這些惡意將我淹沒。
他們趕走了我，因爲我是災難的源頭，是因爲我才耽誤了宋悅，是我搶了她的一切。
我被所有人拋棄，唯一幫我說話的秦澈，也成了衆矢之的。
但是最後，他們寄予厚望的宋悅並沒有拯救他們，宋悅跑了。
她捲走了僅剩的資產，留下了累累債務。
秦家人的結果並不好，牆倒衆人推，爲了護着成爲團寵的宋悅，他們得罪了不少人。幾個豪門世家聯合起來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
其實這些不過是對作爲女主的考驗罷了，本來身爲女主自帶光環，那些看上去不可解決的困難，只要她醒悟過來，迎難而上，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宋悅沒有成爲合格的女主，她臨陣脫逃了。
多年後，他們再見宋悅的時候，她挽着曾經她看不上的男人，選擇無視秦家衆人，依舊享受她的榮華富貴，反而是我這個被拋棄的災星，對他們伸出了援手。這時候他們才幡然醒悟，到底選擇了什麼樣的一個人。
而宋悅，她雖然談不上落魄，但是曾經的千金大小姐輾轉在那些男人身邊，也談不上好過。
養着她的，有的貪圖她的美貌，有的則是想將曾經不可攀折的人拉下淤泥，踐踏她的尊嚴……
我從夢中醒來，回憶着這光怪陸離的一切。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爲什麼爺爺那麼早就知道我不是秦家的孩子還是選擇我，爲什麼那麼篤定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是秦家的繼承人，又爲什麼當宋悅回來後他那麼冷淡。
不同結果的轉機，都是因爲爺爺的態度，他可能比我更早就看到了這些畫面。
那天，我敲響了書房的門，對上我清明的目光，爺爺嘆了口氣，不用多言，只一個眼神，心中各自都有了較量。
沒有人知道我們到底交談了什麼，只是那天過後，我徹底離開了秦家，而一向看重我的爺爺也沒有阻攔。
秦澈不解地在機場攔住了我。
「驕陽，爲什麼突然要走？」他不能理解，一切已經落下了帷幕，我反而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看着秦澈，想起了夢裏他是唯一一個幫我說過話的人，難得地對他露出了笑顏。
「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在他愣怔的神情中朝他揮手告別。
此後，我不是什麼繼承人，不是誰的期盼，也不是什麼鳩佔鵲巢的假千金，我只是我——驕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