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出了個驚豔絕倫的才女,多少王孫世家豔羨不已。
初學說話時便能吟詩,令人拍手叫絕;年歲漸長更是吟出千古絕唱,多少名家大能驚歎不已;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紛紛從她的手中誕世,更是讓人佩服。
當然,這個才女不是我。
而我,是她的草包妹妹。
別人嘴裡的笨蛋美人。
看看鏡子裡面的我,嗯,的確是個美人。
可是我覺得我也不是個笨蛋啊,跟我的姐姐李夢綺比起來我也只不過是個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
吼,其實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用大家閨秀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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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雲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就會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我也就安心住下了。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回家,只是我來的時候我的身體才是個嬰兒啊,我能幹什麼啊,呆著唄。
只不過是我一個 28 歲的老阿姨,天天的被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們叫著寶寶實在是煎熬啊。
今天是皇后娘娘舉辦賞花宴的日子,我那出塵絕豔的姐姐自然是在受邀名單裡,而我也跟著沾沾光兒能夠一起出席。
丫頭們想給我打扮的漂亮些,小娘卻不准,只說著端莊大方些就好,我也知道小娘的用意。
庶出嘛,就該夾著尾巴做人。
坐上馬車,我看著對面的嫡母和嫡姐,如此的明豔貴氣,默默的垂下了眼眸。
可不敢再多看,我怕閃瞎眼。
我這種狀態倒是讓我那尊貴嫡母和出塵絕豔的姐姐甚是滿意。
幾個庶出的妹妹裡就我最安分,我也從不吵鬧,更是會溜鬚拍馬,總是在不經意間猶如清風拂面,讓其神清氣爽。
嫡母與長姐在馬車內交談起來。
「我的夢兒真是越來越出挑了,比那牡丹園裡的花兒啊,朵兒啊還要美上三分.」
「母親~」
看似嬌羞實則噁心,我心裡這麼想著,但也不敢說出來。
「今日可不單單是賞花這麼簡單,更是皇后娘娘給自己挑選兒媳的日子,夢兒,你要好好表現啊。」
「母親,我知道啦。」
李夢綺答應的歡快,可我卻知道她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太子和四皇子是皇后所生,太子病歪歪的,四皇子是典型的紈絝,她才不喜歡,他喜歡的是太子的弟弟,那個征戰沙場的二皇子。至於她為啥喜歡二皇子,我想這真是任何一個穿越者都拒絕不了的人設。
那是一個有胡人血統的孩子,天生藍瞳,視為異類,備受苦楚,只有我最親愛的姐姐願意伸出友愛之手,相輔相伴。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多麼惡俗的情節。
「雲兒,幹嘛總低著頭?」
「母親,我不敢抬頭看您和姐姐。」
「這是為何?」
「母親和姐姐今日實在是太好看了,像話本子裡說的王母娘娘和七仙女。」我也不抬頭,表現緊張的摳著手指。
嫡母掩面笑了幾聲,便壓著笑意說道:「你這丫頭。整日看些勞什子話本做什麼,大家閨秀怎麼能淨看這些。」
「是,母親,以後我一定多像長姐學習。」
就問你們,如沐春風嘛?有沒有感覺到神清氣爽。
宴會上,各家夫人紛紛帶著自家女兒賞花,之後又準備了流水席宴,我們這些公子小姐們坐在下方,吟詩作對,我不知道我穿越到了哪個朝代,或者是哪本小說,總之,男女大防在這個時代並沒有那麼嚴格。
我沒有挨著我姐姐坐。
畢竟她要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而我不一樣,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美男。
真有朝氣啊,一具具鮮活的肉體衝擊我的眼睛啊,我母胎 solo 了 28 年加上現在的 15 年那就是 43 年了,我可真是孤寡啊。
我不停的吞咽口水,也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準備的吃食太美味了。
不過最亮眼的星還是太子殿下,太子已經年芳二十有一了,雖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紀,但是病病歪歪的樣子實在是哪家大臣也不敢在他身上押寶,萬一哪一天不行了,他們女兒年紀輕輕不就要守活寡了嗎?
也是知道自家兒子的情況,皇后娘娘今天也不是選太子妃,而是為她的小兒子四皇子尋覓合適人選,四皇子與我同歲,可是性子十分頑劣,皇后娘娘便想給他娶位妻子,管管他的性子。
我也是不理解,親娘管不了新娘就一定能管好嗎?你把孩子嬌慣成這樣,還指望著誰替你管教。
我還是死命的盯著太子殿下,那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因為咳嗽而臉上泛起的陣陣紅暈,那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這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真的不能再親他一口嗎?
何謂「再」?
那當然是我初次見他的時候了,那時我五歲,姐姐六歲,已經十一歲的太子殿下只是靜靜的坐在邊上看我們這群孩童玩鬧。
姐姐站在橋上,看著水池裡的蓮花與白鵝。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看著她聲情並茂地背誦詠鵝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貨又開始裝逼了。
孩童們都被姐姐吸引,我盡可能的靠近太子,才十一歲啊,咋長得那麼好看。
太子也看見了我,「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去玩?」
我走到他的身邊,用手圈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說道,「因為你比他們都好看。」然後在他臉頰上啵了一口。
當然,邊上的宮女太監當然也不是瞎,都看到了。太子也是一驚,但是總歸是我年幼,太子與身邊的人都未曾和我計較,太子還把我抱在了腿上,和他一起看他們玩鬧。
那次臨走時我還看見了二皇子,其他幾個孩子都想要跟姐姐玩兒,偏偏她誰也不愛理,喜歡那個木頭樁一樣的二皇子。他站在那裡,瘦瘦小小,明明已經十歲了,卻沒有比姐姐高多少,姐姐跟他說:「你的眼睛真漂亮,像藍寶石一樣,我真喜歡。」
氣的四皇子偏偏大聲叫嚷著要扣了這個雜碎的眼睛。
最後太子不得不放開我去平息戰亂。離開了這個溫暖的懷抱,我不禁感歎:這逼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他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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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嬌縱慣了,他才不管他這病歪歪的哥哥,兩腳亂蹬的間隙,太子竟然被他誤傷了,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嗽起來。
我的小心肝啊,這是造了什麼孽,讓你遭這麼大的罪啊。
太子被扶了回去,聽說養了好一陣才恢復了元氣。
四皇子被平復下來,受罰的當然是二皇子,誰讓你個倒楣蛋兒被誇眼睛好看來著。
我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這孩子又黑又瘦的,跟個脫了毛的猴子一樣,你怎麼下的去嘴誇的。
我也疑慮過,是不是這真的是一本小說,姐姐是女主,二皇子是男主,女主是穿越過來的,知道是誰才是最後țù₃的贏家,有意接近男主,最後相愛聯手復仇,共創盛世。整體邏輯真是通透。
不過我滿心的疑慮也抵不過眼前的這盤栗子糕,這些男孩子實在是太吵,還是女孩子好,我被安排和公主還有其他幾家小姐坐在一起用膳,不愧是皇宮,真好吃。
姐姐坐在前面,她藏起來一些糕點,我猜她是想給花園裡罰跪的小可憐兒吃,果不其然,她偷偷的跑出去了,四皇子也跟著她跑出去了,四皇子雖然淘氣但是卻很聰明,估計他也猜到了姐姐要去幹嘛,他偏偏不許別人給那個討厭鬼送吃的!
他不喜歡他極了。
我看沒人注意,我也偷偷用手帕裝起來一些糕點,我倒不是想給二皇子送,我想帶回家接著吃,現在吃的太飽了,實在是吃不下了,順便給小娘和那些天天陪我玩的丫頭嘗嘗。
不過啊,好奇害死貓,我也偷偷跟了過去,萬一那真是未來男主呢。
二皇子跪在那裡,面前兩個小人在不停的爭執。
「我就是不許你給他送吃的,就是不許他吃。」
「你快放手。」
說話間,四皇子把糕點一把扔到了地下,還用腳踩了好幾下,喊道:「你要是再敢給他送吃的,我就讓母后狠狠的罰他。」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像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
姐姐淚眼婆娑:「對不起,都怪我不好。」
我心裡嘀咕著,可不是怪你嘛,你還哭上,那跪著沒飯吃的還沒哭呢。
我終於聽見那個木樁開口了:「多謝李小姐,李小姐先回去吧。」
姐姐那是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我想著等姐姐走遠點我再回去。奈何這大姐走的是真慢啊,腿都快蹲麻了。
姐姐走後,二皇子就直勾勾的盯著我所在的草叢,我猜我是被發現了。
可能剛來的時候就被發現了。
真不愧是男主可疑人選,年紀輕輕就有這麼敏銳的洞察力。
算了,大大方方的承認唄,我站了出來。
伸了伸我蹲麻了的小短腿,走到他面前:「我迷路了,承乾宮怎麼走?」
真是蹩腳的謊言。
我想二皇子心裡就倆字吧:呵呵。
看著這個骨瘦如柴的黑猴子,真的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可憐哈,可是栗子糕真的很好吃,我要不我就只分給他兩個吧。
我掏出懷裡的栗子糕:「這是我帶回家給我小娘的,看你可憐,我就分給你兩塊吧。」
我伸出小短手,一層一層的剝開手帕,可是還不等我打開,一雙黑爪子伸了出來,把我的栗子糕全都搶走了,一顆一顆的扔進嘴裡。
「你,你!」我伸出圓潤短小的手指指著他,一時氣結竟說不出來話。
看著栗子糕一個一個的被他吃掉,我的口水不爭氣的從眼睛裡流出來。
我轉頭就跑。
那個黑猴可能以為我是被他氣跑了。
但事實是,趁著宴會結束之前回去,我沒準兒還能打包點別的糕點。
哎,天不隨人願啊。
不過幸虧我沒打包,不然就要罪加一等了。
本來太子不介意我親他,可我那宰相父親卻是萬般不樂意啊,給我打了個屁股開花,也因此我再也沒有機會陪著哥哥姐姐入宮。
靠我這麼多年的勤謹奉上,趨嚴諂媚才有了今天的再次入宮。
也是因為這些年的乖順,到了待嫁的年紀,嫡母還是願意帶我出來給我相看一門親事,盡他做嫡母的職責。
雖然是皇后在選兒媳,但是各家有兒子的夫人眼睛也不閑著。
太子咳紅了臉,可是目光卻穿過眾人看向了我。
對上了那雙眼含秋波的桃花眼。
他喵的,當年怎麼沒多親幾口。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炙熱,太子反而先低了頭。
好像有好多貓在我心口上撕撓。
好癢。
我的臉頰微紅,要不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我那才華無雙,吟詩作對的姐姐身上,估計我又要來個屁股開花了。
人群一陣騷動,是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在我這般大的年紀就被扔到戰場上去了,這五年來也算是戰功赫赫,本來他那個皇帝老爹也沒對他報太多希望,偏偏他這個兒子卻是百年一遇的將才。
可就算是將才又怎麼樣,他爹還是不喜歡他。
聽姐姐說就連前些日子給二皇子準備的接風宴都是寒酸的不得了,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她憤憤不平的語氣,我也是能想見一二的。
我看著越走越近的男子,又回頭看了看姐姐,姐姐像紅透了的櫻桃,嬌豔欲滴。
姐姐期待著每一次和他的見面,這幾年二皇子的戰功赫赫也離不了姐姐的幫忙。
改良弓弩,發明炸藥等等,姐姐把她從現代學會的所有知識都一股腦兒的倒給二皇子。
別問我怎麼知道,早就說了,二皇子是男主可疑人選,我姐更像是拿了爽文劇本的大女主,我怎麼能不關注他們呢?
我早就想好了,抱緊女主大腿,咋的能混個平安終老吧。
他倆總在外面私會,姐姐給二皇子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偶爾一兩次我會成為姐姐出府的藉口。
回來後聽姐姐給我講二皇子千里奔襲,就為見她一面的情誼。
我有時候在想,難道他大老遠的跑回來真的不是為了你的弓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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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就給人家寄過去半套圖紙,害的你最心愛的二皇子不得不橫跨大半疆土,日夜兼程的趕回來見你。
你也真是個老六了。
我要是二皇子,做好弓弩,第一個就打爆你這個老六的狗頭。
不過我也一直有個疑問,她背古詩的時候我覺得她上輩子可能是個文科生,可是她為啥還能做炸彈,還有些其他香料藥粉什麼的。
是理科生嘛?
我的疑問真是越來越深了,等我活到九十幾歲的時候也勇敢一把,一定要問問她,到底是學文還是學理的,而且是幾歲穿越的,記憶力這麼好,反正我上班那幾年是把學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二皇子向皇后娘娘請安,我感覺皇后娘娘現在就是個假笑 girl,二皇子越發出眾皇后就越擔心,畢竟太子身子不好,四皇子頑皮。
二皇子現在越長越好看了,哪有那黑猴子一般模樣了,寬肩窄腰翹臀,的確是個好兒郎。
可我不太喜歡他,這種常年屍山人堆裡爬出來的肅殺感,讓我也不願意靠近,而且他這種男主可疑人選萬一我一靠近,女主就把我當成勾引他男人的惡毒女配給我哢嚓了怎麼辦?
不過這二皇子和我姐姐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有時我又有些擔憂,二皇子戰功赫赫,皇上皇后怎麼會允許他迎娶權臣宰相之女呢?而且這些年我也看的清楚,我那老爹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卻及看重血統,一個帶有胡人血統的皇子這一生也只能做大端朝的臣子。
我爹不同意,那一眾的漢臣不同意,皇后不同意,皇帝不同意。
所以姐姐要怎麼嫁給他呢?他要怎麼當皇帝呢?
用鋒利的刀刃,精壯鐵騎來堵住這天下悠悠之口嘛?
可是他回朝的時候上交兵權了啊,我也想不明白,沒有兵權又不受喜愛,他要怎麼才能活得好呢?
不過也是我多想罷了。
出嫁前看看美男,吃吃美食,日後再找個性子和順的夫君,如此一生,我也只不過是個平凡人,從前是,在這裡也是。
最重要的就是狗命要緊,這個年頭,可不給你講人人平等那一套。
皇后開口:「慎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不知有沒有心上人啊,若是有相中的,母后定會為你做主。」
二皇子名叫高慎。
「皇兄還未娶親,兒臣不急。」
二皇子這是再拿太子當擋箭牌。
「當然」,皇后笑吟吟,「太子的婚事我早就同陛下商定好了。」
這一句倒是引起了場下夫人們的竊竊私語,本來以為皇后是想給四皇子相看,卻沒有想到,太子也訂了婚事,也不知道會是哪家的姑娘。畢竟相傳太子也就能活到二十五歲。
我的手掌捏緊了幾分,果然啊,太子還是別人家的了,要是我能嫁給太子有多好,雖然他可能死得早,但是真的好看啊。
突然有點理解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了,為博美人一笑斷送大好江山。我是為得太子一夜,甘願下半輩子守寡。
這場夢不知我想了多少年,在太子為數不多的年歲裡陪陪他,等他死後我就一個人享受太子妃該有的俸祿,也不必操心會有些妾室出現在眼前,若有孩子便罷了,若是沒有日後去抱一個的撫養,總歸是可以平安的生活。
我是貪圖那樣的生活的。
見慣了人心涼薄,喜新厭舊,男人只要活著,總歸是這樣的。
他們瀟灑快活,受苦的卻是後院的那些女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個人,總是安逸的。
可是這是是做夢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歸宿,縱使太子行將就木,也不是我能染指的。
「唉」。還是忍不住歎息一聲。
高慎撇了我一眼,可我分明覺得那是翻了個白眼兒。是錯覺嘛?
勇毅侯夫人率先開了口:「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這個福氣能嫁給太子殿下?」
是啊,是啊,到底是誰有這個福氣啊?
我也是很想知道。
「皇后娘娘也不要賣關子了。」又有夫人開口。
皇后娘娘呵呵一笑:「本想著哪日把聖旨送到宰相府,看來我今天不得不提前宣讀聖旨啦。」
宰相府!
我家!
我家現在適嫁女兒也就是我和姐姐,其他的幾個庶妹年紀還小,還有一個與我年歲相當的卻是因為不安分被打發到莊子上了。
所以我還有一半的幾率能當太子妃,我捏緊茶杯,心裡緊張的像打鼓一樣,姐姐是男主的,太子是我的!
快說啊。
「夢琦,今年也十六歲了吧,初見時就覺得與本宮緣分匪淺,日後成了本宮的兒媳本宮定會將你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我望向姐姐,她沒有接話,只是呆呆愣愣的看著皇后娘娘,不可置信。
四皇子更是冷哼一聲。
是啊,自從那次兩人因為二皇子的事情吵起來了,兩人就成了冤家,每每見面避無可避的互相譏諷,要我說姐姐也活了幾十年了,總跟這麼個小屁孩兒吵架幹什麼。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然我這個笨蛋美人的名號是從哪裡來的,還不是四皇子「愛屋及烏」,看不慣我這個忠實跟班,尤其是給我姐姐捧臭腳的時候,他就會說我是個大笨蛋。
不過我才不會跟他計較,總是會笑盈盈的跟他問安,他倒是除了說我笨以外再也不說別的了。
姐姐不親近皇后與四皇子,越發的迷戀二皇子,這幾年皇后也不甚喜愛姐姐,只不過是礙于丞相的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
如今說出了這番話來,我也隱隱的感覺到有幾分不安。
事實證明,不只是幾分不安可以形容的。
嫡母與皇后娘娘推辭一番,可皇后娘娘卻咬定聖旨已下,明日便會送到宰相府上。
嫡母與姐姐鎖緊眉頭卻也無法再推辭。
那些平日裡憎惡姐姐的貴女們卻是一個個歡暢無比。
「既然兄長的婚事已經有了著落,皇后娘娘也成全兒臣吧。」剛才還婉拒皇后娘娘賜婚的二皇子此時卻開口討一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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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哥要幹什麼?
這是要跟太子殿下搶姐姐,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抗爭皇權嘛?
不太合適吧。
不用非直來直去啊,你可以想想辦法,畢竟曲線救國也是一種方式。
這場賞花宴給我們宰相府可算是扔了個重磅炸彈。
我先喝口水壓壓驚。
「那慎兒中意哪家的閨女啊?」
「宰相之女,李雲綺。」
這一口水,幸虧了我這刻在骨子裡十幾年的教養才沒有噴出來。
驚呆了老鐵,這是什麼表演。
不會你真的在曲線救國,而我就是曲線吧。
無妄之災。
還不待我說話,四皇子便先喊了起來:「我不同意!」
我又是一驚楞。
有他什麼事?
我想開口說話,可是誰也沒有給我機會,好歹我也算是事件的主要人物。各位能不能把我當個人呢?
一向清冷寡言的太子開口讓四皇子不許胡鬧,皇后又開口打起了圓場,各府夫人言笑豔豔的說著恭賀詞,一些貴女投來看好戲的目光,還有我姐的狂熱粉絲們,借酒消愁,遺憾終不能報得美人歸。
一場宴會就在我姐姐的渾渾噩噩與我的震驚三連中度過了。
我與姐姐坐在了馬車上,我需先發制人,我跪在姐姐面前抱著姐姐腿便開始痛哭:「姐姐,怎麼辦,怎麼辦,孫秀才還說過考上功名後便向爹提親。我不想嫁給別人啊!哇~」
我哭了,我裝的。
這個時候顧不得什麼教養了,嫡母在旁邊,我不敢貿然提姐姐和二皇子的事情,但是孫秀才孫致文是爹爹的學生,寒門子弟,刻苦上進,我選好的性子和順的夫君便是他,父母前二年也相繼去了,上無公婆,下無叔嫂,性子也是謙卑有禮,日後就算功成名就那一天生了花花心腸,念在我是他恩師的女兒想必也不會苛待我,這兩年來,我長得愈發秀麗,且有意無意的撩撥他,他也生出了非我不娶的心思。
我總會過得好的。
不過現在就不好說了,不能讓姐姐覺得我跟他搶男人,那個和我同歲的那個庶妹,仗著自己小娘頗受父親喜愛,生出了跟姐姐爭搶的心思,我也是見到了我這嫡母的手段,我姐姐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幼時小打小鬧,姐姐就厭極了她,不過她小娘還算安分,但是又懷了個兒子,這宰相府本我哥哥一個嫡長子。
她不該驕縱的。
毀了自己的一ẗü¹雙兒女。那孩子沒活過一歲便夭折了。
那庶妹和她小娘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我是親眼看見了的。
我不敢。
我不敢讓他們覺得我有僭越的心思。
何況,本來我也沒有。
姐姐推開我,嫡母也呵斥我哪裡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我坐在邊上,低聲啜泣,不敢再造次。
嫡母啊,姐姐啊,我知道你們也心煩,可是啊千萬別把氣撒在我身上,要記住,我跟你們一ţŭ₉樣都是受害者。
回到家中,嫡母自然是火急火燎的和父親商量對策,姐姐也是紅著眼眶一起跟去,作為受害人之一,我也有著旁聽的自覺。
父親悠然的喝著茶,嫡母說的口乾舌燥,父親還是那副模樣,嫡母也看出了不對。
父親放下茶杯開口:「這事我知道,也是我的意思。」
嫡母睜大了眼睛,姐姐也睜大了眼睛,我其實在看父親喝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早就知道。
不過,我也睜大了眼睛。
父親城府極深,多年在官海裡浮沉,早就喜怒不形於色,而且父親還有一個職位,那便是太子師。
太子娶他的嫡長女,怎麼會不告訴他呢。
所以呢,我是計畫裡的哪一環。
「父親,夢兒不想嫁給太子。」
「父親,雲兒也不想嫁給二皇子。」我附和著。
「抗旨是什麼罪過啊?雲兒。」父親眯著眼睛看著我。
問我幹什麼,你問姐姐啊,我不過就是順著她說一句。
我低下頭:「撤職,問斬,抄家,還有可能株連九族。」
「那你嫁還是不嫁呢?」
奶奶個腿,你也知道問姐姐可能被懟,姐姐可能說死也不嫁。
你問我,你就是知道我沒什麼骨氣。
你就是知道我是個軟柿子。
你竟然問我。
「女兒,嫁~」我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想必你們今天也累極了,先回去歇著吧。」
父親的話不容置疑。
可我一出門,便哇的一聲哭出來,跑回芷蘭院。
也不管後面的嫡母和姐姐。
跑回了院子,小娘憑欄看書,窗牖半敞,細碎的風拂過小娘,碎發就那樣隨意的擺動,那般的柔軟。
小娘真美啊。
從小到大,我都覺得小娘美。
或慵懶,或隨意,或精緻。
從不同的角度看,就是不同的畫。
我的臉上哪有淚痕。
一路跑回來,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
翠濃過來接我,嬌斥的我身後的楓紅:「你怎讓二小姐跑的這樣快,頭髮都有些散了。」
翠濃是小娘的貼身丫鬟,楓紅是我的,她從小陪我長大,還比我小一歲,也是個活潑的性子。
芷蘭院裡的丫鬟不多,也就是翠濃,楓紅和兩個幹粗活的媽媽,小娘喜靜,這些人就夠了。
我跑到房中,撲在小娘的懷裡,小娘生的極美,又總是溫聲細語。
我喜歡小娘。
我喜歡賴在她身上。
小娘用纖長的手指攏著我鬆散的髮髻。
平靜的聽著楓紅講述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聽到最後,小娘輕拍著我的後背:「這世間女子終究是不易的,萬般皆是命。」
小娘歎息了一聲。
我知道,小娘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的。她自己終其一生,不也是困頓在這小小的芷蘭院裡嘛。
像小娘這樣美好的人,也只能困頓一生啊。
我又有什麼特別的呢。
我又何德何能,輕易就能得到光明璀璨的未來。
自打我出生起,小娘就把自己困在這個院子裡,父親每月都會來兩次。小娘從不爭寵,也不主動去找父親,反倒是父親,一來到芷蘭院就變得有些低三下四。
沒錯,就是低三下四。一點也不誇張。
我不知道父親和小娘在我出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父親愛極了小娘。
今天,小娘也破天荒的讓翠濃去請父親用晚膳。
這是我自出生的十五年裡,第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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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小娘是為了我啊。
縱然小娘同我講萬般皆是命,縱然她自己早就認命。
小娘也想為我爭一爭。
父親坐在飯桌上,殷勤的給我和小娘夾菜。
父親這副模樣我早就習慣了,芷蘭院外,冷冷清清,對我也是淡漠疏離;芷蘭院內,熱情似火,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父親因為小娘喊他來用膳,高興的不得了;小娘卻是緘默不語。
我只是默默扒飯。
我剛扒到一半,母親卻是忍不住開口了:「雲兒,吃飽了嗎?」
我能說沒吃飽嗎?
娘,碗裡的飯還有一多半哎。
我說:「吃飽了。」
「吃飽了就回房休息吧。」
「奧。」
我怎麼能去休息,我讓楓紅給我放風,結結實實的在那裡聽牆角。
「雲兒一定要嫁給二皇子嗎?」
「是。」
「你安排的?」
「算是。」
「我同你講起你那學生孫致文,你可知我是何意?」
「知。」
我聽著父親越來越虛的聲音,就想問問誰能想到叱吒風雲的宰相大人是在我小娘是這一幅小雞崽子的模樣。
「此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
「你可有心疼過雲兒?」
父親聲調拔高:「雲兒是你我的孩兒,我怎會不心疼。」
「那你還要斷送她的一生!」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會的,雲兒會過的很好的,不會像你我一般。」
父親不在他言,轉身便開門出來,看著我撅著屁股趴在窗根下,扔下一句,「安心待嫁,不許同你長姐生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向小娘,淚珠也小娘微紅的眼眶裡打轉,我見猶憐的模樣。
「回房去。」
我知道小娘不願意我看見她這副模樣。
我乖乖的回房去了。
唉,前路迷茫不可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我蒙上被子,告訴自己別多想了。
第二天便傳來風言風語,說小娘因為我的婚事衝撞了我的宰相爹,被爹爹好頓訓斥。
斥她無知婦人,不知好歹,最後拂袖而去。
讓其閉門思過。
我知道,我爹爹又開始編排我小娘了,這麼多年了,閉門思過都幾十次了吧。
就連小娘院子裡的柿子樹,掉下顆柿子砸了他的頭,他出來都要編排些什麼小娘不恭不順,養了棵柿子樹竟然砸了夫君的頭,也不伐去。一點也不愛敬夫君,也要閉門思過幾日。
柿子的確砸了他的頭,可要不是看見他連洗都不洗,蹲在樹下就往嘴裡送。
還喊著:真甜,真甜。
我還真就信了我小娘不恭不順。
嫡母聽了小娘的境遇,知道這件事情不好跟父親開口,也是愁容滿面,還有我那姐姐,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憎惡。
我能怎麼辦,也是沮喪著臉:「姐姐,你想想辦法。」
姐姐卻說:「你知道慎哥哥不喜歡你吧。」
我只能更加哭喪:「他心中唯愛之人便是姐姐,我只心裡也只有致文哥哥,致文哥哥心裡也只有我。」
我的話似乎取悅了她:「過幾日有燈會,我約了慎哥哥見面,我也幫你約了孫致文。」
我驚掉下巴,這個老婊要幹啥。
不會是想毀我清白吧,爹爹告誡我不要生事的。
我有些不想應承,姐姐斜睨著我,我知道,我拒絕不了。
惹火了爹爹,頂多給我一頓板子,晚上還要偷偷給我送藥,心疼的不行。得罪了姐姐,可就不一定了,整治後院的小娘,我姐姐可沒少出謀劃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何況,不能得罪爽文女主,是生存法則第一條。
爹爹總有辦法保下我吧,我有些不確定。
「多謝姐姐為我籌謀,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姐姐的好。」我說的誠懇。
姐姐也並不懷疑,畢竟這十幾年的,我都是這樣誠懇,不曾違背過她的意思。
夢竹軒,天子一號。
姐姐要我去此見孫致文。
姐姐未曾同我一起出門,她說她與二皇子約在了別處。
演了這麼多年傻子,真就把我當傻子了。
這燈會好生熱鬧,披紅掛彩,絡繹不絕,我領著楓紅東逛西逛偏偏就是不往夢竹軒走。
那是京城最大的酒樓,達官貴人也多。
若是在別處生了些事,被發現了,爹爹還能用他的職權壓下來。
若是在這夢竹軒出了什麼事,恐怕爹爹也不能堵住這悠悠之口啊。
此處正是最熱鬧的所在,花燈,糖人應有盡有,我走到一處買糖人的攤鋪前,看了看周圍的孩童,給了老闆一錠銀子,包了這糖人鋪子。
「叫我一聲好姐姐,今天我便免費給你們做糖人。」
我在一聲聲好姐姐中喜笑顏開。
我對楓紅說道:「你去把孫公子叫到這裡來,我在此處見他。」
總歸是要見他一面,不然的話回家同姐姐不好交代,至於在哪見,還是我來定吧。
大端民風還算開放,初一十五便有燈會,才子佳人共賞花燈也是常見。
不過我還是囑咐楓紅要悄悄的。
「姐姐,你會畫小鳥嗎?」
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娃怯生生的同我說,我看著娃娃身上的補丁,也是知道他們雖然圍在攤子前,卻又沒有錢。
老闆給我打著下手,雖然我畫的不甚好看,但還是勉強能看出是只鳥來。
長得有點兒醜而已。
邊上的孩子看我真的給他們免費做糖人就更加活泛了。
老虎,龍,兔……
他們在我身邊央求著我這個好姐姐給他們做糖人,我笑得燦爛:「好,好,我們一個一個來。」
十二生肖我快做了個遍。
「好姐姐,我想要一個笨蛋糖人。」
這聲音是。
我抬眸,少年的面容映入我的眼簾。
-6-
高演?
我脫口一個「四」,但又想到此處人多眼雜,頓了一下:「四,公子?你怎麼在這?」
沒錯,眼前的人就是我姐姐那天生冤家——四皇子,高演。
少年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買了花燈,我們去放花燈。」
少年的語氣不容拒絕。
少年摒退了左右,侍衛隱在暗處,我跟在他的後面。
他左手提著花燈,右手舉著一個大圓蛋圖樣的糖人,還舔了幾口,說著好甜。
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是否跟上他的腳步,糖人堵不住他的嘴,還是能聽到他的抱怨:「是不是腿太短,走的這麼慢?」
我暗自歎了口氣。
地主家的傻兒子是不是就是這般光景。
就是我在遲鈍我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更何況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言情小說也看了好幾百本了,你小子要幹嘛,阿姨還是清清楚楚的。
不過我懷疑也可能是另一種情況,那就不好辦了。
本來他和姐姐不對付就是因為二皇子的緣故,現在突然變成我嫁給二皇子,他會不會是想什麼歪點子來對付我。
我也實在是不想跟他來,可剛看那架勢,我若是不來,他也會讓侍衛把我架過來。
還不如我自己走呢。
岸邊。
遠遠望去,一盞盞蓮花燈順流而下,星光點點,縹緲璀璨。
高演的聲音少了幾分往日的驕縱:「他們的願望都會是實現吧,那蓮花燈小小的,卻能把所有祝福都帶去遠方。」
我沒搭話。
他看我遲遲不搭話,提高了音量:「你說是吧!」
我看著他的臉認真的說:「飄不太遠的,前面有專門的人負責打撈。」
高演咬著後槽牙:「是嗎?一會兒我要看看誰敢打撈小爺的花燈。」
我感覺我把他氣到了。
我摸著鼻子有些心虛,不敢靠岸邊太近,怕他一腳把我蹬下去。
「你愣著幹嘛,還不過來一起放花燈。」
「奧,來了。」
我雖走近了但還是站在他身側後一點的位置。
萬一真的蹬我下去呢?
他問我:「你有什麼願望嗎?」
「希望我和小娘一生順遂。」
「那你猜我有什麼願望。」
少年的眼神明亮,炯炯有神的看著我。
「嗯~」我假裝思考了一下,「我猜不到。」
少年粲然一笑:「與我心愛的姑娘,朝朝暮暮。」
一時之間,我竟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明亮,還是少年的眼眸更加明亮。
那赤誠的模樣好像我這些年都不曾認識眼前這個少年郎。
我給少年淺淺行了個禮:「那就祝四殿下心想事成。雲綺便先回去了,侍女若見我久久不歸,怕不是要擔心了。」
我轉身便想離開,可是那少年的手卻如鐵鉗一般攥住了我的手腕。我慌忙的向左右看去,幸好此處人少,燈光稀少。縱使民風開放,這般拉拉扯扯也不成體統,更何況我現在是背負婚約之人。
「殿下,放手。」我想用力甩開,可我怎是一個自幼習武的少年郎的對手。
隨著我的掙扎,少年好像又用了幾分力氣。
我被捏的生疼,不禁蹙眉。
「殿下,疼。」
少年鬆開手有些委屈:「我不是故意的,你別走。」
明明受傷的是我,他還委屈上了。
「殿下,你知道的,我已有婚約。」
少年不語。
我繼續說到:「日後我便會是你的二嫂。是殿下您的母親許我的姻緣。」
殺人誅心。
你心愛的姑娘被你的母親許配給自己的親哥哥,還是最討厭的哥哥。
「前幾日,皇上的聖旨也已經送到宰相府中了,殿下,此事已定不可更改。」
少年的眼眶越來越紅:「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求父皇和母后了,可是他們不理我,我在養心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可是父皇還是下了那道聖旨。」少年的語氣有些哽咽,「我想去見你,可他們攔著我,說你病了,不能見人,我想闖進去,可是宰相他把我趕了出來。」
我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少年郎會為了我做出這些事情來。更驚訝的是,這些事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傳入到我的耳朵裡。父親到底為何非要我嫁給二皇子,還做到這種程度。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你出府,我便趕來了,我想看看你,也想問問你。」
「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帶你走,去我的封地,好不好?」
四皇子語氣輕柔,竟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模樣。
他的嗓音像海妖一般誘惑我:「跟我走,好不好?」
「我們,朝朝暮暮。」
他又放輕了聲音:「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是很好啊,不知為何,我眼前浮現了太子那張恍若天神的臉。
我也好想朝朝暮暮啊。
可是是死罪啊,那是抗旨啊,若真的要去死,我還不如與姐姐上錯花轎嫁錯郎。
成全了她,也讓我死之前褻瀆一次神明。
可我還是怕死的。
神明也是不容褻瀆的。
至於四皇子。
這樣赤誠的少年,一定會遇見與他朝朝暮暮的姑娘。
我仰頭,眼神堅定:「不。」
我走了,背影決絕。不曾給這個少年一絲希望。
因為我知道,當海王是不道德的。
可我不知道的是,那個少年郎還是把那個承載他願望的花燈放進了河裡,他就在岸邊追著花燈走,一直追一直走,直到花燈飄到了打撈人的面前,他又重新捧起那被河水浸濕,有些殘破的花燈,緊緊的護在懷裡。
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思考,這個少年郎是何時動了這樣的心思。
一開始我以為,他喜歡姐姐,兩人是一對歡喜冤家。可是年歲漸長,兩人對罵越來越難聽,雖然不帶髒字,但是句句都往心窩子裡紮。
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退一步。
我便是知道了,這倆人只是冤家,沒有歡喜。
四皇子說不過姐姐,氣的滿紅耳赤。可下次見到,他又偏來挑釁。
最後說不過了,便來說我是個笨蛋。
一肚子惱火撒在我身上,最後把我氣紅了臉,才笑呵呵的走開。
原來是為了同我多說兩句才去先討一頓罵嗎?
-7-
好像想起了上學時期的那些男孩子。
往往是喜歡哪個女生就要去欺負哪個女生,來引起注意。
果然啊,男孩子真奇怪。
我對四皇子說不上喜歡,說不上討厭,我總是覺得不過是個驕縱的孩子。
可是他難道不該驕縱嗎?父親是當今聖上,母親是當朝皇后。
太子病弱,二皇子有著胡人血統,三皇子年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跛腳之後在不出門。
聖上統共就這麼四位皇子。
鮮衣怒馬少年郎,日後也會君臨四方不可冒犯。
就算我是宰相之女又如何,我是庶女啊,我的小娘當年只是揚州瘦馬,被當作玩物送給爹爹的啊。
嫡庶之分,是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就算二皇子不受待見,我也是不配為他正妻的。
於他而言,我亦是恥辱。
我是如何討的嫡母和姐姐的歡心,難道緊緊是因為我這個小庶女的乖順。
當然不是。
小娘本是被父親養在外面,只因小娘懷了我,不得不要我回去認祖歸宗。
我不知父親和小娘到底有怎樣的愛恨情仇,我只知道他愛極了她,爹爹的後院有許多小娘,是爹爹帶回去給小娘擋槍的。
嫡母彪悍,那些小娘死的死,瘋的瘋。差不多了,父親便會帶幾個身份不高但卻容貌秀麗不安分的女子,給他們極盡的寵愛,讓她們以為自己可以挑戰夫人的權威,縱容她們。
等到夫人發怒收拾她們的時候,父親總會想辦法脫身,不做理會。
他這算什麼,極盡的深情,又是極盡的薄情。
那些小娘有的到死還猶在夢中,相信我爹愛極了她們。
當然有我爹的障眼法還不夠,我娘如此貌美,就算站在那裡安分守己也會有人嫉妒她。
翠濃告訴我,我是我小娘的命根子,當時小娘進入府中,已經懷有身孕,雖然我小娘安分守己,又有我爹使得障眼法。但是難免夫人容不下我小娘。
小娘自己變先去尋了夫人,說自己浮萍漂泊,幸得被送給宰相大人,雖然大人不甚愛她,但也給了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
說夫人心善,允許她進入府中,卻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夫人,絕對會安分守己,不讓夫人操心。
至於肚子裡的孩子,說世上已經再無親人,這個孩子本不該奢求,但希望夫人開恩。
允許她生下孩子,並承諾,若是女兒便罷了,若是男孩兒,她便留子去母,自己了結自己。屆時求夫人養大孩子,不求富貴無邊,但求平安康健。
嫡母畢竟是做母親的,看到我小娘誠懇的模樣,也不禁動容。也是想著去了我小娘也會有別的不安分的女子,總歸就留著吧。
幸好,我是個女孩兒,不然我就沒有小娘了。
當然這還不算完。
少時我就知道該如何討好嫡母和姐姐,同姐姐出去時,姐姐犯了錯,反正也是不打緊的小錯,我都會主動請纓替姐姐挨一頓板子。
父親和我算是心照不宣吧,有時為了顯得他自己不喜我這個庶女,我同姐姐一起犯錯,他也要罰我多些,偏幫嫡女。
不過我心裡怎麼想的卻沒有同小娘說過。
也不能說。
那一日,小娘又去找了夫人,還帶了一壺絕子湯。為表忠心,也為了嫡母日後能給我找個好人家,小娘喝了整整一壺。
從那天開始,嫡母對我到生出了一兩分的真心。
可是這樣的好,我寧可不要。
那日看見小娘蒼白的臉,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守在旁邊默默的掉眼淚。
我爹站在我的身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我守在床邊睡著了。
父親不知站了多久才走。
第二日,嫡母挽著父親的手過來吃早飯。
父親笑得如春風一般和煦。
父親家境貧寒,若非借助嫡母娘家的勢力,恐怕也不能位極人臣。所以,父親待嫡母也是極好的,只是不知道這好裡面夾了幾分真,幾分假。
在嫡母眼裡,父親除了有些風流哪裡都好,可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
父親就算是風流,也沒有幹出過寵妾滅妻的事情來。只會在她和小娘之間謔謔稀泥,也沒有因為她把這些侍妾處置了而翻臉。
所以啊,嫡母還是盡心盡力打理家事,傾盡所有來保我父親仕途順暢。
我父親如此心智,我小娘都過得如此艱辛。
少年郎啊,我若同你走了,你拿什麼保護我呢?
東窗事發,人們提起,不過是皇子年少輕狂,一時的任性罷了。
可那時的我會在哪裡呢?
會不會是那山間野地裡的一捧黃土;
或者是烈火中隨風飄揚的一縷飛灰;
又或是野狗口中銜的一架枯骨。
那時,我的父親會不會不畏懼世間的流言蜚語,舍了他的權力富貴來保護他和ţů₁小娘唯一的孩子。
幸而,少年郎,我不曾對你有過一絲一毫的念想。
我長舒了一口氣,不帶一絲停頓的走向了前方。
楓紅看見我的身影,急衝衝的跑到我面前:「小姐,你去哪裡了,擔心死我了。」
我走時只是跟糖人攤老闆說,侍女回來讓她在這裡等候便好,其他不要多說。
「不過是等的無聊,看看花燈罷了。」
我抬眸看向站在糖人攤前身形筆直的孫致文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他就是那樣如松如柏的男子,縱然消瘦,也只不過是讓他多了幾分清冷。
他的面色蒼白,眼底有一層淡淡的烏青。
細看他的眉眼,是有一兩分像太子的,縱使不是那般恍若天人,也是俊秀公子,這也是我選他做我夫君的原因之一。
我終究是個顏狗。
他向我走來,聲音不似從前一般清朗,倒是多添了幾分沙啞:「這段時間,你可好。」
我聽得出他話中的隱忍。
我知道,是我害得他空歡喜一場。
早知有今日,我又何必讓他空歡喜一場呢?
「我們最後在逛一次燈會吧。」對他,我有些愧疚。
終究是我的不是。
我給他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可我卻沒有實現這美夢的能力。
他靜靜看著我,眸色深沉,艱難的從嘴裡吐出一個字:「好。」
最後在逛一次,也好。
-8-
我倆沿著街道慢慢的向前走,嘈雜的聲音仿佛被消音,喜慶的紅色也好似蒙了一層灰。
這段路我們雖無言,但卻走得很慢。
因為我們知道,這段路走完了,便沒有再要一起走的路了。
第一次同他逛燈會的一幕幕似走馬觀花一般的映入我的眼簾,似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致文哥哥,這個糖人好甜的,你真的不吃嗎?」
那年燈會,兄長帶著我和姐姐一起出來。在路上偶遇了孫致文,我知道,兄長和姐姐還要去見二皇子,至於為什麼要帶上我,我卻不知道。
兄長與孫致文也同窗多年,兩人亦是知己好友。
兄長很像父親,我感覺他比父親還要精明。
望著眼前的俊秀書生,我道:「好巧啊,致文哥哥,我們一起逛燈會吧。」
兄長蹙眉,兄長同我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眉目溫和,笑得春風和煦,可你總感覺這春風吹不到你的心底。
我知道,他和父親一樣,都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我是笨蛋,是只小雞仔。
所以,以禮侍之就好。
兄長還要去見二皇子,帶上孫致文肯定是不方便。
兄長看了我一眼,我卻不做理會:「兄長和姐姐想去放花燈,可我卻想吃糖人,不如致文哥哥陪我去吧。」
兄長看著我眨了一下眼,似在說:小丫頭,翅膀硬了,謊話隨口就來。
不過我一向是擅長裝瘋賣傻,看不懂我兄長的這份眼色。
萬一哪一天秘密洩露再懷疑是我洩密,我才不願意去趟這趟渾水。
一瞬之前,又是春風和煦的俊朗公子:「嗯,去吧,致文兄,幫我好好看顧我這頑皮的妹妹。」
孫致文也是應承下來,那一年我才十三歲,孫致文卻已經弱冠之年,不好勾引呀。
畢竟誰會對一個小丫頭心生妄念呢。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他,可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我要想辦法搞到手,有機會,至少比和太子在一起有機會。
我竟然慶倖,慶倖一個人的災難,慶倖他不得不埋頭苦讀,慶倖他弱冠之年還未打算娶妻。
等我,在等我兩年。
便該差不多了。
「致文哥哥,這個糖人好甜的,你真的不吃嗎?」我抬頭看他,杏眸微睜,一派的天真純然。
他輕笑一聲:「你吃吧,我不喜甜食。」
「致文哥哥,有猜燈謎的哎。」
「致文哥哥,你給我贏個兔子燈吧。」
「致文哥哥,那是什麼?」
「致文哥哥……」
我現在真是像一隻嘰嘰喳喳的雞崽子,手裡提著他給我贏回來的兔子燈圍著他嘰嘰喳喳個不停。
我是不是太熱情了,會不會嚇跑他。
他輕笑:「你個丫頭,還想玩什麼?」
他的眉眼含笑,語氣也是那般清和。
我知道,這個人,嚇不跑了。
我說去放花燈吧,也許還能遇見兄長他們。
兄長當然他們不在那邊,我只是想和他放花燈。
「致文哥哥,有什麼願望嗎?」
孫致文看著我說了句:「金榜提名時,洞房花燭夜。」
這貨不會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吧?
沒聽說呀。
孫致文道:「小雲綺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雲綺小小年紀,就想要一心人了嗎?」
「是啊,這個世間的女子太難了,只能守著一個小小的院落來等夫君一次回眸,可是小娘太多了,爹爹顧不過來啊,我想著要是爹爹每天只陪著我和我小娘該有多好。」
小娘們彼此惡鬥糾纏,虛度光陰。誰不想溫柔繾綣,一個個終究是被牢籠折磨的瘋魔了。
縱使我小娘看著歲月靜好,可我知道,就算小娘躲過了那惡鬥糾纏,也被宰相府的鎖鏈嘞的喘不過氣,因為爹爹捨不得他的王權富貴。
這些話我沒有說,因為孫致文也許也會三妻四妾,也要金榜題名。只讓他覺得我純真可愛便好了。
「會實現的。」他的語氣溫柔又堅定。
一幕幕溫馨的畫面慢慢消散。
路快走到盡頭了,我看到了姐姐和二皇子。
他們也看到了我們。
姐姐是故意找來的,是故意讓他看見我和孫致文見面的。
姐姐看著我有些惱,她本來是和二皇子再天字一號隔壁見面的。
姐姐想要二皇子聽到我哭著喊著對孫致文說不想嫁給二皇子,一心只有致文哥哥。
畢竟在家裡我就是那樣哭喊的。
要是我能和孫致文相擁,抱頭哭訴就更好。
那時她會踹開我的房門。
她愛二皇子。
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這麼多年早就成了執念。
她顧不得了,顧不得我這個小庶女的死活了。
我們四目相對,我知道姐姐會出現,姐姐一定會帶著二皇子出現。
可是我沒有什麼好的應對方式。
別鬧出些醜聞就好,其他的隨他刁難就是。
二皇子要是喜歡姐姐,不管我怎樣努力他也不會待見我的。姐姐又何必費盡心思呢?
我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手絹,不想解釋,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和孫致文只不過是同行而已。
並未逾禮。
孫致文上前作揖:「在下孫致文,是李大人的學生,今日見二小姐在此恐生變故,便想將二小姐送回府去,既然二皇子來了,便有勞二皇子了。」
孫致文走了,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我。
就這樣平靜,瀟灑的離開了。
沒有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沒有任何糾纏。
或許孫致文今天也知道不該再見我,只是沒有忍住吧。
姐姐不甘心,她沒有看到她想見到的畫面:「妹妹,孫公子走了。」
姐姐拖長了音調帶著些玩味,似乎想看我的不舍與難過。
我沒有應,只是走到二皇子面前給他行了一禮:「殿下,我知殿下心悅姐姐,卻不知殿下為何要娶我,我曾有意于孫致文,但今日聖旨已下,我此後不會再見他。殿下和姐姐放心,我絕對不會心生妄念,惦念不屬於我的東西,不論殿下和姐姐日後有何打算,只求殿下給一個安身立命之處,我必安守宅院,不生事端。」
「嗯,你還算聽話,這樣最好。」
二皇子的聲音渾厚,許是這麼多年的沙場征戰,早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站在他身邊,壓力真大。
-9-
我和姐姐被送回宰相府了。
那個男人囑咐姐姐,一切他都有安排,讓姐姐照顧好我,別讓我出事,不然找不到這麼聽話的了。
姐姐還想問,可那個男人不許。
姐姐也怕那個恐怖的男人吧,怕就離遠點,幹嘛還巴巴的貼上去。
「孫致文也不怎麼喜歡你啊。」
這大姐的腦回路清奇的不得了。
孫致文不那樣走了還能怎樣,和二皇子大吵一架,然後被拉出去砍頭,我被冠上風騷放蕩的名號,連累整個丞相府女眷的名聲。
所謂越描越黑,什麼都不說,對他好,對我也好。
雖然不想理她,可是我還是個狗腿子啊。
我假裝傷心:「姐姐說的是,雲兒福薄,找不到一心一意待我的郎君。我知道二皇子一定會想辦法和姐姐在一起,不管姐姐和二皇子日後有何打算,我一定都會聽好配合,倒時候姐姐念著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讓妹妹能夠平安終老就好。」
「嗯。」
姐姐不過是輕聲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虧得我醞釀了半天的情緒。
回了院子,小娘還未睡。
我趴在小娘懷裡:「阿娘,我去見孫致文了。」
「雲兒,很喜歡他嗎?」
「不算很喜歡,但是就是覺得嫁給他可能是雲兒最好的歸宿。」
「阿娘,這個世間的男子總歸是差不多的,雲兒只是挑了一個雲兒能夠到的最好的。」
「是啊,他們總歸是差不多的,終究是我不好,不能給雲兒找一門好婚事。」
「阿娘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我摟著阿娘的手臂又緊了幾分:「阿娘,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阿娘了。」
「阿娘,我害怕,害怕以後不能常常見到阿娘。」
我害怕我會變成姐姐的替死鬼,我害怕他們會用我的命來成全他們。我終究是什麼也做不了,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庶女,我的命很賤的,沒人會在意的。
要是我死了,小娘也會跟我去了吧。
爹爹呢?估計也就是偷偷抹幾滴眼淚,然後繼續對諸位皇子笑臉相迎吧。
我有些不甘心。
可我這個人怕死又沒本事。
「你爹爹總說讓我放心,可是我該如何放心。這一陣你先別接觸你長姐,你長姐古怪,我怕她一時愧急,做出什麼對你不好的事情來。」
我抬頭喃喃道:「長姐古怪?」
小娘撫著我的頭髮:「這天下有的是天資聰慧的人,可像你長姐這般的卻是少見,縱使你文采不佳,也能看懂你姐姐作詩的意境吧,那可像是一個人寫的詩嗎?」
我恍惚了一下。
我就知道,這貨裝逼沒有限度,李白,杜甫,李清照的她去全都背,怎麼就覺別人都是傻子。
是有那麼一兩個傻子,覺得我姐姐才貌雙全,跟狂熱腦殘粉一樣。
可總是有清醒的人。
小娘看出來了,爹爹呢?二皇子呢?
二皇子會不會也看出來了,但卻深愛姐姐,不問她從哪裡來,到底有什麼秘密,永遠愛她護著她。
應該就是這個套路。
女主會被那樣呵護著。
「阿娘,我會聽話,安心待嫁,不去招惹姐姐的。」
我繡好了我的紅蓋頭。
我摸著上面的鴛鴦,我不喜歡刺繡,可是這個世界女子該學的該會的,縱使我不精通,但也看得過去。
明日就是我出嫁的日子。
父親同我講,明天不管路上出了什麼變數,都不要害怕,你就坐在轎子就好。
我問什麼變數。
父親只說,你不要管,若是失敗,父親也會把你和你小娘送走。
這些時日姐姐也安分了不少,有幾次我見她臉上都帶著愜意的笑,歡歡喜喜的準備她的嫁妝。
我鎖著眉頭,姐姐做了許多事,不僅僅是對內,還有對外,父親有一次去治水竟也偷偷帶著姐姐去。
姐姐採用的治水方法很好,父親又在姐姐提出的觀點上不斷優化,救民於水火之間。
父親縱容姐姐不像話,而我卻要三從四德,做好小女兒家該做的一切,這些年我做姐姐的狗腿子也僅僅限於內宅,外面的世界父親不許我沾染,見我稍有苗頭便把我按了下來告訴我不許學我姐姐。
翠濃是父親的人,所以我和小娘知道的都是父親想讓我們知道的。
現在想想,父親是不是更早就知道姐姐的古怪。
長舒一口氣,幸好啊,幸好我聽話啊。
但我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那種被命運支配的無力感。
嗚嗚嗚,我也想拿爽文女主的劇本。
蓋上蓋頭,我要出嫁了。
縱然是有父親的囑咐,我還是十分忐忑。
我看不見路,只能看見蓋頭下方透過來的光亮。但是我知道,這不是二皇子的來去迎娶我的花轎。
我有些遲疑。
「小姐放心上轎。」
這個聲音?二皇子的侍衛,我見過他,他叫「月」。
很好聽的名字,但是個很冷酷的男人。
我有選擇嗎?這個男的凶得很。
我坐在轎子裡,吹羅打鼓的聲音越來越小。
慢慢的,我隱約聽見些嘈雜的聲音,好像在喊打喊殺。
我想摘下蓋頭來。
「小姐,蓋頭要夫君來挑。」
轎子裡按監控了?他怎麼知道我要幹嘛。聽著月的聲音,我有些氣悶。
煩死了。
轎子停了,停在這很久也沒有再動,我有些忍不住:「我們,我們在哪?」
「在安全的地方。」月的聲音冷冷的。
我卻想問候他母親。
當然,我怕大嘴巴把我臉扇歪,以後有機會再問侯。
我還是想問:「那一會兒我們去哪?」
「再等一刻鐘,就知道小姐去哪了。」
我他媽,這是隨機的嗎?
一刻鐘到了,我聽見外面隨從的歎息聲。
轎子緩緩被抬起,不知要去往哪裡。
可還沒走出多遠,外面便響起煙花絢爛爆開的聲音。
「成了!成了!」
「太好了!」
「我們可以回去啦。」
陰霾一掃而空。
他們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月出口打斷了他們,轎子便開始往回抬。
我感覺他們抬轎子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街道很嘈雜,隱隱還有些血氣。
難道是二皇子造反了?
-10-
我心裡泛著嘀咕。
爹爹是幫兇嗎?
按照小說套路,會不會我和姐姐調換身份,姐姐用我的身份為二皇子妻,而我嫁給太子。
太子病弱又是爹爹的學生,也許這次他也能保全性命。
二皇子念在姐姐和爹爹的份上許我和太子一個平安終老。
不知為何,隱隱的我有些興奮。
爹爹和小娘說我會過的很好是不是就是這樣。
喜帕下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被直接送進了洞房。
月讓我在這裡等著就好,我乖乖的坐在床榻邊上,靜靜的等待我的夫君。
我餓的有些頭暈眼花,但是一想起太子那驚為天人的臉,我強打精神,想想怎麼安慰我那惹人憐愛的夫君。
我有些竊喜。
門被打開。
越來越近。
我的心跳的像打鼓一般,我沒想到,結婚原來是一件那麼令人興奮的事情。
我只能看到一雙金蟒黑靴。
快,掀起我的蓋頭來。
坐下了!
怎麼坐下了呢?
不會是因為我父親勾結了二皇子,他連帶著生我的氣吧。
別啊,跟我沒關係啊,我也被蒙在鼓裡。我也是受害者,我被姐姐換走了身份。
你快掀開蓋頭,我跟你好好嘮嘮。
我試探的換了一聲:「夫君?」
「嗯?」
這聲音有些低沉。
難過啦?太子之位沒有了,真的難過了?
做個閒散王爺不好嗎?反正你也活不長。
當然,多活幾年讓我欣賞一下你的美貌也好。
我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音輕柔,似哄著:「夫君~掀蓋頭啦~」
我的嗓音甜膩,像吃了一百個糖人,要齁死人。
我看見慢慢伸進來的秤桿,我感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稱杆慢慢向上挑起。
我激動的心都在顫抖。
我雙眼放光,矯揉造作的剛喊出一個「夫」字來,卻看請了眼前的人,一個「君」字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二,二殿下?」剛才的嬌俏佳人瞬間變的畏畏縮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腦子抽抽了,我竟然撲通跪下,結結巴巴的說:「拜,拜見,見二殿下。」
可是說完這句,我好像又恢復了一點點神智。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要不裝暈吧。
我打算倒吸一口氣就暈過去。
可我這一口氣還沒吸完,就被提了起來。
我看著二皇子湛藍的的眼睛,刀削的面龐,還有現在抿成一條線的嘴巴。
完蛋了。
大腦死機了。
我低著頭,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榻邊上,大氣也不敢喘。
「怎麼不叫夫君了?」二皇子聲音渾厚,許是常年待在軍營裡的緣故,不像太子和孫致文那般清朗動人,亦不像四皇子那般少年意氣。
我平日離他遠遠的,今天離他這麼近還是頭一回。
他又貼近了幾分:「怎麼不叫夫君了?」
他的聲音沾染了幾分怒氣,本來就凶,現在我感覺像是被閻王索命一般。
我感覺我快要尿了。
「夫,夫君?」我小聲ţű̂ₑ試探。
他沒有應我,大手覆在我的臉頰上來回摩挲。
他的手上全是老繭,常年風霜劍雨,他比其他男子更加挺拔堅毅。
突然!
還在摩挲我臉頰的大手一變,竟捏住了我的臉蛋,臉順著手仰了上去,我還不敢喊疼。
「小東西,剛才把我當誰了?」
我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老娘我細皮嫩肉的哪裡經得住你這麼掐。
「夫君,疼~」
「夫君~」
這兩聲夫君似乎取悅了他。
可算是鬆手了。
我揉著臉頰,心裡咒駡這個該死的傢伙。
他端給我一盤栗子糕:「吃吧。」
本就是餓,栗子糕一顆一顆的送進嘴裡,不禁感歎著,二皇子的糕點師傅和宮裡的一樣好。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和姐姐沒有互換身份,更重要的是我好像一開始太激動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水性楊花。之前燈會我跟他說過,我會安分守己的,現在打臉太快,他會不會弄死我?
不管喜不喜歡這個女人,哪個男人都不喜歡被帶綠帽子。
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問題。
好在我也沒幹什麼,罪不致死吧。
但我還是有些心虛。
「殿下,姐姐呢?」這次我沒有在矯揉造作,這沒有慌慌張張,我恢復了心緒,還是要搞清楚現下的情況。
不過我正常的聲音就軟軟糯糯的,比我夾著嗓子說順耳多了。
「叫夫君。」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夫君,姐姐呢?」
「東宮。」他惜字如金。
「今日我為何沒有直接來王府。」
他一邊解著腰帶一邊說:「三皇子叛亂,現已伏誅。」
三皇子?
三皇子不是有足疾嗎?他叛亂幹什麼?
難道三皇子是裝的?是三皇子造反,不是二皇子造反,那爹爹和二皇子怎麼會提前知道,還是他們設計的呢?
姐姐去了東宮,太子還是太子,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混亂,還想再問些什麼。
高慎已經露出精壯的上身在我面前。
我不禁愣住,高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縱橫,溝壑難平。
更令我吃驚的是,這胸肌,這腹肌,這肱二頭肌。
「殿下?」
「叫夫君。」
「夫君,唔。」
嘴巴已經被堵上。
現在,我突然想到一個比喻,
精壯如牛。
-11-
「嗯~」我的聲音有些嘶啞,「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經是晌午了。」
是楓紅的聲音。
我掙扎的坐起身來:「晌午?」
「二殿下呢?」
「小姐,二殿下一早就走了。」
「你怎麼不早些叫我?」我的聲音在破音的邊緣。
「殿下說不必叫小姐的。」
我實在是說不出來話了,抬起手臂:「水~」
我喝了好幾碗潤喉湯,直到把肚子都喝的微圓才稍有些緩和,抓住了楓紅一頓盤問,才知道了具體的情況。
原來是三皇子這些年來借幼時摔馬一直假裝坡腳,韜光養晦,培養自己的勢力,打算聯合二皇子一起造反。但二皇子卻是假意投誠,昨日將三皇子一舉拿下,三皇子敗北之時自刎於軍前。
正事兒楓紅三言兩語就給我說完了,反倒是絮絮講些,什麼不知我何時被換走,昨日路途有多驚險,本來都以為自己會死在叛亂之中,沒想到代替小姐出嫁竟然是一個小將,小將叫王九兒,多麼的英勇無畏,救她於水火之中,邊講還邊害羞的捂臉。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是要把她嫁出去了。
我清咳了兩聲:「跑題了,跟我說說長姐那邊的情況。」
楓紅這才回歸正軌,說長姐昨日在叛亂中受了些輕傷,不過太子帶人救走了長姐,聽說昨日太子也殺敵了,很是英勇。
好嘛!這兄弟倆,一個裝病,一個裝瘸。
想必是鬥了十幾年終於是在昨天分出了個高下。
「對了,小姐,還有四皇子。」
「四皇子怎麼了?」
楓紅繼續說到:「三皇子也派了一隊人去擊殺四皇子,可不知為何四皇子帶了一隊人馬在迎娶小姐回王府的路上,差點把王九兒給擄跑了,四皇子還差點跟二皇子打起來,不過兩人剛要打起來,追擊的人便到了。」
「然後呢?」
該死的丫頭,這你不早說。
「然後,四皇子便和三皇子派來追殺他的人馬打起來了,二皇子囑咐王九兒把我帶回來就走了。」
「還有,四皇子好像也受傷了,最後好像是被抬走的。」
我一腦袋的黑線,這個狗東西,還學別人搶親。這我以後可怎麼見人。
我靠在軟枕上:「楓紅啊。」
「哎,我在,小姐您說。」楓紅眉眼彎彎,笑著答我。
這丫頭怎麼一點兒心事也沒有,昨天也算經歷了一場生死,她倒是還這般樂呵。
你家小姐被搶親,被掉包,你還在這樂呵呵的想俊俏郎君。
我看著她有些生氣:「我感覺我快暈倒了。」
我說的中氣十足,只不過是配上我這烏鴉嗓子有些搞笑。
「小姐,是不是昨天姑爺太猛了,您這身體吃不消,要不要我叫郎中來。」
聽她說完,我差點一口氣沒捯上來,真的快暈倒了!
快點把嫁出去!也給她找個猛的,看她還能不能在這氣我。
我咬著後槽牙:「不用,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罪惡的小人在我心裡生根發芽,要是再敢氣我,我就當著你的面把那個叫王九兒的小郎君給閹了。
當然,是開玩笑啦。
我躺平了身體,三皇子造反,估計朝堂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攤在這裡就好,應該沒有人顧得上我。
太子,這個大騙子,騙我芳心暗許,要知道你身體倍棒,心眼子還多,我連看你一眼都不看。
還有那個四皇子,從小就罵我,現在還跑過來搶親,跟誰學的。我要怎麼跟那頭野牛解釋我跟四皇子清清白白。
還有孫致文,這事本來也沒有瞞他,二皇子和姐姐在樓上私會,我就和孫致文在樓下逛街。
可是誰能知道我最後嫁給他啊,能怪我嗎?
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我以後跟著他,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我的命好苦啊!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臉上癢癢的,便也睜開了眼睛。
二殿下?
我又揉了揉眼睛。
脊背繃直:「殿下?」
那張冰山臉冒著寒霜,湛藍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盯著我。
生氣了?
「夫,夫君?」
「嗯。」他應了一聲,滿意的點點頭。
「聽侍女說,你睡了一整天,就中午起來喝了幾碗湯?」
我眼含水光的望著他,心裡暗罵道:老娘這個吊樣兒到底是拜誰所賜啊。
我眼睛轉了一下,這狗東西這麼喜歡我叫他夫君,是不是喜歡愛撒嬌的女生?
有位名人曾說過:
女人會撒嬌,老公給買貂兒。
要不試試?
試試就試試,已經這樣了,我還怕什麼,不如放手一搏。
我環住高慎的手臂,往他懷裡一栽,用頭拱了拱高慎結實的胸膛:「夫君~人家餓。」
高慎的就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什麼情況。
怎麼不說話?
策略失敗了嗎?
我緩緩抬起頭,對上那雙湛藍的眼眸。
眼眸晦暗不明,湛藍的眼睛似海水一般幽深靜謐,可從那海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迸發。
我吞咽一下口水。
幾個意思?
見他還沒什麼動靜,我有暗戳戳的看他,高慎閉眼,喉結滾動。
冷哼了一聲便出去了。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可真是嚇死我了。
隨即,楓紅進來給我穿衣,我的肚子也不爭氣的叫個不停。
也有侍女不斷進來布菜。
我順著香氣望去:哇,世界真的會發光哎,這一桌子~
-12-
白汁魚丸、脆皮乳豬、香酥雞腿、板栗燜仔雞…..
還有,還有!
我踮起腳尖,視線越過楓紅,巴巴的看向飯桌。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天堂啊,本來我就好吃,可是爹爹不敢讓別人覺得他寵我和小娘,所以我和小娘的吃穿用度也就那樣。不敢逾越本分,可現在你看看,這待遇。
穿的暫且不說,就這滿桌子的美味珍饈。
我感動的眼淚都快從嘴裡流出來了。
二皇子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整理好儀容,我嗖的一下坐在了桌子前,也顧不上什麼規矩禮儀,手裡拿著雞腿。
張大了嘴,咬了滿滿一口,汁水在口腔中四溢。
「小姐,殿下還沒有用膳呢。」楓紅在我耳邊小聲提醒著。
「無妨,讓她吃吧。」
二皇子渾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捨得放下我手中的雞腿。
二皇子坐在我身側,還有水滴從他的髮絲上滴落。
這是去沖了涼水澡嗎?
我把手中的雞腿試探的遞到他面前。
我是想給你吃的,就是我咬了一口,你不會嫌棄吧?
嫌棄就最好了。
我就接著吃。
我還在咀嚼的剛才咬下的那一大口。
看著二皇子挑眉,沒應我手裡的雞腿。是你自己不吃的,我可就繼續吃了。
二皇子也不吃,就盯著我看,我吃著吃著,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吃下去了。
「殿,殿下,哦不,夫君啊,你怎麼不吃啊。」
「我不太餓。」
「哦。」我低頭喝了一口湯,很是不自在,這個大哥怎麼回事兒。
算了。不理他,我吃我的。
……
整個房間靜的我只能聽見我自己的咀嚼聲。
「喜歡?」
這大哥終於說話了。
我甜甜的說到:「當然啦,夫君給的我自然喜歡。」
你自己說,這一桌子,誰不喜歡,我又沒有厭食症。
「是喜歡我給的,還是喜歡這山珍海味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接著說道:「那,粗茶淡飯吃得慣嗎?」
「咣當」手裡的碗掉在了桌子上。
不是吧,我就吃這一頓就沒有了,就要粗茶淡飯了?
我這好歹是個王妃吧,這以後飯不會都吃不飽吧。
不會連我在家的伙食都趕不上吧。
要哭了,要哭了。
我眼含熱淚,又拿起一個雞腿,多吃一口是一口。
「喜歡,喜歡,只要是夫君給的我都喜歡。」我含淚又咬了一大口。
「今夜早些睡,明日要早起。」說完二皇子便走了出去。
這人怎麼說走就走了?
算了,雞腿真香。
肚皮吃的圓滾滾的,我可真是當最後一頓飽飯來吃。
「楓,楓紅,快,來扶我一把。」我實在是撐的不行了。
好難受啊,早知道不吃這麼多了。
早起,真的是早起。
天不亮我就被薅起來了。
還迷迷糊糊著,我就要被塞進一個舊馬車。
什麼情況,這是要把我賣了嗎?我使著吃奶的勁兒扒著馬車的門邊ƭū́⁻:「我不進,不進,我是王妃,我是宰相之女,你們要幹什麼?」
「噓~」一個清秀少年比劃著讓我噤聲,「知道啦,您是王妃,不過王妃您還是進去吧。」
還不等我說話,楓紅就扒開我緊緊抓著門框的手,我不可置信的看著楓紅。
楓紅嘿嘿一笑:「小姐,您就聽九兒哥哥的吧。」
眼角感覺都要被我瞪裂了。
你是我的丫鬟啊!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了的啊!
什麼勞什子九兒,你就把小姐給賣了!
我感覺我快要吐出一口血來了。
馬車外部看著破舊,裡面倒是佈置的軟和溫馨,我躺在厚厚的絨毯上,想著應該不是把我賣了吧。
我掀開窗簾一角,外面天還未亮,街道上一片寂靜,倒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只不過是那個叫楓紅的死丫頭正圍著那清秀少年嘰嘰喳喳個沒完。
我真是恨不得把她逮進來,一把掐死,
什麼叫做見色忘義,我今天也算是明白了。
我打量了一眼那個少年,年紀不大,個子不高,模樣倒是清秀,他就是扮演我的那個替身嗎?那個叫王九兒的小將。
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撫著額頭,有些心心力交瘁。
這些日子的變故太多,我終究不是什麼聰慧的人,不能算盡天機,只能隨波逐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唉~」我的歎氣聲終究是淹沒在吱吱呀呀的馬車聲中。
這一路還算是順暢。
「主子,夫人怕不是有些不高興。」王九兒的聲音響起。
「嗯。」
誰?主子?
車簾被掀開,一個巨大的黑影閃了進來。
馬車不大,但是我一個人還是寬敞的。
現在進來一隻野牛精,我感覺空氣都稀薄了。
我現在是非常的不滿,非常的不滿。
連我的丫鬟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我自己是一頭霧水。
不過,我敢發洩嗎?
當然不敢。
我湊了過去,挽著他的手臂,他還是穿著昨天的衣裳,風塵僕僕的樣子,想必是勞累了一天,不過我怎麼會嫌棄呢,我還是甜甜的說道:「夫君,我們這是去哪啊?」
「小九說你不太高興?」他的聲音深沉,每一句話都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壓。
所以呢,我連不高興都不行嗎?
再說,我也沒跟你發脾氣啊。
「怎麼會,你別聽那小孩兒瞎說。」我又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我身上髒。」
「我不嫌棄你。」我帶著幾分討好。
他一把就把我整個圈進懷裡:「不高興就不要裝高興,可以發脾氣的。」
可以嗎?你可算了吧。
「可以的。」
他這是會讀心術嗎?那我罵他是野牛成精他是不是也能聽見?
我都能穿越,他會讀心術也不意外吧。
我有點害怕。
他見我不搭話,便繼續說道:「可以的,可以跟我發脾氣,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不理我,不過不要不理我太久,我會傷心的。」
一臉懵逼~
鐵漢柔情?
別搞我。
我磕磕巴巴的說:「那,那姐姐呢?」
-13-
「你姐姐將會是大端朝最尊貴的女人。」他說著姐姐,湛藍的眸子卻深情的看著我,那雲淡風輕的口氣似乎就像說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可那人不是他曾經最深愛的人嗎?
男人心,海底針。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不要氣惱了,好不好?」他輕聲哄著我。
這男人,我好像不認識?
真相擺在眼前,原來他們都知道,都知道姐姐不屬於這個世界,來自未來。
因為這樣的人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他們帶來了先進的思想,先進的知識,皇家歷朝Ţū́₄歷代的皇帝都會傳下一條密令,遇見這樣的人可利用學習他們所帶來的知識,必要時需抹殺痕跡,避免出現不可控制的情況。
皇權傾軋,貴族之下,一些人妄圖推行人人平等,真是可笑,到底再怎樣的情勢之下才能推行這樣的制度,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事。皇家開始並不會遏制他們的發展,在他們充分暴露之後,判斷威脅程度和可利用程度,或圈禁或抹殺,他們會淹沒在歷史的洪流裡,無聲無息。
他們帶來的先進知識也會根據情況進行推廣或者永久封存。
所以姐姐在表現出驚人才華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盯上了,只不過是近百年來端朝並沒有出現過穿越者,皇帝也對姐姐十分好奇,就隨意讓她發展。就連我的父親和我的兄長都是觀察人員。
至於太子,更是心智近妖,因為他是太子,所以幼時便已經知道有穿越者這件事,這也是為何我父親有資格成為觀察人員,因為他是太子師,兄長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本不在意一個血脈不純的皇子,所以二皇子在後幾年若不是因為姐姐對他的興趣,估計也早就死在皇宮的紛亂之中。也正因為太子的有意照拂,二皇子才能從當初的黑猴子變成這般魁梧模樣。否則就算是躲過了紛亂,也早就營養不良的餓死了吧,我是這麼想的。
至於姐姐為何會變成太子妃而不是被抹殺,還是多虧了我那老爹,就算是穿越,這麼多年也算是有些感情,自然是要求情的。太子也覺得總要有一位太子妃,宰相之女也能稱得起這個位置,選了旁人還要平衡各方勢力,要廢上一番功夫,嫌麻煩。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太子覺得我姐姐懂得很多,人卻特蠢,實在也是好拿捏。放在身邊,當個百科全書也是可以的。
果然,官方吐槽最為致命。
還有三皇子,只不過是皇帝給太子養的一塊磨刀石,無情最是帝王家,太子不僅僅要治國有道,更要殺伐決斷。當然,要是太子失敗了,那皇位就是三皇子的。
也是三皇子不中用,這麼多年皇帝都在暗中幫他,不然以他的心智,在太子手裡挨不過兩招,太子也是被暗中出手的皇帝打壓怕了,不得不開始裝病。至於皇帝什麼時候看出太子裝病的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看時機成熟,可以誘三皇子出手。
可我在想三皇子為何就會確定二皇子一定會同他一起造反?
高慎說因為三皇子許了他半壁江山,大端朝一分為二,各自為王。
覺得他這麼多年因血統備受打壓,一定會幫他反了這王朝。
我問他:「那你為什麼你不答應他,幫他殺了太子,是因為太子對你有恩嗎?」
「皇家講什麼恩情,只不過三弟許我的,沒有太子許我的讓我心動。」他的聲音輕蔑,「再說了,就算是我要著半壁江上他真的會給我嗎,一旦得手,他就會把造反這口鍋扣在我身上,他清除叛賊,登上皇位豈不是更名正言順?」
他輕笑著,刮著我的鼻頭。
我撥開他的手:「那,太子許你什麼?」
他摟緊我幾分,咬上我的耳垂,我吃痛的推開他,他卻爽朗的笑了出聲:「我不告訴你!」
我怎沒發現他有這般無恥的模樣。
他不告訴我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只跟我說一句要回家了。
我再怎麼追問他,他也不理我。
可我卻發現,這一路上他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當初那樣的威嚴不可侵犯,對著旁人雖說還是會冷著一張臉,可對著我就像是春風吹楊柳。
我飄然不知所措。
不過他為什麼總是要追問在我心裡,他和太子到底誰比較好看,和孫致文去放花燈的時候許的什麼願,四皇子是不是個蠢蛋?
我也是無了個大語。
談戀愛的男人都這麼討厭嗎?
是的,就是談戀愛的男人。
還有女人。
我想我也算是談戀愛了。
我們到了江南。
我們有一處小院。
他說,這就是我們家。
我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月,還有在那邊圍著海棠樹打鬧的楓紅和王九兒,還有一個做糕點的師傅。
嗯,我到家了,這個家裡除了我倆,還有這幾個人。
月是他最忠誠的侍衛,王九兒是他在邊關打仗時撿來的孤兒,楓紅是那個孤兒未來的媳婦兒。
對,是他未來的媳婦兒,跟我是沒啥關係。
至於那個糕點師傅,他最拿手的就是做栗子糕,就因為會做栗子糕,生生的把人家從皇家宮廷御用糕點師傅變成了王府的糕點師傅,又變成了普通人家的糕點師傅。
別人是步步高升,糕點師傅是打回原型。
所以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是從把我手中的栗子糕搶走的那一刻嗎?
我問他,他就笑。
所以在他出賣色相跟我姐換圖紙的時候,看著我跟孫致文逛街的時候,這個貨是不是就想打我屁股了。
以至於現在做那事兒的時候,他總是想著藉口打我屁股。
我也是氣話,跟他說了句,想打就打,說什麼廢話。
好了,現在已經肆無忌憚了,打起來更加的得心應手。
我可真是嘴賤。
現在我想,我真的願意和他這樣吃著粗茶淡飯,一輩子。
-14-
海棠樹下,我坐在搖椅上用扇子扇著風。
看著王九兒伏在在地上給身上的娃娃當大馬。
說起這娃娃我就心痛,臭楓紅,到了江南就哭著喊著讓我給他和王九兒舉行婚禮。
那我怎麼能讓她稱心如意,我偏偏說她和月配得一臉。
月卻是不願意搭理我得惡作劇,理都不理我,就抱著劍倚著樹仰頭四十五度開始淡淡的憂傷。
我就在想,他裝個雞毛。
「你母親身體怎麼樣?」
他也很疑惑,他父母早亡跟隨王爺多年,而我為什麼會突然問候他母親,殊不知,我早就想問候他老母了。
楓紅跟我瘋鬧,甚至以死相逼,可我知道,她才捨不得死。
我偏偏就是不鬆口。
從京城到江南這一路上我算是摸清了,我這夫君當還真是寵我。
王九兒見我油鹽不進,想要和高慎求情,奈何他只回一句「全都聽夫人的」,再不言其他。
於是乎,我歡天喜地的籌備著月和楓紅的婚事。
楓紅和王九兒見我十分堅定只能淒淒慘慘戚戚。
這小院裡半是明媚半愁雲。
楓紅買了一壇酒,說她要借酒消愁,說我不顧這十幾年的主僕情誼。
我卻是不爽,到底是誰先見色忘義的。
不過喝完酒後,楓紅變成了「瘋紅」。
這丫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
生拖硬拉的要把王九兒拽進房間裡,王九兒一路上又長高了不少,也才 16 歲的年紀,還在長身體,但怎麼也是個武將。
本他也是心悅楓紅的,可這麼眾目睽睽之下被她拖進房裡,還是不好看的。
可沒想到,楓紅一個大耳刮子扇下來,嘴裡還嚷嚷著:「老娘今天非要辦了你不可。」
楓紅真是勇武。
就這樣,房間裡傳來了楓紅的叫駡,衣衫撕拉的聲音。
楓紅啊,真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我也想幹那事的時候扇他耳刮子。
我不顧身後的高慎、月和糕點師傅異樣的眼光,顛顛的跑去趴牆根,屁股一撅,活像打洞的狗。
月淡淡的問了句,「主子,你為什麼會喜歡夫人呢?」
其實若論瞭解,月是非常瞭解我的,因為他常常為高慎暗中打探我的消息,平時我在外面裝的人模狗樣的,在芷蘭院裡就是另一幅嘴臉。
那副嘴臉早就被月收進眼中了。
高慎也覺得臉上過不去,一把把我撈到懷裡:「你還需要看別人嗎?」
於是我倆也進了房間,不過和楓紅不一樣的是,我們是男上女下。
只留下月和糕點師傅面面相覷。
第二天來找我的時候,說清白沒有了,只能嫁給王九兒。
我卻說月不嫌棄你,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月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他也對著楓紅說,對,不嫌棄。
好了,楓紅又開始愁雲慘澹了。
又過了幾天,月還在院子佈置紅綢,楓紅卻哭著不許月佈置。
月卻說,「楓紅,我不嫌棄你,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月,也好壞。
楓紅卻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我趕緊喊來郎中,感覺是不是跟楓紅玩笑開大了。
郎中卻說,楓紅有了。
有了?
真是一次就中啊。
為了照顧孕婦的情緒,我也不敢再跟她繼續開玩笑了。
月還是繼續佈置紅綢。
冷冰冰的臉上也添了幾分喜色。
小九是他和高慎一起撿回來,他早就把他當弟弟看了。
於是楓紅三年抱倆。
小九已經長得和月一般高了,但脾氣卻沒有變,整日裡嘻嘻哈哈的,現在趴在地上給他大兒子當大馬騎。
小女兒被月抗在肩上逗弄。
至於楓紅,生了孩子以後胖了二十幾斤,還扒在糕點師傅身後要糕點吃。
「娘子~」高慎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看著楓紅那倆娃兒眼饞的不行,非也要我也生一個。
整日裡糾纏我。
他蹲在搖椅旁:「娘子,你看,岳父岳母看著楓紅的孩子眼饞,我們也生一個給陪著他們吧?」
到底是我爹我娘眼饞,還是你眼饞!
還不帶我說什麼,便把我打橫抱起。
唉,白日宣淫,造孽啊。
不過,爹爹和娘親卻是期待的不行,希望我早日給他們也生個大胖小子。
是的,他們來了,就住在我隔壁的院子裡,院牆早就打通。
15 李承番外 1
我叫李承,家僕之子.
我的主家是當地的富商。
楊老爺是當地有名的善人,修建學堂,開棚布粥。
我爹曾在一次意外中捨身救護楊老爺,落下了殘疾。
楊老爺念著我爹的恩情,對我照顧有加,讓我去念書。
我知道機會難得,有楊老爺的支援,我可以心無旁騖的讀書。
那時,我感覺我爹的腿摔的可真值。
我就是天生的壞種。
是個不孝子。
我深知這是我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
楊老爺和夫人恩愛,但卻久久未有孩子.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楊老爺就能把所有的寄託都放在我身上。
縱然我是家僕之子,在這個家裡,他們私下裡都叫我小少爺。
我感覺我的有些虛榮。
我喜歡他們這麼叫我。
那一天,是我十歲的生辰,以往府中上下都會為我慶生。
現在府中上下也是一片歡慶,不過不是為我,是為了楊老爺剛出世的女兒。
楊老爺老來得了這個愛女,自然是奉做掌上明珠。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兒,因為她讓我認清了,我不過是家僕之子。
我要出人頭地,我也要前呼後應。
我更加的刻苦。
我在案頭苦讀,一個小小得身影在案頭下鑽來鑽去。
她叫楊珍。
珍寶的珍。
「珍兒,莫要擾了哥哥讀書。」楊夫人在後面勸道。
可那個小丫頭卻是不肯的,話還說不清楚,就要圍著我轉。
明明我是不喜歡她的,她幹嘛還要圍著我轉。
也是可笑,明明可以住到書院裡,我幹嘛要回來呢?
可能我早就融化在那一聲聲含糊不清的「哥哥」裡了。
我抱著珍兒,她身上的奶香味很好聞。
十五歲那年,我父親去了。
那一次意外,我爹癱了,我娘去了。
現在,我算是無父無母了吧。
我是個孤兒了。
也罷,專心讀書吧。
珍兒五歲了,盤著雙髻,圓乎乎的小臉活像是年畫裡走出的娃娃,漂亮極了。
我抱著她:「在家要好好聽老爺和夫人的話,我得空就回來看你。」
珍兒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只是用手環著我的脖子,小臉貼著我,像往常一樣。
我走了,背著我的行囊。
我不想呆在這裡了,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我。
珍兒的眼淚像珍珠一樣一顆顆掉了下來。
楊老爺和夫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人,縱使心疼女兒也沒有叫我回頭。
偶爾得空我也會回去看珍兒,得了些稀罕玩意兒便拿回去給她。
小女孩兒好哄,看著我便笑咯咯的。
央求著我給她講故事。
下次我便多找些話本子來給她,我不在的時候,她也能有故事看。
二十歲,我要進京趕考。
我是一定要考取功名的,我也自認為我準備的足夠充分。
珍兒十歲了,臉也不像原來那樣圓。
我還是喜歡那個圓乎乎的小臉,現在變瘦了,也長大了,我不能像以前一樣抱著她了,也不能蹭著她的小臉了。
楊老爺怕我吃苦,給了我很多盤纏。
我只拿了一半。
這麼多年,楊老爺欠我家的恩情早就還完了。
是我自己不要臉。
也許是話本子看的多了。
珍兒小小年紀倒也是早熟。
在我出發前偷偷跟我講,說是等我回來娶她。
小丫頭也知道害羞,說完紅著臉就跑開了。
一路上,我想這那個眉眼彎彎的小姑娘,再過幾年,珍兒一定會更漂亮吧。
要是娶了她,我是不是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
我覺得我瘋魔了,竟然真的對著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動了心思。
我中了。
榜首。
我這皮囊差點讓我從狀元變成探花,幸好探花也夠帥。
不過皇帝還是在我和他之間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確定我是狀元,他是探花。
我長舒一口氣,幸好。
不過躲過了這個,卻沒有躲過另一個。
我們三人遊街,與以往不同是的,姑娘們香囊多會砸給探花,而這次狀元卻與探花爭了個平分秋色。
看著砸在我身上的香囊,我卻想起了那個眉眼彎彎的的小姑娘。
她也會為我高興吧,會不會跟自己的小姐妹們吹噓自己未來夫君是個狀元郎。
我卻不知,這諸多香囊裡有一個竟是禮部尚書嫡女的。
禮部尚書為我佈置了宅院,甚至為我準備了娶她女兒的聘禮。
就這樣,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迎娶了別家的姑娘。
探花也被諸多權貴相中,但卻只言家中早有婚約,並不應承。
終究是我沒骨氣。
我不敢再回那個生我養我的江南水鄉。
不敢再見我那眉眼彎彎的姑娘。
我是忘恩負義之輩。
我也去了書信,講明我現在狀況,並送了黃金百錠。
那是我的岳丈大人給我的。
說算是報恩,讓我也忘卻了前塵往事,勿要跟這些商賈糾纏。
岳母是王爵獨女,我的夫人又是她最愛的嫡長女。
就連岳母娘家都是傾力助我。
有著岳父岳母的護持,我算的上是平步青雲。
這一年,我二十五歲,她十五歲。
這幾年我一心撲在官場上,但也與夫人做到了相敬如賓。
我還是想著我那小姑娘。
欲望只會越來越多,永不能被填平。
從前想的官路亨通,現在想著那個小姑娘。
我做了手腳,讓我的夫人無所出,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納妾。
我帶回來了兩個女人,讓她們試試水。夫人驕縱,這倆個小妾過的並不好。
我在想,我的小姑娘進門之後會不會也要遭罪。
我有些頭疼。
我試著讓小妾先懷孕。
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發生了。
她們流產了。
算了,那就讓夫人生吧,有個孩子,夫人精力就不會這麼旺盛吧。
我把後宅弄得烏煙瘴氣,但自己又不會做的太過分,夫人終究是喜愛我的,雖嫌我風流,但也只會怨恨那些小妾。
我納了一個又一個,想著,她總會習慣的。
到時候我就把我的小姑娘接過來。
可是,小姑娘還沒過來,一個噩耗便先傳了過來。
楊老爺一家下了大獄。
我仔細打聽了一下,原來是新上任的官員貪圖楊老爺家的財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無權無勢的家僕之子了。
我有能力給他們翻案。
可我發現,這地方官背後卻是盤根錯節,他後面還有兵部尚書,若我想動他,我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呵,我終究是忘恩負義之輩。
我快馬揚鞭,趕了回去。
牢獄之中,記憶裡那個和藹的楊老爺身形蕭瑟。
縱我再無情,也忍不住掉了滴淚。
他只問我,可能救楊家?
我的臉紅了又白。
他又問我,可能救珍兒?
我看著蜷縮在楊夫人懷裡的小小身影。
記憶逐漸重疊。
我的小姑娘啊,我會帶你出去。
楊家的財產被瓜分,男丁被流放,女人充做官妓。
至於珍兒,我用旁人把她替換了出來。
她的臉上抹了一層泥土,待洗乾淨之後,我才知這一層土的必要性。
也正是因為這一層土,旁人不曾看清她的模樣,我才將她換了出來。
若是看到了她的容貌,瓜分的不僅僅是楊家的財產了吧。
小姑娘不像以前愛笑了,也不再喚我哥哥,只是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大人。
我有些難過,可細想想我有什麼資格難過呢?
我將她安置在友人家中。
楊夫人囑託過我,日後給珍兒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度日就好。
我滿口答應。
可是,我怎麼肯,怎麼肯將我的小姑娘放出去。
次年,我到江南巡查,當地官員送了我幾個揚州瘦馬。
我都欣然接受,因為有一個便是我的珍兒。
我食言了。
我不能放她走。
但是我卻只能給她一個最卑微的身份。
一個揚州瘦馬做了我的外室。
不僅僅有她,還有旁人,那是我為她做的障眼法。
我喜歡她。
喜歡看著她。
可她不笑了,也不會用她的小臉蹭著我喚哥哥了。
我知道,她怨我。
她還是喜歡看書,可卻只看些名著典籍,我怕她看這些會無聊,給她找了好些話本子。
可她卻把那些話本子都丟在一旁不肯看。
我問她,她只說,話本上的情情愛愛只不過是哄小孩子罷了,她長大了,不信了,也不願意再看了。
她怨我。
可我,難道不該被怨嗎?
我把她禁在這裡,卻又怕旁人發現,不敢常來。
就算是來了,我也不敢擾了她,只是靜靜的看她。
我的珍兒美的像一幅畫,讓我移不開眼睛。
又到了我的生辰,也是珍兒的生辰。
我喝了酒,偷偷從府中跑出來,想著還是要同珍兒一起過。
珍兒卻不愛搭理我,說她不過生辰。
我有些不高興,我想去抱她,她卻給了我一耳光,讓我清醒清醒。
可我真的醉了嗎?我真的不清醒嗎?
其實我現在非常清醒。
我只不過就是為了找個藉口,找個能擁有珍兒的藉口,所以,我裝醉。
那一夜,珍兒哭了,她很難過,可我卻覺得無比舒暢。
終究,我是個卑劣的人。
我把她環在我的胸膛裡,用手輕撩著她的碎發,訴說著我對她的情意。
珍兒那晚應該是噁心壞了。
珍兒有了,有了我們的孩子。
她不能再呆在外面了。
於是我帶她回到了府中,還帶了其他幾人。
我哄騙她們,讓她們覺得是我心中至寶,各個囂張跋扈要跟夫人作對,很好,這樣非常好。
我也沒有想到珍兒如此珍愛腹中的孩子,竟然直接到夫人那表忠心,說是女兒便留下,若是男孩兒便會留子去母。
我心裡在打鼓,終究是我沒能力護住她,讓她如此卑微。
是我捨不得我的榮華富貴,捨不得我的官運亨通。
珍兒生產那天,我同穩婆講,要是個男孩兒就直接掐死吧。
我不能沒有珍兒。
幸好,是個女孩兒。
在府中,我表現的不是很喜歡珍兒,只有到了珍兒的芷蘭院裡才敢卸下偽裝。
院子裡奴僕不多,且都是我的心腹,在這裡我還是自在的。
女兒起名叫做李雲綺。
她是我和珍兒的孩子,本來我也想好好的給她也起一個如珍如寶的名字,可是,我不敢。不敢讓這府中的旁人知道我的心意。
雲綺跟珍兒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也喜歡抱著我,用小臉兒蹭著我。
可是珍兒還是不愛搭理我,幸好,有了小雲綺,她愛笑了。
只不過是對著小雲綺笑,我好羡慕小雲綺啊,能被珍兒抱著寵著。
每個月我只去兩次芷蘭院,這兩天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的過,我還是在我的夫人和眾多妾室之間霍著稀泥,只要火燒不到芷蘭院,我就是能安心處理公文的。
可那一天,珍兒提著一壺絕子湯,當著夫人的面全都喝光了,只為了小雲綺能夠好好的,她也能好好陪著小雲綺長大。
不能生育了,加上我又不是那麼的寵愛她,夫人也覺得沒有必要在珍兒身上費工夫。
我得知消息趕回去的時候,珍兒已經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至於小雲綺,小小的身子伏在床邊抽泣。
這小小的人兒也在心疼她娘親吧,我站在小雲綺的身後不知所措。
我發現了,我這個人沒有骨氣,忘恩負義,卑劣至極,現在再加一條,就是無能,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夫人問我,是不是心疼了?
我笑得如春風一般和煦,只說著:只不過是個揚州瘦馬,無聊時聽她唱個歌兒,彈個曲兒解解悶罷了。
夫人笑了。
16 李承番外 2
小雲綺五歲了。
小雲綺本就討喜,更因為她有個極其懂事兒的小娘,所以夫人對她要比其他庶子女要好。
這日她們進宮,小雲綺也跟著去了。
我有些不放心,如今我已是當朝宰相亦是太子師。
縱然小雲綺只是我的庶女,想來也不會有人敢為難她,我這樣安慰自己。
的確沒有人為難小雲綺,倒是這個小丫頭膽大包天,竟然輕薄了太子。
太子是誰?
那個孩子從小接受正統教育,天資聰穎,天選之子。
只可惜,有些過於仁慈。
這也是我和皇帝共同得出的結論。
正因如此,皇上選了三皇子做他的磨刀石,三皇子母家繁盛,可與皇后抗衡。
不過要是論手段,我還是覺得我的學生優秀,三番五次打壓的三皇子抬不起頭,可卻沒有一次能真的下去狠手。
其實皇上也想過,若是太子真下狠手,他也能保全他的三兒子,但是也要太子先落刀。
可這刀始終落不下,三皇子心智普通,皇后和三皇子的母妃鬥得你來我往,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皇帝也是煩的不行。
皇帝還是出手,開始打壓太子,皇帝就是皇帝,縱使太子心智近妖,小小年紀又怎麼能是皇帝的對手。
太子開始裝病,演技精湛,若不是那一日把我叫了過去,我也要被瞞了過去。
太子給我看了一本卷宗,上面記載了關於穿越者的事項,我不免有些心驚,心驚的不是這奇聞異事,而是這件事發生在我的女兒身上。
夢綺,雲綺的姐姐,也是我的嫡女。
其實我也早就發現了這個孩子的不同尋常,夢綺聰慧,我從前只是這麼覺得。眾多子嗣,能被我看在眼裡的其實只有兩個,一個是我的嫡長子李炎,另一個便是我的小雲綺。
炎兒聰慧,也是個極好的孩子,我也是傾盡心血培養他,希望李家在他手中繼續發揚光大。
可能是我手下聰慧的孩子太多,讓我忽略了夢綺,現在細想想,夢綺的聰慧和太子,和炎兒終究不是一種。
看了卷宗,好多奇怪的地方便說的過去了。
太子又同我講,宰相府中已經有皇帝的眼線,為的是觀察李夢綺的言行舉止。
他說,他也想知道這些穿越者的事情,可沒有什麼比我合適的人選。
是啊,的確是這樣。
縱使太子心慈手軟,這四個皇子中也只有太子最適合那個位置。
而我會作為他最大的助力,太子還小,心慈一些也是尋常。我會陪太子長大,除了權衡之術也會教他帝王應有的涼薄。
夢綺不知為何會對那個二皇子有那麼濃厚的興趣,她知道什麼,想要做什麼?
也讓我們十分好奇。
夢琦想辦法進宮見他,雲綺可不能跟著她瞎胡鬧。
我已經預見了,夢琪的結局並不會太好。
我不想雲綺會受到她的影響,正好借著她輕薄太子我發作一下。
我給小丫頭打了個屁股開花,小丫頭嗓子都哭啞了,我心裡不是滋味,可我也只能這麼做。
珍兒也生氣了,連著兩個月沒有理我。
我給小雲綺上藥,直呼心疼,珍兒不肯我動手,說我貓哭耗子。
我是當真心疼。
我還想爭辯什麼,珍兒一個眼神兒瞪過來,我也不敢在說話了。
珍兒有點兒凶,我害怕。
有一次小雲綺還笑話我,說我是老鼠見了貓。
孩子太小,我不跟她計較,等以後她有了夫君就知道了,這不是怕,分明是愛。
不過想想我的小雲綺日後要嫁給旁人,就沒由來的一陣心塞。
夢琦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底,那個有異族血統的皇子到底有什麼吸引力。
這件事我們也不著急,也有時間慢慢觀察,但是讓我有些不安寧的是他竟然問夢綺,雲綺為什麼不同她一起進宮,而且每次見面他都會左右試探雲綺什麼時候來。
這簡單的一句話,旁人並沒有在意,只以為是兩人的閒聊,我卻有些不安寧,這個小混蛋把眼睛放在我家小雲琦身上幹什麼。
這一年,南郡大水,朝廷擇人去處理水災,夢綺想出了許多治理水患的方法,我也覺得甚好。
救萬民於水火也是我的職責,我自請去南郡處理水患,我把夢琦打扮成一個小書童模樣,跟在我身邊。
夢琦才十歲,還沒有發育,旁人也只以為我帶著的是個俊秀的小書童,夫人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架不住家國天下大義。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小混蛋竟然派侍衛私自偷窺宰相府。
我知道他要幹什麼,他要找雲綺。
幸好翠濃在,翠濃是我留給珍兒的丫鬟,她當然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鬟,而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死士。我不在的時候,她要替我保護珍兒和小雲綺。
因著夢琦不在宰相府,皇帝的眼線也大部分跟到了南郡。
我把這件事捂了下去。
可我也深知,二皇子不能再繼續留在京中。
所以我治水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設計將他弄去邊關。
皇帝聽了我的建議,並沒有多想,他並不喜歡這個兒子。
至於太子,他不太想讓二皇子去邊關ƭŭ̀ₐ,畢竟皇子掌兵權,恐生變故,但太子想必是看出了我的私心,並未多加阻攔。
畢竟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太子還是十分有信心。
高慎去邊關,我親自去送他,帶著夢琦。
夢琦跟他告別,深情款款,一份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深情。
我讓夢琦回到馬車上,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我對他說:「不該把心思動到雲綺身上來。」
少年看我,湛藍的眼睛閃耀的不同尋常的光芒:「嗯,不動了。」
不動了?
真的會不動嗎?
少年只留給我一個挺拔的背影。
我卻覺得這個少年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沒有的。
是什麼東西呢?
高慎幾年之間,成長迅速,一躍成為大端的戰神,戰功赫赫。
這幾年夢琦同他常聯繫著,他的消息日日在我耳邊盤旋。
我的不安越來越濃,我與太子商議,二皇子勢大,日後怕是不好控制。
我想殺了他。
太子卻說:無妨,他所求,吾能滿足。
我有些憂慮,太子還是有些婦人之仁。
那日,珍兒突然跟我談起我的學生孫致文。
雲綺才十三歲,我感覺有點早,可是看著雲綺每每見到孫致文就紅著一張小臉兒,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不過,珍兒十歲的時候就跟我說讓我娶她,十三歲也就不算小了。
孫致文那孩子是我的得意門生,日後前途亦是不可限量。雖然說年歲比雲綺大了些,可我自己不也比珍兒大了十歲。
看見孫致文,我就想起了我自己,這一輩子我終究是負了珍兒。
他和我的小雲琦會不會成就一段佳話,我私心裡是這麼想的。
面對珍兒的追問,我只是敷衍了事,不是我不看好這門婚事,而是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高慎的臉來。
我的不安更甚。
邊關已平,高慎大勝歸來。
再見少年拉滿弓,不懼歲月不懼風。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了。
他的眼神果敢堅毅,身形巍峨挺拔。他向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我不知,他為何要向我行禮?
我只是臣子。
太子部署多年,我知道他要幹什麼。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既然要輔助太子,就要一路到底。
這時我才突然發現,太子並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如若不能將敵人一擊斃命,他不會貿然出手。
這次他要的不僅僅是三皇子的命,更有那九五至尊之位。
這些年他和皇帝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夠多了,不想再繼續了,現在正有把握。
密室之中,我看著坐在太子邊上的高慎。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高慎投靠的太子,他又跟太子要了什麼許諾?
然後便有了後來的事,便有了大家都知道的宣和之變。
三皇子自刎于亂軍之前,四皇子重傷瀕死,二皇子于戰後第二日辭官不知所蹤,戰後三日,皇帝宣佈禪讓皇位。
太子繼承大統。
朝堂換血,太子佈置多年的暗樁浮出水面。
煥然一新。
太上皇烹著茶,問我這茶水可香.
我品了品,說真香。
太上皇笑了,說我這些年也是辛苦。
是啊,著實不輕鬆,畢竟朝堂大換血也有我的手筆。
太上皇又沏了一杯同我講到:「唉,我老了,沒用了,他會做的比我更出色。」
的確,我們都看走眼了,太子從來不是婦人之仁,只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那時太子親手把刀架在太上皇的脖子上,我才明白,太子從來都沒有把三皇子放在眼裡,他盯著的,一直都是皇上。
太上皇看得開,勞累的幾十年,才不想被一刀抹了脖子。
趕緊兒的寫了禪位詔書,頤養天年去了。
至於二皇子的不知所蹤,還是跪在我面前求來的,他說的真誠,說他對雲綺是真心的,捨棄一切榮華,換和雲綺相守一生。
那一跪,我終於知道,他身上有我不曾有的東西是什麼。
我允了,不過高慎本來打算去邊關,畢竟他在那裡早就給雲綺置好了宅院。
但我讓他們去江南。
因為在我答允的那一刻,有什麼東西也在我的心中生根發芽。
看著太子那美的雌雄莫辨的臉,我有些氣惱,這個披著羊皮的狼崽子,拉攏二皇子,卻把我的女兒許出去。
不過,只要我的小雲琦能一生順遂,也罷了,何必計較。
當然,太子也不可能就這麼讓了他去,還留了一條:若有戰,召必回。
大端再沒有像高慎的戰將了,他要留著他的命。
若邊關再起戰事,不可收拾,高慎還要出來為他賣命。
他就不做虧本的買賣。
用我的女兒來買高慎的忠心,就說說怎麼能虧本吧。
我起初瞞著珍兒,珍兒也擔心的不行。
高慎把雲綺的花轎安置到了外面,萬一失敗,便把雲綺送出去,一樣,我讓翠濃也把珍兒帶了出去。
若是真的失敗了,就讓她們母女倆匯合,找個地方,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
好在,一切都好。
可就算得知了真相,珍兒也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總擔心高慎會不會欺負了我們女兒去,同我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苦笑著,她卻一個眼神殺了過來:說的就是你,你笑什麼。
珍兒真是越來越凶了,讓我怪害怕的。
還是雲綺在的時候好,溫溫軟軟的。
於是新皇繼位第三年,我帶著名叫珍兒的「小母老虎」去了江南。
17 李承番外 3
這三年,我幫著新皇肅清朝堂,可謂是盡心盡力。
但我也深知一件事,狡兔死,走狗烹。
樹大招風,皇帝最後會看不下去的。再者,本我也沒想在當這棵大樹,我想走,帶珍兒去找雲綺。
自從雲綺走了,珍兒就越來越不待見我了。
我這心裡苦啊~
我向皇帝說明去意,我不打算瞞他,他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直接表明,省的他心生疑慮,認為我有不臣之心。
這幾年一直有眼線盯著高慎,他也知道高慎在江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跟他訴苦,說我這幾年的殫精竭慮就是為了換些安逸閒適的時光,年紀大了,有些事就看開了,什麼王權富貴,哪比的上心愛之人的一顰一笑。
我說的肉麻,就連向來喜怒不行于色的皇帝都打了個冷戰。
畢竟這幾年為他師,平日裡端莊持重,他哪見過我這副模樣兒。
待他反應過來,竟也跑到我身邊與我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哭他與我師生情重,質問我怎忍心棄他而去。
我抹著眼淚,心裡想著還是快點放我走吧,再過幾年,你真把我砍了,只能在我墳頭哭了。
哭了半晌,衣袍浸濕,他問我:需不需要侍衛護送,他可以提供。
我長舒一口氣,一把年紀,還要跟他在這裡玩師徒情深的戲碼,可累壞我了。
走之前,他問我去不去見一見皇后,他說皇后現在整日裡瘋言瘋語,當初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留著皇后。
我知道,他動了殺心,太后和皇上本來就不喜歡夢琦,她現在又言行無狀。
整日裡瘋瘋癲癲,說什麼事情不該這樣發展,說什麼都是她小說裡面的人物,太子是反派,死的很慘的。說她大綱明明寫好了,為什麼不按照他的大綱發展。
唉,這孩子,就過去看一眼吧,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她日後是死是活總歸是她自己的命數。
皇后宮中,太上皇吃著點心,樂呵呵的聽皇后講她所在世界的故事。
我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喲,你怎麼來了?」太上皇這幾年不做皇位,更是樂得自在,活得像個老頑童。
整個宮中,也就他願意聽皇后的瘋言瘋語。
皇后被封在宮中,不許旁人見,也就是太上皇能過去聊聊天。
夢綺瞪著我的眼睛發紅,她知道這些年的疼愛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欺騙她。
被自己的父親、兄長、愛人背叛,也難怪這孩子發瘋。
我歎了口氣,終究是說不出來什麼。
我走了,真的就只是看了一眼她,什麼也沒有說,她的結局不是從她小的時候我就預見了嗎?
她會像其他穿越者一樣,淹沒在歷史的洪流裡。
所有的一切我都甩給了我的嫡長子李炎。
到江南後,我把夢琦的事情講給雲綺聽,雲綺聽完默默良久,最後竟然趴在高慎的懷裡哭了起來。
夢琦和雲綺的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這些年小雲琦的小動作我也看在眼裡。
只不過是為了討好嫡母與嫡姐才圍著她們轉。
一切不過是審時度勢的無奈之舉。
珍兒打了我一拳,說我一見面就惹女兒不開心。
我的珍兒越來越像個張牙舞爪的小老虎了,也好,總比不理我好。
雲綺哭了一陣便也不哭了,自己喃喃道:她活該。
雲綺和珍兒一見面就黏糊在一起,尤其是小雲綺,整日裡癡纏著珍兒,說她阿娘最好看,又香又軟,要天天抱著。
我當然知道你阿娘又香又軟,可也不能獨你霸佔。
甚至有幾天,這娘倆還要同枕而眠。
剩下我和高慎倆個只能對月飲酒。
我倆人商量,總不能這樣放任她們兩個繼續下去。
我攛掇著珍兒看楓紅那兩個孩子多可愛,也讓雲綺給我們兩個生個外孫才好。
珍兒有些心動,終是不允許小雲琦再來找她睡覺。
女婿臉上也多雲轉晴。
可這小崽子短短幾天就把我以前的事情從珍兒嘴裡套了個乾乾淨淨。
說我是個負心漢,讓珍兒休了我,珍兒這麼好看一定能找個比我強百倍的。
我恨得牙根癢癢,我真是白疼這個小崽子這麼多年了,於是我讓大夫在她調養身子的藥裡多放點黃連。
看這個小丫頭苦的齜牙咧嘴的樣子,我渾身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次年,我和珍兒抱著我倆白白胖胖的外孫女笑得合不攏嘴。
我想,一定有我黃連的功勞。
18 高演番外 1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我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我聽見母后伏在我身邊哭泣的聲音。
可是,是不是缺了誰的聲音,那個人知不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七日。
我緩緩睜開眼睛,母后憔悴了不少,我知道她在為我擔心。
兄長登基,封我為慶親王,府中眾人皆以為我熬不過去。
現在,我醒了,整個王府歡慶一片。
唯有我一人,唯有我一人悶悶不樂。
我問母后,她去哪了。
母后只說著,既然我醒了,便不能繼續留在王府中,要回皇宮去了。
曾經我以為,我是最得寵的皇子,我要風有風,呼雨得雨。
所以我想著,等我可以成婚的時候,我就把那個小笨蛋要來。
躺在床上的日子,萬事模糊,卻只有她的身影愈加清晰。
初見她時,她小小一隻,跟在李夢琦後面,李夢綺出口成章,我就在想,李夢綺怎麼這麼厲害。
我圍著李夢綺轉,可能是覺得離她近一些也能像她一樣有文采。
玩鬧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怎麼能坐在我哥哥的懷裡,我有點兒不高興,哥哥從來都不抱我。
趕巧兒,李夢綺竟然在這個時候誇那個雜種眼睛好看。
我身邊的姑姑跟我說過,那個是個雜種,不配做我的兄弟,我覺得好的人怎麼能去誇他。
我惱了。
我和他們撕扯起來,兄長也放下那個小姑娘過來拉架,我趁機也踹了他一腳。
讓你抱別人,不抱我。
我打眼看著,那個小姑娘怎麼不過來,我好趁亂把她頭上的小啾啾一把薅掉,讓她回家哭鼻子去。
直到混亂結束,她都不曾上前一步,只是在那裡揪著眉毛看。
有點可惜,沒打到她。
是我無理取鬧,可那又怎樣,受罰的還不是這個小雜種。
晚宴上,我看著眼前香噴噴的魚鴨,沒有了什麼吃的興味。
那個藍眼睛的還在外面跪著呢,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不開心。
我看見李夢琦偷偷拿了糕點,往外走,我猜她是給他的,我上去胡攪蠻纏,從此我倆便成了別人口中的歡喜冤家。
只有我知道,我是真的煩她。
這個人真的很討厭,總是好為人師,明明差不多大,你在裝給誰看。
本皇子做事還需要用你教嗎?
找茬也變成一種樂趣。
不過母后和兄長都告誡過我,她的父親是國之重臣,不要輕易得罪,不許我做出格的事情。
好了好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過過嘴癮好吧。
李夢綺是公主伴讀,總能入宮來,日常吵架也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後來我也得知,那個小姑娘叫李雲琦,是她的庶妹。
她只不過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庶女,沒有資格常常入宮。
可我總帶著一絲好奇,這個小庶女怎麼敢坐我兄長的大腿。
我來宰相府做客,說是做客,不過是因為李夢綺被我推下水,母后讓我來道歉,送些禮品。
我來了,當然不是因為我想要道歉,當然是來看看她慘兮兮的樣子,還有看看那個小庶女。
我早就打聽到了,那個小庶女住在芷蘭院。
七拐八拐,我到了那個偏僻的小院子。
真是寒酸。
聽說她因為坐在兄長腿上的事挨了打,想想也是活該。
想必現在正是愁雲慘澹,戰戰兢兢吧。
可沒有想到,入眼的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小小的院落卻是別有洞天,從外面看是寒酸至極,可真的望到裡面,卻是一派的清新雅致。
矮矮的籬笆裡,秋菊傲然獨立,柿子樹上掛滿了柿子,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那個小姑娘在秋千上蕩的高高的,笑得好生恣意。
鬼使神差,我就那樣邁進了院子。
就那樣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笑了,侍女也不推她蕩的高高的了。
一個長得像仙女一樣的姐姐慢慢走上前來,似乎好奇我的身份。
小丫頭趕緊從秋千上蹦了下來,可能是因為有些著急,差點兒摔了個跟頭。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小丫頭趕緊向仙女姐姐介紹我的身份,我不禁挺了挺胸脯。
很滿意她對我恭順的態度。
這個長得像仙女的姐姐原來是她的小娘。
怪不得呢,她長得好看,原來是隨了她的娘親。
她們給我烹了菊花茶,熱氣氤氳,我看著眼前的母女,好生溫馨。
眼波流轉皆是溫柔繾綣。
我沒有喝茶,氣衝衝的跑了出去。
不是因為別的,因為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我。
生在皇家真的是一件好事嗎,為何周圍的人都是滿眼算計,為何我的奴才在我身邊也只有低眉順眼。
不曾像她們一樣,母女之間,主僕之間那樣的慵懶隨和。
母后曾告訴我,有一天我要代替哥哥坐上太子之位。
兄長身體不好,母后卻只擔心她的地位不保。
生在皇家,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我倉皇逃離了宰相府。
從那一日我便想好了,我才不要文韜武略,我才不要有治世之才。
母后,不要指望我了,指望不上的。就單純的好好愛我吧。
母后果然變了,雖然還是希望我能夠上進,但在總拿我沒有辦法,她嘮叨我就跑,惹出個更大的簍子讓她給我擦屁股。
後來,哪裡還有什麼奪嫡不奪嫡,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不惹事就阿彌陀佛了。
父皇好像也更寵愛我了,我想要什麼我想玩什麼都會滿足我的要求。
他更像一位父親,而我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
兄長似乎也待我更加親厚了些。
我是這麼感覺的。
我常常跑出去,我不會讓侍衛打聽那個小姑娘的下落,只讓他們打聽李夢綺的行蹤。
碰碰運氣,總有她們在一起的時候。
是了,在宮外,小丫頭總跟著李夢綺。
像一隻哈巴狗一樣。
對,就是像一隻哈巴狗。
和我身邊那群奴才討好的嘴臉何其相似。
旁人或許不以為意,只覺得嫡庶有別,不過尋常。
可我的眼睛總能把她看進去,我看過她恣意隨性的樣子,我看過她明媚如驕陽的笑容。
現在這樣,我看著膈應。
看慣了宮中的爾虞我詐,我難道理解不了她的做法嗎?
當然能,不然我也不會讓侍衛只打聽李夢綺的行蹤,而不是她的。
我跑過去和李夢綺大吵一架。
連帶著把她也罵的狗血噴頭。
我有些後悔,小丫頭有沒有生我的氣。
可下次見她,她還是笑得甜甜的,軟軟糯糯的叫我一聲四皇子。
想來是沒有生我的氣吧。
我又和李夢綺吵了一架,她也要被罵,只不過是比上次少說了幾句。
日子就那樣一天天的過。
我都在想,李夢綺這麼好學幹嘛,為啥不多出去逛逛。
這樣我也能碰見那個小姑娘。
因為我頻繁打聽李夢綺的行蹤,母后果然叫我去談話。
好在,沒有牽扯到那個小姑娘。
母后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見過她戕害那些不聽話的嬪妃,戕害那些與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那個小姑娘本就活得那麼可憐。
我不想讓她更可憐。
十二歲那年,我又和李夢綺吵架了,這次我說的難聽,這個女人竟敢推我。
我扭傷了腳,那個女人竟然還敢叫囂著說我仗勢欺人。
她怕不是不想活了。
君臣有別,我是君。
19 高演番外 2
不過我沒有想過揪住她的錯,我只說你給我親自上藥我便原諒她。
我身邊沒有跟侍從,這是在寒山寺裡面的園林,我特意甩開侍從來多看小姑娘一眼。
我在故意刁難李夢綺,以她的心氣怎麼會給對我卑躬屈膝。
這麼多年吵吵鬧鬧,我從沒有動真格,以至於她越發大膽,這次我真的想殺了她。
但是看著後面瑟縮的小姑娘,還是只刁難一下就算了。
我也沒說幾句重話,李夢綺就扭頭哭著跑走了。
呵,她把自己當什麼了,竟然敢就這麼走了,把我晾在這裡。
這次小姑娘沒有像傻子一般無腦追捧自己的嫡姐。
她留了下來,一臉擔憂的望著我。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這麼多年我知道她替她嫡姐背了多少鍋,挨了多少罰。
傷害皇子,罪名不小啊。
她和她的侍女將我扶到一旁的景石上休息。
她鄭重的在我面前跪下,懇求我原諒她長姐的魯莽。
她的小嘴舌燦蓮花,我都不知道她能說出這麼多誇人的話。
我都被她捧上了天,總之我就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翩翩君子,才不會和她們這個小女子一般計較。
我故意不說話,就看這小丫頭還能說出些什麼。
可心裡也有些難過,她現在討好的樣子,想必在她的內心裡,自己也被劃分到和李夢綺一邊了吧。
是需要她討好的人。
每次看她甜甜糯糯的對自己笑著,總是開心。
可也不難發現,這笑容都是淡漠梳理,與那日小院中是不一樣的。
我讓她趕緊起來,跪久了膝蓋會疼。
別回頭跟她小娘哭鼻子,說我欺負她。
她不肯起,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我。
我也只好說,今日本皇子不小心摔了腳,多謝李家二小姐扶我至此休息。
她長舒一口氣。
小姑娘嚇壞了吧。
她我問我可能行走,我倒是十分願意讓小姑娘扶著我走回去,可這次摔的有些重了。
我剛要起身,就跌坐回去了。
小姑娘半跪在我身邊,上手就要脫的鞋子,我剛想說男女有別,可又想想,早晚我要把她娶回家。
便也把腳伸了出去。
腳踝腫得老高,我看她微微蹙眉的樣子,也顧不得疼痛,總想著她怎麼生的,像個白瓷娃娃一般好看。
她只盯著我的腳,而我只盯著她看。
他吩咐她的小侍女趕緊去叫我的侍從。
我這個模樣她倆是抬不出去了。
她的侍女卻是個呆呆笨笨的,走了幾步還摔了一跤。
我腳上雖疼,但心裡樂開了花,她聞起來香香的,看起來軟軟的。
以後我一定要把她關在家裡,誰也不給看,就我自己看,每天都把她抱在懷裡。
她拿著她的小扇子給我扇著腳,問我涼一點會不會不那麼痛。
我假裝板著臉,不理她。
她見我不理他,便也不再說話,低頭安心的扇著他的扇子。
可我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儘快把你弄到手,養在我身邊,再也不用討好誰。
我第一次恨我的侍從這麼高效,怎的這麼快就趕來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我父皇討封。
皇子只有在成年之後才會擁有封地。
而我,仗著我父皇的寵愛,我現在就要封地。
果不其然,父皇給我挑了一處鐘靈毓秀之地作為封地。
父皇還是最疼愛我的。
母后對我討要封地的行為大加斥責,兄長這幾年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縱使這幾年我不學無術,母后還是希望我榮登大寶。
我討要封地的舉動無疑是斷了自己的路。
母后以我年又不懂事為原由,又說著我還未成年捨不得我遠走,讓我在留在京中幾年。
正和我意。
想要名正言順的娶她還要再等上幾年,到時候我帶著她一起去封地。
我消停了一段時間,怕引起母后不滿在生出什麼事端。
我不能見她,不能,不能讓她被別人注意。
我還是偷偷跑去了封地。
我給母親留了書信,後來聽說母后看到書信把最喜歡的白玉瓶摔了個稀巴爛。
在封地,我種了菊花,移植了一棵柿子樹,還紮了一個秋千。
我都能想像到她在秋千上蕩漾的模樣。
菊花是我一棵一棵栽種的,我從不知道我有這樣好的耐心。
母后一封一封書信催我回去,縱我歸心似箭我也要克制。
若在京中,我很難會忍住不去見她。
新的庭院佈置的好好的了。
他還給她準備了好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鬟,總比她身邊那個笨丫頭強。
上元燈會,我想陪她過一過。
我回京城了。
幸好我回來了。
這個該死的丫頭竟然背著我勾搭別人。
我隱約看到二哥的身影,現在的他應該遠在邊疆。
不過跟我沒關係。
我只要找我的小姑娘。
她竟然圍著一個書生左蹦右跳。
這樣跳脫的模樣我竟然從未見過,我嫉妒的快發瘋。
不過,十三歲的她已經好漂亮了。
那個書生眼睛都快看直了。
我想把它扣下來。
不過還好,看完花燈他們便回去了,一路上那個書生還算是克己復禮。
我回了皇宮,同我的父皇母后請罪。
我被罰禁足一月。
這樣的責罰對我來說,簡直無足輕重。
一月過後,我又變成了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
又和李夢綺變成了鬥嘴冤家,李雲綺還被冠上了個笨蛋美人的稱號。
她可不笨,精著呢。
那個書生我也打聽到了,叫做孫致文。
是宰相的得意門生,宰相對他十分重視,想來裡面有雲綺的功勞。
可我偏偏不能叫他們如意。
等她及笄,我就去求父皇。
父皇會答應我的。
二哥回來了。
他打了勝仗。
從前我不喜歡他,總也刁難他,可兄長卻要我少去惹他。
其實我也不算不喜歡他,只是身邊好多人也不喜歡他,我就跟著不喜歡。
自從我打算做一個閒散王爺之後,我就決定跟兄弟都處好關係。
若是兄長真的去了,其他人也不會與我為難。
可不久,三哥坡腳。
我知道,這大位只有我和二哥了。
我開始善待二哥,希望他出人頭地,走在我前面並且不計前嫌。
他出征的時候我去送他,並囑咐他一定要好生保養自己,活著回來。
我是發自內心,二哥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過去的種種早就拋之腦後。
不過我是偷偷進行的,畢竟母后還盯著,我不想讓她再增事端。
這日賞花宴,那個小姑娘又進宮了,15 歲了。
這是她第二次進宮。
我們兄弟四人都還未娶親。
兄長身子不好,一直拖拉到現在;二哥常年征戰在外,也沒有時間說親;三哥坡腳後性格古怪,閉門不出,更別談娶妻生子的事情。
至於我,我還小,本不著急,還是有個先後順序,等哥哥們成家我再好娶妻。
我偶然聽到今天賞花宴本就是為哥哥相看貴女,找個福氣好的為哥哥沖喜。
20 高演番外 3
我也巴不得哥哥快些成親,這樣我也找父皇去討要我的小姑娘。
可讓我十分不爽的是,這個小姑娘膽子是越發的大了起來。
竟然盯著我兄長露出那樣的表情。
她想幹嘛。
可我一想,那個孫致文是與我兄長有兩分相像的,難道這丫頭心裡的人是兄長嗎。
可比起孫致文,難道不是自己更像嗎。
我的心都要糾了起來,竟然是這樣嗎。
可更令我難以接受的事情來了,二哥竟然求娶她。
我簡直要瘋了。
我高喊著我不同意,可他們卻只叫我不要胡鬧。
我怎麼甘心,我怎麼甘心。
我還等著我的小姑娘給我烹菊花茶,我還要陪她一起蕩秋千。
我再養心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父皇沒有鬆口,母后也讓我回去。
我難道不是最被疼愛的皇子了嗎?
我的雙眼猩紅,我想強闖宰相府,可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阻攔。
我突然有些恨自己,為何當初要選擇當一個閒散王爺。
我為何沒有抓住實權。
我恨不得想要殺了自己。
我派人盯著宰相府,既然我不能進去,我就等她出來。
我安排了人手,我帶她回封地。
柿子樹也該結果了吧。
我帶她回去摘柿子。
花燈會,她出來了。
侍衛來通報我,我慌慌忙忙便跑了出去。
等我到時,正看她哄著一幫小孩兒叫姐姐,給她們做著糖人。
以後我們也會有小孩兒吧。
她會不會也這樣哄著他們。
我想要一個女孩兒,像她一樣軟糯可愛。
我叫了她一聲好姐姐,讓她也給我做一個糖人。
她那像見了鬼一樣的表情我怎麼也忘不了,那樣的生動。
我左手拿著花燈,右手拿著糖人。
苦惱著一會兒要怎麼跟她表白才好,雖然在心裡已經預想了千遍萬遍,可到了跟前,我的嘴巴好像被黏住了一樣。
還說她是不是因為腿太短才走這麼慢。
我都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為了預防我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我只好走在前邊不去看她。
我拿著花燈,幻想著我倆未來幸福的生活。
可她卻告訴我前面有人打撈花燈。
她這張小嘴不是很會說嗎?怎麼今天沒一句是我愛聽的。
她拒絕了我,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我。
就那麼不願意與我朝朝暮暮嗎?
我有什麼不好。
是不是還在怪我,總說她是個笨蛋。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還是放了花燈。
我隨著花燈順流而下,果然看見了打撈的人。
呵,果然飄不遠嗎?
我讓打撈人將我的花燈還給我。
我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去,眼底浮現的都是她決絕的背影。
我又看了一眼我懷中殘破的花燈,當真要放手了嗎?
這十多年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嗎?
不!
就算你不願意,我也要帶你走。
我的眼神逐漸清明。
我才不要愛而不得。
我開始佈置,我要搶親。
封地的管家給我來信,說是柿子樹上的柿子再過一陣便能吃了。
我們要一起回去。
我動用了我所有的力量,找到了最精良的侍衛。
二哥武藝高超,一定要準備的全全的。
我從沒想到我的三哥竟然想如此置我於死地,我沒想到若不是二哥我連性命保全不了,我沒想到我拼了命也要拉出來的姑娘不知在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男孩子。
我更不知道,我那病弱的兄長,可以如此威風凜凜。
我的眼前漸漸暗了下來。
我為何沒有好好學武功。
我為何還要二哥來救。
我好像一個笑話。
再醒來,母親喜極而泣。
可我只想問,她在哪?
王府上下歡慶,只有我的房間內一片蕭索。
御醫說我的命保住了,但是元氣大傷,恐怕難以恢復到以前的樣子,要我好好保養。
我知道這是御醫說給我聽的,我的傷應當比他說的嚴重得多。
喝藥,吃飯,睡覺。
我很配合。
我要好起來,我還想再看她一眼,我不想就這樣死去。
我休養了整整兩年。
我明白,三哥是真的很想殺了我。
這兩年我放出了多少暗衛打探她的下落。
可我什麼都沒有打探到,在這京城裡,我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鳥。
我知道,我的兄長不允許我有什麼動作。
若不是我現在這副殘破的身軀,我的兄長也會像三哥一樣殺了我吧。
我去見他了。
這兩年他也來看過我,可我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樣。
他把大端治理的很好,他會超越父皇。
我本與兄長有五分相像,只不過我過去性子張揚,兄長淡漠清冷,看起來也就不像。
可如今,再相見,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兄長意氣風發,睥睨天下。
而我,更像當年的兄長。
兄長與我客套幾句,待我問道她的行蹤,他只冷冷的讓我回去。
我跪在他面前。
冰冷的地面刺痛著我的膝蓋,我又咳出兩口血來。
兄長不為所動。
父皇母后聞訊趕了過來,世上哪有幾對不偏心的父母,相對兄長,他們還是喜愛我的。
可正因如此,兄長更不喜歡我了吧。
母后尋死覓活,就連父皇的眼角也紅了。
我不僅不爭氣,還很不懂事。
還在折騰一把年紀的父皇母后。
我去了江南。
我看見她懷裡報這個胖娃娃,還在和她那個笨蛋丫鬟爭論不休。
她好開心啊。
那個身邊那個笨蛋丫鬟也胖了不少,想必日子也是過得很滋潤。
月發現了我。
二哥也站在門口忘向我。
我看著二哥湛藍的眼睛。
卻也無言。
我要同他講些什麼呢?
講他的救命之恩,講他的奪妻之恨嗎?
我轉身離去。
親眼看到她這般快活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我回了封地。
回了那個我親手佈置的小院子。
父皇給我挑的封地真的很好。
很適合養病。
我讓侍衛回稟兄長,把對二哥和她的記錄也給我一份。
我想看看。
兄長精明,就算放任了二哥去過普通的人的生活,也要全盤掌控。
我不想讓兄長疑心,與其偷偷派人過去惹人疑心,還不如光明正大的索要。
兄長滿足了我的心願,將他們日常的生活都記錄給我看。
昌平三年四月初一,她撿了一隻大黃狗。
昌平三年六月初五,捉弄楓紅說糕點師傅要回鄉。
昌平三年十月十六,宰相攜她的小娘返回江南與她團聚。
昌平四年三月二十五,大黃狗又叼回來一隻小花貓。
昌平四年五月十六,她給月相親,對方是個二百斤的大胖妞。
昌平四年十一月初五,她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
……
她的人生圓滿了吧,她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吧。
已是隆冬,我坐在秋千上。
下人們都叫我回房不要受了寒氣。
可我只叫他們不要囉嗦,我想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
柿子樹上,白雪掩枯枝,恍惚間我感覺那棵樹上不曾結過那紅彤彤的果實。
今天我把那殘破的花燈從床頭移到那枯枝上,我好像看見了那年星河燦爛,花燈盞盞。
她的樣貌我都快記不清了,我只知道,那雙眼睛很好看,狡黠的像是一隻小狐狸。
昌平六年,隆冬十二月初五,慶王卒,享年 21 歲。
白雪皚皚,世間再無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下人按他生前的吩咐,將那盞殘破的花燈放進他的懷裡,與他一同入葬。
殘燈載夢,若有來世,願他與她朝朝暮暮。
21 太子番外 1
昌平六年,我收到高演的死訊。
我放下手中的筆,默默良久。
一向勤勉的我,今日不知怎的,想要罷工一天。
黃袍加身,萬民敬仰,昌盛平順,我的國號不僅僅代表吉祥的寓意,而是我真的做到了。
有時忙的,甚至忘了我還有這個的弟弟來著。
那個炙熱的少年。
那個跟在我身後喊兄長的少年,終究是消散了。
呵,我輕笑一聲。
聽說他死了還要抱著那個花燈。
他想要的東西明明都那麼簡單。
帝王家無情,偏偏出了兩個情種。
初遇她時,不過是個五歲的娃娃,膽子到大,竟敢輕薄於我。
我看向她精明的眼神。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我把她抱在腿上,看著在橋邊吟詩的李夢綺。
是了,師傅家真是了不得啊,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有趣。
可不知為何,她們兩個都對高慎感興趣。
這不得不讓我注意起來。
自我封為太子之後,父皇便慫恿老三與我對抗。我不得不裝病,韜光養晦。
二弟,不要怪哥哥,陪你三弟玩玩吧。
我暗中幫助高慎,原因無他,希望我死後高慎繼承大統,善待我的母親。
老三有自己的母妃,且母族繁盛,若有一天,老三即位,我的母親不會有好下場。老二母親早死,誰做太后之位與他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
多麼的合情又合理。
自此之後,老二成了為我衝鋒陷陣的馬前卒。
哦,忘了說了,師傅那個金屋藏嬌起來的小娘,她身邊有個叫翠濃的死士,是我送給師傅的。
師傅,寒門子弟,怎會養得了死士。
只有皇家養的死士才會忠心耿耿。
至於衷心於誰,自不必說。
兩個女兒都把注意力放在老二身上,可老二明顯對李雲琦感興趣的多。
可時間會沖淡一切,我怎麼會讓老二失去這份興趣呢?
有意無意間,李雲琦的消息都會傳到老二的耳朵裡。
果然,老二開始自己打探李雲琦的消息。
這樣最好,省的我費心費力。
寧靜致遠,那個小姑娘似乎只想要平淡安康的生活。
後宮的女子只會水深火熱,所以老二,你要為了小姑娘放棄皇位,還是為了皇位讓小姑娘處於水深火熱之間。
撥弄人心,甚是有趣。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老二啊,你可不能愛上李夢綺啊,那個女子為人張揚,雖有學識,但無處可用。
以老二的心性,兩人同心,我就要提前結束遊戲了。
好在,他眼裡只有那個淡泊的丫頭。
老二 15 歲那年,要上戰場了,誰的建議呢?
自是我師傅的,我讓翠濃告訴他,二皇子對李雲琦的心思。
師傅自然是火冒三丈,就連我告訴他李夢綺是穿越者的時候都沒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果然,父母都是偏心的。
三言兩語的挑撥下,他便設計將老二送去邊關。
世間情愛讓人喪失理智,不得妄動。
去吧,二弟,去為我拿下兵權。
期間我建議他和李夢綺保持聯繫,果然那個女人沒讓我失望。
出征三年,他似乎做了抉擇。
這三年,他對李雲琦的情誼並沒有隨著時間和距離而消散,反而如參天巨樹一般枝繁葉茂。
尤其是看到那個小丫頭竟然為了安穩舒適的生活去勾搭寒門書生。
氣的桌子都砸成了兩半。
有趣有趣,開心的我今日飯食都多吃了兩碗。
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月也是我的人啊。
我這兩個弟弟,一個跑去封地摘柿子,一個氣的砸桌子。都希望彼此當皇帝,恨不得跪著求著讓對方當皇帝。
你們知不知道,這樣顯得我很廉價。
還好,還有老三,讓我這心裡平衡一下。
老四可以先放一邊,畢竟腦子裡缺跟弦,老二的想法可不能繼續恣意瘋長下去。
我把他從邊關叫了回來,說我尋來一個神醫,治好了我的病。
但我不喜歡著皇城的爾虞我詐,想要假死脫身,以後便不能為他出謀劃策了。他一聽果然感慨,當即跪下,表明衷心,要輔佐我為帝。
我當然是百般推辭,但架不住二弟盛情難卻,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至於二弟,我答應他能和那個小姑娘雙宿雙飛。
邊關又是兩年,二弟果然驍勇善戰。鐵拳鐵腕之下,敵軍告降,年年納貢,並簽訂十年和平條約。
這十年和平條約是我二弟給自己留的後路,不至於狡兔死,走狗烹。
他想告訴我,敵軍怕的不是我大端朝,而是驍勇善戰的大端戰神——高慎。
果然長大了,不好糊弄了。
師傅還勸我殺了他,身為宰相,他難道不應該看得清局勢嗎?
他活著,才對大端好。
我要的可不是一個山河破碎的大端,我手裡的大端自是要國泰民安。
索性,他要的,我能滿足。
師傅大人亦能滿足。
22 太子番外 2
二弟班師回朝,用了一半的兵權換了李雲琦,並承諾娶妻之後再上交另一半兵權。
我那父皇自然是喜聞樂見。
不過這個決定是他擅自做主,我承諾的是在我榮升大寶之後再將李雲琦許配給他。
許是那個李雲琦和那書生的事刺激到他,或是四弟種的柿子樹礙著他的眼了,又或者他已經不信任我這個兄長了。
總之,他要搞事情。
他要我馬上出手。
罷了,罷了,時機也差不多了。
三弟自刎于我面前,血濺了三尺。
不知為何,我沒有悲傷,甚至有些隱隱的興奮,父皇啊,若不是你,你的兒子怎會血濺當場。
你會不會為他難過啊?把皇位安安穩穩的放到我手裡,不好過白髮人送黑髮人?
父皇的面色無悲無喜,甚至很痛快的給我寫了禪讓詔書。
無趣。
不過在得知他最愛的小兒子身負重傷,奄奄一息時,他終於繃不住了。
父子情深,兄弟情深的戲碼我可沒有時間陪他們演。
三天后是我登基大典,國號昌平。
二弟倒沒有參加我的登基大典,一輛破馬車就趕緊的把小姑娘送走了。
後來看月的傳信說,那小姑娘死扒著車門還以為要把自己給賣了,想想那場面我竟也不覺失笑。
二弟過於小心了。我要真想幹什麼,早就動手了。
師傅開始活動起來了,不僅僅是為了我能坐穩皇位,還有一點,那就是為楊小娘翻案。
楊小娘一家的事情我也有所瞭解,起因很簡單,不過是為了他家的錢財。
可這關係最後的終點追究起來竟然是我母后的娘家人。
這些年母后作為皇后,自然也是培養了不少外戚勢力,非法斂財只不過是他們眾多罪名中毫不起眼的一件。
同為母后親子,為何母后就只執意他的小兒子登上帝位。
我做皇帝,她依然會是獨一無二的太后娘娘。
現在事已成定局,還瞎折騰什麼。
這世間有一種人,就是好好的非要作死。
師傅,算我送你一個人情吧。
昌平二年,以兵部尚書為首的一眾大臣被宰相送進了大獄。
雖然昭雪,但楊小娘的父母卻是再不能回來。入官妓的那一天,楊小娘母親就撞柱而亡,楊小娘的父親也一同去了,可憐我那師傅還滿心滿意的去贖人。
終究是晚了一步,人到暮年,才大仇得報。
師傅也算會察言觀色,知道我也容不下他們。
這兩年,四弟一直昏昏沉沉,不是他好不了,是我不想叫他醒。
終究還是我弟弟,看他消沉的模樣,唉,算了吧,這些勢力拔除了,你且活著吧。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來求我告訴他小姑娘的下落。
且去吧,她現在快樂的不得了。
看到了又能如何。
父皇給他的封地是個鐘靈毓秀之地,明明那般適宜養病,他也且只活了四年。
罷了人各有命。
再有一世,別再生在皇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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