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我奮不顧身愛上了周明軒。
直到我高考失利後,他將我的孕檢報告甩在我爸面前。
「陳老師,你引以為傲的女兒現在也是被我玩懷孕的貨了,恭喜你馬上要做外公了。」
「但是我並不打算負責。」
然後他出國留學,只留下一片狼藉。
原來他覺得我爸間接害死了他初戀,所以他要把我拽入深淵給初戀報仇。
我爸突發心臟病去世,母親精神失常出了車禍半身癱瘓。
而我,失去了高校大學生的頭銜,成為了剛成年的未婚媽媽,人人鄙夷。
十年後,我又遇見了周明軒,他懊悔地跪在我面前,說著還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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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曹勇微信的時候,我剛輔導完萱萱功課。
他言簡意賅:「晚上九點,XX 會所,穿漂亮點,不許暴露。重要應酬。」
我放下手機,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輕聲哄她入睡。
九歲的萱萱乖巧地閉上眼睛,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不舍我離開。
金主下達指令,我便要唯命是從,我急忙畫了個淡妝遮蓋疲態。
到達會所時,裡面傳來談話聲。
「還是老曹你厲害,你這小情人在圈子裡可是出了名的漂亮,聽說還是個名校大學生?」
「趙總,您太給她抬臉了,她就一高中學歷,沒上大學。要是上了大學,就是我包不起的貨了。」
曹勇看似嘲弄的聲音,隱約透出一股得意。
「不過她確實長得還行,不然我也不會包她八年。」
「她這個身價正好,花點小錢就能養個小騷狐狸。」
曹勇要面子,尤其是拿我當談資時尤為覺得臉上有光。
做了曹勇八年情婦,早ẗŭₗ就習慣了他對外裝逼的性子。
我沒有任何波瀾地剛想推開門,趙總語氣帶著幾分警告。
「說話注意點,今兒有帶家屬來的,小雪可是正經人家出身,收著點你私下嘴賤擺譜那一套。別嚇著人家!」
我推開了門,更加清晰地聽到了一道冷淡至極的低沉嗓音。
「小雪今天身體不舒服,不宜喝酒。我替她敬各位一杯…」
他抬眼望著我,聲音立刻戛然而止,連舉杯的手都頓住。
整整十年,我跟周明軒竟然是以這樣的形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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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有驚豔,有玩味,有鄙夷。
曹勇的領帶歪斜,我柔情蜜意地幫忙重新打理後,坐在了他身邊。
周明軒的眼神很快從震驚變換成疏離,明白我是以什麼身份到場後,透出毫不掩飾地諷刺。
十年未見,他是西裝革履地成功人士,攜帶著名正言順地未婚妻鄭雪。
而我是 48 歲曹勇的小三,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寶貝兒,不是讓你九點到嗎,怎麼晚了半小時。你多大臉讓各位老總就等你一人啊,快跟大家賠罪。」
我環顧現場,除了鄭雪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明顯也是情婦的年輕姑娘坐在趙總身邊。
我和她出現在這個場景裡的意義不言而喻。
我立馬陪著笑,說了許多討巧的話自罰三杯。
「老曹,你可太寶貝這小情人了啊,遲到這麼久光賠酒怎麼行?」
「她不懂事,你怎麼也不懂事?」趙總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眼神在我身上遊移。
曹勇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沒有靠山,純靠自己打拼出一個家業、不難看出他是這場飯局中地位最低的存在。
他看著我猶豫了一瞬,便指使我去給各位老總倒酒。
我心領神會,嘴甜地邊給眾人倒酒,邊致歉。
輪到趙總時,他的手狀似無意摸上我大腿。
我下意識看向曹勇,好在他沒有注意到,不然遭殃地肯定不是趙總。
我巧妙地擺脫目光都黏在我身上地趙總,最後給周明軒倒酒。
剛才的「調情」盡入周明軒眼簾,他冷眼旁觀,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
我乖巧地重回曹勇身邊,體貼地恨不得將每一口菜都喂到他口中時。
曹勇的老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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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一身名牌套裝,保養得當、氣場強大。
曹勇的妻子,李芝瀾。
她的突然出現導致氣氛暫態變得很微妙,男人們互相交遞的眼神中,頗有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看到曹勇的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我原以為李芝瀾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當場發飆,撕爛我的臉。
可她沒有。
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完全忽視我的存在,仿佛我只是包廂裡的一件擺設,不值一提。
李芝瀾優雅地落座,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跟在場的男人們寒暄。
她姿態從容,指揮著曹勇做事。
「老公,你發什麼呆啊,咱夫妻得一起給各位老總賠不是。」
「今天都怪我家老曹,昨天非得開我車去看望岳父岳父,車拋錨了都不知道。害我遲到了。」
曹勇很快反應過來,連聲應是,殷勤地為眾人斟酒。
李芝瀾接過曹勇遞來的酒杯:「實在抱歉,我家這男人啊性格有些孬,懼內。讓各位見笑了。」
她頓了頓,語氣一轉,「不過,我老公生意場上的能力還是值得信賴的。我們家的生意,以後有什麼曹勇做不了主的事,各位直接聯繫我就行。」
說完,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滿滿三杯白酒下肚,她面不改色。
「弟妹真是女中豪傑!」趙總帶頭鼓掌,「有這樣的賢內助,老曹你就偷著樂吧!」
「可不是嘛,嫂子這氣魄,我們這些大老爺們都自愧不如!Ŧũ̂₄」
李芝瀾是個令人心生佩服的聰明ƭṻ⁹女人,周圍的男人們紛紛附和,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我沒有什麼情緒起伏,連一絲一毫地難堪都沒有。
因為我是小三,不配。
李芝瀾全程只賞給我一個餘光,我清晰地捕捉到她想表達的意思。
你算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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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下洗手間。」
鄭雪突然站起身,走到我身邊,示意我陪同。
我順從地跟著她,走出包廂。
衛生間裡,鄭雪的聲音透過鏡子傳來。
「你既漂亮又年輕,非得給人當情婦?賺這種不乾淨的錢嗎?」
我感謝鄭雪出於好心地解圍,苦笑一聲。
「可我既沒能力又沒學歷,這是我能想到最合適的生存方式。」
鄭雪歎口,繼續說道:「這不是你作踐自己的理由。」
我認真打量著周明軒的未婚妻,她文靜,優雅。言談舉止間都是出身優越的體現。
這樣的人一定不明白為什麼我有手有腳,只是為了每月一萬塊的包養費便屈身做小。
該怎麼跟她解釋?
因為我是廢物,我沒辦法靠送外賣做苦力去承擔我媽高額的醫療費。
飯局散盡,當包廂裡只剩下曹勇、李芝瀾和我三人時。
李芝瀾才終於卸下偽裝,冷笑著扇我耳光。
「只能在男人胯下賣笑的貨,不要*臉的賤人!」
「怎麼敢舔著臉來這麼重要的應酬,沒爹媽教做人的爛貨。」
她尖叫著,對我拳打腳踢,嘴裡罵著各種骯髒污穢的詞語。
我很想告訴她,我爸死了,我媽癱瘓半死不活,的確沒人再教我該怎麼做人。
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護著臉任憑她打罵。
曹勇試圖阻攔,卻被李芝瀾一句話堵了回去。
「你敢護著她?我立刻跟你離婚!」
曹勇猶豫了,只能裝模作樣地攔著李芝瀾。
李芝瀾越來越激動,抄起一個煙灰缸,朝著我的頭砸來。
一隻手臂突然抓住李芝瀾,他淡淡地開口。
「這是公共場合,有什麼恩怨你們私下解決。」
「我不想被人拍下引發輿論,影響合作。」
周明軒去而複返,臉色鐵青地攔下李芝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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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勇感激地看了周明軒一眼,委託他送我就醫,然後帶走了李芝瀾。
車上,我們一路無言。
周明軒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我坐在後座,發現並不是回家的路線,才終於出聲。
「不需要去醫院,麻煩周總送我到前面的路口就可以了。」
「陳雨,以前沒發現你這麼下賤。」
周明軒突然開口,聲音冰冷。
「就算你當年沒考上國內 top,也是 211 學府出來的。」
「竟然這麼糟蹋自己,自甘下賤?陳老師不是最風紀嚴明嗎,他知道你出來賣嗎?」
「還是說,他也舔著臉拿你出來賣上供的錢,啃女兒呢?畢竟他早就被學校開除了。」
周明軒說道陳老師三個字時,滿腔諷刺。
如果我現在告訴他,我爸拜他所賜十年前就死了,他會不會得意地笑出來。
「周總,我不去醫院。麻煩您停車。」
周明軒沒理會,繼續譏諷。
「怎麼?沒臉跟醫生交代你這傷是被原配打的,你也知道丟人。」
「都給人當小三八年了,ţū́₋還遮掩這一時幹嗎?」
我身心疲憊,無視了周明軒的話,心裡惦記著萱萱。
「周總,讓我下車吧。」
周明軒凝著分不清怒意還是嘲弄地冷笑:「剛被打的時候不見你還手,對我倒是態度強硬。」
「我是你金主的甲方,勸你也拿出飯桌上阿諛諂媚地笑臉來面對我。」
我點了點頭,覺得頗有道理掛上微笑。
「周總您說得對,我得有身為情婦的自覺,原配想出氣我就讓她打。」
「但是我護住臉了,以免破相不好找下家。」
周明軒猛地踩下刹車,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是要吃人。
「滾下去,別髒了我的車。」
我面無表情推開門,照他所言離開。
我並不是真的變成了一個無欲無求,發生什麼事都古井無波的人。
而是十年來,被生存折磨後的我,已經連情緒泛起漣漪都覺得累。
有自怨自艾時間,不如多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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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眼前的一幕讓我窒息。
萱萱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臉色青紫,呼吸急促,小手徒勞地伸向放著她哮喘噴霧的櫃子。
驚恐瞬間爬滿我全身!
只有女兒才能使我的情緒噴湧,我顫抖著給她噴藥,直到她漸漸平穩了呼吸,我才敢放聲大哭。
萱萱被我抱在懷裡,小手輕輕拍著我的背。
「媽媽你別哭,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萱萱像哄孩子一樣安撫著我,她一直都是這麼懂事。
等她再次睡熟,我看著鏡子裡狼狽不堪的自己,揚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李芝瀾打我的巴掌痛在表面,而這兩巴掌痛在心裡。
為了赴那場屈辱的飯局,我竟然粗心到把女兒的救命藥放在她夠不著的地方。
回到女兒身旁,看到她恬靜地睡顏,我才徹底平靜下來。
如果十年前父親沒有突然撒手人寰,母親沒有因為受不了打擊,精神恍惚間遭遇車禍。
那萱萱現在一定能依偎在慈祥外婆的懷中,吃著寵溺她到極致的外公遞來地水果。
可現在,她只有一個骯髒不堪的母親、一個因為車禍而切除下半身,癱瘓在床瘋瘋癲癲的外婆。
十年前家中遭遇變故時,萱萱剛滿三個月,我來不及去醫院打掉她。
輟學變賣家產給我媽治病的期間,就足以讓我忘記還懷孕這件事。
慢慢地,肚子便大了起來。
為了照顧屎尿失禁的媽媽,我無數次累到暈倒,腹中的孩子都還頑強地活著。
當我第一次感受到她微弱卻堅定地心跳時,我放棄了打掉她的念頭。
那時我年紀小,只想著人生已經不能再悲慘了。
實在不行,我們仨就一起死吧。
我媽恨周明軒,恨我,連帶著也恨我跟他的孩子。
所以她堅決不見萱萱,我要避免她們接觸,只能更加分身乏術地往返兩地照顧。
於是,不想活了這個想法在萱萱兩歲時具象化。
我媽的精神狀況愈發嚴重,她瘋癲時對我恨之入骨,每天用最惡毒的語言咒駡我害死了我爸,只要我靠近她,便會迎接毆打。
她甚至想盡各種辦法自殺。
我精疲力竭,於是把我媽接回家,分別給她跟萱萱喂下摻了安眠藥的牛奶,準備燒炭自殺。
也許是上天不忍,奇跡發生了。
濃煙中,萱萱竟然率ƭů₉先醒來,她跌跌撞撞地爬到我身邊,學著電視上的樣子,無措笨拙地按壓我胸口。
在一聲聲叫著媽媽地哭喊中,引來了鄰居施救。
自那以後,無論生活多麼艱難,我都不敢再有輕生的念頭。
萱萱和我媽,一定要比我活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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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負擔我媽每月大幾千地看護費,以及萱萱奶粉錢。我跑去 KTV 兼職,做著陪酒的勾當。
多少次,我都猶豫著是否徹底沉淪,畢竟下海遠比陪酒賺得多。
直到我在 20 歲那年,遇到了大我 20 歲的曹勇。
他是我這遭亂不堪的人生中第一個貴人。
他阻止我被千人騎萬人睡,表示只需要跟他一個人就行。
並解決了母親的護工費、醫療費。我頓時覺得解脫不少。
八年前,他從最開始每月給三千,到如今的一萬。
我得知他有家室時,也曾要分手。
他掏出自己老婆跟小白臉泳池做的視頻,摟著我說。
「我跟她利益捆綁太深了,沒辦法離婚。而且她生不了孩子,我們早就心照不宣各自玩了。」
「你放心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當安穩地活下去都成為奢望時,尊嚴和道德便一文不值。
於是我便心安理得繼續當情婦。
我不怕將來遭報應,因為我的報應,從十六歲那年認識周明軒開始,就從未間斷…
十年間,如同附骨之疽,將我寸寸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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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悲劇的開始,始于高一那年對周明軒一見鍾情。
那時他身邊總跟著一個如影隨形的「跟屁蟲」許靜。
全校都默認,許靜是風雲人物周明軒的女朋友。
而我,便是當時另外一個風雲人物,我那時驕傲自信,將這份悸動深埋心底,默默守望。
高三那年,許靜轉學後他們分手了。
我的成績從未跌落過年級第一,我堅信,自己有實力競爭省狀元。
於是,周明軒以請教為名,靠近我。
本就情竇初開,我欣喜若狂於他的靠近,沉溺在他編織的情網中,以為那是愛情。
我們展開了一場,無人知曉卻轟轟烈烈的戀愛。
直到高考前夕,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心生惶恐高考失利,分數線只夠一所 211 大學。
前一晚,他還擁著我,許諾畢業旅行結束後就結婚。
第二天,他便將孕檢報告和我的高考成績單,狠狠摔在我爸面前。
「陳老師,你引以為傲的女兒現在也是被我玩懷孕的貨了。」
「恭喜你馬上要做外公了。」
他不留一絲餘地,揭露真相後當天就出國了。
我才知道,這場以報復為基底的「愛情」多麼可笑。
我爸是周明軒和許靜高三時的班主任。
許靜原本也是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高考衝刺的最後一年,她卻開始持續遲到早退,成績一落千丈。
我爸將這一切歸咎於早戀,帶壞了尖子班風氣。
於是,連續一周的早會,我爸讓許靜和周明軒當著全體師生的面罰站,公開批評。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讓許靜患上了抑鬱症,很快便選擇了自殺。
校方為了息事寧人,賠償了許靜的監護人一筆錢,並將許靜自殺的消息隱瞞,對外宣稱轉學。
周明軒將所有的恨,都壓在了我爸的身上。
在周明軒充滿恨意地痛斥中,我們才得知許靜雙親早逝,一直寄居在小舅家。
小舅不僅不待見她,舅媽更是對她百般刁難。
高中後,她小舅染上賭博酗酒的惡習,對許靜非打即罵,甚至動了讓她輟學下海的念頭。
那段遲到早退的時間,就是許靜最艱難的處境。周明軒是她唯一存在的光。
但公開的體罰,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我把你女兒玩懷孕了,你這個冠冕堂皇的人民教師可別忘本。記得好好體罰你的女兒。」
「還得帶你高傲地女兒去隱蔽的地方打胎,畢竟陳老師的脊樑骨可不能彎曲。」
「讓人知道你陳老師的女兒未婚早孕的話,你將來死了都沒法合眼。」
當天晚上,我爸第一次打了我,然後他又抱著我哭,快要退休的老人對著我聲聲致歉。
「是爸爸害了你啊…」
然後他突發心肌梗,搶救無效去世,我媽精神恍惚中出了車禍,切掉了下半身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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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在周明軒投資的一家小服裝店裡當掛名店長。
生意冷清,但也不需要我操心進貨,店裡有員工,我只管收錢。
這工作時間充裕,方便我隨時去往我媽所在的精神病院,接送萱萱上學。
不知為何,周明軒開始頻繁以各種理由出現在我面前。
經常開著那輛扎眼的豪車停在店門口,一停就是大半天。
曹勇很快察覺到不對勁,在我快到家時,打來電話詢問。
他佔有欲很強,我不想讓自己的金主多心,扯著藉口忙跟周明軒撇清關係。
曹勇被我哄好後,我掛斷電話,看到周明軒的車赫然停在我家門口。
他站在車旁,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周明軒陰沉著臉,一把將我拽進車裡,車門砰地關上。
「開門見山。」
「我包養你,你甩了曹勇。」
我差點冷笑出聲,朝周明軒投去莫名其妙的眼神。
「周總,您自重。我不會離開曹勇,您這話我就當沒聽過。」
周明軒道:「都出來賣了還上演什麼深情戲碼?」
「賣給誰不是賣,你非要傍著曹勇那個有婦之夫的老男人?」
我理都不想理他,立即要下車,可周明軒抽風一樣鎖住車門,一言不發眼底發紅的盯著我。
我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可我如今為什麼要顧著他的情緒?
「周總,我現在住的地方,我的工作,甚至我的吃穿,都是靠曹勇。」
「他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撈我一把,於我有恩。」
周明軒輕蔑一笑,指尖煩躁地點著方向盤:「這些我都能給,而且比他給的更好。」
我實在懶得繼續跟他虛與委蛇:「周明軒,你不是恨我嗎?恨到毀了我。」
我看著他,聲音沒有起伏:「已經過去十年了,你還不打算放過我,又想出了折磨我的新手段對嗎?」
「畢竟我們曾經談過。」周明軒看不出表情,頗有急著打斷我的意思。
「我不想曾經被我玩過的女人,如今在比我差那麼多的男人身下承歡。」
「陳雨,你丟的是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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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像是給我多大的施捨般。
十年了,我無數次厭惡唾棄曾經喜歡上他的自己。
今天,這種厭惡達到頂峰,我甚至想給自己一耳光,問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周明軒。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自嗨:「周明軒,周總。我忠心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曹勇已經誤會了。」
「我尤其不想因為你,影響我和曹勇之間的關係。」
他臉色一僵,很快遮掩:「陳雨,你別太自作多情。清高給誰看呢?」
「你現在不過是個人人可睡的小三,給誰當不是當?」
「我年輕力壯比他有錢,你是擔心滿足不了你?還是你天生就喜歡找這種能當你爸的?」
我只覺得荒謬到無語。
「周明軒,你要結婚了。我聽曹勇說對方家世有些權勢。」
他好似真的不在乎:「哪又怎樣?你當情婦還挑別人老婆麼?」
「你未婚妻有權有勢,和曹勇的老婆不一樣。」
我平靜地陳述著事實:「曹勇老婆頂多是來打我一頓,可要是鄭雪父母知道我的存在,他們會弄死我。」
周明軒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但很快被更深的戾氣取代。
「我不是曹勇那個廢物,有膽子找情人,沒膽子護。」
我嗤笑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周總,你是在跟我表決心嗎?」
他被噎住,又開始了新一輪地口不擇言。
直到,他再次提及了我爸,我古井無波地情緒才終於被點燃。
「周明軒,既然你這麼想我爸,不如親自去天上找他討債呢?」
他頓住:「…你什麼意思?」
我原本想更加憤怒一點,但最終只能化作一句疲憊地陳述。
「我爸十年前就死了,給你的初戀女友償命去了。」
「ṱų₆我的人生也被你毀了,沒有你我根本遇不到曹勇,你可是我們倆的牽繩人。」
「所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給你當情婦,我只想你消失。」
周明軒表情瞬間慌亂了,他一時不敢相信,下意識掏出手機就要調查求證。
正當我們氣氛跌至冰點時,曹勇敲響了我身旁的車窗…
付費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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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軒這才不情不願地打開車門鎖,我立刻面不改色地跟曹勇解釋。
曹勇不敢得罪合作方,他只能臉色不好的勉強陪著笑。
他姿態放得很低,周明軒卻顯得更煩躁了,一言不發坐在駕駛位。
曹勇死死攥著我手腕將我拖回家,我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也能感受到身後那道視線看著我走遠。
回家後曹勇直接把我甩到沙發上,怒吼:「你是不是想爬周明軒的床?看上他年輕有錢了?」
我否認。
他步步緊逼:「最近他天天圍在你身邊,他那樣的身份總不能屈尊看上你吧?」
「長了張狐媚子臉整天勾三搭四!」
「陳雨你記住,你就是個破鞋,敢綠老子我弄死你。」
曹勇這麼多年對我的幫助算有恩,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撐不下去了。
他本性不壞,但佔有欲極強氣頭上習慣了口不擇言。
我只需要讓他消氣就好,低眉順目地耐心溫柔地哄著他。
可周明軒的出現也許真的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尋常那套竟不管用,他的怒火愈演愈烈。
萱萱從房間裡跑出來,抱住曹勇的腿哭著喊:「曹叔叔,你別打我媽媽!」
她不明白,平時對她很好,被她當成過爸爸的曹勇為什麼會欺負媽媽。
曹勇將萱萱扯開,拽著她的胳膊將她鎖進臥室。
然後他隔著薄薄一道門,粗暴地撕扯我的衣服。
「你放開我,萱萱還在家!」
「陳雨,你他媽現在能活著全靠老子,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給的?你怎麼敢去勾別的男人!」
「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賤,當過小三就成天惦記著爬別人床。」
「周明軒的身份是你能惦記的?」
他多次嘗試想給我一耳光,最終沒實施這個想法。
萱萱在門內止不住的哭喊,我祈求著讓他停下來,別當著孩子的面這麼做。
他呸了一句說要讓萱萱知道她媽媽是什麼貨色。
然後他配合著辱駡,故意讓動作發出更大的聲音。
我突然就不掙扎了,只是死死咬住下唇。
不能反抗曹勇,不然就是要我媽死。
曹勇結束後終於冷靜下來,看到我眼神無光任憑他擺弄,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
他眼神閃躲,不敢直視我麻木的表情。
然後立刻給我轉了兩萬塊錢,然後落荒而逃似地離開了。
我看著這筆「事後補償」的數字,沉默地穿好衣服。
兩萬,夠我媽兩個月的住院護理費,我能利用這兩個月做什麼事呢?
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誕生離開曹勇的想法。
他可以傷害我,但不能傷害萱萱。
-12-
整理好表情後我打開鎖住萱萱的房門,看到她右腳指甲翻起,滲出鮮血,顯然是剛才掙扎時弄傷的。
萱萱蜷縮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大口喘氣,顯然是因為驚嚇而犯了哮喘!
我強壓下內心的慌亂,迅速從她書包裡翻出急救噴霧,然後抱起她沖向醫院。
在社區門口,我竟然看到了還未離去的周明軒。
他的車停在隱蔽處,他站在車旁,神色複雜。
看到我抱著萱萱沖出來,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
思忖片刻,我再次坐上了他的車。
萱萱在急診室包紮傷口,周明軒一直守在旁邊,他看著萱萱的眼神始終沉浸在不可置信中。
女兒隨爸,萱萱跟他長得太像了,我對周明軒坦白了萱萱是她女兒的事實。
這是我第一次在周明軒的臉上看到悔意。
曹勇估計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我,他突然失聯了。
反而是三天后,周明軒更加肆無忌憚出現在我身邊。
他把萱萱的藥換成了昂貴的進口藥,買來整整一屋子的衣服和文具,都是我們娘倆從未見過的名牌。
他就就像忘記了前塵往事般,每天準時接送萱萱上下學,我因此有了更多時間去醫院照顧母親。
萱萱很喜歡這個突然出現的「叔叔」,她同學都羡慕她,說她不僅媽媽漂亮,爸爸也英俊帥氣。
周明軒聽到後,得意地抱起親了她額頭,然後給所有小朋友都買ţúⁱ了進口零食。
在小夥伴們此起彼伏地羡慕歡呼聲中,萱萱羞紅著臉笑的開心。
那是跟曹勇在一起時,完全不同的開心。
他每天若無其事地買好菜,一日三餐,親自下廚。
即使我不搭理他,他也能熱絡的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萱萱知道我不喜歡周明軒,所以我們三人共處的時候也不搭理他。
只有看他被孤立太可憐的時候,才看著我的眼色小心翼翼搭個話。
我並不排斥周明軒對萱萱的表現,憑他的能力肯定已經查清這十年來發生的一切。
他對萱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而我只需要忍著噁心持續勾起他的愧疚心,然後加以利用。
我得為萱萱的未來所打算。
只是每天倒掉周明軒給我媽準備的營養餐時,我有些心疼糧食。
-13-
這樣詭異的,類似''夫妻"生活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
周明軒突然把我帶到了一個看著就價值不菲的別墅前。
他帶我參觀後,眼神溫柔,惴惴不安地詢問。
「還滿意嗎?」
「這周圍配備了最頂尖的醫院和學校。」
周明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這裡很適配萱萱的生活環境,如果你喜歡,我立刻把房產改到你名下。」
我平靜地看著他:「周明軒,你這個馬上結婚的人這是打算金屋藏嬌嗎?」
周明軒急切地解釋:「我已經跟鄭雪解除婚約了,我現在是自由身。」
「萱萱是我女兒,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看著高樓林立的醫院,還有腳程十分鐘就能到達的私立學校,我有些心動。
但我不能拿萱萱的安穩來做賭注。
我依舊平靜拒絕了他,憑我對他的瞭解,只有越將他往外推,他的愧疚心才能達到頂峰。
果然,在一番拉扯下,他跪在我面前,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房子中格外清晰。
他仰起頭,臉上滿是淚水,聲音嘶啞悔恨。
「陳雨,我什麼都知道了…」
「僅僅是道歉無法抵消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現在只想傾盡所有補償你。」
「只要你同意,我會重新補辦陳老師的後事,讓他走的安心。」
「阿姨現在的醫院也不能待了,如果你覺得沒問題,我想把阿姨轉移到國外最頂尖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他語無倫次,泣不成聲:「我愛你,陳雨,十年前我對你的愛並不是作假…」
「我跟許靜其實根本就沒有交往,她只是我無意救過的一個可憐姑娘。」
「她身世坎坷被我幫助後把我當成依靠,我是出於心軟才默認她在我身邊。」
「你是我唯一愛過的人。」
我心中冷笑,到今天才徹底看清周明軒。
他不是善良,也不是喜歡把愛播撒人間。
他只是單純的,誰悲慘,他愛誰,沉浸在自己童話世界中不可自拔。
「我以前年輕氣盛,衝動之下做了傷害你們全家的事….」
「陳雨我是因為察覺到愛你才逃到國外……」
「這十年我因為傷害了你,沒有一天能生活的好…」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讓我心動,又讓我絕望的男人。
「一句年輕氣盛,就可以成為你不負責人的藉口嗎?」
「你對我全家造成的所有傷害,不是你做幾頓飯,對萱萱好一點就可以抵消的。」
「周明軒,你捫心自問。鄭雪的死,真是我爸造成的嗎?」
「無論是鄭雪還是我,你都選擇逃避,不負責。最終才造成我家的悲劇。」
我看著他跪在我面前悔恨痛苦地扇自己耳光,匍匐在我腳下懺悔的樣子,心中並沒有產生一絲一毫地快感。
我只希望我爸能活過來,希望我媽能恢復健康,希望我從未遇見過周明軒。
我聲音更添冷漠:「現在說這些太遲了。」
「萱萱是你女兒,你理應對她負責。」
「但我媽治病的錢,你對我爸所謂的補償,我絕不會要。」
「因為我爸還在天上看著…」
「我已經沒有了傲骨,但我爸不能。」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在我身後嘶啞著嗓子,絕望祈求。
「對不起…給我一次機會,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得了癌症。」
-14-
得知周明軒患病的時候,沒良心的說,我是開心的。
如他所說,他十年來沾染了抽煙酗酒等一切會導致他患病的不良習慣。
他吃不好睡不好,在多重精神打擊下身體每況愈下。
他在跟萱萱做 DNA 檢測時,得知了自己胃癌晚期。
在我盤算著接下來要怎麼辦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我給有婦之夫做小三這件事,不知被誰曝光到了萱萱學校。
有人傳我傍的大款快要破產,又勾搭上了另一個有婦之夫。
我去接萱萱放學,她最好的幾個小朋友把她推倒在地。
她們拽著萱萱的頭髮,罵她是妓女養的孩子,說她髒。
我氣血攻心,兩眼一黑推倒了下手最狠的孩子,把萱萱護在懷裡。
然後立刻撥打了 110。
孩子的媽媽見我推倒了她女兒,立刻張牙舞爪起來。
她好像尤其恨小三,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朝我丟了一袋子雞蛋。
腥臭的蛋液順著我的臉頰、頭髮流淌,黏膩又噁心。
她口不擇言,招呼著圍觀的人共同討伐我,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破壞別人家庭的婊子!」
「自己爛褲襠,兩腿一開只會賣,生出來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要把你拍下來發到網上去,讓網友們一起罵你們這些只會勾男人的賤人!」
她舉起手機錄視頻,萱萱掙脫我的懷抱朝她丟書包。
那女人被萱萱砸地一個踉蹌,竟然要伸手打萱萱!
我立刻跟她扭打在一起,在互毆中我失去理智,拿起一塊磚頭準備拍向她。
周明軒突然出現,表情烏雲密佈地攔住我。
他忍耐著怒氣,眼神危險地一把推倒那女人,然後告訴我正在錄影,不要做對自己不利的事。
他護著我和萱萱,對眾人宣告,他是萱萱的生父。
他說,是他像只狗一樣糾纏著我們母女,誰敢再造謠生事便等著被起訴。
員警把我們帶走後,萱萱撲在周明軒懷裡嚎啕大哭,她很少哭的這麼傷心,聽得我心痛。
「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那些人為什麼要傷害她。」
「周叔叔,你以後也會欺負我媽媽嗎?」
周明軒抱著萱萱,他身體顫抖著不敢回答。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是握著方向盤的關節泛青,另一隻手的指甲深深陷進肉裡。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互毆被定義成了對方尋釁滋事。
他的頂級律師團,讓對方以侵犯隱私和名譽權賠了 30 萬。
30 萬,對於普通家庭來說,也許是全部積蓄。
於是她帶著孩子,親自上門給我道歉。
直到她們得到了萱萱的原諒後,我才同意撤訴。
畢竟,她們對我的傷害我並不在乎。
小三,本就是人人喊打的。
-15-
周明軒給萱萱轉了學,就是那所在別墅邊上的貴族私立學校。
接下來的幾天很熱鬧,不斷有人找上我。
首先就是曹勇。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底佈滿血絲,往日氣焰消散了大半。
他告訴我,最近生意上出了問題,雖然沒到破產的地步,但也元氣大傷。
到底跟了他八年有些真感情在,他支支吾吾地為之前那件事道歉。
然後誠懇地說道,他還有一百多萬的個人財產。
如果他拋開一切離婚,我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給他生個孩子。
曹勇的老婆不能生育,他一直想要個孩子。
但他也算個負責的父親,他不願讓孩子做私生子,所以平時也只是跟我開玩笑提一嘴。
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我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我把跟周明軒之間的恩怨過往,還有萱萱的身世,都告訴了他。
然後真心地感謝了他多年來對我的幫助,我不怪他。
也明確地告訴他,我們結束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多半有周明軒刁難。
在他抽了半包煙後的權衡利弊之下,同意了分手。
最後,他抬起頭,眼眶有些泛紅。
他說:「哥希望你以後能越過越好,要是周明軒那混蛋又欺負你了,跟哥說,我還是會幫ŧú₀你一把。」
我感激地告別了曹勇,告別了過往八年的不堪。
第二個找我的是曹勇老婆李芝瀾。
她還是那樣高高在上,一身名牌,妝容精緻。
她開門見山,坦白了自己跟曹勇早就是表面夫妻的關係。
之前報復我單純是因為,她養的那個小白臉騙了她錢後又分手,準備去養另一個小三。
她對這樣的生活感到疲憊,於是她想跟曹勇好好過日子了。
她真誠地說,知道曹勇打算跟我生孩子,她請求我,能不能放過曹勇。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也很悲哀。
看著原配給我這個情婦低聲下氣,我內心久違地湧起了對自己的厭惡。
我當著她的面,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表示不怪她。
不管他們是否貌合神離,我當小三都是事實。
並且我坦白,這麼多年來,我感謝她沒有起訴我,讓我歸還夫妻共同財產。
她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她調查過我的過去,覺得我的確可憐。
而且曹勇給我花的錢,還沒她給小白臉買的房子貴。
她希望我以後能夠光明正大的好好生活。
這樣的話,我十年來聽過無數遍。
很多人都不解,曾經的預備省狀元,怎麼就混成了現在這樣。
旁觀者們說我還是不夠努力,就想著不勞而獲。
不然以我的能力,怎麼都比現在過得好。
可旁觀者們又怎麼知道,18 歲就歷經巨大變故的我,連尋死的力氣都沒有。
我又該如何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憑藉自己的意志,沖出泥潭,破繭成蝶呢?
跟李芝瀾保證再也不會聯繫曹勇後,我跟她告了別。
晚上,我接到了鄭雪的電話。
「你女兒學校的事,不是我做的。」
「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你跟周明軒的,很抱歉。這件事也許是我父母操作的。」
「禍不及親屬,我替父母跟你道歉,你有什麼需要我補償的可以儘管開口。」
她的語氣還是那麼優雅、從容。
跟初次見面一樣,不管語氣如何,我都能感受到她對女性天然的善意。
父母愛子心切,鄭雪被教養成了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我的爸媽還在,如果我真的作為省狀元去了最頂尖學府。
那麼,我應該也會變成這麼好的人吧。
最後鄭雪說道。
「我確實很喜歡周明軒,但我這麼好的人,周明軒配不上我。」
-16-
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般。
我媽住進了全市最好的醫院,接受最頂尖的治療。
高級護工 24 小時寸步不離地照顧,她的情緒肉眼可見穩定了下來。
周明軒每天像個無業遊民一樣,成天就圍著我和萱萱轉。
現在倒有些言情小說的味道了,他把小說裡霸總追妻的橋段輪番上演。
他用最虔誠的態度把最好的一切捧到我面前。
時刻觀察著我的臉色,我稍微皺下眉,他便誠惶誠恐地認錯,唯恐我不接受他的懺悔。
他說:「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不配得到你的原諒。」
「我沒剩多少時間了,很快我就沒力氣再抱著萱萱爬山,看著她長大….」
「我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裡,彌補我對你和萱萱的虧欠。」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單膝跪地,雙手顫抖著打開。
「我知道我不配奢望,但還是請求你嫁給我好嗎…?」
「我立了遺囑,在我死後,所有財產都歸你和萱萱。」
他的聲音哽咽,我看著他,內心毫無波瀾。
我同意了,不是因為愛,而是為了萱萱的未來。
我要讓我的女兒,可以自信地看著別人的眼睛,然後挺直脊背告訴所有人。
她不是私生女。
她只是爸爸死了。
-17-
我跟周明軒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因為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太多活動。
周明軒的父母在台下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兒子,如今形銷骨立,面色蒼白。
他們老淚縱橫,緊緊握著萱萱的手,仿佛那是他們唯一的寄託。
一場婚禮屬他們哭的最慘。
新婚後,我們沒有任何肉體上的交合。
因為他已經不行了。
我們就像尋常恩愛夫妻那樣度蜜月,住新房。
每當周明軒疼地想撞牆尋死的時候,我都會體貼地攔下他。
抱著他安慰,說著:「你要是死了我跟萱萱怎麼辦,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不給他點力量,他真挺不住自殺怎麼辦?
怪便宜他的。
半年的時間,周明軒覺得自己在死前能得到我的原諒,能享受最後的幸福,他死而無憾了。
我不間斷地鼓勵起了作用,他真的挺下了一次次化療的痛苦,憑藉強大的意志力每天主動忍著痛苦吃飯。
周家專門組度的國外頂尖醫療團隊,竟然帶來了他也許能治癒的好消息?
還沒等我消化完這個壞消息,更壞的消息接踵而來。
我媽還是聽到了風聲。
紙終究包不住火,我和周明軒結婚的消息,傳到了我媽的耳朵裡。
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她吞針自殺未遂。
我趕到醫院,幾個護士都難以按住只有半幅身體的她。
我媽正處在瘋癲的狀態,雙眼通紅的用一切她能想到最惡毒的話詛咒我。
「你怎麼能嫁給他?他是害死你爸的兇手!」
「你這個不要臉的喪門星!你怎麼不去死,該死的是你啊!你快點去死啊!」
她抓起手邊能扔的一切東西,狠狠地砸向我的頭。
我任憑額頭流下的鮮血淌進眼睛裡,幫忙按住我媽方便護士打鎮定劑。
等她清醒後,看到精疲力竭的我昏睡在她身邊,她粗糙地手指溫柔覆蓋在我額頭的傷口旁。
「女兒,一直以來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其實不恨你。」
「我是恨我自己…拖累了你這麼多年。」
「你吃過的所有苦媽媽都知道…媽媽都知道…」
她捂住嘴,哭的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我,哪怕她早就看到我已經被淚水浸濕的手臂。
「媽媽愛你,所以媽媽求你了…讓我解脫吧。」
「拖累著我唯一的女兒,不受控制地傷害我最愛的女兒,這比讓我死了還痛苦。」
我跪在她的床前,重重地磕頭。
我好自私,我忽視了母親的絕望。
只能磕著頭求她別不要我,別離開我…
我想起了 18 歲之前的日子。
我已經成年了,媽媽還是會親自給我買最好的檀木梳子,親自給我梳頭。
她說:「我寶這麼漂亮的秀髮可得好好養護。」
我嫌棄她買的梳子很老年款,她就戴著眼鏡花幾個通宵學習繪畫。
然後一筆一筆地在梳子上,畫當下最流行的湯姆貓女神。
那把不倫不類的梳子,直到我剪短了長髮也始終保存著。
我媽是一個溫柔知性的女人,永遠是家庭中的調和劑。
我爸信奉應試教育,我從小沒少吃學習的苦。
有一次,我學習到深夜,我媽端來兩杯溫熱的牛奶,她鬼鬼祟祟遞給陪同的我爸。
等我爸癱睡過去後,她心疼又得意地說。
「寶寶快睡吧,你爸最近太過分了,給我閨女都熬瘦了,我給你爸兌了點安眠藥,你快休息吧。」
每到換季,我的衣櫃裡永遠有新衣服,飯桌上日復一日都會有一道我最愛吃的菜。
這樣的媽媽,我怎麼能讓她離開我…
我不想成為沒媽的孩子。
「媽,對不起,對不起……」
我泣不成聲,除了道歉,不知道該怎麼讓母親原諒我。
-18-
我恨周明軒, 一刻都未曾停止。
尤其是得知他有可能被治癒後,那種淡然往事自欺欺人地想法、被徹底扯開遮羞布。
甄嬛傳大火的時候,我還很難感同身受那句:「每一次與你接觸,都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重逢周明軒後,這句話用以比電視劇人物濃烈百倍的情緒, 在我的腦海中響起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 當周明軒強撐著病體, 欣喜若狂地用告訴我。
他一定會堅持住, 要多陪我幾年, 要看著萱萱長大時,我冷笑這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然後用消毒濕巾一遍遍擦拭。
我湊近他的耳邊, 一字一句地說著最惡毒的詛咒。
「你放心,等你死了, 我立刻帶著你的財產二婚,讓萱萱管別人叫爸爸。」
「我會去五臺山, 日日夜夜為你祈禱,求菩薩保佑你去地獄裡繼續受罪。」
「我這輩子, 下輩子,十世輪回都不想在見到你。」
「看來老天聽到了我的祈禱, 用我全家這十年所受的苦, 換你癌症晚期…」
「知道怎麼才能讓我原諒你嗎?知道怎麼樣你才能贖罪嗎?」
「只有你死了。」
周明軒的身體僵住了。
他的眼中, 震驚地情緒先行擴散。
隨後,那無法置信逐漸轉變成被生生撕裂的痛苦。
他想抓住我, 又被我嫌棄地躲開。
他的喉嚨裡好像突然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得嘴唇顫抖著任由眼淚滑落。
最終,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蓋住了所有絕望和哀求。
他終於接受了, 我根本沒有原諒他的事實。
-19-
第二天, 周明軒死了。
聽說是他在深夜中, 用盡全部力氣,親手拔的氧氣罩。
我裝模作樣地幫忙舉辦周明軒的葬禮, 然後在他頭七還沒過時, 就給萱萱重新改回姓陳。
同時立刻把自己遷出了周家的戶口。
我毫不理會周明軒父母作何感想,萱萱也不需要一個連兒子都教養不好的爺爺奶奶。
況且就算我改了姓又如何?
他們二老要麼在努力生一個,要麼周家的全部身家, 將來只能給萱萱繼承。
我的女兒只需要花周家的錢就可以了, 但最好不要成為周家人。
我媽得知周明軒死後, 神奇地徹底穩住她的精神疾病。
很快恢復了三菜一湯, 多添一碗大米飯的健康規律。
並且再也沒有尋死過, 現在僅靠吃藥就可以穩定常態。
我給她話高價定制了假肢, 她心情好的時候, 甚至還會要求我幫忙穿上她曾經最喜歡的旗袍。
她也漸漸接受了萱萱的存在,就像小時候給我畫梳子那樣。
笨拙、生疏地給萱萱畫畫。
萱萱真的很懂事, 雖然這些長輩對她來說都很陌生。
但可以用溺愛來形容的爺爺奶奶, 她卻並不親近。
反而喜歡依偎在身體殘缺的姥姥身旁,耐心地看著姥姥給自己畫畫。
我終於放下心來,刻苦學習去考成人大學,然後備考研究生。
這是我爸對我的祈願, 我會完成它。
直到我能拿到研究生證書,推著媽媽散步在太陽初升的晨光裡時…
那才是我,真正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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