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串串去結帳。
我提前數了三遍，137 支籤子。
可服務員點完，變成 157 支。
我提出異議，她不耐煩地將籤筒遞給我：
「那你自己重新數。」
再數一回，竟然真的變成 157 支。
「你們偷偷往裡面加籤子了！」
我篤定地說道。
老闆聞言趕來，對我破口大駡：
「小姑娘家家，說話要有憑有據，你這樣亂說，影響我們生意，我可以告你！」
證據？
我有啊！
我拿出手機，點開相冊，打開最新一條視頻，正是我數籤子的全過程。
沒辦法，被無良商家坑過太多回。
我早就養成了外食錄影的習慣！
-1-
看完我的視頻，老闆無言以對，白眼飛上天。
哼，真拿出證據，你又不高興。
他先是支支吾吾地辯解，桌子挨得近，可能把隔壁的籤子拿過來了。
又反過來恐嚇道：
「20 支籤子也不過 15 塊錢，你至於嗎？
「趕緊把視頻刪了，這是侵犯我們肖像權了！不然我告你啊！」
我聳聳肩：
「我的視頻裡，沒有出現任何人的面部，更沒有能識別出背景是貴店的特定標識物，構不成侵犯肖像權。
「所以，我沒有理由配合你刪除視頻。」
老闆語塞，不高興地問我是幹嘛的。
我邪魅一笑：
「我是律師。」
我裝的。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碰到這種人，聲調比他高，才唬得住對方。
剛才那個數錯籤子的服務員臉色一白，拽了拽老闆：
「哥，咱這是踢到鋼板了，趕緊把這大神送走吧。」
老闆這才不再糾纏，態度突變，給我抹零不說，還送了兩瓶飲料。
出了串串店，我興奮地仰天長嘯。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錄了這麼久的視頻，終於也是用上了。
然後我打開微信，找到自己的對話方塊，編輯道：
【豬哥串串香，拉黑，問題：偷偷多算簽，態度差。】
我低頭看了眼贈送的飲料，眉頭一皺，又補充：
【送的飲料是臨期的。】
然後點了發送。
這是我的備忘錄。
每次吃完一家新店，我都會把評價發給自己。
以免時間久了，記不住需要避雷的店，再去消費第二次。
當一回冤大頭也就罷了，畢竟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重複上當，絕不允許！
-2-
我，純純大饞丫頭一個。
哪裡開了什麼新的好吃的，聞著味就去了。
吃得多，被坑的次數也就多。
早先，我沒想到還可以自己主動保留證據。
直到有一回，樓下新開一家蛋糕店。
我這甜品腦袋立馬跑去嘗鮮。
根據網上的推薦榜，我點了開心果巴斯克。
僅剩一塊，美味翻倍！
可服務員上成了抹茶的。
都是綠色的，我嘗了一口才發現不對。
找過去，服務員卻堅稱，點單的時候就是要了抹茶味的。
絕不可能！
當時我特意指著點評軟體上的產品圖，說自己要開心果巴斯克。
她還順嘴說了一句：「你運氣好，就剩一塊了。」
抹茶味的還有很多。
見我沒有認栽的意思，她又不屑地撇撇嘴：
「吃了那麼大一口，才過來找，呵呵。」
太過分了吧！
我就是嘴巴大，喜歡舀一大塊塞嘴裡嚼，有滿足感，這也不行？
服務員無視我的憤怒，又指指那塊開心果巴斯克：
「還剩一塊，想吃可以抓緊下單。」
「不是，你上錯了，為什麼要我重新下單？」
我不服。
雖然，抹茶口味也是ŧū³我的心頭好。
以我的食量，兩塊也能吃得下。
但是，不是我的錯，當然不能由我來買單。
花了錢的，都給我囂張點！
服務員還在強嘴：
「我這邊下的就是抹茶的單，給你上的也是抹茶口味的，你非說點的開心果的，有證據嗎？」
一句話，直接讓我偃旗息鼓。
是啊，沒證據。
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從此，我養成了隨手記錄點單和結帳過程的習慣。
為的就是不再受這種冤枉氣。
說來也怪，自打我開始記錄後，反而碰不到這種事了。
直到，吃了那家串串。
-3-
此戰告捷，我高興了好幾天。
有種囤了很久的廢物，終於派上用場的激動。
本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
沒想到，這天我在本地版塊刷到一條帖子。
標題是：
【避雷這家串串店，幾毛錢一串的價格，竟然給不出米其林的服務！】
點進去，卻是豬哥串串香的老闆在大倒苦水。
這一手網感，也是讓他拿捏住了。
他用高超的春秋筆法，真假參半地提到了那天的事：
【因為太忙，服務員數錯了籤子數，沒想到顧客不依不饒，又是要舉報我們，又是要免單，還錄視頻，威脅說發到網上去黑我們。】
【小本買賣，已經是賠本賺吆喝了，實在做不到大店的品質和服務。】
【如果大家要求這麼高，我們只能漲價了。】
【我們店裡養了十幾個員工，都是沒有社保的老人，我只是想多賺錢，發給老人們，讓他們老有所依。】
評論區，有個自稱是恰好在現場的顧客，發了一張我的側臉照片：
【就是這女的，還說是什麼律師，不為社會做貢獻也就算了，有點陰招全使老百姓身上了。】
另外一個 ID 回復：
【這家我去吃過，真的挺便宜的，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想便宜還想要服務，不說了，多團幾張券支持老闆。】
點進去，一個是剛註冊的小號，一個主頁則發了很多豬哥串串香的宣傳內容。
什麼成分，我不多說了。
想到這，我又退回去，仔細看豬哥的帖子。
-4-
他發帖的用意我大概猜到了。
一是擔心我手裡有視頻，事後會發到網上，影響他們生意。
所以他先發制人，主動承認確實數錯籤子了，但罪不至死，是我咄咄逼人。
二是他想趁機炒作一下，增加客流。
帖子我刷到的時候，已經爆了。
評論區好多罵我的：
【有的人啊，花了一點錢，就真把自己當上帝了。】
【現在的人到底怎麼了？揪著別人的小錯誤，就上綱上線，沒完沒了。】
【樓上的，這叫小人得志。】
【也可以叫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
更有很多人被他雇沒有保障的老年人感動，紛紛表示要去消費，支持他：
【老闆人好好，想到我爺爺奶奶了，活該你發財。】
【可惜我在外地，有機會一定去支援下，誰都會變老，都希望老了有年輕人願意幫一下！】
【今晚下班就去豬哥串串香了！老闆，儘管多數籤子，就當我給老人們獻一份愛心了！】
那老闆的目的達到了。
他敢這麼做，是因為他認為我手裡只有數籤子的視頻。
並且事情過去好幾天了，我始終沒有發到網上。
他八成在賭我已經刪了。
笑死，我說過，點單和結帳的過程，我都會錄。
手機裡的視頻確實早刪了。
可網盤設置了自動同步手機相冊。
好巧不巧，點單的視頻裡，前面有幾秒，錄到了店內全貌。
確實有十幾個穿同樣制服的員工在穿梭忙碌。
可應該沒有哪個老人，染著黃毛，打著耳洞，腰板挺直還聲音洪亮吧？
我直接截圖，將員工臉部打碼，發在評論區。
興奮，就是興奮，看我大戰無良店家！
-5-
【求老人們的養生秘笈。】
我陰陽怪氣地評論。
很快，這條就收到了很多回復：
【我再發一遍，之前發的好像被貼主刪了：中午我剛去過他家，就是圖裡這些服務員，根本沒有老人。】
【所以是在利用網友們的善意？】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店主掛顧客，確實有點詭異。】
【這是什麼視角，看起來像視頻截圖。】
我回復最後一條：
【我就是那個吃不上四個菜的貪心鬼，這是我拍的視頻，事情根本不是這個老闆說的那樣，我有鐵證！詳見我主頁。】
通過這條，我把吃瓜群眾引了過來。
視頻被我發在主頁上。
有好奇的網友問我為啥會提前錄視頻，難道是和店主配合炒作。
我連忙把自己之前是如何被坑，卻百口莫辯，從此只能當個記錄員的心路歷程和盤托出。
為的就是絕不再被冤枉一次！
還附上了我網盤的歷史視頻和微信記錄的截圖。
這下子，好多被無良商家坑過的食客，都跟我共情了。
莫名其妙地，我還小火了一把。
【大資料把你判給了我，我站你，你的證據太多了。】
【笑死，這些奸商把我們吃貨都逼成啥樣了。】
【等下，我好像碰到過這個女孩，有次她買的三文魚有怪味，店家不承認，市監局那邊下班了，味道證據沒法固定，結果這姑娘拿著手機，舉著三文魚，隨機找路人聞，把大家被臭到的反應錄下來當證據。我就是被怪味熏到的證人之一哈哈哈。】
是的是我，在維權這條路上，我走得艱辛！
隨著我的回應，和實錘證據的出現，輿論反轉了。
豬哥串串香的老闆連夜刪掉了那條帖子。
我還是有點不爽，隨便發我照片，還拍得那麼醜，還沒跟我道歉呢。
我還沒想好怎麼找他算帳，他竟然再次主動跳了出來。
線上他慘敗，又改線下出擊了。
-6-
第二天早晨出門，一開門，一個寫著大大「奠」字的花圈映入眼簾。
花圈旁邊，躺著個邪惡老頭。
在那裡哼哼，要哭不哭的。
一見我，就大喊：
「欺負老人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被你攪黃啦！活不下去了！」
而豬哥串串香的老闆，站在對面，在直播：
「家人們，我真是沒辦法了。玩網路，我玩不過年輕小姑娘。
「年紀大的員工都在後廚幫忙，沒被拍到，她就誣陷我欺騙大家！
「我是個本分的老實人，真的做不出來這種事！
「一夜之間，我收到好多差評，打擊太大了。
「這個是我們店裡最年長的員工，畢大叔，在我這兒做了快五年了。本來再幹一個月，就該回家養老了。現在我連他回家的路費都發不出來了！」
說完，老頭還裝模作樣地乾號幾聲。
好像真被我給斷了後ṭúₔ路似的。
我細細端詳老頭，突然覺得他很眼熟。
腦海中電光一閃，我快速在手機上檢索。
果然如我所料。
縷明白了，我走到鏡頭前，微微一笑：
「家人們，他嘴裡沒一句實話！想看我的反擊證據嗎？請搜帳號『是人我吃』，稍後放雷神之錘！」
開門前，我就聽到了門口有嘈雜的聲音，連忙打開了相機。
所以，這一次也是被我全程錄下來了。
蹭完他的流量，我直接喊物業來趕人，並囑咐他們不行就報警。
然後閃身回家剪視頻。
我逐幀做對比。
一句句挑出豬哥言語中的漏洞。
首先，他說自己玩網路玩不過我，我附上了昨天截圖加錄屏的帖子內容。
他先主動發帖歪曲事實，引起討論，我看他分明很懂怎麼操縱網路。
先撩者賤！
其次，他還在嘴硬說自己有雇老年人員工。
這一點，是熱心網友為我提供了思路。
她外出吃飯，會仔細查看公示牆上的資料。
昨天，她剛好去了豬哥串串香。
公示牆上，放了當班服務員的健康證。
她確定沒有年紀大的。
於是我在視頻中用醒目的花體字插了一幀，要求老闆發出來老年員工的健康證，來證明他所言非虛。
而最後，是最重要也是大家討論最激烈的一點——
老畢。
-7-
他演技出眾，看直播的好多人都被他騙到。
紛紛在我昨晚放出的視頻底下罵我：
【你滿意了？一個老人要多無助才會找上門去鬧？】
【你是不是想要錢啊，串串店老闆賠她點得了，不要欺負老人啊！】
【要是我的爺爺奶奶被她這樣整，我真恨不得活剝了她。】
豬哥回復了第二條：
【本來不想向惡勢力低頭，現在看確實惹不起，不知道這位小姐想要多少，報個數吧，我會盡我所能給到，我也真的不希望再折騰老人家了。】
茶味十足的發言，直接將我推向水深火熱。
坐實了我想訛人的嘴臉。
但，訛人的行家，可不是我。
而是他們心疼不已的老畢。
我再次打開微信，在自己的對話方塊裡輸入：碰瓷。
一條記錄跳了出來：
【百味雞雜，好評。備註：注意門口有個愛碰瓷的老頭，下次去一定繞道走！】
時間是 2 月 7 日，距今已有一個多月。
我又照著時間，去網盤裡找那天的視頻。
這一條，格外長，有十幾分鐘。
倒不是我拍攝點單和結帳的。
當時吃完飯出來，有個老人攔住我，說自己錢包丟了，讓我給他點錢坐車。
雞雜店老闆見狀趕忙出來，先是厭惡地驅趕老頭：
「老畢頭，你怎麼又來了，趕緊走遠點。」
又對我說：
「姑娘，你別搭理他，這老頭無賴，成天在這附近騙錢，他家就住前面，坐什麼車啊。」
話音剛落，老頭直接躺在我跟前，說我撞倒他了，讓我賠錢。
我冷哼一聲：
「從剛才你攔住我開始，我就在錄影了。」
沒辦法，職業敏感度就是這麼高。
被坑怕了。
「看你年紀大，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趕緊起來走遠點。你要是想碰瓷，咱就報警，不知道你夠沒夠歲數，能不能挨得住坐牢。」
老頭一聽我在錄視頻，連忙起身，還不忘朝著雞雜店老闆啐口吐沫。
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沒錯，那個賴皮老頭，就是豬哥帶來的邪惡老頭，老畢。
看來，他的碰瓷事業擴張了，還幹起收費碰了。
-8-
有清楚的時間證明，2 月 7 日邪惡老頭還在雞雜店附近坑蒙拐騙。
視頻裡雞雜店老闆的話，也佐證了他這麼幹有一段時間了。
跟豬哥串串的老闆說他是「老員工」，「做了快五年」完全不符。
又又又打了他的臉。
視頻發出去，我感覺通體舒暢。
之前跟閨蜜說起，她還笑話我事兒事兒的。
可要不是我有如此縝密的素材，這一波下來，得被罵成啥樣啊。
沒過多會兒，視頻就引起了巨大反響。
可是走向卻出乎我意料。
比起來實錘，他們竟然對我拍的那些視頻和記錄的感想產生了巨大興趣：
【OK，知道豬哥是王八蛋了，我不去就是了。但是博主你這資料庫建得可以啊！A 城本地的飯館你是不是去了個遍啊！】
我回：
【周邊的 B 城和 C 城也去了不少。得意.jpg】
還有人銳評：
【博主，你有這毅力，幹啥都會成功的！】
接下來，畫風更是突變：
【博主，城西的孫婆婆重慶小面怎麼樣？我剛種草。】
我連忙在聊天記錄裡搜到這家的評價，截圖發了進去：
【孫婆婆重慶小面，攤攤面微辣口好吃，豌雜面一般，鹵蛋必加。】
這條開始，好多同城網友直接拿我當活體點評軟體用了。
吃瓜群眾秒變吃貨群眾。
有同樣吃過很多店家的網友對我表示了肯定：
【這裡面好多家我也去過，感受跟博主大差不差，她真挺會吃，權威！】
好多人甚至讓我把所有的評價整理發出來，好給他們做參考。
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成了美食博主。
甚至有外地的店家私信我，問我能不能去探店。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豬哥把所有針對我的內容刪除了，帳號也註銷了。
-9-
事情戛然風平浪靜。
我依舊熱衷於去新開的店吃飯。
帳號呢，倒是沒繼續做。
唯偶爾有網友問我某家店的評價，我恰好吃過，就截圖發過去。
還得謹慎備註「僅代表個人口味」。
因為太愛吃了，所以不想把吃這事變得複雜，變得受關注，變成工作。
再就是刷到過別人拍的邪惡老畢，他還幹著Ṭű⁶老本行，在街上以要交通費的名義想騙錢。
不過現在人帶現金的少，反詐意識也高了。
大家遇見了，只會拍下來，發到網上提醒別人避雷，極少有人真Ṫü¹的會給他錢。
這天，我刷到新開了一家銅鍋店。
DNA 又動了。
到了目的地才發現，就在豬哥串串香對面。
串串店現在很冷清，上次來，十幾個服務員忙活。
今天一看，就剩三個人。
都垂頭喪氣ŧū́ₕ地在門口攬客，依舊沒人願意進去。
想來跟之前我倆在網上互撕有關。
想到這，我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過涮肉的香氣吸引了我的注意。
潛在的危險被我拋到一邊。
吃飽喝足，走到門口，豬哥在那裡貼轉讓的告示。
我剔著牙，沿著牆邊悄悄溜走。
可別被他看到，再找我茬。
不承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第二天一到公司，我就被領導約談了——
有人舉報我做副業。
公司明令禁止有任何副業收入。
我瞥了一眼，領導面前鋪著一遝紙。
第一張上面是我那個「是人我吃」的帳號主頁截圖。
我松了一口氣：
「嗐，這個啊，雖然粉絲有快十萬了，但我沒用它賺過錢啊，就是做著玩兒的。」
領導斜了我一眼，抽出了下面的一張紙。
-10-
這一張，是給我的打賞記錄，兩塊錢。
ťŭ₁我一拍腦袋，想了起來。
當初粉絲數夠一萬的時候，後臺發來一堆新功能點亮的提示。
我沒細看，胡亂點了幾下。
後來有人給我打賞了兩塊錢。
我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開通了打賞功能，當時立馬給取消了。
兩塊錢退不回去，平臺抽成 6%，剩的 1.88 元在我帳戶裡。
又達不到提現標準，就一直在那兒待著。
我都不用去查，領導給我那張紙上，清清楚楚顯示著，打賞的人就是豬哥串串香的老闆。
我趕緊把來龍去脈講了，表示自己可以提供證明，除了這一塊多，真的沒有別的副業收入。
沒想到，領導不為所動。
只是委婉地說：
「其實，這個不是主要問題。
「咱們是比較傳統的公司，你現在已經算是網紅了，還在網路上和人起了紛爭，將來要是被人查到你的真實身份，再惡意炒作發酵，對公司影響很不好。」
「不是，就因為這麼點小事，要辭退我？」
這老油條連忙搖頭：
「公司不會開除你，但是你現在違反了公司禁止從事副業的規定，並且在網路上產生不良影響，經領導開會決定，你已經不適合現在的崗位。
「公司決定把你調到行政衛生崗。」
說人話就是保潔阿姨。
我太懂這些套路了，不直接辭退我，怕要賠償。
但是把我調到不適配的崗位，各種蹂躪壓榨，就想逼我自己走。
-11-
如此，也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回到工位，我便提交了辭職申請。
領導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通過了。
我愛記錄愛整理這毛病，工作的時候也有。
共用檔裡，有好幾個我私下整理的 excel。
用起來很方便，好多同事都跟著得了便利。
走前，我也直接刪除了。
回家路上，我的社交軟體後臺收到一條私信：
【你斷了我的財路，我也要斷你的，這叫公平。】
用腳趾頭也猜得到，是豬哥發的。
要想在這個二線城市再找到同樣薪資的工作，很難了。
而我明明沒做錯任何事，卻遭受無妄之災。
直到此刻，罪魁禍首仍不覺得是他的錯。
還在打擊報復我。
他來我家門口直播那天，沒等物業行動，我還是先報警了。
因為回家以後，我想到一個問題。
他是怎麼知道我住哪兒的？
員警來了之後，他說是有天跟著我，得知了我家住址。
我將信將疑，但由於他沒有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員警只是對他口頭教育了一下。
可現在看來，他連我的工作單位甚至公司規章都知道。
我想到了一個不好的事——他把我給開盒了。
豬哥手裡，可能還有我更多的隱私資訊。
他能黑白顛倒，胡攪蠻纏，足以見得這是個人品極差的人。
而現在，他生意也黃了，怕是更要遷怒於我。
原本，還想著他店也倒了，之前那些恩恩怨怨就算了。
沒想到，他竟然把我工作也搞沒了。
看來，不徹底制服他，我也沒好日子過。
被前領導約談後，我跟閨蜜雅雅訴苦。
她回：
【沒工作怕啥，咱倆開個飯店得了，你會吃，我有錢，還能做不成？】
此刻，我定了定心，回她：
【咱開串串店，我知道有個地角不錯的門頭在轉讓。】
-12-
我知道雅雅家有錢。
但沒想到這麼有錢。
我帶她去看豬哥那個門頭的時候，她一臉不解：
「你早說是這裡啊，這是我家的商鋪。
「不租他就是了。」
我的大小姐！
您怎麼早沒跟老奴講啊！
我也第一次知道了「豬哥」的本名，叫張智。
顛倒過來比較適合他。
雅雅的父親是房東，簽了一年的合同。
截至目前，經營不足半年。
張智見了我們，直接獅子大開口，提出天價違約金。
雅雅一臉嫌棄：
「我們不急啊，你等著吧，等到合同到期，你這店開在這裡一天，就有一天的成本，你耗得起嗎？
「你現在搬，我可以多退給你倆月的房租。」
沉沒成本不計入重大決策。
這個道理，他自然也是懂的。
簽好合同，張智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
「妹妹，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把我踩到腳底下吧。
「咱們啊，走著瞧。」
我早就知道他要幹啥。
他準備租隔壁小一點的商鋪，接著賣串串。
隔壁的商鋪，也是雅雅家的。
只不過是她媽媽名下的。
而我在天眼查上查了下張智名下的公司。
在開「豬哥串串香」之前，他還開過三家飯店。
其中兩家，早年間我都吃過。
在我的小備忘錄上一查，全是大差特差的差評。
這個人做生意，實在不實誠。
各種偷工減料，坑騙顧客。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持續作惡。
我們開業的前夕，他那家新豬串串，也掛起了預告。
所有的串，都只賣 0.5 元一串。
比之前的價格還要低。
這是想打價格戰，卷死我們。
-13-
他很聰明。
顧客不會對一家需要避雷的飯店有長久記憶。
他只要換個店面，改掉名字，再放出超低價格，又可以從頭再來。
原本，我和雅雅定價，是 0.65 元一串。
在看到他掛出的橫幅後，我們當即決定，也賣 0.5 元一串。
價格戰，比的就是誰能耗。
我們當然不是無腦砸錢。
雅雅的爸爸有商超資源，食材可以憑超低價拿到，當日沒有售完的，還可以退回去。
我們雇了幾個老年人來穿串，一來工資低，二來可以幫助老人就業。他沒有做到的，我們實現了。
我們在低價的前提下，也保證了品質。
而據我所知，張智那裡很多肉用的都是成品凍貨。
前期工作準備得充分，我們比預期的時間提前了三天開業。
張智那邊打的預告原本比我們早一天。
看到我們提前開業了，他竟然也在當天晚上開業了。
由於兩家的價格比同行的價格都低，我們的生意都很火爆。
可我有信心，他撐不了幾天。
他把成本壓成這樣，要還想有利潤，是很難保證品質。
還無法保證的，是衛生。
有一次，我忙活到淩晨三點才離開店。
撞見了他們店的幾個服務員。
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吐槽。
「我現在都不想進後廚了，味兒太頂了。」
「老闆也不多招幾個洗碗工，劉姨自己哪裡刷得過來，都是隨便沖一下就好了。」
「反正咱店的東西，我是不敢吃，上次我還看到老闆把顧客沒吃完的串放回櫃子裡了。」
「那好歹是生的，還有一回他更絕，直接把幾張桌子上沒吃完的腦花湊成一份，當成新的給顧客上過去了。」
聽得我一陣反胃。
-14-
要想保證店內衛生，就得要有人高頻次打掃。
多雇人就意味著要多投入成本。
我的帳號做起來之後，認識了不少做自媒體的朋友。
其中有三位，歪打正著，幫了我們大忙。
一個是清潔博主，小美。
打烊後，她就會帶著團隊過來打掃店裡。
整個過程會錄成素材。
他們簡直太專業了，連凳子角都不放過。
一個是洗碗博主，小麗。
她從營業就在後廚待著，直播洗碗。
洗得那叫一個又快又好，還特解壓。
我連清潔用品都不用提供，她直播間掛著自用品的小黃車，廠家全部贊助了。
小麗特高興，說早就該跟飯店合作，以前她還得特意把乾淨的碗弄髒。
最後一個，是收納博主，小靚。
她會在中午和晚上營業前來兩次，把冷櫃擺滿，那些串串被她擺得整整齊齊，拿的時候還不會互相纏在一起。
我們只需要在上客後注意補貨就行。
小靚也是全程錄影，再剪成視頻，發到自己帳號上。
我們互幫互助，她們仨不收一點費用。
但出於感謝，我還是會給她們的直播間打賞，或是給視頻投流。
而她們也會在自己視頻的評論區放上店鋪地址。
變相地又給我們打了廣告。
我們的合作，大大地節省了人力費用。
最重要的是，比雇服務員打掃還乾淨。
是以，我們不光便宜，還衛生。
而對面的張智，似乎就沒那麼好過了。
也不過紅火了幾天，他的店就開始冷清下來。
網上吐槽他們店太髒的帖子，我就刷到過好幾回。
有一次，有個顧客在底料裡撈出一隻死老鼠。
當場打了 12315，他們直接被要求停業整改。
-15-
一周後，張智的店重新開業了。
他還真整改了。
串串的價格又降了，變成 0.4 元一串。
我和雅雅商量對策，她毫不在意：
「一串差一毛，對大部分顧客來說誘惑不是很大。
「大家也不是光圖便宜的。
「你看他們店，桌子粘得能溺死蒼蠅，一進去一股醃臢味。
「冷櫃裡擺的串串，好多都酸了。酸的他們就用調料醃一下，再擺進去。」
真被她說中了，降價後，張智的店依舊要死不活。
而我們的生意，卻越發紅火。
甚至還有切菜博主聯繫我，想合作來錄切菜的視頻。
但我知道，這意味著，張智又要來針對我們了。
畢竟，這麼久過去，我們之間的恩怨，還沒結束呢。
這天週末晚上，人格外多。
外面排隊的顧客都有幾十號。
我在店裡忙得腳不沾地。
忽然有個顧客叫住我，讓我看她的手機：
「這是不是你們店對面那個老闆啊，他在門口直播呢。」
我探過頭去一看，還真是。
張智在那裡說我們用的都是過期的東西，油也是重複使用。
我趕緊跑到外面，只見他還在那裡信口雌黃：
「我沒見過這種不維護行業生態的傻叉，把價格壓成這樣，我們還怎麼活。
「我告訴你們，她們就是想搞死大家，她們一家獨大，然後就可以放心給大家吃垃圾了。」
周圍還圍了幾個附近的其他串串店老闆，在那裡附和他。
「你在這裡胡說什麼啊。我們的用料，絕對沒問題，都是新鮮的食材！」
我過去想奪走他的手機。
-16-
其他的幾個老闆直接一擁而上，護住了張智。
他得意揚揚地喊道：
「是嗎？那你敢讓我們去查你們的後廚嗎？
「開著直播查，讓廣大網友監督。」
旁邊的人竊喜道：
「哈哈，老張真狠，這哪經得起查。」
「就是啊。」
「趕緊查，把她們弄走，要不咱都做不好生意。」
我看向張智：
「可以查，但不能白查，查完我們的，就去查你們的。」
「好！」
張智立馬同意。
話音剛落，他們就一窩蜂地擁了進去。
這時外面的人越來越多了，很多都是看了直播跑來看熱鬧的。
雅雅在外面安撫正在用餐的食客：
「不好意思啊，打擾大家吃飯了，今天全部五折！」
眾人本就想看熱鬧，還能享受折扣，都樂呵呵地答應了。
我也拿著手機打開直播跟上張ẗų₁智一行人。
他們像是早有目標似的，進了後廚，直奔冷櫃。
「家人們，像這種冷凍商品，簡直是重災區。什麼僵屍肉，太奶肉，一查一個准。」
說完，他嫺熟地掀掉上面的三包甜不辣，直接拿起第四包。
「不信你們看！」
直播間彈幕滾動：
【當月剛生產的。現在還有這麼良心的商家！這家店在哪兒，我要去吃！】
【等下，所以大哥你是在搞抽象嗎？】
【反向宣傳嗎？】
張智也看到了，臉色一僵。
他不相信似的，仔仔細細將甜不辣檢查一圈。
生產日期的確是當月的。
他過於震驚，竟說漏了嘴：
「怎麼可能！我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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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說自己明明親自放了一包過期將近五年的甜不辣進來。
怎麼不見了。
昨天，負責穿串的吳阿姨一大早就跑來找我。
「袁小姐，剛才新豬的老闆來找我。」
我一愣，難道是要挖牆腳？
結果吳阿姨說，張智說讓她第二天早晨開門後，讓他去後廚看一眼。
他給的理由是，想看看我們用的什麼食材，取取經。
事成後，會給吳阿姨一筆紅包。
對此，吳阿姨說：
「他哦，看著不像什麼正經人，更不會想好好取經。想偷偷溜進後廚，肯定沒好事。」
聽完，我靈機一動，決定將計就計，看看張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後廚都是有監控的，清楚地拍下早晨穿串的阿姨們來了以後，張智也跟了進來。
他假裝東看看西瞧瞧，趁著阿姨們開始忙碌後，塞了一包東西進冷櫃，便溜走了。
此刻，他滿頭大汗，不死心地又到處翻，但無論拿起什麼，都在有效期內。
後廚乾淨整潔，也沒有衛生問題。
我必不能由著他繼續亂來。
伸手攔著還想再查一圈的他。
「可以了，姓張的，該查你那裡了。」
沒想到，他直接賴皮地推開我，朝外走去。
「我那裡有什麼好查的！」
恐怕，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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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呵！這麼多人，我就說直播好用吧！」
剛出去，張智笑得嘴都合不上。
不光是我們店，就連外面的街道上，乃至他的店內，全都是人。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店裡的人，不是來吃串的。
一個服務員跑過來, 愁容滿面地對他說：
「哥, 攔不住了, 好多人在往後廚沖！」
這些人有很多是行銷號, 還有是在他家吃完串拉肚子的顧客。
每個人手裡都舉著手機，或錄影, 或直播。
我甚至在直播間看到一條彈幕：
【@是人我吃, 這盛世如你所願，大家都知道吃飯要留證據了！】
輪不到張智同意還是不同意了。
已經有人闖進了後廚。
他高聲喊著自己的直播間帳號, 我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看他直播。
一會兒的工夫, 已經有 10 萬多人觀看了。
只見, 一隻肥碩的大老鼠，後面跟著一串小老鼠, 被突然擁進來的人嚇得抱頭鼠竄。
彈幕瘋翻：
【我去, 好噁心！我沒看錯吧, 是老鼠！】
【說什麼呢，那是食材！】
然後便是搜查冷櫃。
張智嘴裡說的「僵屍肉」「太奶肉」, 原來都在他自己這兒。
最久遠的, 甚至有十五年前的冷凍雞翅。
想來，他想構陷我的那包甜不辣, 也是在自己這兒拿的貨。
【ţṻₖ難怪他家串那麼便宜, 這些玩意恐怕根本不需要什麼成本，廠家幾塊錢就給賣了。】
【狗都不吃的東西, 給我們吃？！】
就連酒水區, 都沒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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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料分了兩堆，一堆是過期的, 一堆是有效期內的。
彈幕給出了答案：
【靠靠靠，原來是刻意為之，我前幾天去他家吃過！以前喝飲料我從來不注意有效期的, 那天心血來潮看了一眼, 竟然過期半年了！去找老闆，他見怪不怪，直接拿了一瓶有效期內的給我。】
【媽呀, 我在飯店也很少特意看飲料有效期，我人麻了！】
【是的，這種過期飲料也很便宜。一塊錢一箱的可樂，你喝去吧！】
彈幕裡一片火熱。
現實裡也是人聲鼎沸。
好多人直接炸了, 你一拳我一腳地沖著張智去了，他被打得蹲在地上。
奈何人多, 他根本不知道這四面八方的拳腳來自何人。
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亂象沒持續多久, 員警就來了。
緊接著市監局的人也來了。
我好想跑過去哭訴：
「死鬼！你們可是來了！上次我買到不新鮮的三文魚你們去哪了呀！」
張智被帶走了。
他的店也被查封了。
聽說更裡面的貨架簡直跟垃圾場似的。
張智再沒出現, 他被判刑了, 除了不誠信經營，還有非法購買我的隱私。
這場鬧劇終於以我方的壓倒性勝利落下帷幕。
至於我，因為串串店太忙了, 我很少有機會外食了。
但錄影這個習慣還保留著。
這不，送啤酒的廠家來了，我揣著手機就出去開始錄。
卸一箱，錄一箱。
最後再整體點一遍, 確認無誤，再簽收。
誰啊，都不能讓我吃虧！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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