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前有狼後有虎
「你說找誰?陳琪琪?」
聽我說出七七的名字,前臺小妹妹詫異地打量了我一眼。
看到我身上的病號服,她臉色越發古怪,還帶著幾分驚恐。
我連忙沖她笑了笑,以示友好:「那個……她應該在開會吧?沒事,我可以坐這兒等她。」
「小姐,你搞錯了吧。」前臺小妹妹面露為難,「陳琪琪她……」
「她怎麼了?」
「她兩個多月前……出意外死了啊。」
「你說甚麼……」
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仍然被困在那場噩夢裡……
可是,耳邊清晰的聲音卻一再提醒著我——
「陳琪琪那事兒都過了好久了,怎麼還有人跑到這兒來找她啊……這大晚上的,真是瘮人!咳咳……小姐,我們要下班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
我越來越聽不清旁邊的人在說些甚麼了。
腦袋裡一陣嗡嗡作嚮,眼前又開始天旋地轉,險些一頭栽在地上。
幸虧剛才的前臺小妹妹及時拉住了我。
她有些緊張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姐?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啊……」
「沒事,不用……謝謝你。」
我艱難地開口向她道了句謝,倉皇地逃出了那幢大樓。
街上的冷風一陣一陣吹進我的骨頭裡。
接近零下的氣溫,我身上這件薄薄的病號服根本就起不到甚麼保暖的作用。
可呼嘯的冷風也沒能讓我的思緒變得更加清醒。
我踡縮在街邊一棵大樹下,腦子裡亂糟糟的像一團打了死結的毛線球。
我耳邊不停地回嚮著剛才前臺說的那句話——
「陳琪琪她兩個多月前出意外死了。」
「陳琪琪……出意外死了。」
「出意外……死了。」
七七……
死了?
我抬起手猛地在腦袋上重重砸了幾下。
沉悶的疼痛感再次證實了這不是在做夢。
可是……
如果七七真的在兩個多月前出事死了,那今天還在給我發微信的人是誰?!
而且,陳飛揚上次明明還說七七就跟他在一起……
不……這不可能。
一定是那個前臺弄錯了!
也許,她說的只是和七七同名同姓的人呢……
我無助地抓著自己亂成一團的頭髮,拼命想要為這些事情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不管我怎麼安慰自己,還是無濟於事。
而最可怕的是,我忽然意識到——
一旦這個噩耗是真的,那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便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東寧墓園。
我抬頭看著石牌坊上的四個大字,心裡一陣發怵。
上次在行車記錄儀的錄像裡看到這個招牌的時候,我就覺得陰森森的。
沒想到,實物比錄像更嚇人了。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
夜黑風高的大晚上,我一個人站在墓園門口,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剛才我腦袋一熱打車來到了這裡,一門心思只想著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那天,辛川帶著花來「探望」的,究竟是不是七七……
答案就在這扇大門裡。
可是,當我真的站到了這裡,我卻又慫了。
誰都知道我膽子小,還不如一個指甲蓋兒那麼大。
要我半夜三更勇闖墓園……
實在是太難為我了。
一陣風吹來,我攏了攏身上的衣衫。顯然沒甚麼用。
冷風刺骨,催著我要麼大膽進去,要麼轉身離開。
我左思右想,最後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往裡沖了進去……
一排排的墓碑整整齊齊地立著,仿佛無數孤獨的靈魂正站在那兒打量著我。
我只往上走了兩步,就感覺背後一陣冷汗。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不斷在心裡默念,給自己找些安慰。
我仔細地查看那些墓碑,尋找著七七的名字。
然而……
那些墓碑上,都貼著逝者的遺照。
我看得越多,越覺得照片上的那些人好像都在不滿地瞪著我,責怪我打擾了他們的寧靜。
這對我弱小的心靈簡直是萬傷暴擊。
還沒走過兩排,我就被嚇得兩腿發軟,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盡力安慰著自己,整理著亂糟糟的心緒。
這時,我腦子裡一激靈,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距離辛川來的那天還沒過多久,他帶來的花很可能還沒被收走。
所以,只要找到哪個墓碑前放著那束花,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來祭拜誰了!
這不比一個一個地毯式搜尋來得快多了!
說幹就幹。
我再次鼓起勇氣,用行動電話打起電筒照亮,邊往上走邊掃視四周,尋找著辛川帶來的那束白菊。
可是,正當我聚精會神找白菊的時候……
我一抬眼,竟然瞄到了一個人影!!!
「媽呀!——」
大晚上在墓園這種地方看到人影,無異於恐怖片貼臉殺。
嚇得我差點把行動電話都給扔了出去。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想跑,可一時腿軟得動都動不了。
眼眶裡一下就掉下了眼淚。
就差沒尿褲子了。
我根本不敢抬頭再看那人影第二眼,一顆心七上八下咚咚作嚮。
而那人影……似乎也被我嚇了一跳。
隔著幾米遠,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嘶」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
等等……
這聲音,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我愣了一下,壯起膽子抬頭又瞄了一眼。
那人影……
他居然朝我走了過來!
「江安?你怎麼在這兒?」
「陳飛揚???」
我是怎麼也沒想到,大晚上「逛」個墓園竟然還能遇上熟人。
看清楚陳飛揚的臉,我倏地松了口氣。
可隨即又警惕地繃緊了神經。
陳飛揚為甚麼會在這裡?
我狐疑地看著他,心裡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發問。
而他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似的,搶先一步說道:「最近我家裡有個長輩過世了,我過來拜一拜。」
「這麼晚?」
「剛跟一個客戶開完會。這兩天比較忙,中午為去了醫院看你,都沒來得及吃飯。」陳飛揚笑著解釋。
乍聽之下,他說的這些話天衣無縫,根本找不出甚麼破綻。
可惜……
經過辛川的事情後,我對男人說謊的本事早就有了新的認識。
信甚麼也別信男人這張嘴!
要是直覺告訴自己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江安,你怎麼這麼晚還來墓園?你穿的這是……醫院的衣服?」
陳飛揚出聲打斷我的思緒,同時人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他看我穿得這麼少,皺了下眉頭,把大衣脫下來披到了我肩上。
我連忙婉拒:「不用不用……」
「穿著吧。你還是個病人,身體虛,可別再感冒了。」
陳飛揚執意幫我披好大衣,還扣上了兩顆扣子,生怕我會趁他不註意再脫了還他。
我確實早就冷得打顫,便也不再拒絕他的好意。
我拉了拉衣衫,一邊若有所思地往他剛才過來的方向看去。
他又一次問我:「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一個人來這兒了?辛川呢?」
「我……」
我也不知道該用甚麼借口,解釋我大晚上穿著病號服一個人跑來墓園這件事。
見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陳飛揚一副懂了的表情:「你和他又吵架了?」
「嗯。」我連忙借坡下驢,「還是之前那破事,吵了一架就跑出來了。」
說完,我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有個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出事後就葬在這兒。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就想來看看她。」
說話時,我死死盯著陳飛揚的臉,想看看他會是甚麼表情。
陳飛揚抿了抿嘴,眼眸低垂避開我的視線,似乎在逃避甚麼。
氣氛凝固了片刻。
陳飛揚話鋒一轉,打破尷尬的沉默:「你應該沒開車來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還沒……」
我本想婉拒陳飛揚。
直覺告訴我,他今晚這麼巧合地出現在這裡,肯定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我想先支走他,再在墓園裡仔細找找。
可我回絕的話才剛說出口,攥在手裡的行動電話卻不合時宜地嚮了起來。
拿起行動電話一看。
我頓時傻眼了。
來電——
七七。
我之所以相信七七可能真的出事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我已經好久沒聽到七七的聲音了。
七七是個不太勤快的人。能發語音條說明白的事,她絕不多打一個字。
我今天翻了翻最近幾天的聊天記錄。
沒有語音條,沒有通話,沒有視頻。
這太不像她了。
雖然,她這些天發來的那些消息,無論標點符號還是表情包,都是她以前常用的。
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然而……
就在我越發肯定她真的出了事時,我卻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
看著「七七」兩個字在行動電話上不安分地閃爍著,我一時不知所措。
陳飛揚還站在我旁邊,他一眼就能看到我的行動電話屏幕。
見我遲遲沒動作,他還好心提醒了一句:「江安?怎麼不接電話?」
「……」
我沒得選,只能趕緊把行動電話放到耳邊。
下一秒,聽筒裡傳來七七那熟悉的大嗓門:「喂?安安!你在哪呢?!」
「我、我在……」我一時語塞。
總不能實話跟人說「我在找你的墓」吧。
電話那頭也沒追問,繼續說:「我快氣瘋了!那煞筆領導,天天讓加班開會!這都快十點了,我連口飯都還沒吃上!你現在還在醫院吧?要不,我帶點吃地來找你聊會兒唄?」
「現在?」我看了看陳飛揚,猶豫片刻後反問,「你在哪?我來找你。」
「啊?你現在能出院嗎?」
「嗯,沒事。你給我發個定位吧。」
我有太多問題想找七七問清楚了。
雖然之前那個前臺小妹妹說的話還是讓我心裡發毛,可剛才在電話裡的,那確實就是七七的聲音。
我實在是沒理由不相信她還活得好好的。
事到如今,我根本顧不上其他。一切只有等見到她再說。
掛了電話,七七很快給我發來一個餐廳的定位。
我看了下,那地方就在她公司附近。
於是,我只好又厚著臉皮問陳飛揚——
「那個……方便的話,能順路捎我回市區嗎?」
坐在陳飛揚的車上,我一直心事重重。
陳飛揚看我臉色不好,主動找話題跟我聊了幾句。
吹著空調的暖風,我緊張了一夜的心情漸漸放松了下來,終於扯著嘴角笑了笑。
可是,就在這時,車子突然一個急剎,差點讓我腦門磕到前擋風玻璃上。
「甚麼情況……」
我定睛往前一看。
只見,一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車正正好好擋在了陳飛揚的車前面。
看著樣子,應該是剛才往後面超車上來,故意把我們別停的。
我再定睛一看……
那輛車,怎麼這麼眼熟?!
「辛川……」
看清楚車牌號,我心裡咯噔一下。
那是辛川的車。
在我開口的同時,辛川已經臉色陰沉地下車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知為何,看到他那森冷的神色,我下意識立刻鎖死了車門。
下一秒……
只聽「咔咔」兩聲。
他沒能打開車門。
我聲音有些緊張顫抖,著急地沖著陳飛揚喊:「千萬別給他開門!」
「你們這……至於嗎?」
陳飛揚看了看車窗外氣勢洶洶的辛川,又看了看我,兩手一攤。
辛川看我不肯開門,皺著眉敲了兩下車窗。
「叩叩——」
在這寂靜的荒郊野外,這兩下仿佛鐵錘一樣狠狠敲在我耳膜上,教我一身冷汗。
我沒有回應他,腦子裡亂糟糟地思考著目前的局面。
看辛川這來者不善的架勢,肯定是因為回家之後發現我找到了他藏在雜物間裡的那些信……
可是,他為甚麼這麼快就能找到我?!
還有昨晚……
他為甚麼能在我遇險的時候及時出現在那條胡同裡?
難道,他在我的行動電話裡裝了追蹤器?!
想到這些,再看看一窗之隔的辛川,我幾乎嚇得手腳發軟。
那張我從前百看不厭的臉,如今仿佛變成了厲鬼的糢樣。
我一時慌張無措,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念頭,就是報警求救!
可正當我拿起電話,準備報警的時候……
另一個人從辛川的車上走了下來!
看到張雲心從辛川車上下來的時候,我腦子裡嗡地一下。
懵了。
辛川現在居然都已經明目張膽把她帶在身邊了?
連藏都不打算再藏一下了?
看來,他這回恐怕是真的想讓她取我而代之了。
我本就激動的情緒越發悲憤交雜,眼淚不受控的唰唰往下掉,身體不由自主地發顫。
我看到張雲心快步朝辛川走過來。
他們兩人就在我眼前咫尺之遙。
隔著車門,我只能看到他們焦急地在交談著,卻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
我隱約能聽到幾個糢糊的字眼——
「讓她下車……」
「不知道他跟她說甚麼了……」
「萬一她知道就麻煩了……」
這時,只見張雲心指了指行動電話,又對辛川說了句甚麼。
辛川聽後,連忙拿起行動電話點了幾下。
隨即,我的行動電話嚮了。
我猶豫片刻,接起電話放在耳邊聽著。
電話裡傳來辛川緊張著急的聲音:「安安!你快下車!快把門打開!」
「你們到底想幹甚麼?!」我害怕地沖著行動電話大吼,眼睛死死盯著車門外的辛川。
辛川急切地皺緊眉頭:「安安,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會,但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快下車!你聽我說,陳飛揚這個人很危險!你不能跟他待在一起!」
「……」
聽到辛川的話,我倏地一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駕駛座上的陳飛揚一眼。
陳飛揚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做了個攤手的姿勢。
我這才意識到——
車裡太過安靜,辛川在電話裡的聲音早就從我耳邊漏了出去,被陳飛揚聽得一清二楚。
我心裡頓時一陣發怵。
其實,我也清楚,辛川固然來者不善,可陳飛揚估計也沒安甚麼好心。
我還記得,今天在醫院的時候,辛川故意把陳飛揚帶到病房外面說了那些話。
很顯然,在他那個可怕的謊言裡,也有陳飛揚的一份!
只不過……
眼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這出戲中各自扮演著甚麼樣的角色。
更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怎麼做。
前有狼,後有虎。
進退都是死路……
我始終猶豫不決,攥著行動電話一言不發,這讓辛川越發心急。
他又在電話裡焦急地催促道:「安安,我求求你!你下車好不好?你不是有很多事想問我,想讓我給你解釋嗎?我答應你,我全都解釋給你聽……只要你下車,跟我回家,好不好?」
「……」
聽著辛川在電話裡一再懇求,我心裡反而越發害怕,更不敢下車了。
瞞了這麼久死活都不肯跟我解釋的事,現在卻這麼容易就松口了?
一聽就是騙我下車的借口!
況且,張雲心還站在辛川旁邊。
她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辛川前不久還往我喝的水裡下藥,想要害我的事實。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厲聲質問辛川:「你為甚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如果辛川真的在我行動電話裡裝了追蹤器,就算我現在再想辦法逃走也是無濟於事。
他總會再找到我。
必須把這事弄清楚才行。
我暗自想著。
然而,只聽辛川在電話裡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忘了,你在打車軟體上把我設定成了緊急聯繫人。只要你叫了車,我就會收到行程的提醒。」
「行程?」
辛川一句話就讓我傻了眼。
我愣了愣,仔細回想……
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所以……
原來根本就沒有甚麼追蹤器,是我自己傻呵呵把這茬忘了?!
哦。
難怪那天辛川能及時趕到 KTV 附近的胡同裡救我。
那天,我也是在行動電話上叫的車。
「……」
我一時語塞,感覺多少有點丟人。
我沒再接話,立刻把行動電話放下來,果斷取消了打車軟體上的緊急聯繫人設定。
但我還是沒敢下車。
這荒郊野外的,我現在要是下了車,根本沒辦法自己回到市區。
更何況,辛川和張雲心還在外面虎視眈眈。
我再次陷入了兩難。
現在,辛川能找到我這件事情算是說得通了。
可陳飛揚呢?
他又是怎麼會知道我在哪的……
要我相信我今晚在墓園遇到陳飛揚只是個巧合。
除非我是個傻子。
本來,今天我就一直都沒想明白一件事——
陳飛揚中午是怎麼找到我住在哪家醫院的?
看辛川對陳飛揚這苦大仇深的樣子,他肯定不會主動把這事告訴陳飛揚。
而我出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更不可能夢游給陳飛揚發消息吧。
這件事始終讓我耿耿於懷。
直到晚上在墓園再次遇到陳飛揚,我才終於可以肯定,他一定有問題。
畢竟,正常人誰會沒事大半夜跑到墓園來。
嗯,除了我……
我心裡越想越亂,太多的問題塞在腦子裡解釋不清。
電話裡,辛川還是不停地催促著讓我下車,說陳飛揚圖謀不軌,跟他在一起我會有危險。
他越是這麼說,我心裡越是慌得不行。
見我一直不下車,張雲心似乎有些沒耐心了。
只見,她忽然從辛川手裡搶過行動電話,對我說道:「江安,我和辛川之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直都誤會他了!還有,上次你在辛川身上找到那種藥,那就是我們團隊研發的。我向你保證,那藥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他不可能害你的!」
張雲心一字一句信誓旦旦。
隔著車窗,我能看到她臉上嚴肅認真的神情。
可真是差點就把我騙過去了。
搞笑!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怎麼可能會相信她說的話?!
上次,我可是親眼看到她和辛川前後腳進了同一家酒店!
難不成,辛川大下午放著工作不管,是為了去酒店找她打撲克嗎?!
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見我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電話裡張雲心緊接著又說:「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很正常。這樣吧,你先下車,我把那藥的研究報告和成分檢測數據拿給你看,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現在發給我。」我冷聲說。
聽我這麼說,張雲心為難地皺了皺眉:「抱歉,我可以拿給你看,但我不能發給你。這涉及到我們團隊的研究機密!」
「是嗎。」
看,又在騙小孩兒了。
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騙我下車嗎?
我懶得再跟她廢話,抬手就想掛電話。
見我要掛,辛川頓時急了。
下一秒,電話裡傳來他的急聲大喊:「安安!那藥真的沒問題!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吃給你看!」
話音未落,只見辛川一把搶過張雲心肩上的包。
張雲心反應過來正要阻止他,可已經來不及了。
辛川從包裡翻出了一個白色小藥瓶,三兩下擰開瓶蓋,往手心裡倒了一把,直接吞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我頓時瞪大了眼睛,心髒猛地緊緊揪成了一團。
「辛川!你瘋了?!你馬上給我吐出來!」
「咳咳……咳咳……」
張雲心好不容易從辛川手裡把藥瓶搶了回去。
辛川幹咽了那一把藥,被嗆得咳個不停。
我攥著行動電話,控制不住自己因為著急而顫抖的聲音:「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幹甚麼……你不要命了嗎?!快點……把藥吐出來!馬上吐出來……」
我不得不承認。
盡管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但我仍然是愛著這個男人的。
看到他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我差點就急得開門沖下了車。
我怕他死。
可是,我又怕他沒事。
因為,如果他吃了那些藥卻真的沒事的話……
那是不是就說明,是我錯了?
是我……真的誤會他了?
看著車窗外還在艱難幹咳的辛川,我原以為自己已經無比堅硬的心髒,再次被人重重戳了一下。
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次,卻不是因為害怕和緊張。
看見我又哭了,辛川顧不上自己的不舒服,一邊咳嗽一邊在電話裡對我說:「安安,你……咳咳……你一定要相信我,陳飛揚他真的很危險!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會對你不利!咳咳……昨天晚上,在 KTV 騷擾你的那兩個人……咳咳咳……那兩個人就是他安排的!」
「你說甚麼……」
聽到這句話,我腦子裡又是嗡地一下。
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辛川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但,仔細想想,事情真的太不對勁了。
當時,我被那兩個人騷擾,我第一時間就大聲向陳飛揚求助。
陳飛揚就在那條巷子裡,離我最多不到十米距離。
那老街上那麼安靜,他怎麼可能聽不到我的喊聲?!
退一步說,就算真像他解釋的那樣,是因為他坐在車裡打電話所以才沒能及時聽到我的求救。
那掛掉電話之後呢?
從我被醉漢拖走,直到辛川出現,這中間至少過了十幾分鐘。
這麼久的時間,陳飛揚真的就一直都坐在車上打電話嗎?!
「……」
想到這些,我心裡頓時漏了一拍。
我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旁邊的陳飛揚。
我知道他已經聽到了我行動電話裡的聲音。
可他卻並沒有露出太多的反應,只是聳了聳肩,咧嘴一笑——
「我說,你們兩口子吵歸吵鬧歸鬧,話可不能亂說啊。僱兇傷人這種事可是刑事犯罪,得坐牢的!」
我從陳飛揚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破綻。
他太淡定了,完全一副問心無愧的坦然。
可他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是發慌。
換了別人,聽到辛川在電話裡一次又一次說他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怎麼著也該會著急解釋幾句吧?
但陳飛揚呢?
他好像早就知道辛川會跟我說甚麼。
或者說,他好像早就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甚麼……
我不敢再待在陳飛揚的車上了。
我必須下車。
無論辛川說的是真是假,直覺告訴我,陳飛揚這人絕非善類!
辛川和張雲心還在車外,我心裡仍然有著顧慮。
可我看著辛川吃了那些藥後臉色發白,一直幹嘔個不停的糢樣……
我咬了咬牙,終於做出了選擇。
「辛川,你的車鑰匙在哪?」
我在電話裡問,同時餘光警惕地提防著陳飛揚。
辛川雖然不知道我為甚麼忽然問這個,但還是馬上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在這!」
「好。你現在把鑰匙放在地上,然後退後,離車越遠越好!」我命令他。
辛川猶豫的皺眉,有些擔心:「安安!陳飛揚他……」
「他如果要傷害我,剛才有的是機會!」
我故意大聲說,想讓陳飛揚相信我沒有懷疑他。
聽話那頭,辛川聽到這話,眉間的皺褶更深了些。
他似乎還想勸我,但這時張雲心在旁邊對他說了些甚麼,很快便讓他改口答應了我的要求。
「安安,我都聽你的,只要你下車……」
辛川一邊在電話裡說著,一邊放下車鑰匙,往後退了幾步。
我看著他越離越遠,終於把心一橫,開門下了車。
下車後,我沒有任何遲疑,一把撿起地上的車鑰匙,沖上了辛川的車。
關上車門的同時,我按下鑰匙,把車門鎖死。
一波操作行雲流水。
我一個人開著辛川的車跑了。
一路上,辛川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一個都沒接。
我顧不得其他,硬著頭皮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我太害怕了。
我怕辛川追上我,更怕陳飛揚還在跟蹤我……
我逃到市中心,夜市最繁華熱鬧的街區。
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無論甚麼人想傷害我,都不得不顧及一二。
停下車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店把行動電話換掉了。
剛才在開車的時候,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喝醉酒被陳飛揚送回家的那天,途中有一段時間我在出租車上睡著了。
在我睡著的時候,陳飛揚完全有機會在我的行動電話上做手腳。
我明明記得,我以前從來沒有在行動電話上存過陳飛揚的號碼。
但第二天醒來後,卻看到了來電顯示上寫著陳飛揚的名字……
到底是我自己喝醉斷片忘記了,還是陳飛揚動過我的行動電話?
誰也不得而知。
保險起見,我不能再把舊行動電話繼續帶在身上。
買了新行動電話後,我直接把舊行動電話回收給了行動電話店。
走出行動電話店,幾乎才剛插上電話卡的同時,新行動電話就嘰裡呱啦嚮了起來。
接起電話,七七的大嗓門嚇得我差點把新行動電話摔了:「安安!你可算是接電話了!你現在在哪啊?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怎麼全是占線啊?!」
「我……」
聽到七七的聲音,我這才想起我本來還和她有約。
剛才那些事鬧得我直到現在還驚魂未定,早就把約了她這件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連忙跟她解釋:「我剛跟辛川吵了一架,鬧得有點煩。你在哪?你還在餐廳那邊嗎?我現在過來找你。」
「都這麼晚了,我早就回家啦!」七七埋怨道,「我剛在餐廳等你半天,你消息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急死我了都!後來,人家餐廳說要打烊了,我就只好先回來了唄。」
「七七,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也沒想到會……」會被辛川堵在半路上!
「哎呀!你人沒事就好,說這些幹嘛!我這兩天不也鴿了你好幾次嘛,就當還你啦!」七七打斷我沒說完的話,「對了!明天我休息,你要不要來我家吃火鍋啊?」
「明天嗎?」
我猶豫了一下。
我當然想和七七見面。
畢竟,有太多事情我必須要當面找她問清楚。
可是,今天發生的種種仍然讓我心有餘悸。
要是單獨約在她家的話,萬一……
我腦子裡頓時又不受控地冒出了各種恐怖片的情節。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她:「七七,明天……要不還是出來外面吃吧?在家裡煮火鍋味兒那麼大,還得收拾洗碗,多麻煩。」
「誒,也是哦。那不然還是去吃鍋底撈吧?」
意料之外地,七七馬上就被我說服了。
於是,我們約定了第二天下午五點在火鍋店見面。
臨了都快掛了,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趕緊叫住她:「對了!七七,明天你哥應該不會來吧?」
「啊?他工作那麼忙,大概沒時間吧。」七七說完,忽然像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嘖嘖,你怎麼還特意提起他了?你該不會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還是明天見面再說吧。」我連忙搶聲截住了她的後半句。
掛了電話,我心裡終於踏實了幾分。
至少,現在應該可以確定七七並沒有出事。
她在電話裡聲音還那麼中氣十足,怎麼聽也不像是甚麼妖魔鬼怪……
也是。
我自嘲地笑了笑。
哪有那麼多怪力亂神的事。
還是得相信科學。
為了保證安全,我咬牙割肉住進了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級酒店。
看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安保,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才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
只是,身上的傷口碰了水後陣陣刺痛,還在不停地刺激著我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
我把辛川的行動電話號拉進了黑名單。
他打不進電話,只能在微信上繼續騷擾我。
洗個澡的工夫,微信裡已經堆了幾十條未讀資訊。
我打開微信,無視掉辛川,直接點開七七的對話框。
五分鐘前,七七發來四條新消息——
七七:「對了,忘了問你。你今天跟辛川又是怎麼回事啊?」
七七:「你都住院了他還要跟你吵架,有病吧!」
七七:「不會是因為你要出來找我,所以才吵起來的吧……」
七七:「唉,其實我今天本來可以去醫院看你的。都怪那煞筆領導*¥%@……」
七七把領導一頓臭罵,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有多暴躁。
可提起她的工作,我腦子裡馬上又冒出了那個告訴我七七出事死了的前臺小妹妹。
也許是房間裡空調開得不夠暖,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思來想去,我還是放不下這件事。
我猶豫了一下,委婉地打字問她:「你還在原來那家公司上班嗎?」
七七秒回:「早跳槽了!原來那邊的同事也是煞筆,我離職那天差點沒跟她幹起來!」
「難怪……我今天本來還去了你公司,結果沒找到你。」我還是憋住了沒提前臺小妹妹的事。
可七七像是知道我要說甚麼,下一條直接發來:「那煞筆前臺該不會又跟你說我死了吧?!」
看到這句,我愣了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
而這個話題,仿佛碰到了七七的話匣子開關。
接下來,她一連扔來五六個幾十秒的語音條——
「我跟你說,那煞筆前臺真的欠削!我當初就差點跟她幹起來……」
「她是設計二組那個睿智男的表妹!那睿智男想搶我客戶你知道吧?簡直就是奇葩……」
「我跳槽以後,每次有人去前臺找我,那煞筆女的都跟別人說我死了!你說這人缺不缺德?!我都快氣死了……」
我耐心聽完那一串語音條。
感覺七七嗓子都快冒煙兒了。
從她說的這些話裡,我大概聽懂了事情的原委——
前臺小妹妹是她競爭對手的親戚,之所以會說她死了,只是因為當初和她鬧了矛盾,故意逞口舌之快。
這麼一想……
白天那老同學林哥是不是也是因為聽信了謠言的緣故,所以才會說七七出了事?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辛川為甚麼要著急把他支出去?
不對。
雖然七七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這事情肯定還有甚麼蹊蹺。
我又認真回憶了一下。
仔細想想,那前臺小妹妹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好像也不是賭氣報複的態度。
而且,我當時頭暈差點沒站穩,她還好心扶了我一把。
如果真是跟七七有仇的人,知道我是七七的朋友後,應該不會對我這麼客氣吧?
大概是因為洗了個澡,我感覺自己腦子清楚了不少。
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種種……
我沒再回覆七七,而是點開了辛川的對話框。
從我開車離開後,辛川就一直給我發消息。
我大略翻了翻,其中一半內容是求我接他電話,另一半是關心我去了哪裡,還讓我一定別輕信陳飛揚。
在我看消息的同時,他又發來一條新的:「安安,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我皺了皺眉,終於還是給他回了電話。
「你想跟我談甚麼?」
電話接通,我開口直截了當地問他。
辛川語氣欣喜:「安安,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我只是想聽聽你所謂的解釋。」
「你先告訴我,陳飛揚今天晚上都跟你說了些甚麼?你為甚麼會去東寧墓園?安安,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不應該……」
「辛川,現在是我給你機會解釋。我不想聽你說教!」
我已經受夠了辛川對我總是那副哄小孩兒的口吻。
從前,我是很享受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但那前提是他忠誠於我們的感情和婚姻!
一個已經出軌的丈夫,還有甚麼資格來教訓我?!
我很不耐煩:「你要是沒甚麼想解釋的,那我掛了。」
「別!安安,你別掛電話!」
聽我要掛,辛川頓時急了。
他連忙向我道歉:「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
「好,好……那你說,你想知道甚麼,我都解釋給你聽。」
辛川雖然態度誠懇,但這話聽著卻怎麼聽都不對勁。
他這是擺明了不想主動坦白,非要讓我一點一點擠牙膏,以便試探我到底發現了他多少祕密。
真是好一招以退為進。
我懶得跟他拉扯,開門見山:「你藏在雜物間裡的那些信,是寫給誰的?」
「……」
不出意料,面對我的問題,辛川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我冷笑一聲:「辛川,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說要跟我談談的人是你,現在憋著不吱聲的人也是你。既然你根本就沒打算跟我解釋,那有必要發那麼多消息給我嗎?!」
「我只是擔心你。」辛川在電話裡沉沉嘆了口氣,「安安,我那些信不是寫給別人的。你相信我,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背叛過你。我不知道陳飛揚到底跟你說了些甚麼,但你千萬不能輕信他的話。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裡,好嗎?我現在去接你回家,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跟你解釋清楚。」
「你真當我是個傻子嗎?」
有甚麼話在電話裡不能說,非得要見了面才能說?
「解釋」這兩個字我都快聽爛了,還沒從辛川口中聽到半句有用的話。
我要是現在真的點頭回去,在家等待著我的還不知道是甚麼毒藥白綾。
傻子才自投羅網。
「辛川,你別白費工夫了,在我查清真相之前,我絕對不會回去!」
我毫不猶豫地向辛川表明了態度。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甚麼好掩飾的了。
聽我這麼說,辛川沉默了一會兒,改口問我:「你現在安全嗎?沒跟陳飛揚在一起吧?」
「沒有。」我沒好氣地回答,「我很安全,用不著你操心。」
「那就好,你一定要……」
辛川話還沒說完,那頭忽然有動靜打斷了他。
只聽電話裡一個清朗的女聲……
「6 號牀的病人!請到診療室做檢查!」
護士小姐的聲音清晰地透過行動電話落到我耳朵裡。
我這才意識到,辛川現在應該是在醫院。
我差點忘了,剛才他攔車的時候一時沖動吃了一大把藥。
不管那藥到底有沒有危險成分,一次吃那麼多下去……
就算是金嗓子喉片,也難保不會出事。
肯定得到醫院洗胃才行。
我心裡頓時有些擔心起他來。
可轉念一想。
這都甚麼時候了,我怎麼還在擔心這個渣男……
可轉念又一想。
辛川一次吃了那麼多藥,居然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跟我打電話,都沒送去急救甚麼的……
難道說,那藥真的沒有我想的那麼可怕嗎?
不對。
雖然當時我確實看到了他吃藥,可誰知道他吃的,和他往我水裡放的到底是不是同一種藥?
萬一那只是他的障眼法,為了騙我放松警惕呢?
這回,我絕對不能再那麼大意了!
我把心一橫,冷聲對辛川說:「還有事嗎?沒事掛了。」
「安安……」
「嗯?」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辛川語氣沉重,「給我一點時間……相信我,我會把事情全都向你解釋清楚。」
「這話你自己聽著不煩嗎?」
說完這句,我沒再給辛川出聲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行動電話屏幕暗了下去,房間裡又恢複了鴉雀無聲的寂靜。
看著窗外寂寥的夜空,我心裡一時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腦海中不停回想著辛川的話。
閉上眼睛,我甚至能看到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會是甚麼眼神和表情。
我想不明白。
為甚麼有人連說謊都能說得那麼含情脈脈?
讓人難以提防。
這天夜裡,我又做噩夢了。
還是那條黑漆漆的胡同,還是那兩個面目憎惡的醉漢……
不同的是,這次我夢到了七七。
七七出現在我的夢裡,在我被那兩個醉漢欺辱的時候,她勇敢地擋在了我面前保護我。
盡管她身材比我還要瘦一圈,個子也不及我高。
但,她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卻比任何電影裡的英雄都要高大偉岸。
當那個醉漢用匕首用力捅進我的肚子時,七七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掄起一塊磚頭砸破了他的頭。
趁著醉漢吃痛捂著頭大叫的時候,七七俯身向我伸出手,想要帶我逃走。
可是,我卻根本動不了。
我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我的四肢仿佛都被禁錮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見我沒法離開,七七只能繼續留下來保護我。
她毫不猶豫地朝著靠近我的醉漢再次沖了上去,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和他們廝打在一起。
我捂著被捅了一個血窟窿的肚子,痛苦地躺在地上掙紮。
我多麼想自己可以站起來幫她一把。
可是,我真的太痛了。
仿佛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快要斷掉了一樣。
根本爬不起來。
我只能趴在血泊裡,眼睜睜地看著七七,漸漸在兩個醉漢手裡落了下風。
可即便她已經自身難保,卻還是不停地回頭沖著我大喊——
「安安,你快跑!快離開這裡!快……」
七七那大嗓門,在這種時候越發顯得清朗銳利,化成一柄鋒利的刀,劈碎了我的夢……
下一秒。
我又是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我大喊著七七的名字,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怔了半晌,我才緩過神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那條胡同裡,而是安全地躺在酒店的軟牀上。
我艱難地活動了一下僵硬麻木的手指。
一摸才發現——
明明是蕭瑟的冬天,牀褥卻被我的汗浸透了。
回想剛才……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真實了。
我甚至現在還能記起,夢裡七七那絕望的眼神。
不知為何,我心髒一陣刺痛。
可是,明明那天我根本就連七七的面都沒見上,我為甚麼會突然做這樣的噩夢?
我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這是某種不祥的預感。
我努力讓自己從噩夢的騷擾中掙脫出來,拖著發軟的兩條腿進浴室沖了個澡。
這才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
想了想,我還是給七七發了條消息:「醒了沒?今晚計劃沒變吧?」
七七還是秒回:「放心,今天我必不會鴿!」
看到七七發來的貓咪表情包,我才終於松了口氣。
我安慰自己,別想太多。
肯定是因為那天被嚇壞了,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所以才會接連做這樣的噩夢。
只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直到和七七約定的時間之前,我一直都待在酒店裡,一步也沒出去。
我抱著行動電話,在網上查了一堆資料。
關於張雲心的。
準確地說,是關於張雲心工作的那間研究所,還有他們正在研發的藥物項目。
我很早就聽大學室友說過,張雲心出國後不久就進入了國外一家醫藥有關的上市集團工作。
但,具體的情況,我從來沒有打聽過。
昨天晚上,張雲心和辛川一起攔下了陳飛揚的車,口口聲聲說要給我看甚麼報告。
這才讓我對她的事情生出了好奇心。
顯然,張雲心昨晚那麼做,多半只是為了陪辛川演一出戲。
就算當時她真的把她那所謂的資料發給了我,我也不會相信她說的半個字。
他們要是真想騙我,在資料上做點手腳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過,我想他們就算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夜之間把整個互聯網上的資料全都篡改了吧?
我在搜尋引擎裡輸入了「張雲心」三個字。
很快就跳出來一大堆和她相關的搜尋結果。
不得不說,這些年張雲心在事業上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
網上有許多關於她的採訪和報道,無一例外都是誇贊。
我隨手翻了幾篇,就看到了一條前不久才剛發出的新聞。
是辛川的公司對外宣布和張雲心負責的團隊達成合作的喜訊。
原來,辛川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沒有騙我。
他和張雲心還真有工作上的合作關系。
我仔細算了算那條新聞發出的時間。
正好是我發現辛川和張雲心有聯繫的那幾天。
倒也和辛川之前說過的話對得上號。
我又搜了搜張雲心的團隊研發的那款藥物。
在一篇公眾號的推文裡,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白色小藥瓶。
可惜,因為這藥還沒確定可以正式投入使用,推文裡對藥物本身的具體介紹也並不多。
全篇大部分都是在介紹這個團隊和背後的集團,一大堆「專業」「資深」「頂尖」之類的好話。
我耐心看完推文,對張雲心他們這個團隊,也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
這是一個專門從事心理治療方向的研究的專業團隊,目前正在研究的項目,除了那種藥之外,還有一種功能類似於催眠的治療儀器(由於還在研究初期,相關的資料更是寥寥無幾)。
按照官方公開的說法,這種藥的確是有鎮靜舒緩,治療失眠的功效。
並且,所有推文裡都提到的一點就是——這種藥是目前已知對人體副作用最小的中樞神經調節性藥物。
總之,我查到的所有的資料,幾乎都能和辛川之前說的話一一對上。
可越是這樣,我心裡卻越是覺得不舒坦。
我分明就看親眼看到了辛川和張雲心一起去酒店。
就算他們真的是工作關系,就算辛川給我吃的那藥根本就沒問題……
那又怎麼樣。
他出軌了,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我已然在心裡給辛川判定了不可豁免的死罪。
本案定讞。
臨近晚飯時間,我準備收拾收拾出門。
因為昨天直接從醫院跑出來,身上除了病號服,就只有陳飛揚贊助的一件大衣。
我總不能就穿這個去和七七吃飯。
於是,我只好叫了個跑腿小哥,幫我去商場裡隨便買一套衣服。
我坐在沙發上,一邊想著張雲心和那藥的事,一邊等著跑腿小哥送東西來。
化妝品沒帶,這種時候也早沒那心情化妝了。
大約下單後二十分鐘,有人敲嚮了我房間的門。
我看了看時間,心想這小哥來得還挺快。
我起身開門。
門口,一個戴著帽子的跑腿小哥給我遞來一個大盒子。
我瞧著那盒子,心裡覺得有些奇怪。
我不過是買了套衣服,至於用這麼大的盒子裝嗎?
我一邊接過盒子,一邊問他:「這包裝也太誇張了,買了多少錢啊?用不用補差……」
我話還在嘴邊沒說話,面前那跑腿小哥居然轉身就走了。
直接把我晾在了原地。
我見狀一愣。
這甚麼情況?!
是我說錯甚麼話了嗎?怎麼對我態度那麼差???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盒子,心裡莫名又是一陣不安。
我抱著盒子轉身回屋。
謹慎起見,我還晃了晃那盒子,學著電影裡一樣把耳朵貼上去聽了半天。
生怕裡面會是個炸彈甚麼的……
不過,顯然是我想多了。
就算真有人要害我,也不至於要用炸彈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像我這麼平平無奇一女的,這條命怕是還沒有一枚炸彈值錢。
聽著盒子裡沒有甚麼奇怪的動靜,我這才放心把它拆開。
可當我打開盒子的那一瞬間……
我寧願裡面放的是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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