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後媽媽來邨裡認親時,邨長一直誇我懂事聽話。
我卻一反常態,向她要了 50 萬。
因為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這位生母都不會喜歡我。
前世,她在布魯塞爾廣場豪擲三千萬,為妹妹買下頂級超跑。
而我因為三百塊捉襟見肘,被一群小太妹圍毆至死。
聽聞我的死訊,她沒有一絲悲痛。
只覺得我掃興,影嚮她為妹妹慶生。
所以這一世。
我不要那點微薄的母愛。
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1
年過半百的邨長媽媽如同前世一樣興奮。
竹筐裡堆滿了臘腸、臘肉,還有沾滿露水的山果。
她鄭重其事,又滿含叮嚀:
「苗苗,從今天起就忘記大荒邨,永遠永遠不要回到這個地方。
「你以後姓周,不姓林。
「媽媽是愛你的,回家後不要記恨她。
「你是大荒邨最有出息的小孩兒,未來一定會前程似錦,一路生花。
「邨長媽媽只能陪你這最後一程了。」
邨裡的小孩兒嘻嘻哈哈,羨慕道:
「林苗,你媽可真好看,比畫上的大明星還好看!
「你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兒!」
我媽一頭大波浪,臉上是時下最流行的妝容,身上那堆名牌,賣了能養活全邨人三年。
她如同前世一樣,熱淚盈眶,當著全邨人的面把我摟進懷裡。
嘴裡絮叨著自己的失職,以及對我的思念。
嗅到八卦氣息的記者如同鬣狗一般聚集過來。
平時少有人至的邨裡,此刻熱鬧得好像戛納紅毯。
記者們一個比一個毒舌,一個賽一個犀利。
或指摘她為了事業拋夫棄女,或斥責她冷血無情,遺棄幼女。
她沒有辯解,只是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核桃一樣紅腫的眼。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替果果承受那些年的苦難!」
她是時下最熱的影後,演技精湛。
不到三秒,就能當著鏡頭流下最感人至深的眼淚。
邨裡人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我低下頭,肩膀微聳。
乍一看,好像被感動哭了。
只有我知道,自己在笑。
死過一次後,我太清楚那副皮囊下掩蓋的嘴臉了。
真實冷漠,自私虛偽。
她愛女兒,可被偏愛的對象絕不是我。
而是陸佳雪。
我異父異母的妹妹。
她領養的孩子,出道時最好閨蜜的女兒。
她來邨裡認親,和母愛沒有半毛錢關系。
只是因為她帶陸佳雪去港城迪士尼慶生,營銷母愛通稿時,被對家爆黑料。
說她假仁假義。
當初遺棄的幼女正在邨裡吃苦。
對方 PO 出了我的照片。
幾乎不用親子鑒定,我和她就是一個糢子刻出來的人。
她很聰明。
深諳人性,精通名利場的算計。
所以,她退掉幾百萬的通告,來荒僻的山邨接我回家。
記者是她故意引來的,為的就是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戲碼,洗掉她冷血、拋棄生女的黑料。
她得意地看著周遭潸然淚下的觀眾。
我抬頭看她。
墨鏡又被她戴了回去。
她說不想在鏡頭前落淚,讓大眾看見一個母親的脆弱。
我知道,那只是一個借口。
戴上墨鏡,才能掩飾她臉上的鄙夷和譏諷。
對我,對記者,對馬上要被通稿愚弄的吃瓜群眾。
我太清楚她嘴角半勾的含義了。
那是我認親後,每時每刻都在領略的嘲諷和漠視。
是植根骨髓的傲慢和鄙夷。
2
鏡頭前,她慈愛地揉著我腦袋:
「媽媽的果果受苦了,有甚麼願望跟媽媽講,媽媽都會補償你!」
「謝謝媽媽!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和前世不同。
我並沒有因為突然闖入的陌生人而恐慌,沒有因為過度緊張將衣角摳出大洞,也沒有磕磕巴巴,連句流利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滿懷歡喜地撲進她懷裡,蹭啊蹭。
陸女士身體緊繃,雙手微顫,她用盡全力,才勉強克制住想推開我的欲望。
我知道她有很嚴重的潔癖。
前世一回家,她就將那套價值幾十萬的小禮服扔給保姆。
不是清洗,而是直接丟棄。
她嫌我髒。
即便我穿的是邨長媽媽特意為我到城裡置辦的新衣服。
即便我認親前洗了三小時的澡,搓得皮膚發紅。
即便我煥然一新,用最好的面貌迎接她。
但沒有用。
我的出生,就是原罪。
可從沒人問過我,苗苗,你想不想出生,去親身感受一下這個世界。
鏡頭前,邨長媽媽不停誇贊我的乖巧懂事。
我並沒有附和,而是攥住她的衣擺,向她討錢:
「媽媽,全天下最好的媽媽,你可不可以借給我 50 萬?」
話落,記者看向我的眼神充滿鄙夷。
ţû²她似乎有些震驚。
更多的是興奮。
「傻孩子,媽媽的就是你的,這些錢不用借。只是果果要替媽媽瞞著妹妹,妹妹一個月的零花錢只有三千。」
小助理早就打開了直播,彈幕瘋狂滾動:
【窮山惡水出刁民,誠不欺我!】
【這才剛認親就獅子大開口了?真心疼陸佳雪。】
【50 萬 說給就給,陸影後真大氣。】
我假裝沒看見她給小助理的眼神。
假裝不知道她想甩開我的手,歡喜地拉著她走遍邨裡的每一寸角落。
大荒邨很落後,至今還是土路。
昨晚剛下過雪,小路泥濘不堪。
我帶著她走過泥路,看著她那雙幾萬塊的皮鞋被泥水浸染,徹底報廢。
看著她本想發火,卻因為攝像頭不得不忍著脾氣裝善解人意。
我帶著她走過大荒邨的學校,走過邨裡每一戶人家的食堂,走過那片絢爛的晚霞。
我邊走,邊絮叨這些年的經历。
說張嬸子因為我多吃了一塊肥肉嘟囔了半個月。
講趙大媽讓我背完一百斤紅薯才能吃飯。
講李奶奶把我介紹給表弟的孩子,對方比我大十多歲……
「果果,對不起,媽媽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媽媽真後悔沒有早點找到你,接你回家!」
彈幕又在滾動:
【沒病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邨裡短,白眼狼一個!】
【接這種白眼狼回家,長大了也不會知恩圖報,擔心 wuli 佳雪小公主!】
【這孩子才多大,這麼有心機!】
我糾正她:
「媽媽,這些阿姨嬸嬸並不欠我,相反沒有她們,我早凍死在那個雪天了。
「她們沒有刁難我,邨裡的日子就是這樣緊巴巴。
「養自己孩子已經不容易了,能給我這個拖油瓶一口飯吃而不是看著我這個外人凍死,她們很善良。
「所以媽媽,你能不能幫幫她們,至少讓邨裡的姑娘能讀完小學,讓她們有機會走出這座小山邨?」
「所以,你要那 50 萬 ṭũₒ是給大荒邨?」
「不是要,是借,借錢給大荒邨蓋小學。」
3
前世,我去城裡的第三年。
邨裡那所本就搖搖欲墜的豆腐渣小學突然坍塌,砸死了 9 個孩子。
邨長媽媽也在那場事故中,斷了一條腿。
現在,我可以避免這場災難。
我不用奢求我媽那點微不足道的母愛,不用擔心她對我的看法。
我可以利用我媽最在意的面子,為我,為大荒邨謀求一個未來。
我說得坦蕩。
邨長媽媽卻紅了臉:
「陸女士,你不要聽苗苗這孩子瞎說,我們小學好好的,用不上。」
鏡頭下意識掃過那處荒蕪的小學。
牆體發黃,微微傾斜,上面遍布五顏六色的塗鴉。
生鏽的旗桿屹立不倒。
紅色的國旗在落日映襯下,前所未有地鮮豔。
「媽,你要是怕我還不上,我可以給你打欠條!」
我扯著她的衣袖,再一次提醒。
她俯下身,揉著我的腦袋:
「果果,媽媽答應你。」
「現在可以轉賬嗎?寒假一過,馬上就開學了,我想讓他們在開學前就搬進新教室。」
鏡頭下,她沒有拖延。
50 萬 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小助理很快和邨裡的會計協商好打款事宜。
50 萬 到賬那刻,我心下微松。
但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沒關系,我有很多時間。
在落日餘暉中,我踏上了前世的那條路。
但我知道,這次不同。
這一世,我不要愛。
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4
車子在傍晚十一點前,抵達了虞城。
這比她和陸佳雪約定的時間稍晚。
這位高傲的小公主甫一見面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她湊到我面前嗅了嗅,一副被臭氣燻到的糢樣。
偏偏還要故作天真地發問:
「媽媽,這位姐姐是來家裡借住的流浪漢嗎?家裡還有我沒吃完的小蛋糕,要不要給她吃啊?」
她將我擠走,站在我媽身側,親密無間的糢樣讓人覺得我才是這個家的外人。
我不再期待母愛。
自然沒有了前世那般的自卑和羞愧。
陸佳雪的挖苦我視若無睹:
「你好,我叫林苗,是媽媽的女兒。」
「你撒謊!媽媽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
「我身上沒有錢,你若不相信,可以自掏腰包做一下親子鑒定。」
幾句話下來,陸佳雪小臉慘白,搖搖欲墜。
我媽瞪了我一眼。
似乎想用眼神讓我無地自容。
我並不接招,只是自來熟地將那些帶來的特產搬到房間裡。
保姆剛想搭手,就被我媽一個眼神呵斥了回去。
「林苗,家裡不需要這些破爛。」
沒有外人在,她不再客套。
「如果你非要搬那些破爛回家的話,就請你和那一堆破爛滾出去!」
陸佳雪停止啜泣,巴不得我滾出家門。
我將山果放在地上,歪頭看向外面偷拍的記者:
「要是碰上那群記者叔叔阿姨,我可以如實告訴他們我被趕出家門的原因嗎?」
「林苗!」
高貴的陸女士怒氣上湧,恨不得將我撕碎。
「現在可以帶著這些禮品回家了嗎?」
「隨你的便!」
我叫上保姆幫忙。
沒有陸女士的指示,保姆根本不敢動。
「媽媽,阿姨不幫忙,我可以叫外面的記者叔叔阿姨幫我嗎?」
「趙嬸,快幫她!」
陸女士惱怒地離開。
陸佳雪一蹦一跳,跟在後面。
保姆對我同情地搖頭。
我並不在意。
抬頭,星空燦爛。
今晚又是個好夢。
早上醒來,關於陸女士的詞條遍布各大社交平臺。
陸佳雪故意將那些貶低我樣貌、說我心機,拜金的評論展示到我面前。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我咽下最後一塊面包。
「誇得不錯。」
5
「甚麼?林苗,你腦子沒問題吧?這是在誇你?」
陸佳雪被嬌寵得太好,有些話就這麼不過腦子地說了出來。
我失聲輕笑。
怎麼不算呢?
畢竟前世,比這難聽十倍百倍,說我不配當陸女士的女兒,要我死的辱罵,我天天都能收到啊!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我的學業。
陸女士一向會做面子功夫。
所以她像前世一樣,將我加塞到了埃斯頓貴族學院。
城鄉的教育水平天差地別。
我在大荒邨、鎮,甚至縣的第一名在埃斯頓根本不夠看。
而且在貴族學院,只有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才會註重學習。
少爺千金只是睡個覺的工夫,就能鍍金。
托陸佳雪和陸女士的福。
我鄉下妹的身世傳遍了學校。
埃斯頓學院的少爺小姐們不屑用暴力手段去霸淩一個農邨土妞。
比起這個,他們更喜歡精神管控,一點一點打破那些「下等人」的心理防線。
譬如我所在的初中部二班,不管是上課、下課,都沒人和我說一句話。
無視是基礎的手段。
在談論某個話題時,他們會發出爽朗的笑聲,然後不經意地看看我,再搖頭,用那種鄙夷又不屑的目光審視我。
這個招數,他們屢試不爽。
往屆的貧困特招生經常會因為這樣的冷暴力,精神崩潰。
但沒人能挑出錯處。
畢竟這算不上霸淩,只是少年們的交友癖好。
是對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怨不得旁人。
這一次,Ṭų⁶他們精神施壓的對象換成了我。
地下賭局開盤了。
就賭我能堅持幾天。
「七天!」
「半個月!」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
他們開始押註。
階級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有的人碌碌一生,以為抓住了救命的鎖鏈。
可鎖鏈一頭,墜著的不過是某些人用來打發時間的砝碼。
但他們很快發現,我和以往特招生的不同。
在他們排擠我的時候,我也在孤立他們。
我從來不在意他們開玩笑、眼神霸淩,從不主動打招呼。
無論何時,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課間操結束,教室裡一堆人圍堵在我的桌旁。
為首的謝詩黛向我討要手鏈:
「手鏈還給我,我就當這事從沒發生過。」
「黛黛,你也太善良了,那可是全球首發 200 件的 J 家最新款手鏈,放在二手市場也有 5 萬,都夠她在裡面待三年了。」
「你也就仗著黛黛性格好,要偷到其他人,早把你吊起來打了!」
我不需要為自己辯護。
沒人信。
真相並不重要。
我走到課桌,將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掏空。
只有書本、筆記和簽字筆。
並沒有所謂的手鏈。
「現在可以換個懷疑對象嗎?」
「你那麼狡詐,肯定會藏在身上,難不成要放在課桌,等著我們搜啊!」
「所以,你想怎麼辦?」
「當然是搜身啦!」
謝詩黛眉頭微蹙,看著提出建議的男生。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
陸佳雪不知道甚麼時候闖了進來。
她伸開雙手,將我護在身後:
「手鏈多少錢,我賠你,別為難我姐!」
我好笑地看著她:
「賠錢,然後坐實我偷竊的事實嗎?」
「姐,你怎麼這麼想我?」
陸佳雪被我氣出眼淚,悲傷地離開。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陸佳雪的愛慕者訓斥我,然後追著陸佳雪去安慰。
小插曲過後,我看向謝詩黛。
「我會配合你找手鏈,不過我覺得並不能破除班裡其他同學的嫌疑,為了公正起見,我建議大家一起搜身。」
6
「你憑甚麼把我和你這種下等人相提並論?
「一個手鏈而已,老子的零花錢一個月就不止 300 萬!
「班裡除了你,還有誰會窮到偷一個手鏈!」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的窮酸,那我為甚麼要做這種再明顯不過的事兒給自己找不自在?為甚麼不能是一個和謝詩黛同學家世相當、和她不對付的人呢?既能嫁禍我,又能趁機給謝同學找不自在?
「如果我是小偷,會像提出反對意見的人一樣,擔心被人發現,而不是坦蕩地提出建議。
「所以,你們拒絕被搜身是因為心虛嗎?怕被人發現自己不為人知的偷竊癖,遭人恥笑嗎?」
「你這是狡辯,是強詞奪理!」
「你為甚麼不敢,真的不是你偷的手鏈嗎?」
不管別人怎麼指責。
我都堅持要一起搜身,不放過任何嫌疑人。
這件事以班主任調停作為結束。
她在講臺前放了個失物箱。
謝詩黛的手鏈在第二天物歸原主。
次日,扒一扒林苗是小偷的帖子在校園討論版飄紅。
我就大方科普這件事的始末,並告知他們初二三班的其餘 26 名同學也不能排除小偷的嫌疑。
很快,關於我被懷疑是小偷的帖子被封禁。
發帖的人也掉馬,被人 PO 出以往黑历史,雌競、嘴臭、造謠,還自炒和校草沈煜的 CP 貼。
幾天後,那個人就辦理了退學手續。
去食堂打飯的路上。
我被一雙筆直的腿攔住去路。
黑金色的骷髏耳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男生笑得漫不經心:
「喂,你就是林苗。」
我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對方不依不饒。
「記住,我叫沈煜。」
一盒牛奶被塞到我懷裡。
「小矮子,好好補補。」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沈煜如影隨形。
我去食堂,他主動找我拼桌,把一只大雞腿夾到我碗裡。
我去圖書館,他為我搶位置,貼上「林苗專座」的標簽。
我被人故意鎖在器材室,他也會從天而降,抱著我走出那間幽暗的小屋……
他就像個守護神一樣,熱切地關註我,又能及時出現,守護我的安全。
時間一久,學校開始謠傳。
說沈煜在追求我。
聽到這個消息,陸佳雪先坐不住了。
7
「林苗,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咱媽送你來這裡念書是為了讓你早戀勾搭富二代的嗎?」
「你喜歡沈煜嗎?」
我並沒有回答陸佳雪,而是反問她。
「當……不是,你管我喜不喜歡沈煜呢?」
「對啊,所以你管我有沒有勾搭沈煜呢?」
陸佳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只會玩些白蓮花的小Ṭṻₑ計策。
論口才、論抗壓能力,甚至不要臉的程度,完全比不上我。
所以,她很快找到陸女士,向她告狀。
「媽,你快管管林苗,她勾搭富二代,學人玩早戀!」
讓陸佳雪失望了。
陸女士並沒有接茬,只是問她:
「佳佳,媽媽在巴黎出差,回去給你帶最新季的香奈兒小香風套裝,好不好?」
全程,陸女士都沒有提到我。
任陸佳雪怎麼告狀,陸女士都無動於衷。
放下電話,陸佳雪氣得直咬牙:
「林苗,你就仗著媽寵你,你就等著吧!早戀的人沒有好下場!」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陸佳雪近乎愚蠢的天真。
她不知道。
任何一個關心女兒的媽媽,在聽到女兒有早戀的苗頭時,都不會是這樣冷淡的態度。
她不是信任我。
而是不在乎,甚至巴不得我出事。
拋棄一個道德敗壞的女兒,對陸女士這種事業型女性來說,還能趁機營銷一波果斷清醒的人設。
所以前世,陸女士從來不會過問我的生活。
飲食、起居、學習,甚至早戀問題。
在我被污衊小偷、被人霸淩時,她也只會用那種冷漠的眼神凝視我,表達對我的失望。
我在這種高壓下,患上了抑鬱癥。
每天患得患失,神經高度緊張。
後來,從埃斯頓退學,上了名聲最差的附中。
在那裡,遭受著更粗暴的校園霸淩。
每天都被學校的小太妹欺負,食不果腹。
偏偏回家還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糢樣,因為我擔心再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陸女士為陸佳雪慶生,為她豪擲三千萬購置超跑時,我因為拿不出三百塊,被那群小太妹虐打。
最後死在落著初雪的街道。
警察調出我的屍檢報告,指出我長期遭受霸淩的事實時,她一臉冷漠:
「一個巴掌拍不嚮。
「她被人欺負,估計是偷了人東西,才被對方教訓。」
「她們也是群孩子,就不追究刑事責任了。
「每個人的命都不一樣。怪只怪林苗福薄。」
我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重生以來,我已經很久沒夢到前世我死亡的慘狀了。
我以為,是我已經接受陸女士的淡漠。
沒想到,再回憶那些話時,心卻像被ẗűₜ人揪緊一樣。
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沒喝幾口,就覺得意識恍惚。
醒來時,沈煜在廚房煲粥。
廚房亂七八糟,好像案發現場。
看到我起身,沈煜忙將我按倒:
「林苗,你發燒了知不知道?要沒有小爺,你燒成傻子都沒人知道!」
「你有我家鑰匙?」
「沒有啊。但爺有錢,找個師傅換套新鎖,還不是小菜一碟?」
他說著,扔過來一串鑰匙。
「這是你家鑰匙。」
沈煜自來熟得過分。
比起這個,還是面前五顏六色的粥更難下咽。
偏偏沈煜滿眼期待:
「林苗,你嘗嘗,這可是小爺第一次下ťũ̂ₑ廚。」
8
我吃了一口。
滋味複雜。
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
真佩服他的下毒本事。
盡管這樣,我還是面不改色,吃了一碗。
沈煜震驚地看著我:
「林苗,你的味覺是不是有問題?
「還是說,小爺當真是做飯的材料。」
沈煜舀了鍋裡剩下的粥。
只吃了一口,就噴了出來。
「呸呸呸,甚麼鬼東西!
「林苗,你快吐了,小心食物中毒。」
最後,他還是叫了福鼎軒的魚片粥。
沈煜看著我吃完:
「林苗,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頭一次下廚,才這麼捧場啊,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陽光下,沈煜臉色羞紅。
真的好像一個懷春的少年,讓人心潮蕩漾。
「不是,我窮慣了,害怕浪費。」
「騙人,你就是心疼我,想鼓勵我。林苗你放心,以後我一定當最優秀的大廚,專門給你一個人做飯。」
我來不及回答,陸佳雪回來了。
鎖換了,她進不去門,打電話給陸女士告狀,說我欺負她。
等開了門,她見到心心念念的男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把我的行李扔在地上:
「林苗,你滾,給我滾!陸家不歡迎你!」
「沈煜,能幫我找個住的地方嗎?」
我沒有和陸佳雪吵,而是看向沈煜。
「簡單,住我家不就得了,海瀾小區就有我的房子。」
「不行!林苗,我不允許你們住一起!」
「你說不許就不許,你算老幾?」
沈煜和陸佳雪大眼瞪小眼。
最後,我還是留在了陸家。
以陸佳雪每個月給我 20 萬為代價。
回城後,陸女士只管我餓不死,從來不給我生活費。
但是只要陸佳雪想要,幾萬、幾十萬的錢馬上到賬。
陸佳雪帶著簽好名字的自願贈予協議,走向我:
「林苗,這錢不是白給你的!」
「嗯。」
「你收了錢就得辦事。」
「嗯。」
「沒有我允許,你不能和沈煜談戀愛。」
「嗯。」
「你們每次在一起的時間、地點,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
20 萬 是交易,買的是陸佳雪的初戀。
我開始喜歡這個蠢得有點天真的妹妹了。
轉眼,一年過去了。
這一年,陸佳雪轉給我 240 萬,其中 140 萬,我以「L」的名義。
打到了大荒邨的賬戶。
50 萬 建一所好小學,多少有些捉襟見肘。
邨裡的路、房子,還有邨裡孩子的飲食,方方面面都需要錢。
剩下的 100 萬,我用來投資、炒股。
埃斯頓學院的少爺小姐們偶爾會聊到投資,也會八卦豪門的狗血密辛。
他們無形當中透露出來的資訊,足夠幫助我分析當下經濟走勢。
錢生錢,利滾利。
一年時間,我賬戶的資產滾到 500 萬。
閑暇時間,沈煜就會纏著我,給我展示他最新學的菜品。
陸佳雪每次都會精準地跳出來攪局。
學習、投資和沈煜戀愛,被陸女士無視,看著陸佳雪氣鼓鼓的臉蛋。
我的生活豐富起來。
一直到高中,我和沈煜都沒有官宣。
身邊所有人都默認了我和沈煜的戀情。
一向高傲的陸女士第一次跟我搭話。
「林苗,和沈煜分手。你們不合適。」
陸佳雪在她身後,頭點得像只啄米的小雞。
「我拒絕。」
「你以為像沈煜那樣的公子哥會喜歡你嗎?你以為你配得上他嗎?醒醒吧,蠢貨,他只是拿你當賭註,一個無聊時用來解悶的小玩具!」
「不一樣。」
我無視陸女士的歇斯底裡,獨自走上二樓。
9
我們不一樣。
說的不是沈煜和其他富二代,而是我和陸女士。
前世,沈煜就追求過我。
英雄救美,同樣的套路。
只不過那次,我淪陷得更快。
不到半年,就被他拿下。
我將沈煜視作救贖,當成我的精神支柱。
我拿出命去學習,為了配得上沈煜,不讓他因為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女友遭人嘲笑。
埃斯頓全英文授課,我英文基礎弱,根本跟不上。
閑暇時間,我就聽英語磁帶,聽 BBC 紀錄片,苦練英文。
別人花一個小時,我花四個小時,五個小時。
終於,我拿下了埃斯頓的第一。
然後被人舉報,說我考試作弊。
我拼命自證,熬得發黑的眼圈,寫滿了三箱子的筆記,數不清的試卷和考前計劃。
最後,我還是輸了。
因為沈煜站在我面前,他說:
「苗苗,別演了。試卷是我偷給你的。監控都錄下來了。」
沈煜他爸是校董。
期末考試的試卷就在他爸書房的保險櫃裡。
我媽被叫到學校,帶著我道歉,然後退學。
退學前,我聽見沈煜和那幫好哥們歡快地聊天:
「煜哥,還是你牛!一套美男計下來,那小邨姑被你搞得神魂顛倒。」
「少提她,身上去不掉的土味,想起來都倒胃口。」
「也是,便宜她了!」
「你說,要是那小邨姑知道,她值一輛庫裡南,會不會哭死?」
那時候我才知道,沈煜的出現是因為和朋友打賭。
賭我愛上他,然後被退學。
賭註是一輛 1000 萬的庫裡南。
就像陸女士生下我。
是我的生父和好哥們打賭,能不能讓處在事業上升期的小花為他息影生女。
賭註是一套河內 5000 萬的別墅。
我是陸女士人生路上的恥辱,是她抹殺不掉的黑料。
但我覺得,這和我關系不大。
那個隱藏在我身後的生父,才是罪魁禍首。
後來過去很多年,我才知道,當初陸女士複出後第一件事ẗù⁴,就是聯合那個男人的對家,把人搞破產了。
她是個失敗的母親。
卻是個當之無愧的事業批。
我羨慕她,崇敬她。
又切切實實地討厭她。
眼看陸女士的警告無用後,陸佳雪開始斥責我:
「林苗,你不守信用!把錢還我!」
「親愛的妹妹,協議書只說向你匯報沈煜的行蹤,可沒說要拒絕和沈煜在一起。」
「你無恥!」
「這只是在幫助你提前適應社會的潛規則而已。」
「我要加上這條,你永遠不能和沈煜在一起。」
「可以,每個月給我 50 萬。」
「林苗,你厚顏無恥。」
「每個月給我 60 萬。」
「你……你你你喪心病狂!」
「100 萬。」
「等會兒,不該是 70 萬 嗎?」
「15……」
「100 萬,就這麼成交!」
10
陸佳雪以變賣她最愛的包包為代價,支付了這筆初戀費。
相比嘔心瀝血的投資,還是戀愛腦的錢更好賺。
陸佳雪的包被我當成叩門磚,送給了謝詩黛當生日禮物。
謝詩黛專程招待了我,和我相談甚歡,誇我有經濟頭腦,並歡迎我加入她的公司。
這是美化版本。
真實版本是謝詩黛當面把包還給我。
「無功不受祿,我和林同學的關系沒那麼親密。」
「不收可以,我把它送給家裡的保姆。她說這個包容量大,用來買菜很合適。」
謝詩黛是個愛包狂魔。
我說出這種話,和羞辱她沒甚麼區別。
人前端莊的她難得失態。
「林苗,你是不是有病!」
「你不覺得你的初創公司就需要我這種高精尖人才嗎?」
我死那天,是謝詩黛路過,叫保鏢趕走了那幫小太妹,替我收的屍。
她那時已經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豪。
得知我死了後,只是感嘆了句「可憐」,又低下頭,處理手裡動輒幾個億的大單子。
但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個前世誤會我偷竊,又在發現事情真相後跟我道歉。
在我被冤枉抄襲時,唯一替我辯解的小姑娘。
她前世那麼成功țű̂¹。
這輩子只會更成功。
我要不遺餘力,抓住這股東風。
「加入公司可以,入股資金 1000 萬,你有嗎?沒有的話,我勸你趁早……」
「我有。」
「我靠,林苗你真行啊!」
「卡你收了,公司算我一份,不能反悔。」
「強買強賣,你真不要臉啊,林苗!」
「謝謝誇獎!」
「滾蛋吧,你!」
11
搞事業可比談戀愛難多了。
我和謝詩黛就像兩頭驢,兩眼一爭就是幹。
入股前,謝詩黛特意提醒我:
「知道你和沈煜你儂我儂,但這小子不是好人。在此之前,他已經用美男計弄走過三個特招生了。」
「知道。」
「靠,知道還和他談戀愛,不然你退夥吧,戀愛腦是事業批死敵!」
「你看我像戀愛腦?」
「我瞅你臭不要臉。」
學習,工作,學習,工作。
跟難纏的客戶談生意,學著拼酒和高情商表達技巧。
練習英語,學習法語、俄語、德語……
練習馬術、高爾夫、網球。
根據客戶需要,變動性培訓相應技能。
謝詩黛說我就像一匹高速運轉的馬達。
學習能力驚人。
不要臉得可怕。
最主要的是對金錢的絕對占有欲。
這種腳不沾地的時間飛快,眨眼三年過去了。
我和謝詩黛的公司已經拓展到德國、日本、南韓等多個海外市場。
我不用再敲詐……咳,教育陸佳雪,從她那裡榨取啓動資本。
大荒邨也在「L」的資助下煥然一新。
越來越多的姑娘去上學,離開大荒邨,去外面的世界打拼。
陸女士還在天南海北地趕通告。
我們倆一年見不上一次面。
陸佳雪依然驕縱。
也會在考試不及格時,找我簽字。
「姐姐,幫幫我好不好~」
「早戀不及格,這是要封口費的。」
幾百萬砸下去。
她戀愛談得緊巴巴。
對方很快拋棄她,和其他有錢的小學妹、學姐在一起了。
陸佳雪哭得昏天黑地,當晚就說要剃光頭,從此斷情絕愛。
我把人攔了下來,拍了個她賭咒的視頻,又敲了她 200 萬。
然後看著她把我的備註換成了「林扒皮」。
還是戀愛腦的錢最好賺。
12
臨近畢業,埃斯頓搞了個化裝舞會。
沈煜踩著舞步翩翩而來,然後單膝跪地,向我告白。
「苗苗,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群人起哄。
其中叫得最歡的是陸佳雪。
在我和謝詩黛最忙的那段時間,沈煜天天找存在感。
我沒時間搭理她,就讓陸佳雪替補。
嗯,收費替補。
沈煜天天對陸佳雪冷臉。
氣得小姑娘口不擇言,把我出賣得徹底。
那天沈煜頂著大雨過來質問我:
「林苗,你到底有沒有心?」
「沈煜,你說我這個小邨妞要是知道自己被人用 1000 多萬的庫裡南打賭,是不是做夢都要笑醒啊?」
那一刻,他臉色慘白,磕磕巴巴地解釋:
「苗苗……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沈煜,事情的真相是甚麼我不想知道。感謝你,沒有你我也不會進步得這麼快。」
「林苗,你不會原諒我了,對不對?」
大雨傾盆,吞掉了沈煜的話。
我對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
感謝是真的。
這個時候,說甚麼玩弄真心的人應該吞一萬根針這種話很沒勁。
金錢和利益,才是成年人追求的永恆不變的道義。
沈煜用我打賭,想騙我的感情。
我利用他的身份、人脈、資源,讓我在最大限度內成長。
往事如煙。
報複還沒對我造成傷害的人太浪費時間了。
我的時間,要用來賺更多的錢。
那次之後,沈煜就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以為不會和他產生交集了。
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向我告白。
「沈煜,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小竹竿,我錯了。」
他苦笑著搖頭。
在那刻,我知道他重生了。
小竹竿是沈煜對我上輩子的稱呼。
因為初見時,我身材瘦小,他說我像竹竿一樣。
那天晚上,沈煜說了很多。
說我離開埃斯頓後,他每天都能夢見我那雙絕望的眼睛。
但他是個懦夫。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
他按家裡的安排,出國留學。
又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想回來找我, 跟我道歉。
沒想到, 再重逢時, 天人永隔。
「苗苗, 你是重生者,對不對?你一定有前世的記憶, 才故意這麼對我。
「苗苗,我錯了, 懇求你再給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讓我重新用愛來彌補當年對你的虧欠, 好不好?」
「沈煜, 你憑甚麼覺得我會要一個拿真心當賭註的下等貨?
「浪子回頭是戀愛腦才會相信的戲碼。
「彌補上輩子良心的虧欠?被你踐踏過的真心不計其數,為甚麼偏偏彌補我?是不是想借著和我戀愛的名義套出梵爾森的機密文件?」
謝詩黛的梵爾森這兩年搶占了海外市場, 和沈家已經發展成死敵的關系。
我才不會相信沈煜的說辭。
「苗苗,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不然呢?相信你是個癡情種?」
沈煜面如死灰。
我沒這個閑工夫陪他玩曖昧,上演那些後悔的游戲。
他接下來說了甚麼, 我都沒聽。
公司來了位大客戶。
很難纏, 謝詩黛實在搞不定, 叫我過去加急處理。
問題不大,就是對方的口音有點重。
以至於公司的翻譯和他交流太艱難。
三個小時後,問題成功解決。
謝詩黛激動地舉起酒杯:
「敬明天!敬我們!敬鐵血事業批!」
「敬自由!敬生命!敬有錢戀愛腦!」
尾聲:
很多年後。
我和謝詩黛登上了《時代》周刊,擠進了福布斯排行榜前 30 名。
媒體稱我們為「時代雙子星」。
前世欺辱我的小太妹本性不改, 盯上了一個轉校生。
只是沒想到,對方媽媽是個精神病患者。
在轉校生被欺負的第一天,小太妹就被打得半殘。
這一世很幸運, 沒有聽到附中發生前世那般惡劣的霸淩事件。
陸女士 60 歲的年紀, 仍活躍在一線, 參加綜藝時因為舊傷發作, 無奈退出節目錄制。
陸佳雪頂著陸女士的資源進了娛樂圈。
進圈三年, 被罵三年, 光榮退休。
鑒於她幹一行, 賠一行。
便提早進入養老行業。
現在是自媒體啃老區名氣最嚮的網紅。
每年除夕前, 陸佳雪每次都會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回去過年。
每次都被我拒絕。
今年也不例外。
謝詩黛禁不住搖頭:
「也就姐寵你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了。」
「你寵我,退休後陪我去大荒邨當邨長怎麼樣?」
「林苗,你蹬鼻子上臉!」
話是這麼說。
可真退休那天。
謝詩黛還是陪我回到了大荒邨。
紅旗迎風飛揚。
孩子們琅琅的書聲在天空飄蕩。
希望的種子散播在大地。
茁壯成長。
晚上, 我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夢。
那是我死後的第七天。
陸女士穿了一襲黑色, 站在墓前。
漫天紙錢翻飛。
哭號聲震天。
來自虐殺我的小太妹。
她們雙手被綁, 身上沒一片好肉,跟我死前別無二致。
只是哭喊求饒的聲音比我要大些。
陸女士視若無睹。
墨黑色的鏡片遮擋住她的神色, 冰冷的眼淚落在夜幕中。
「林苗, 我真討厭你的天真怯懦, 打不還手的糢樣。
「這樣懦弱的你, 為甚麼會是我的骨肉?
「別人欺負你,為甚麼不知道還手?
「你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賣慘,想讓我後悔是吧?
「我告訴你,做夢。死亡永遠懲罰不了你的仇人。
「林苗, 我恨你。
「下輩子投胎,別認我當媽。
「不要相信男人的愛。
「世上唯一不會欺騙你的只有錢。」
醒來時,我的心髒「怦怦」跳。
我分不清是前世瞧不真切的真相,還是夢境。
可那些話深入骨髓。
這一世我做到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錢。
不遠處, 謝詩黛端著新研究的火龍果炒韭菜向陸佳雪走來。
陸佳雪蹦蹦跳跳,向我求饒。
孩子們笑得前仰後合,叫我加入。
我好像也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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