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哭著說,她卡裡的錢少了二十萬,讓我補給她。
我急得上網求助,卻意外刷到弟媳婦曬的提車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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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琳,媽也不知道這錢咋就沒了,這可是媽辛苦一輩子的血汗錢啊!」
我正上著班,突然接到我媽打過來的語音。電話那頭,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這兩天我正被公司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現在我媽也遇上大麻煩。
我媽一哭,我就有些不知所措:「媽,你去問過銀行沒?」
我媽抽泣著說,她問過了,銀行說沒問題。
「怎麼可能?」我沒忍住,聲音有些尖銳,辦公室同事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不悅。
我臉頰一燙,滿是歉意地沖他們點頭。
「媽,哪張卡?我打電話問問。」
掛斷電話後,我媽很快發來一張銀行卡的照片。
隨之而來的,是一條語音。
「曉琳,我問過,人家都說沒事兒。要不,你給媽轉二十多萬補上算了。」
我忍不住皺眉,劈裡啪啦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
「二十多萬說沒ṭůₔ就沒,那行嗎?
「實在不行就打電話報警,這下銀行總得管吧?」
我媽卻急了,連發了幾條語音,讓我千萬不能報警。
她今天真奇怪。
我媽以前對錢都是寶貝得不行,菜市場小販貪她兩毛錢都不能接受,現在少了二十多萬還不讓報警?
正想著,我給銀行客服打去了電話。
「女士,您確定這二十多萬是無故消失的嗎?」
「對,我媽年齡大了,自己啥都不知道,我想看看是不是被詐騙了。」
電話客服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話。
「不好意思女士,我這邊查到,最後一次轉帳是持卡人本人到場的。」
掛了電話後,我久久不能平靜。
我媽自己把錢取走,為什麼要說什麼都不知道?還要讓我把錢給她補上?
一旁的同事突然舉起手機伸到我面前:「曉琳,這是你弟媳婦吧?今天剛提的新車,你家這條件不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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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前段時間剛結婚,我還特意把印了結婚照的喜糖盒子拿到辦公室,跟同事們分享。他們能認出我弟媳不奇怪。
我忙接過手機,看起帖子。
我弟和弟媳戴著墨鏡,站在新車前面拍了一張很拉風的照片。
弟媳還特意配上文案:【婆婆就是豪橫,嫁進來一個月就給全款提了新車。】
這車還是我媽買的?
我匆忙翻出我弟和弟媳兩個人的朋友圈,誰都沒提買車的事。
聯想到我媽剛說,要讓我把錢給她補上的事,這下是個傻子都能想明白是什麼情況了。
我剛想打電話回去質問我媽是什麼意思,但想想還是忍住了。
既然我媽要這麼騙我,那我必須讓她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我深吸一口氣,打了報警電話。
「您好,我媽說自己帳戶上無故少了二十多萬,我懷疑她是被詐騙了。」
二十多萬的數額不小,警方很快就立案了。
我和老闆請了半天假,拎著包就回了家。
家裡,我媽看著站在門口的員警,手忙腳亂地解釋著自己沒報警。
「我報的,媽。」我站在門口看著她,心中有些發寒,「你不是說你賬上少了二十多萬,我問了銀行都說是本人取的。」
「現在 AI 技術那麼發達,萬一是有人搞詐騙呢?之後你的錢還要不要了?」
我媽得知是我報的警,氣得不行。
「我不說了你把錢給我就行,報什麼警啊?」
來我家的民警是一男一女。
女警率先開口:「大姨,所以你沒取過這個錢,對吧?」
對上她的目光,我媽一時之間有些心虛,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媽,你快跟人說實話,萬一耽誤時間,騙子跑了怎麼辦?」我在一旁煽風點火。
男警看我媽這樣,心裡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大姨,您想好了說,報假警是要處罰留案底的。」
聽到留案底,我媽急了。
「不行,不能留案底!我兒子、孫子還咋活?」
她咬咬牙,終於道:「是,是我把錢取走的。」
聽到這個回答,我心中一寒。
我本來還幻想著,是我弟把錢轉走,我媽只是想包庇他。
原來是我媽自己主動給我弟的錢。
而我的親媽,還想讓她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女兒替她把這個錢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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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就是誤會一場,大姨,之後您跟自己家裡人也不要撒這種謊,事情鬧大了影響很惡劣的。」女警走之前還在教育我媽。
我媽連連點頭,說「不會了」。
看到她這副樣子,我莫名來氣。
於是,在民警出門的前一秒,我突然大喊:
「媽,你是不是想著包庇我弟呀?」
我的聲音很大,吸引得鄰居紛紛探出了頭。緊接著,我調出弟媳曬車帖子的截圖,展示給女警。
「我弟剛畢業,哪兒來的錢買車?你平時對錢寶貝得不行,是不是他偷了你的錢?」我裝作憤慨的樣子。
「小時候他就偷拿你零錢,現在竟然敢直接偷這麼多。我看他倆朋友圈可都沒說提車的事。」
我媽神色慌張,當下就急了,一巴掌就要往我臉上扇,被女警攔住了。
「王曉琳,那是你弟!你要害死他嗎?」
男警神情嚴肅,要我現在就給我弟打電話,讓他回家。
我正愁怎麼把這對新婚夫妻叫過來當場對峙,當即便打過去了電話。
我弟開著他新提的那輛車到樓下時,我媽正坐在沙發上哭,說生了我這麼個不孝女。
我弟和弟媳一上樓,面對的就是鄰居們指指點點,說他們倆偷家裡錢的罵聲,整得兩人一頭霧水。
直到進了家,這兩人才明白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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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媳李雪平時就高傲,如今被一干鄰居戳著脊樑骨罵,當場就發了彪:「王繼業,你媽這是端著要飯碗當大款啊?」
我弟也有些惱,但是是沖我。
「王曉琳,誰讓你報警的?咱媽給我的錢,又不是我從哪兒偷的、搶的。」
我坐在沙發上一臉無所謂。
「咱媽跟我說的可是不知道這筆錢怎麼就沒了。」
我弟當場就翻出聊天記錄,開始播放我媽給他發的語音。
「繼業呀,媽給你和雪雪拿錢,你倆小夫妻得有車,可千萬別讓你姐知道。」
我媽的臉色一片鐵青,周圍看熱鬧的鄰居們也恍然大悟。
至此,真相大白。
我們家這場鬧劇被定性為家庭糾紛,員警把我媽和我弟分別教育了一通。
女警走前,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同情。
他們剛離開,我媽就撲過來,對我又打又罵:「你是想害死咱家呀!不就二十多萬,還要把這個事情鬧出去。」
而我弟和弟媳就坐在一邊,冷漠地刷手機。
畢竟是我媽,我不想直接打回去,就把她推到了沙發上。
「二十多萬里可有十萬是我給你的錢。」
誰知我媽聽了這話,躺到地上就開始撒潑。
「家門不幸,生了個這麼斤斤計較的女兒呀!」她開始如數家珍,「我養你這些年就花了不止十萬了,現在給你弟買車都不行了?」
眼看外面圍觀的鄰居越來越多,我媽有些戲精上身,眼淚、鼻涕也不抹,抱著一個鄰居的手就開始哭訴。
「剛剛我這閨女還把我推地上,你看看這是人嗎?」
眼看幾個不明事理的鄰居都開始對我說三道四,我脾氣上來了,摔了門就回了公司。
「行,我不是人,以後你一分錢都別找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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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結束後,我快三個月都沒回家,回去也覺得晦氣。正好這段公司也忙,我還不如專心搞事業。
直到這天,我又接到我媽的電話。
「曉琳啊,之前是媽錯了。」我媽討好地說。
經過上次那件事,如今我媽一開口,我就知道沒啥好消息。
果不其然,她緊接著就說:「雪雪懷孕了,你弟忙,你把工作辭了回來照顧雪雪吧。」
「你瘋了?」我簡直不可置信,「你一個人照顧楊雪還不夠嗎?讓我辭工作,你怎麼想的?」
看我態度強硬,我媽一時間也有些惱怒。
「你知道什麼?雪雪她懷的是雙胞胎,我一個人咋忙得過來?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一直上班有啥用?乾脆早點回來結婚!」
我冷笑一聲。
「我上班沒用是吧?你給王繼業轉的二十多萬里,有十萬都是我上班以後,每個月轉給你的。
「你讓我去照顧李雪可以,先把十萬塊錢還給我,再按我的工資水準,每個月給我一萬五,我就去照顧她!」
我媽氣得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我本來以為這樣她起碼能消停段時間,可我沒想到,第二天她竟然跑到我公司鬧了。
前臺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和客戶對接新方案。
「曉琳姐,你媽媽來公司了,說要見你。」
「我正忙著呢,讓她等會兒吧。」
前臺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不是的,曉琳姐,阿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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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我媽哭號的聲音順著話筒傳過來。
「你們這是啥公司哦!害得我女兒變得這麼不孝敬長輩,現在一把年紀了還不結婚。都是你們害的!」
聽到她的聲音我就頭疼,但實在也不能丟下手頭的工作,只好迅速和客戶對接完就跑下了樓。
我下去的時候,我媽正躺在地上撒潑打滾。面對一群圍觀群眾,我媽非嚷嚷著前臺推她了,要讓她賠錢。
我匆忙趕過去:「媽,你頭頂上就是監控,你這可是敲詐勒索。」
我媽聽到有監控,明顯愣了一下,動作也收斂不少。
見是我來了,她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拉著我就要讓我回家。
我一巴掌甩開我媽的手,站在人群中,質問她到底要幹什麼。
「我幹什麼?你弟媳婦懷孕了,你現在就該回去照顧她!將來還得看著她坐月子。」我媽吹鼻子瞪眼的,還往地上唾了口。
周圍傳來一片唏噓聲。
此刻,我感到自己的耳朵、臉頰都燙得嚇人。
「要不然你給我錢,要不然你去請保姆,我絕對不可能回家去管她。」我心裡一股無名怒火。
這要不是我媽,我真想報警把她抓走。
我媽見我無動於衷,又開始哀號:「你一個女人不結婚還想怎麼樣?你弟弟在外面工作那麼累,你幫襯下他怎麼了?」
眼看事情越鬧越僵,我懶得和我媽再糾纏,喊了保安就把我媽轟出去。
然而,當天晚上我就被我媽掛到了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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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開著濃濃的濾鏡,配上正Ṱûₐ火爆的 BGM,對著鏡頭訴說起自己的苦難史。
「老公你走得早啊,我一個人把倆孩子拉扯大,現在養出來了個白眼狼。」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繼續控訴我的罪行。
「她弟弟供她上大學,現在我身體不行,讓她幫襯下懷孕的弟媳都不願意。她今天還在她公司樓下對我破口大駡,家門不幸啊!」
我媽句句不提我,句句都是我。
她說我弟供我上大學,事實是我弟高中沒畢業,就天天鬧著輟學,還要靠上大學的我半工半讀來給他掙零花錢。
後來王繼業複讀兩年,好不容易考了個大專,學費、住宿費和生活費,也全是我掏的。
我媽還好意思說自己身體不好,我看今天她在樓下撒潑的時候,倒是身體好得很。
評論區有不少人在質疑我媽說得到底是真是假,但很快就被另一波辱駡我的聲音壓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推波助瀾,視頻很快就上了熱門,我的個人資訊也被扒了出來。
臨下班,領導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曉琳,最近你也辛苦了,給你放一個月假,回家休息下。」
我有些著急,我這個節骨眼上回去,我的項目該給誰?
面對我的質疑,領導卻表現得不容置喙:「你已經嚴重抹黑公司形象,沒有開除你都是看在你老員工的分上!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這個項目公司已經找好交接人員了,小趙人年輕,他平時也沒這麼多閒言碎語,讓外面的人嚼舌根。」
小趙是我曾經的下屬,是我一手提拔出來的。
眼看這件事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真的把專案給了小趙,我也能寬慰些。
我咬咬牙,回應道:「好,我會儘快完成內容交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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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辦公室,我只能先簡單收拾一下,戴上帽子口罩就往家趕。
在門口翻找鑰匙時,一陣密謀聲傳入我耳中。
「得趕緊把你姐嫁出去,到時候這筆拆遷款一分她也拿不到,全是你們小倆口的。」
是我媽的聲音。
我下意識收回想要推開房門的手。
前段時間,我聽老家表姐提過老宅可能要拆遷的事。
爺爺去世後,老宅就記在了奶奶名下。
而奶奶臨走前,可是明明白白說過的,老宅將來如果要拆遷,必須我和王繼業一人占一半!
現在我媽他們是想獨吞了?
我當機立斷,掏出手機錄音。
還好當年裝修時,我爸貪小便宜選了次品材質。不然我如今也沒這個機會,能把他們的陰謀詭計聽得一清二楚。
「要我看,不如直接給她找一家。生米煮成熟飯了,誰還管她願不願意嫁?」
這是王繼業在說話。
李雪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應和起來。
「我堂姑家的老大,可還沒結婚呢,咱們不如就親上加親?」
「我看行,雪雪,你這趕緊去聯繫聯繫,過兩天我就買點藥去。」似乎是覺得事情有了著落,我媽聲音中的喜悅之情難以掩蓋。
站在門口的我,渾身顫抖,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
李雪堂姑家那個老大,小時候發高燒把腦子燒壞了。
他現在年近四十,雖然智商停留在小時候,但蹲廁所看女生裙底、公車上伸鹹豬手這些事,一件都沒少幹過!
我媽對他們家的情況一清二楚,竟然還這麼同意了。
她甚至說,要去買藥?
即使早就對家人的厚顏無恥有所認識,可當我真的聽到他們要把我往火坑推時,只覺得一陣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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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社區裡坐了快一小時,直到身上穿的衣服再也不能阻擋著夜裡的寒風,這才悠悠地回了家。
到家時,桌上就剩了一攤殘羹剩飯,王繼業和李雪兩個人正癱在沙發上刷視頻。
我媽見是我回來,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立馬冷了下來,沖著我吹鼻子瞪眼。
「今天刮的什麼風,把王曉琳這個大忙人等回來了。」她手裡正拿著一摞髒碗,看樣子是要去收拾。
她自然而然地把碗遞給我:「回來了就去幹活,讓我也休息一下。」
我卻後撤一步,眼睜睜看著那幾個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瓷碗碎裂的聲音把王繼業和李雪都嚇了一跳。
王繼業率先從沙發上蹦起來,指著我就開始大呼小叫。
「你知不知道雪雪懷著孕呢,就這麼嚇她?流產了誰負責?」
李雪在一邊冷眼旁觀,閒散地玩弄自己的指甲。
我媽也滿臉怨懟。
「這碗買的時候花了不少錢,曉琳,你給媽再轉點錢,得重買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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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王繼業的眼睛立刻骨碌碌地轉起來。
他和李雪對視一眼,李雪瞬間就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地叫開了。
「等下我帶雪雪去做個檢查,你給我轉兩千檢查費。」
王繼業「啪」地一下就把收款碼亮在我眼前。
看著這一家貪婪惡毒的人,我「撲哧」笑出了聲。
「怎麼,老宅的拆遷費不夠你們花嗎?」
王繼業的臉色瞬間僵了,就連看向我媽的眼神也帶了些憤怒。
他或許是覺得,拆遷的事是我媽告訴我的吧。
我媽慌了神,話都說不囫圇了。
「曉琳,什麼拆遷,你聽誰說的?」
「同事說的,她看的那份拆遷名單裡,應該有老家的名。」
我不想現在就和他們戳破臉,我的計畫還長著,隨口糊弄了兩句。
我想看的,是他們自亂陣腳,彼此猜忌。
「嗐,哪有的事兒。」我媽明顯松了口氣,「真拆遷的話,家裡能不告訴你嗎?」
我隨意「哦」了一聲。
房間裡的三個人心懷鬼胎,再不敢提讓我拿錢的事。
回到臥室,我把手機裡保存好的錄音檔,發送給一位律師朋友。
【有這些東西,我能把他們送進去嗎?】
對面很快就發回了消息。
【不,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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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媽就開始在廚房叮叮咣咣。
昨晚我一直在處理事情,睡得晚,加上睡眠本來又淺,聽到廚房傳來的動靜後,我徹底睡不著了。
「媽,你這是幹什麼?」
廚房裡,我媽正燉著排骨。
她面上很是溫柔和煦,是我少見的樣子:「前段時間媽在網上說你,是媽不對。你這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媽不得做頓好吃的,好好犒勞你?」
如果我昨天沒在門口聽到我媽說的那番話,此刻一定會感動得不行。
只可惜現在的我知道,這只是一場鴻門宴。
我面不改色,沖我媽點點頭。
今天是休息日,王繼業兩口子沒去上班,一直到中午才從房間裡出來。
王繼業剛起床就出了門。
不久,李雪也破天荒地來找我。
「姐,我今天特別想吃張記的梅花糕,你幫我帶份回來唄?」
我一聽就知道,她是想把我支走。
「王繼業不是剛出去嗎?你喊他幫你買吧。」
李雪見我不接茬,臉上閃過幾絲慌張。
「繼業出去忙工作了,不方便。姐,你就幫幫我唄?」
看著李雪緊張得汗都要掉下來,我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那行,我回去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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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去買李雪心心念念的梅花糕。
那家店生意火爆,排的隊長到街角了,我才沒那閒工夫。
出了門,我就躲在駕駛座上,借助旁邊的綠植遮掩自己的行蹤。
大約過了半小時,王繼業的身影悠悠地出現在眼前。
和他一起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儘管離這兩人很遠,可我僅僅看著那個男人髒亂的衣服和淩亂的頭髮,似乎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臭味。
這應該就是李雪堂姑家那個老大,張強了。
我離得遠,看不清這兩個人說什麼,只能靠他們的動作來判斷。
王繼業的手搭在張強肩膀上,沖他說了些什麼。
張強聽到王繼業的話後,臉都要笑開花了。
我似乎還看見從他嘴角滑落的一閃而過的涎水,把我噁心得不行。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單元門,下一秒,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
「王曉琳,你跑哪兒去了?我做了一上午的飯,你又不吃了是吧?」我媽的語氣滿是不耐煩,「你早說你不吃,我還辛辛苦苦給你做什麼?」
我將手機拿遠,裝作氣喘吁吁的樣子:
「媽,李雪要吃梅花糕,我正排著隊呢。」
李雪慌亂的聲音順著話筒傳來。
「不吃了不吃了,你先回來吃飯吧。」
我輕輕勾起唇角。
這幾個人,還真是一點都藏不住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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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時,這一家人已經開吃了。
只有張強身旁還留了一個位置,我媽努努嘴,示意我坐過去。
「這雪雪姑家的表哥,正好今天來給雪雪送東西,我就請他一起吃個飯。曉琳,你不介意吧?」
桌面上,赫然擺著一杯酒,是特意留給我的。
「我當然不介意了,媽。」我笑著應,「既然是客人,當然得把最好的放這兒。」
說罷,我毫不客氣地便將幾盤硬菜和我面前的青菜葉子換了換。
王繼業最愛吃肉,面前卻被我換上一堆素菜。可此刻的他,是敢怒不敢言。
張強見我落座他身邊,面上毫不掩飾的欣喜,手也不安分起來。
他不夾菜的手,順著桌布慢慢地探了過來,直到滑膩的觸感傳來。
見我沒有反應,張強更是明目張膽起來,奮力揉捏,面上表情噁心無比。
桌布掩蓋著,他看不到。
我卻最是清楚,他摸到的這坨,是我剛從包裡拿出來的豬大腸。
我趕回來得急,還沒來得及讓老闆清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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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會兒,我便撂了筷子。
「我吃飽了,你們繼續。」
我人走了,豬大腸倒是留在了板凳上。張強本就癡傻,現在更是反應不過來,還正樂著。
透過門縫,我看到我媽一臉狐疑。
「張強,你這是摸什麼呢?」
方才她以為,張強是在摸我的大腿,可此刻我明明早就走了。
我媽下意識伸手往桌底摸,拽出了一根又長又臭的不明物。
豬大腸早就被張強捏爛了,此刻深褐色還散發著濃濃臭味的物體,糊了我媽一手。
她尖叫一聲,把這串腸子甩了出去。
不巧,砸了滿桌就算了,還淋在一旁王繼業和李雪的腦袋上。
張強倒是樂呵呵地指著他們:「下腸子嘍。」
一瞬間,此起彼伏的嘔吐聲充斥在整個客廳。
我心滿意足地關上房間門,將這股惡臭氣息隔絕在門外。
-15-
不知過了多久,我媽才試探性地敲起我的房間門。
她聲音裡遮掩不住的疲倦。
「曉琳,曉琳?你睡了嗎?」
見我沒有反應,我媽這才推門進來。
她身上還帶著隱約的臭味,我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這才沒吐出來。
我媽躡手躡腳地走過來,掀開我的被子。
見我睡得安詳,她這才放心招呼張強進來。
張強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真的?睡一覺,這就是我媳婦了?」
他的聲音黏膩無比,由遠及近。
直到粗重的呼吸在我耳邊響起,我差點沒噁心得一巴掌拍上去。
我媽的聲音帶著笑意,儘管閉著眼,我也已經想像出她此刻喜笑顏開的模樣。
「對,你不一直想要個媳婦嗎?你看曉琳這模樣,和你多般配。」房間內傳來我媽的腳步聲,「姨把門給你帶上哈。」
只是忽然間,我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腳步突然頓了一下。
「張強,曉琳畢竟是個女孩子,我養她這麼多年不容易。你……好好對她。」
下一秒,關門聲響起。
我鼻頭一酸,淚珠剛要落下ẗṻ³,卻瞬間清醒過來。
為什麼要因為一句口頭上的關心,就忘掉曾經她帶給我的所有傷害?
至少在此刻以前,她是真心實意想要用我來換錢的。
可我來不及再想這些。
因為迫不及待的張強,一把掀開了我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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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容猥瑣,嘴裡還喃喃著:「媳婦,媳婦……」
眼見這股渾濁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我火速從枕頭下麵摸出我準備已久的辣椒水,噴向張強的眼睛。
他被我噴了個措手不及防,捂著眼痛苦大叫起來。我狠狠沖他下體猛踹好幾腳,直到張強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才放心。
緊接著,我則是趁著我媽他們沒反應過來,迅速跳下床反鎖了房間門。
張強緩了半天才好。他聽到我在門口發出的聲響,緊閉著眼,憤怒地往沖過去,卻被我躲開了。
張強雙手揮舞著,順手撈起門後被我特意放著的鐵錘,一下又一下砸過來。
但他看不到東西,只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破壞了房間不少東西。
「我砸死你,我砸死你!」
我媽和王繼業在門外「砰砰砰」地拍著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王曉琳,你個癟犢子,趕緊把門打開!」
我充耳不聞,躲在了窗戶外延伸出的鐵柵欄網上,一把拉上了玻璃窗,顫顫巍巍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救救我,有人要殺我,我家在 XX 社區 2 單元 2 棟 403。」
張強的怒吼、王繼業的辱駡,甚至是錘子劈砸東西的聲音都一同傳入了話筒。
對面格外重視我的求救,不半晌我便瞥到樓下亮著警燈的車,和幾個令人安心的藍色身影。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嘴角緩緩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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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員警便沖進了我的房間,制服了門外的三人,和房內正在發瘋的張強。
隊伍中還有之前那個女警,她小心翼翼地把我從窗臺接了下來,用被子緊緊地將我包裹起來。
「沒事了,放心。」
她的懷抱很溫暖。儘管今天的一切是我策劃好的,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的家人給予我無限算計,一個陌生人卻帶給我無盡的關懷。
大哭過一場將所有負面情緒發洩完後,我才冷靜下來。
房間門外,王繼業和我媽還在狡辯。
「我們只是想救我姐,誰知道這個張強這麼王八蛋,居然想霸王硬上弓。」王繼業聲音淡定得可怕,仿佛剛剛那個差點死掉的人,不是他的親姐姐。
我媽也附和他。
「對,我自己養大的閨女,咋捨得看別人傷害她?」
剛剛房間裡,那個還帶著一絲柔情的我媽,此刻徹底消失不見。
儘管李雪對這兩人將所有錯都推到她表哥頭上的行為很是不滿,但為了自保,她也只能默認。
女警厲聲道:「誰是誰非,等我們調查了就知道了。現在,你們都跟我回局裡!」
-18-
一直到了警局,這幾個人還在喋喋不休,爭著說自己沒錯。
直到看不見這幾個人身影,我這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遞給幫助我的那個女警。
「他們說謊。」
手機裡,是一段監控畫面,我媽正在交代張強該怎麼對待我。
看完監控,我又播放了之前錄下的那段對話。
「之前我有聽過他們的密謀,卻沒想到,他們真的會這麼對我。」說著,我哽咽了起來,「今天我特地留了個心眼,就是想試探一下,誰知道……」
女警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滿是同情。
「謝謝你提供給我們的線索,證據我們後續還要繼續調查。現在,你先回自己住的地方,我們有情況會立刻通知你的。」
我點點頭。
走出警局的那一刻,陽光懶懶地灑落下來,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門鎖早就被我換了,鐵錘是我刻意放的,監控也是我換衣服時偷偷藏好的。
我知道僅憑一段錄音解決不了他們,所以我刻意以身設局,就是為了把他們都送進去。
就連張強我也計算在內。
他有精神疾病,沒法被送進牢房。可如果對社會造成了嚴重威脅的話,豈不是必須關押到精神病院?
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跑。
-19-
解決好家裡的一切,我又繼續投起簡歷。不論如何,工作還是要找的。
直到這天,我接到領導的電話。
電話裡,領導的聲音小心翼翼,甚至帶著一絲討好。
「曉琳呀,網上那些聲音現在都小了,你要不回來公司,項目繼續吧?」
我一皺眉,這是什麼意思?小趙不是在繼續負責這個項目嗎?為什麼又要找我?
見我不搭話,領導聲音急促起來。
「小趙他畢竟是個新手,怎麼能比得上你?你只要回來,薪資加倍,怎麼樣曉琳?」
「好,我考慮一下。」我隨口搪塞過去。
我是對這個項目傾注了心血,但不代表我會為此回到曾為我帶來痛苦的地方。
沒想到,當天晚上,這個專案的甲方客戶文總就打來了電話。
「王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
文總是個直爽的女性,在我的詢問下,她娓娓道來了一切。
原來,小趙剛接手這個項目,就以節省開支為由重新招標,把自己親戚招攬進來。
小趙親戚的廠家,原先在行業內以偷工減料聞名,基本沒人敢用。正好碰上小趙接手項目,換了個名字就來了。
而這一來,導致項目試行時出了大事故。
文總一查便發現了這些問題,當即終止了此次合作。
怪不得,曾經看不上我的領導會低聲下氣地來求我。
「文總,去你們公司有沒有好處呢?」
對面的她笑聲爽朗。
「當然了,三倍薪資和重點專案,附贈一個小秘密。」
-20-
我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
文總一字一頓道:「你母親的視頻,是小趙在背後推的流。」
我背後一寒,頃刻間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我媽那個視頻會有這麼奇特的資料,怪不得視頻底下會有那麼多一邊倒的評論。
我就說,網友們不可能這麼不正常。
小趙可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而他竟然也要背刺我。
ṱŭ̀₂我深吸一口氣。
「謝謝文總告訴我的一切,我處理好這些事就去找您報到。」
旋即,我撥通了領導的電話。
他還以為是我想通了,聲音裡又恢復了原有的那絲傲慢。
「曉琳啊,你想通就對了。你這麼大年紀了,本來就不好找工作,更何況你還是個女人,還不如回來繼續幹,對不對?」
我冷笑一聲。
「想讓我回去?可以,先讓小趙為在網上惡意買水軍黑我的事發個道歉視頻,我再考慮一下。」
領導的聲音頓了一下。
「你都知道了?」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遲疑,「小趙畢竟是個男的,你讓他丟盡臉,小趙以後怎麼辦?」
「那就請領導替小趙埋上這幾個億的坑好了。」
領導遲疑片刻,緊咬牙齒。
「好,我現在就讓他發!」
當晚,小趙的澄清視頻就上了頭條。
文總的消息早已發來:【替你買了幾萬塊的流量,不用謝。】
而我的辭ŧŭ₁呈,也同步發到了公司郵箱。
我的辭職信裡滿是對領導威嚴的挑釁,我知道,他一定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領導很快就發了一長串斥責的語音條過來,我一句都沒聽,只是默默截圖了最後一句。
「要辭職你就趕緊滾,記住,這不是你主動辭職,是我把你開了!」
我回復道:「好的領導,既然是你辭退我,那就把 N+1 也算上吧。」
再不管對面的謾駡,我心滿意足地關閉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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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我趁著我媽他們還在拘留所,回了一趟老宅。
老宅牆上已經噴了一個血紅的「拆」字,周遭不少鄰居都搬走了。
我推開年久未修的門。
院子裡,滿是我和奶奶的回憶。
從小我就是個留守兒童。我爸媽嫌我是個女孩兒,就以「工作忙」為由,把我扔在家裡讓奶奶照顧,轉眼帶著王繼業進了城。
爺爺走得早,奶奶一個人拉扯我長大。
那時候,我爸媽一回來,她總憤恨地對他們破口大駡。
「我們曉琳是個好女娃,你們不要,我老婆子要!我這輩子拼了我的老命,也會讓曉琳活得光鮮亮麗!」
我爸媽不以為然,仍然把王繼業當寶貝眼珠子捧在手心,對我不管不問。
沒有經濟來源,奶奶就每天一大早蹬著三輪到城裡賣菜。偶爾回來時,她會帶一些糖果給我。
「人Ťū₌家有的,咱們曉琳也有,曉琳可是奶奶的心頭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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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剩下來的糖紙,都存在奶奶的針線盒裡。
後來,奶奶走得急,我爸媽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沒留給我,直接把我接到城裡。
而那個針線盒,就留在老宅中。
我循著記憶在櫃子中翻找,果然找到了。
針線盒已經生了鏽,表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小心翼翼地拍去上面的灰塵,如視珍寶般打開。
這些糖紙被奶奶一張張撫平後,又整齊地碼在一起。
每一張都是我和奶奶的回憶。
翻到最ṭúₚ下麵時,我的手猛然愣住。
這裡面什麼時候放了一張紙?
我下意識地抽出這張紙。
紙張已經泛黃,上面卻赫然幾個大字——房屋贈予合同。
接收人那一欄寫的是我的名字。
奶奶不識字,就只在上面按了手印。
小老太太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些,連一系列公章都蓋好了。
我拍給先前那位律師朋友看,她告訴我,這份合同是有效的。
「看日期,當時應該耗了不少心血才辦成。」
收到消息的那一瞬,我呆愣在原地。
我想起奶奶溫柔的聲音,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
「曉琳, 老宅永遠是你最大的底氣。」
終於, 我再也忍不住, 號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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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結果出得很快。
這群蠢貨做事不懂掩藏證據,處處都是把柄。加上我始終拒絕和解,他們很快就被判了刑。
李雪因為懷孕, 僥倖能緩期一年執行。
她出來那天, 怒氣衝衝地給我發消息:【王曉琳,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你,我早晚弄死你,賠償款也是我的!】
我則是隨手把贈予合同轉給她。
「錢,一分沒有。先前你們買車的錢, 也要把我那筆退回來。另外。你如果不想刑期加重,隨便你搞。」
李雪一下就沉默了。
不過,她不會知道,即使她能在外面再蹦躂一年, 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因為張強徹底廢了。
聽說, 張強的爸媽氣得很, 滿世界都在找李雪。
李雪此刻從拘留所出來, 那不就是上趕著把自己送過去嗎?
果然,沒過兩天, 文總就帶了消息給我。
「曉琳, 你那個弟媳可是流產了啊,小月子一出就得進去。」她八卦地湊過來,「她那個堂姑好像就嚇了下她, 結果你弟媳可是直接嚇得先兆性流產了。」
我擺擺手。
「我不想聽爛人的事, 文總與其搞這些,還不如把這幾份檔簽了。」
隨即,我將一遝剛列印好的檔撂在她面前。
文總努努嘴, 嘟囔著:「我這哪裡是給自己找了個得力助手,分明是找了個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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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償款到手那天, 我去監獄看了我媽。
她在獄裡憔悴了不少,滿臉菜色。
見是我來了, 我媽痛哭流涕, 隔著玻璃大喊自己錯了。
「曉琳,媽真的後悔了,明明我小時候也被你姥爺他們打罵,為什麼不想著對自己的女兒好點呢?」
我透過玻璃, 冷冷地看著她。ṱù⁾
「今天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出國了。王繼業他們的車被法院拍賣了十多萬, 已經賠付給我, 這筆錢我會留給你五萬。」我頓了一下, 繼續道,「這筆錢你怎麼花我不在乎,但自此, 我們母女關係斷絕。」
說罷, 我毫不留情地起身離開, 再不管身後傳來的哭喊聲。
我並不知道我媽到底是不是真心悔改。
不過,無論真假,都和我沒關係了。
未來等著我的是康莊大道。
我小時候給小老太太畫過餅, 今後的日子,我還要帶著她的遺願,一起環遊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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