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助我的恩人出了車禍急需輸血。
他是稀有血型,全省只有我和他適配。
他兒子跪在我面前求我給他輸血,我以怕疼為理由拒絕了。
資助人因為耽誤了搶救時間,不治身亡。
我沒有悲痛和自責,還把他兒子趕到了大街上。
他兒子靠分享這段經历在網上爆紅後,把我告上了網路最火的調解節目。
面對著劈頭蓋臉的網暴,我欣然參加。
塵封了十幾年的罪行,也該被揭開了。
1
「陳姐姐,我爸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你趕緊去抽血吧。」
劉子探在我一走進醫院的時候就拉住了我,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王醫生也沖上來解釋。
「陳女士,劉先生的血型太過稀有,在省內只有你可以適配,咱們馬上開始吧。」
這醫生是我的老熟人了。
原本在省內,與我和劉建廣有相同血型的人還有一個老者。
前年那老者患病,就是我來給輸的血。
給老者延長了幾個月的壽命後還是去世了。
那時候的王醫生還開玩笑,說幸虧我和劉建廣有這層關系,不然以後誰需要輸血都麻煩。
可這次劉建廣出了車禍,王醫生拿著針管走向我,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劉子探拉著我的胳膊一抖,震驚的看向我。
「我爸失血過多,還能有甚麼辦法呀?」
「你快點吧,我爸耽誤不起了。」
說完,他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我不能沒有爸爸啊!」
我緩緩搖了搖頭,表示遺憾。
「不好意思,我怕疼,不能抽血。」
劉子探眼睛突然瞪大。
「陳姐姐,別開玩笑了,這事關我爸的命啊。」
「你也說的是你爸,和我有甚麼關系?」
劉子探下意識松開我,向後退了兩步,扶著桌子的指尖微微發白。
「我爸對你恩重如山,這些你都忘了嗎?」
「當初是我爸把你從大山裡面接出來,資助你上學,讓你在大城市裡定居。」
「要不是我爸,你就已經嫁給邨裡的老瘸子了。」
「我爸資助了你十幾年,給你花了幾百萬,從來沒有要過回報。」
我點了點頭,露出了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不是不要回報嗎?怎麼現在又要我輸血?」
「可是前年那老人病了,你都二話不說的給他輸血,現在是對你有恩的我爸,你怎麼這麼六親不認?」
就連一旁的王醫生也覺得不可置信。
「陳女士,劉先生傷的真是很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現在給他輸血的話,或許還能搶回命來。」
我還是搖頭,並拿起包來準備離開。
劉子探見狀,慌張的擋在我面前,直接跪了下來。
「陳姐姐,就算我求你了,你救救我爸爸!」
「只要我爸能活下來,你提甚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思索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甚麼條件都能答應我?」
「50 萬,我現在就給你爸輸血。」
劉子探瞳孔微微收縮,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現在已經事業有成,還缺這 50 萬嗎?」
2
我噗嗤一聲笑了,小孩就是小孩。
「誰嫌錢多呀?」
一旁的王醫生看不下去,幫著劉子探勸我。
「子探還是小孩子,哪裡去弄那麼多錢?」
「你救劉先生一命,要多少錢等他好了之後你們再談。」
「別為難小孩子。」
我搖搖頭。
「那萬一劉建廣活了以後不認賬怎麼辦?不拿到錢我是不會抽血的。」
隨後,我轉頭看向劉子探。
「你不是知道你爸的銀行卡密碼嗎?」
劉子探從地上爬了起來,雙眼噙著淚沖我大聲吼道。
「我爸資助你上學十年,花了有多少個 50 萬,你自己心裡是清楚的。」
「現在人命關天,你這不是敲詐勒索嗎?」
「沒人逼你給錢,不給錢的話我就走了。」
劉子探眼淚奪眶而出,大聲指責著我見利忘義。
「你高考成績不理想,我爸二話不說的就給錢給你複讀,為了給你提升成績,我爸遍訪名師給你補習。」
「那時候我爸的公司財政出現狀況,都得靠貸款才能運營,可給你補習一節課就好幾千塊,我爸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爸說,為了讀書,花多少錢都值得。」
「為了送你去外地研學,我爸連我奶奶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我爸將所有心力財力都放到了你的身上!」
我點點頭,有些不耐煩。
「所以呢?你在道德綁架我嗎?」
「你到底掏不掏錢?不掏錢的話我可走了。」
劉子探畢竟只是個 12 歲的孩子,緊緊咬著下唇,憤怒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不僅是劉子探,就連王醫生也覺得無比憤怒。
「劉建廣真是好心喂了狗。子探,你把錢給她,真就你爸的命要緊。」
劉子探緊緊抿著雙唇,掏出行動電話操作一番。
「我現在就把錢轉給你,你趕緊去給我爸輸血。」
「誒?」我伸手攔住了他。
「你還真知道你爸的銀行卡密碼呀,那我這 50 萬是要少了。」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要兩百萬。」
劉子探雙手一抖,行動電話都掉到了地上。
「不是說好 50 萬嗎?怎麼這麼一會就變成兩百萬了?」
「坐地起價,陳子英,你別太過分。」
從一旁的搶救室裡慌張的跑出來一個小護士。
「王醫生不好了,患者已經極度缺血,陷入昏迷,再不輸血的話挺不了多久了。」
劉子探畢竟是個孩子,聽聞這個噩耗,整個人都癱軟在地,眼淚止不住的流。
「爸爸……爸爸……」
王醫生不說話,只是怒視著我。
我看了看手表。
「我還著急去做美甲呢,你們到底治不治?」
劉子探抹了把眼淚,絕望的看向王醫生。
「王醫生,跟我爸符合血型的人,真的只有她一個嗎?」
「我是我爸的親生兒子,抽我的血行不行?」
王醫生沉痛的閉上眼。
「直系親屬不能輸血……」
劉子探抱著雙腿不停的顫抖,隨後咬了咬牙,趴在地上抱住了我的大腿。
「陳姐姐,你就當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可憐可憐我,行嗎?」
3
劉子探語速極快,與我講了他的身世。
「Ŧŭ₈我從出生以後就沒有見過媽媽,是爸爸一個人拉扯我長大的。」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他經常去做公益善事,也經常和我說起你的事。」
「他說你是家裡的大姐,從小就沒有上學的權利,他見到你時,你正在一邊砍豬草,一邊看一本發黃掉頁的畫報。」
「就算他說要資助你讀書,你家裡人也不同意你走,說早已定下把你嫁給邨裡的瘸子,已經收了人家 3 萬塊彩禮。」
「是我爸給了你家 15 萬,他們才同意還了你自由。」
劉子探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我爸還說,你從大山裡出來的時候說後半生要當牛做馬,報答我爸的恩情。」
「我爸從來沒有想過讓你當牛做馬,就想要你給輸個血。」
醫院的走廊裡還有許多過路人,劉子探聲淚俱下的話語,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王醫生攥著拳頭,對著我怒目圓睜。
「陳子英女士,你這樣有點太過了。」
「要知道劉先生對你的恩情,可不僅僅是供你讀書。」
「就在你被接出來的第四年,你妹妹就得了罕見的絕癥,被你親生父母遺棄了。」
「劉先生二話沒說,就把你妹妹接到省裡醫治,一直到你妹妹病死,也沒有斷過一天的醫藥費。」
「劉先生這些年為你們姐妹兩個花的,已經很多很多錢了。」
我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從急救室中跑出來的小護士急得直跺腳。
「病人現在隨時有生命危險,別猶豫了,行嗎?」
我懶得和他們講大道理,一口咬死如果沒有 200 萬的話,我是不同意輸血的。
劉子探咬了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說好了,這次可別再加了。」
他又拿出了行動電話準備轉賬,我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突然想起來,現在還是正月呢,正月見血可是會影嚮一整年的運勢的。」
「這麼一算,200 萬我還是有點虧。」
「一千萬,我現在就輸血。」
劉子探像瘋了一樣朝著我沖過來,抬手就給了我一拳頭。
當他第二個拳頭揚起來的時候,被我攔截在了空中。
他被我控制住動彈不得,只能崩潰大喊。
「陳子英!你還是不是人了?我爸現在正在急救室裡面躺著,你一次一次的趁人之危,坐地起價,對得起我爸對你的恩情嗎?」
我將他的手用力往邊上一甩,他整個人立即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我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著他。
「怎麼?你是覺得你爸的命不值這 1000 萬嗎?」
人群中終於有人聽不下去,站出來指責我。
「我在這聽了半天了,你這麼大人了,欺負一個孩子,也太過分了!」
「不就是抽你點血嗎?又要不了你的命。」
「醫生,我血多,抽我的。」
王醫生嘆了口氣。
「在省內和劉先生血型匹配的,就只有陳女士一個人了。」
4
「那再從省外往醫院調血,咱不用她的了,還不行嗎?」
小護士向前邁了一步,著急地說。
「絕對不行,以病人現在的狀態,絕對挺不到那個時候了。」
「現在唯一能救劉先生的辦法,就是讓陳女士給輸血。」
熱心群眾也氣的跺腳。
「那你趕緊去給他輸血不就完了嗎?幹嘛在這裡為ẗŭ̀³難孩子?」
周圍其他圍觀的人在他的帶領下,齊聲對著我高喊。
「救人,救人,救人!」
我撇了撇嘴。
「又不是你們家人的事,你們這麼激動幹甚麼?」
「抽的不是你們的血,你們一個個倒成了聖人了。」
「沒說我要不救人,只是不能免費救人,既然你們熱心,就幫劉子探把錢給我。」
劉子探已經哭的連氣都喘不勻。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爸爸這麼多年一直投身於公益事業中,哪裡還有那麼多錢?」
「我求你了,先給我爸救命要緊,錢先欠著,等我爸好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錢給你的。」
說著,他又朝我跪了下來。
「你比我大 18 歲,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從來沒有求過你,可是這件事……」
我看了一眼時間,最後的一點耐心也被耗盡。
「說來說去就是沒錢唄,沒錢還要甚麼命啊?死了活該。」
人群再一次被我激怒,大家將我團團包圍起來,形成人牆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
「諸位,強行給人抽血可是犯法的哦。」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沮喪地垂著頭,將手搭在了劉子探的肩膀上。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你父親……已經走了。」
劉子探身子一點點軟了下去,像是個斷了線的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半晌,他爆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哭嚎。
「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家了。」
我卻輕松的松了口氣。
「這回好了,不用輸血嘍。」
說完,我也拍了拍劉子探的肩膀。
「姐姐先去做美甲了,一會兒你自己打車回家哦。」
我在眾人震驚的目光註視下轉身就走。
劉建廣確實死了,劉子探是個小孩,葬禮操辦的很一般。
他給我發了邀請函,但是我沒有出席。
劉建廣生前的朋友和親人全都指責我忘恩負義,是現實版的東郭先生與狼。
我卻毫不在意,反正無端承受別人的謾罵已經不是這一次了。
葬禮結束後,劉子探疲憊不堪的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我把他的行李收拾好扔到了門口。
他本來就為我沒有出席葬禮的事而感到生氣,一見這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陳子英,你這是甚麼意思?」
我被他滑稽的表情給逗笑。
「求我救你爸的時候,一口一個陳姐姐。」
「怎麼現在還直呼我大名了呢?」
「你還有臉提我爸,我爸就是被你給害死的,你這個白眼狼。」
我坐在沙發上欣賞我新做的美甲,並不反駁他。
「隨便你怎麼說吧,小屁孩,你爸現在死了,我沒義務養你。」
「你從我家搬出去吧。」
5
劉子探瞪大了眼,表情像聽我不給他爸輸血時一樣震驚。
「這是我爸的房子,要搬走也是你搬走。」
我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提前準備好的房產證扔到了桌子上。
「你小屁孩懂個屁。你爸前幾年被人審查,為了洗錢,把錢轉到我的銀行卡上買的這套房子。」
「房產證上也寫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和你又有甚麼關系呢?」
劉子探氣得渾身顫抖,稚嫩的臉上寫滿了不甘。
可畢竟年齡在那裡擺著,沒了劉建廣,劉子探一點主意都沒有。
「你給我等著。」
他扔下了這句話後就離開了。
幾天後,我在社交軟體上的熱門推薦裡,刷到了劉子探。
他紅腫著雙眼坐在鏡頭前,將自己的遭遇講給了網友。
「我爸為了能讓陳子英好好學習,不僅在學習上資助她,還讓她住在我家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她考上大學那天,我爸比自己升官發財還高興。」
「我到現在都想不通,我爸對她那麼好,她為甚麼要把我爸害死。」
他說的十分動人,還肯花大價錢在直播間給粉絲發福袋。
一時間,我和劉家父子的事情就被頂上了熱搜。
網友們對我開戶人肉,更有人直接找上門往門縫裡塞刀片。
我毫不在意,告訴物業,如果我家的電閘再被人惡意拉閘,明年的物業費我就不交了。
小區安保因為我做的更嚴了。
我換了電話卡,用收到的刀片刮眉毛。
我欣喜的看著劉子探一天更比一天高的熱度。
只有社會影嚮力達到了一定程度,我的計劃才能更好的實施。
很快,就有網友建議劉子探參加最近網上最火的綜藝調解節目。
劉子探還真的給我發來了邀請函。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我會當縮頭烏龜的時候,我卻欣然應允。
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我出現在演播廳舞臺上的一瞬間,臺下噓聲一片。
我還沒開口,觀眾們就已經把我全家問候了個遍。
我面帶微笑,特地調整了個角度,確保我的奢侈品品牌服裝能被攝影機拍到 LOGO。
主持人看我的眼神也很怪異,但職業素養還是讓他沖著我微笑。
「陳子英,劉子探指控你在劉建廣先生的生死關頭,幾次坐地起價,最終導致劉建廣先生去世,為此你有甚麼可反駁的嗎?」
我看向劉子探,一個月沒見,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他此刻正怒視著我,用舌頭頂著腮幫。
我對著鏡頭優雅一笑。
「有。」
「我並不是真的缺錢,我就是不想給劉建廣輸血,我就是想讓他死。」
觀眾席傳來的驚呼聲都傳到了臺上,就連經驗豐富的主持人都愣住了。
「她簡直不是人!面對資助人居然這麼惡毒!就算是面對陌生人也不該見死不救吧?」
「天吶!為甚麼死的人不是她!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
主持人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要知道,劉建廣先生對您恩重如山,您為甚麼要這麼做呢?」
6
我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嗤。
「恩重如山?你聽誰說的?聽這個小屁孩嗎?」
劉子探情緒激動了起來。
「難道不是嗎?自打我記事起,你就一直在我家白吃白住。」
「我爸和你沒有血緣關系,卻養著你,還資助你上學這麼多年。」
「就算你不心懷感恩,至少也不應該趁人之危。」
「白吃白住?」我反問。
「那你好好回憶一下,從你小時候到現在,我有和你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沒有?」
「每次都是我做好飯端上桌,一個人捧著碗,去廚房吃你們兩個上一頓剩下來的飯。」
「你爸一直把我當成保姆一樣,這你不是不知道。」
劉子探冷哼了一聲,仿佛這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k 市的房租和生活費都很貴,要是我爸不管你,直接給你扔到大街上,你連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就算是把你當成了保姆,那也是沒缺了你飯吃和房子住,你沒必要這樣。」
一旁的主持人也附和著。
「就是啊,據我們調查所知,你在原生家庭中過的日子,要比這個還要慘。」
「劉先生畢竟資助你上學這麼多年,還給你的妹妹治病,你用勞動回報一些也是應該的。」
我剛想說話,劉子探就打斷了我。
「對啊主持人,我和爸爸從來沒有真的把她當成保姆。」
「只是我爸平時工作太忙,家裡的一些事情,就需要她幫忙照料。」
「我也是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一樣。」
我再一次被頂到了風口浪尖。
臺下的觀眾紛紛議論。
「就因為不讓她上桌吃飯就懷恨在心?這也太小心眼了。」
「就是啊,人家資助她上學,還要把她在家裡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不成?」
我點了點頭,打斷了觀眾們的議論。
「你說你把我當姐姐?」
劉子探也跟著點頭。
「對啊,從我記事起就一直管你叫姐姐,是爸爸叫我這麼叫的。」
我從包裡掏出一遝子報告遞給了主持人,眼睛緊盯著劉子探。
「可是,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媽媽。」
劉子探猛地站起了身,從鼻腔裡喘著滾燙的粗氣。
他指著我,怒不可遏。
「你罵誰?我還是你爹呢。」
主持人拿著報告的手都在顫抖,發出的聲音也不是標準的播音腔了。
「劉子探……她說的,好像沒錯。」
「這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上面顯示,你確實是她親生的。」
劉子探轉過身去,一臉震驚地看著主持人,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
「你說甚麼?怎麼可能……」
報告單被導播轉播到了大屏幕上,上面的落款是首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全國最權威的醫院。
這也就能夠證明,沒有人能對這張報告單造假。
觀眾席上再次唏噓一片,觀眾們不約而同地忘記了罵我。
「天爺呀,這是甚麼鬼熱鬧。」
「叫了這麼多年的姐姐,其實是媽媽?」
7
劉子探捋了捋混亂的思緒,站起來大聲反駁。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你比我才大 18 歲,我一直管你叫姐姐,你怎麼會是我媽呢?」
「爸爸說,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從出生就沒有媽媽。」
一旁的主持人看向我。
「陳子英,你可以詳細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瞥了劉子探一眼。
「劉建廣以資助的名義讓我住在他家,對當時還沒有成年的我進行了多次強姦。」
「18 歲的時候,我生下了劉子探。」
「他說我這種命格低賤的人不配當他孩子的母親,只讓我以保姆的名義留在孩子身邊。」
「他讓孩子管我叫姐姐,也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惡趣味罷了。」
劉子探不停咆哮著的嘴閉上了,獃獃的看著我。
與他四目相對時,我發現他眼睛裡翻滾著的還是滿滿的仇恨。
我在之前的 12 年裡,無數次幻想過母子相認的場景。
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是這種反應。
其實這也不意外,畢竟在他心中,我是害死他親爹的仇人。
主持人和觀眾們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劉子探身上。
他嘴唇動了動,只一味的搖頭,說著不可能。
終於,他捕捉到了一個細節,忙不迭的開口。
「那按照你這麼說,你為甚麼不跑呢?」
「別告訴我你是舍不得我這個兒子。」
「從小到大,你都對我愛答不理,從來沒有在我身上流露出來一點母愛。」
我苦笑了一聲,思緒被帶回了十幾年前。
在劉子探剛剛出生的時候,我像絕大部分母親一樣,都沉浸於母愛的欣喜之中。
盡管不能聽他親口叫一聲媽媽,但能親眼看著他長大成人,我也甘之如飴。
我一邊學習,一邊更加賣力的照顧劉建廣的生活起居,生怕他給我趕走。
但直到劉子探到了五歲,我發現他繼承了與劉建廣一樣惡毒的血統。
與其他男孩子這個年齡正常的頑皮不同,他是純壞。
他會把懷孕的母貓按在水裡淹死,就為了欣賞母貓掙紮時的表情。
還會往我的杯子裡放吸鐵石,讓我腸穿孔進了醫院。
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破壞的重要學習資料,他轉頭就會一把火給燒掉。
那個時候的劉建廣經常不在家,他一直是由我教導的。
所以我更加篤定,天生的惡魔不會因為後天的教導而做ţű⁻出改變。
漸漸的,我開始厭惡這個家,開始厭惡這個流著劉建廣的血的孩子。
忍無可忍後,我決定離開。
劉建廣資助我,但我從高中起就一直勤工儉學,能夠負擔起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可這時,劉建廣拿我重病在牀的妹妹威脅我。
他說如果我走了,他就把我妹妹扔到大街上,讓她活活凍死。
他一直隱瞞我妹妹在哪個醫院住院,是偶爾會給我拍幾張照片,讓我確定妹妹還活著。
我對原生家庭沒有感情,但妹妹是個例外。
她和我一樣受到了原生家庭的荼毒,我想讓她有光明的未來。
至少不要不明不白的死掉。
8
我頓了頓,看向面如土色的劉子探。
「你不是總說,我高考失利複讀,讓你爸為此多花很多錢嗎?」
「可那年我根本沒有參加過高考。」
「發現我懷孕的那天,他就把我囚禁在家裡,不讓我上學了。」
「是生了你之後,我用不給你喂母乳威脅他,我才能重新參加高考。」
劉子探臉色越來越白,這對他來說資訊量太大,一時難以接受。
幾秒鐘後,他的 CPU 幹燒了,蹲在地上尖叫起來。
一旁的觀眾紛紛倒戈,開始同情起我的遭遇來。
「以資助人的名義,讓這麼小的女孩給他生孩子,這簡直是惡魔呀!」
「我勒個霸道總裁強制愛。」
「你有病啊?言情小說看多了,是不是?這和強制愛有一點關系嗎?明擺的強姦加非法拘禁。」
「讓這個惡魔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劉子探抖如篩糠,雙手抱住腦袋。
「不是的,一定不是這樣。」
「反正我爸現在已經死了,你說的話死無對證,所以你就惡意抹黑我爸!」
他的話說服了自己,緩緩站起身對主持人說道。
「主持人,咱們不要被這個女人帶了節奏。」
「我這次來參加節目還帶來了證人,叫證人上來吧。」
主持人恍然大悟。
「有請特約嘉賓,王茂才醫生。」
王醫生身著一襲純白的大褂,大步流星的走上臺前。
「陳子英,你別在這裡信口胡說了,我都聽不下去了。」
「劉建廣先生對你們姐妹倆多好,我都看在眼裡,就算劉子探是你親生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你勾引劉建廣先生才會有的。」
「劉建廣先生是不折不扣的慈善家,大好人,我不允許你這麼抹黑他,讓他靈魂不安。」
劉子探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慌張的拉住王茂才。
「王醫生,陳子英妹妹的病當時都是由你負責的,我爸出車禍的主治醫生也是你。」
「你快和大家說說,我爸不是那樣的人。」
王茂才整理了一下領帶,字正腔圓。
「陳子英妹妹陳子琴,得的是非常罕見的漸凍癥,雖然這本身就是不治之癥,但劉建廣先生還是一直用最貴的進口藥物給她治療。」
「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劉建廣先生都沒有放棄。」
我托著下巴,一臉玩味的看著他。
「你說他花錢給我妹妹治病,那我不信怎麼辦?」
王茂才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你是腦子抽筋了嗎?劉建廣先生給你妹妹治病那麼多年,你都是知道的。」
見我不說話,王茂才還有從帶來的公文包裡掏出了厚厚的一遝子資料。
「這是我給你妹妹治病那麼多年所產生的花銷,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我接過了那份文件,看了一眼後直接扔向了觀眾臺。
那裡有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站起來將文件一把接住。
我對他笑笑。
「檢察官同志,這就是這麼多年劉建廣和王茂才倒賣藥物,偷稅漏稅,黑錢洗白的犯罪證據。」
9
王茂才大驚失色。
「陳子英,你幹甚麼?」
我淡淡的看著他。
「王醫生,玩了這麼久的醫生扮演游戲,也該結束了吧?」
王茂才從來就不是醫生,我的妹妹也從來沒有接受過治療。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我的妹妹和我一樣,都是被劉建廣囚禁起來的棋子。
王茂才就職的私立醫院,是劉建廣花錢承辦的。
他把連個醫師證都沒有的王茂才放到那裡,每天不用給患者診療,就是為了裝象。
我妹妹被他們關在醫院裡,從來沒有接受過一天的治療。
劉建廣目的就是為了讓王茂才開一些藥單,但並不去拿藥,從而吃醫藥費的空額,也方便偷稅漏稅。
而且,還能用妹妹的病來要挾我留在他身邊。
妹妹去世後,我悲痛萬分。
我求了劉建廣很久,他才同意讓我去醫院收拾妹妹的遺物。
在妹妹的牀底下,我發現藏起來的一個日記本。
隨著書頁的翻動,我的心髒一點點碎裂開來。
3 月 24 日。
劉建廣叫人給我畫了一個面色紅潤的妝,說又到了給姐姐拍照片的日子了。
我留著這條命,活不好也死不了。
只要有我在,姐姐就永遠脫離不了魔爪。
4 月 10 日。
姐姐托劉建廣問我想要甚麼生日禮物?
我想要身體健康,想要自由,想要日月山河山川湖海。
哈哈,開玩笑的,我只想要一對聖杯。
4 月 15 日。
我好像看見了菩薩,我用聖杯對菩薩卜了三卦,問我和姐姐的命。
皆為兇。
4 月 16 日。
我突然看不見菩薩了。
也好。
既然卦卦不得生,那用我命換我姐。
我姐說,家鄉的十萬大山,總要有女孩子能走出去。
姐姐,我走不出去了,你要走的更遠一點。
……
我將這幾篇日記讀出來的時候,觀眾席上傳來了陣陣的抽泣聲。
而我自己,也早已經泣不成聲。
「我妹妹不是病死的,是她將牙刷磨尖,硬生生的挑斷了自己的頸動脈。」
「她覺得她死了,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就能離開劉建廣這個惡魔了。」
說完,我惡狠狠的盯著王茂才,恨不得用眼裡的怒火將他吞噬。
「王茂才,冒充醫師,開具假病例報告單,這可都是犯法的。」
王茂才的印象裡,我一直是受劉建廣擺布的軟骨頭。
我今天能夠在這裡拆穿他們,打死他也沒有想到。
他的身體一點點的軟了下去,像個假人一樣一動不動。
我又看向了劉子探。
「你還有甚麼想說的?」
劉子探瞳孔顫抖著,像聽不見我說話一樣,一直重複著念叨。
「不可能,我爸爸不是壞人,我爸爸是大慈善家……」
「除了你和你妹妹,我爸還資助了許多窮苦大學生上學,他是大善人。」
我點了點頭,朝著一旁的觀眾席揮了揮手。
在觀眾席的最角落,有十幾個女孩站起身,大步的朝著舞臺中間走來。
她們中,最大的 28 歲,最小的,也才 16 歲。
10
她們站在我的面前,形成了一堵牆。
我問劉子探。
「這些人你眼熟嗎?」
劉子探毫不在意。
「之前都來過我家,是我爸ťũ₆爸資助過的學生吧?」
「但好像我爸都資助了沒多久,從前年我爸公司的財政出現問題,就對她們停止了資助。」
「但對於你和你妹妹的資助,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我苦笑了一聲。
「你爸對大家停止資助不是因為公司財政出現問題,是因為這個人死了。」
我叫導播將一張照片放到了大屏幕上,劉子探一眼就認了出來。
「韓爺爺?你提他做甚麼?」
觀眾席上有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照片的主人。
「這不是韓培政嗎?全省最大的企業家。」
我點點頭。
「同時他還是劉建廣的幹爹。」
「但他和劉建廣不一樣,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的親生兒女都不孝順,所以他就想在臨終之前,把自己的積蓄全都捐給公益事業。」
「為了不在活著的時候就和兒女撕ẗű̂₅破臉,他沒有以自己的名義捐錢。」
「全都以著幹兒子劉建廣的名義。」
「所以說,劉建廣幹的那些所謂公益事業,花的都不是他自己的錢。」
劉子探橫著脖子與我爭辯。
「那又怎樣?那我爸也是參與進了公益中,也是做了好事。」
我緩緩的搖搖頭,那些女孩的眼裡也全都含上了淚水。
「劉建廣打著資助的名義,強姦了多名女學生。」
「事後,他還威脅被害者,如果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話,就把他實施暴行時那些女孩子們的視頻發給她們的家人。」
「他說,想學習的話,總要付出點代價。」
那些女孩的眼眶越來越紅,已經有人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
在本該如花朵一樣嬌嫩的年紀,劉建廣朝著未經人事的女孩們伸出了魔爪。
這段記憶,像噩夢一樣纏繞著女孩們這麼多年。
我將她們一個一個找來的時候,有很多女孩起初並不願意來。
她們不願意回憶起那段往事,更害怕被別人知道自己的不堪。
是其中一個女孩站出來說。
「做錯事的人不是我們,躲起來的人更不應該是我們。」
她這話遣散了許多女孩的懦弱,越來越多的受害者願意和我站在一起。
我看向劉子探。
「劉建廣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結婚的原因就是這個。」
「不結婚的話,才能方便他做這些事。」
在劉子探震驚的目光下,女孩們一個一個的接過話筒。
她們每個人都說出了劉建廣對她們施暴的次數和時間。
令人唏噓的是,當時有的女孩子年紀還很小很小。
臺下觀眾,無一不淚流滿面。
警察的到來讓這場節目中斷了,他們帶走了王茂才。
犯罪證據確鑿, 等待著王茂才的, 將是法律嚴格的宣判。
我把自己鎖在屋子裡,痛痛快快的哭了兩天,洗刷清了這十幾年所遭受到的委屈與不公。
11
當我再出來的時候,劉建廣的墳頭上了熱搜。
照片中顯示,他的墓碑上被許多人刻上了各種謾罵的字眼。
要不是屍體埋在墓園裡面, 估計都會被人將骨灰偷走, 挫骨揚灰。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 冷笑了一聲。
也許命運的安排, 做不到完全公平。
就在他出車禍的前一天,我剛剛將他的所有犯罪證據準備齊全。
我聯繫了檢察院,檢舉了他。
他就是在聽到自己馬上有麻煩了之後, 才會在駕駛中出了意外。
就這麼死了, 太便宜他了。
我這麼多年瞞著他,創建了自己的游戲公司。
這些年的收入,已經可以與他比肩。
我當時想著, 等我有了足夠強大的能力, 就能保護我的妹妹了。
可我再也無法與妹妹見面了。
十五年後, 有個年輕人拿著一個很新的項目來向我們尋求合作。
他的游戲以女性為主題, 游戲的主線是幫助大山裡的女孩讀書。
而Ṱṻ⁺游戲廣告與充值產生的一部分盈利, 他也會真的捐到大山裡面。
我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巧思, 提出想要入股。
那年輕人只是笑笑。
「我不是來找你要資金的,只想要你一個冠名權。」
「我想在我的游戲裡面, 加上你的署名。」
哪有這樣天大的好事?我一時獃住。
他突然咧開嘴沖我笑了, 露出了我熟悉的那兩個虎牙。
「媽媽,惡魔的血也能澆灌出善良的花。」
我也笑了。
我想起來,他的身體裡,還流著屬於我的一半血。
劉子探番外。
從那天起, 我就一直活在罪惡中。
在那之前,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威武的。
同學們都說他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爭搶著和我做朋友。
但他的罪行被揭露後, 學校裡連願意和我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那個說是我媽媽的女人說,我是他的兒子,是天生的壞種。
可是媽媽,我不想當壞種。
我不想我死了以後,墓碑上被人寫滿髒話Ţù⁹。
我想當個好人, 我想爸爸受到過的那些誇贊都是真的。
爸爸的公司被查封了,我也成了孤兒。
但我沒有去煩我的媽媽, 因為我知道, 她現在肯定不想見我。
我不能去祈求她給我一個家。
我想țū́₋得到家的唯一方式, 就是成為和爸爸完全不同的人。
爸爸說的沒錯,媽媽是個很聰明的人。
我是媽媽的兒子,萬幸我也足夠努力。
高考那年, 我以全省第三的成績考入了清北大學。
我放棄熱門的專業, 選擇了能與媽媽搭上話的游戲制作。
我為這個游戲傾註了我的所有心血和青春。
當游戲完工時, 朋友們全都不理解我。
「你花了這麼多年制作的這款游戲,就是為了做公益?」
「你完全可以先用游戲賺一些錢,等到手裡富裕了再去做這些事。」
我苦笑著搖搖頭。
我當然知道賺錢很好, 但這件事情我必須要去做。
因為這是早在二十幾年前,爸爸欠下的債。
父債子償,我要做和爸爸完全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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