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開始愛我,我卻不再愛你

我認識顧言州太晚了。
等兩家人安排我們聯姻時,他已經轟轟烈烈愛過了。
有人爲他翻山越嶺,有人與他約定終身。
所以,新婚夜,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年齡太小了,我看不上你的真心。
「我不會愛你,也不願和你有個孩子。
我愣在那裏許久,收起一顆真心。
「你幫我拿到我爸的公司。
「五年之後,我主動和你離婚。」
顧言州欣然同意。
可是後來,當我把《離婚協議書》遞給他時。
他卻紅着眼撕得粉碎。
「憑什麼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後悔了……」

-1-
顧家老宅的頂層露臺上,我將一份離婚協議推到顧言州面前。
兩家公司合力完成了一個收購案,顧言州心情不錯,正坐在那裏品味紅酒。
見我遞文件過去,他笑着接過。
下一秒,笑容僵在臉上。
對上他詫異的視線,我平靜開口。
「簽了吧,顧言州。
「條件很公道,你並不喫虧。」
顧言州捏着高腳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穗宜,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他放下紅酒杯,皺着眉頭。
「穗宜,你有什麼不滿的ţű⁼?說出來。
「是因爲我上個月沒和你一起參加商宴,還是因爲我把拍到的鑽石送給了合夥人……」
「沒有。」我開口,打斷他的話。
「都不是。
「只是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這段有名無分的聯姻就該結束了。
露臺上的風有些大。
樓下花園裏,隱約傳來笑鬧聲。
底下是顧言州爲慶祝收購案舉辦的慶功宴會,現在正處於收尾環節。
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幾個顧家旁支的孩子在下面玩。
兩個小時前,我和顧言州還在下面扮演一對完美夫婦。
兩個小時後,我將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到他面前。
顧言州或許會詫異,會不甘心。
但這並非我一時興起。
……
「時間到了?」顧言州眼神冷了下來。
「梁穗宜,我們結婚五年,在這五年裏,顧家沒有虧待過你半分。
「我們一向相敬如賓,你要什麼我給什麼,你現在跟我說時間到了?」
「是啊,我們居然已經在一起五年了。」我的目光追隨着底下跑來跑去的小孩子,講話有些心不在焉。
「合作結束,好聚好散——這不是我們當初說好的嗎?」
「合作?」顧言州重複着,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我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不然呢?
「顧言州,難道你忘了嗎?」
……

-2-
五年前。
也是在顧家的莊園裏,也是在這個露臺上。
那時的顧言州遠比現在冷漠。
結婚那天晚上,他扯下領帶,衝我冷笑。
「梁穗宜,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只是商業聯姻。
「梁家需要顧家的名望和資源渡過難關,而顧家需要梁家的港口份額和新渠道,我們兩家彼此各取所需。
我來不及取掉頭上的古董王冠,來不及換下禮服,像個滑稽的小丑站在那裏。
顧言州轉身,悠閒地欣賞着遠處璀璨的夜景。
「既然是出於利益,那就不要談感情。
「當好你的顧太太,享受你該享受的富貴,別指望其他的。
「愛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給不了你。」
……
那時我不明白,我和顧言州無冤無仇,甚至沒有過多交集。
哪怕他不滿足於商業聯姻,也應該保持世家公子的風範,怎麼會對我有這麼大的惡意呢?
後來我才知道,顧言州心裏有個忘不掉的人。
那是他從 18 歲就喜歡的女孩子。
兩個人拉扯多年,分分合合。
後來,那個女孩嫁給了別人。
而他,單身至今。
身爲顧家的繼承人,顧言州見過太多向他示好的人。
有人爲他翻山越嶺,有人與他約定終身。
有人愛他好看的皮囊。
有人愛他家族的財富。
他得到的愛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看不上我ƭū́⁹的真心。
……
那晚,沉默了很久,我忽略心臟處的酸楚刺痛,啞着聲音開口。
「好。
「顧言州,你幫我拿到我爸的公司,五年之後,我同你離婚。」
顧言州欣然同意。
而我,別無他選。
那是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能做出的最好的決定,也是我唯一的退路。
父親冷漠無爲,私生子成羣。
母親在我十二歲那年就已經去世。
前面是狼,後面是虎。
我必須時時刻刻防備着,爲自己謀劃。
那天,我告訴自己。
生在那樣的家庭,如果我註定得不到親情和愛情。
得到很多很多的錢,也是極好的。
……

-3-
婚後五年,我一直完美地扮演着顧太太的角色。
優雅得體,進退有度。
幫顧言州打理產業,經營慈善事業,成爲一張顧家拿得出手的名片。
在港媒筆下,我們是恩愛的豪門夫妻。
門當戶對,天偶佳成。
可事實上,有名無分。
……
在我的年少時期,曾是欣賞過顧言州的。
所以,聯姻的第一年,面對他的咄咄逼人和冷漠,我或多或少有些落寞。
後來,我逐漸適應在各種場合戴上不同的社交面具。
慢慢地,也學會了更多手段,逐漸變得世故圓滑,在父親的公司慢慢站住了腳。
人這輩子,只要體會過大權在握的感覺,便很難沉迷於愛情。
我已在商界嶄露頭角。
有沒有愛情,能不能得到真愛,早就沒那麼重要了。
認識到這點後。
我收起了所有的真心。
把婚姻當成工作經營。
越發遊刃有餘。
……
我是個完美的合作伙伴。
顧言州早出晚歸,經常在外應酬。
興致來了,經常會爲情人一擲千金。
被港媒拍到後,我會第一時間幫他處理輿論。
哪一次的風波需要緊急公關。
哪一次的曖昧對象需要私下打點。
我都瞭如指掌。
不管在工作上,還是在婚姻裏,我都冷靜得像個 ai。
不喫醋。
不糾結。
不大吵大鬧。
好好地當我的顧太太。
我越來越優秀,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光明大道。
而顧言州,似乎忘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
或許是因爲我這個聯姻對象太過體貼,竟讓他覺得,我應該理所當然地深愛着他。
……
「我不同意。」顧言州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下意識地點了一支菸,又當着我的面掐滅。
「穗宜,告訴我,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什麼了?
「難道這五年我們過得不快樂嗎?
「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你存在,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不好嗎?」
顧衍抓住我的手腕。
我下意識抽離,提醒道。
「顧言州,別失了風度。
「樓下還有賓客沒完全離場。
「風度?」顧言州嗤笑一聲,臉上帶着不悅。
他今年 35 歲,正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
事業有成,意氣風發。
很少有這麼失控的時候。
「梁穗宜,你要跟我離婚,還想讓我保持風度?
「你知不知道外界對我們婚姻的評價有多好?
「這個時候離婚,你是想打我們的臉,讓外面的那些人看笑話嗎?」
「可我們終究要分開。」我有些煩躁。
「梁家的危機已經解除,顧家新的航運合同也已經順利簽了下來,未來 10 年,兩家公司高枕無憂。
「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會因爲我們的分開而影響兩家利益。
「我已經擬定好了公關方案,對外聲稱和平離婚,甚至還ţû⁾能爲兩家集團贏一波熱度……」
顧言州熱衷於與我裝恩愛夫婦,又能裝多久呢?
爲了一些所謂的利益關係裝一輩子,那纔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划不來。

-4-
顧言州站了起來。
「穗宜,在你的眼裏,只有利益嗎?」
他幾乎是低吼出來,額角青筋顯現。
「五年了,就算是一塊石頭,捂在心口也該焐熱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這五年,我們ṱû₅同舟共濟,互擔風險,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我偏着頭,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答案。
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或許有吧。」
但那微乎其微,與利益相比,簡直上不了檯面。
……
結婚第一年,我也曾無數次以爲我可以將商業聯姻變成真愛。
畢竟,我和顧言州的合作是那樣的愉快。
我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幫他鞏固家族權益,幫他做慈善,替他維護良好的形象。
他教我打輿論戰。
教我對外聲稱自己是獨生女。
教我將那些想要冒頭跑到明面上的私生子私生女全部按回去。
我讓所有人都看到,顧言州是個具有深明大義的優秀企業家。
而他也教會我怎麼在父親的公司立足,教我把握住我想要的權益。
我們共擔了太多的風險,以至於到後來,都有了默契。
我們不再針鋒相對,偶爾會關心對方几句。
那時,我天真地想。
或許,他對我是有幾分真心的。
可是,他說得對,真心是最不值錢的,是最容易變的。
在我最信任顧言州的那一年,接到了他的情人蘇芮的電話。
「是顧太太嗎?
「我是顧總的女朋友,我懷孕了。
「但我不想讓我的孩子當私生子,也不想打掉孩子,你可以讓出顧太太的位置嗎?」
……
那個女人的出現,瞬間讓我清醒。
是了
顧言州是花花公子。
重欲不重情。
我怎麼能鬼迷心竅,想要他的感情呢。
那太荒謬了。
我絕不會讓自己的人生失控。
……
我僅用了兩個小時就冷靜了下來。
來到公司,找到顧言州,給他聽了電話錄音。
顧言州面無震驚,不爲所動。
靠在辦公椅上,嗤笑了一聲。
「居然找到了你,我看她真是不要命了。」
「放心,穗宜。
「我既然答應過你不會在婚姻存續期間鬧出私生子,就一定會做到。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下午我就讓助理帶她去打胎。」
顧言州一臉從容。
輕飄飄的一句話,決定了他的孩子的去路。
看得出來,他Ṭṻ⁵並不愛那個孩子,也沒把那個女人放在眼裏。
他越是表現得輕描淡寫,我越是慶幸。
還好。
還好我沒喜歡上顧言州。
及時收場,纔是最正確的打算。
……
那天晚上,我忙着加班,出了公司已經是九點。
有個女人像瘋了一樣衝進公司,闖進我的辦公室,將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潑在我身上。
「是不是你讓顧言州逼我打掉孩子的?」
「一定是你,是你嫉妒我……」
「顧言州說過他愛我,他說過他很喜歡小孩子……」
我果斷報了警,又給顧言州打了電話。
他惹出來的禍,就應該他自己來處理。
顧言州十分鐘就趕了過來。
他擋在我面前,面色鐵青。
「誰讓你鬧到我太太面前的?不想活了嗎?
「你應該慶幸你潑的是汽油……
「如果是硫酸,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5-
顧言州帶我去醫院清理身上的汽油。
明明沒有受傷,他卻跑前跑後,面帶愧疚。
還偷偷跑去問醫生,會不會留下什麼心理陰影,要不要安排一個心理輔導。
事後,我坐在窗前看了很長時間的風景。
慶幸地告訴自己:「還好啊。」
還好我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還好我早就叮囑自己,商業聯姻,不要付出一點感情。
否則,看他現在忙前忙後面帶焦急的樣子,我差點以爲……以爲他有點喜歡我了呢。
可真相是,他只是長了一雙含情眼。
看狗都深情,自然而然很容易讓人恍惚。
他愛蘇芮的時候,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給她最好的資源,把她帶到私人飯局上,送她包包和房產。
那時我差點以爲,他真的打算收心了。
可一轉眼,他又罵她心機女,讓人帶她去打胎了。
所以,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呢?
從小被奉承着長大的顧大少,哪能這麼容易收心呢?
真要相信了,那纔是真的慘。
……
提離婚的第二天,有狗仔爆料我和顧言州婚變。
動靜不算小,這在我的計劃之內。
提前醞釀一些聲勢、讓媒體和公衆有個心理準備是好事。
而不是突然爆出消息,影響兩家公司股價。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我打開電腦,開始細看那些有關我和顧言州婚變的報道。
看戲的人很多,喫瓜的人更多。
評論區相當熱鬧。
【梁穗宜是不是瘋了,顧言州那種金龜婿也捨得放手?】
【之前營銷號不還營銷他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嗎,怎麼突然要離婚了?】
【可惡,他們能不能爲商界留一個孩子再離婚,兩人的顏值實在是太勢均力敵了。】
【年紀差了八歲,也不算青梅竹馬吧。】
【商業聯姻,只講錢和利益,哪有什麼真愛?】
【聽說顧家太子爺最近和那個跳芭蕾的蘇小姐走得挺近,怕是惹惱正宮了吧?】
【看過很多他們一起出行的採訪和視頻,女方不像是沒愛過的樣子,那種眼神演不出來。】
【確實,感覺女方挺深情的。如果顧總和芭蕾女演員的緋聞是真的,她現在突然搬走,恐怕是欲擒故縱逼丈夫迴歸家庭吧。佩服佩服,手段高明。】
【都散了吧,雙方肯定不會離的,兩家的商業捆綁那麼深,怎麼可能輕易離婚?無非是感情出了一些小狀況,逼對方先低頭罷了。】
我關掉頁面,吩咐助理。
「我記得市場部下個月是不是要推出一些新品,這幾天趁着我和顧言州的熱度,提前開發佈會吧。】
開公司的少不了和媒體打交道。
流量就是市場,偶爾上個頭條不是壞事兒。
炒作,是每個上市公司的老闆要學的手段之一。
「好的,梁總。」助理遲疑了一下。
「剛纔前臺打了電話,顧總在樓下等候,想要見您。」
我隨手翻看桌子上的財報,頭也沒抬。
「不用管他。
「等得久了,他自己就回去了。」
助理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應了聲。
「是。」
……

-6-
顧言州確實有所轉變。
他開始每天準時回家,推掉曾經那些必不可少的應酬。
他開始吩咐廚房準備我喜歡的菜式,甚至親自端到我面前,帶着一種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近乎討好的小心翼翼。
傍晚,飯桌上。
顧言州坐在我對面,挽起袖口,露出價值不菲的腕錶。
他親自爲我剝了蝦。
「穗宜,嚐嚐這個,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喫皮皮蝦。」
我抬起眼,目光掠過他那張依舊英俊的臉。
沒有動筷,只是很禮貌地回絕。
「謝謝,我今天不太餓。」
顧言州夾菜的手僵在半空,臉ţúₑ上的期待瞬間消失。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這樣的戲碼,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他改了下班時間,確保自己每次都比我先到家。
坐在沙發上假裝在看財經雜誌,實則在我進門時,目光便黏在我身上。
他變得喜歡沒話找話,問我工作累不累,需不需要幫忙。
語氣裏的試探和討好幾乎不加掩飾。
我通常只會回以最簡潔的「嗯」、「不用」、「還好」,然後徑直上樓,關上臥室的門,將他和他那些遲來的殷勤一同隔絕在外。
時間長了,顧言州的焦躁越發明顯。
我曾想過和他好好聊聊。
所有遲來的補救,對於這段聯姻來說,早已經無濟於事。
所以,他不必卑躬屈膝,做到這種地步。
我不會感動,更不會打消離婚的念頭。
可每次我剛開口,他就落荒而逃。
好像我不提,就可以避免離婚一樣。
……
夜裏,我應酬完回家,發現顧言州正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從我們聯姻的那一天起,就開始了分房。
他住在二樓客房,我睡在三樓。
他很少來我的活動區域。
顧言州手裏端着一杯牛奶,看見我後面帶驚喜。
「穗宜,喝點牛奶再睡吧,你最近太累了。」
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我不需要,謝謝。」
我有些無奈,拒絕得乾脆利落。
顧言州上前一步,聲音裏夾雜着痛苦和困惑。
「穗宜,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已經在改了,我每天都回來陪你,我推掉了各種應酬,我……我已經在試圖討好你了,你爲什麼還要堅持離婚?」
顧言州的耐心比我想象中還要差一點。
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是我讓你討好我的嗎?
「是我讓你來做這些事情的嗎?」

-7-
顧言州啞口無言。
開了一天的會,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顧言州,你現在纔想起來要對我好,是不是太晚了點?」
說着,我推開擋在門口的顧言州。
「你真的沒有必要這樣。我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會後悔的那種人。
「你這樣,不是因爲你愛我,而是因爲你不甘心,僅此而已。」
顧言州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
「你別這樣穗宜,如果你只是想給我一個教訓,那麼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已經認識到你的重要性了。
「我知道我以前混賬,我不是人,但我後悔了,我知道該怎麼改了。梁穗宜,我真的後悔了。
「我看到你現在絕情的樣子,我心裏……像刀割一樣,我……」
顧言州像聽不懂人話一樣,反覆地道歉
我越發煩躁。
「聽不懂人話就算了,我會找律師親自和你談。
「現在是我的睡眠時間,麻煩立馬離開,我沒有時間聽你在這裏狡辯……」
多可笑,當我想和顧言州好好相處、相敬如賓的時候,他Ṭù₍是那樣的不屑,那樣的瞧不起我。
到了現在,他反倒說自己後悔了。
這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不過是鱷魚的眼淚罷了。
「除非你給我一個答案,否則我不會離開。」
「隨便吧。」
我被氣笑了。
剛想下樓去客房休息,顧言州擋在我面前。
「穗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
「我會彌補你的,我會把過去欠你的,都補償給你!」
「不必了。」我瞬間打斷。
「我不會改變自己的任何想法。
「顧言州,離婚的事情不要拖了。」
顧言州面帶不甘。
「我不會同意的,我絕對不會同意離婚……」
「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問題,我只是通知你。律師會準備好文件,條件你可以提,只要合理,我會盡量滿足。財產分割我只拿我該拿的,你不用擔心我算計你。
「這段聯姻,我們是雙贏,你絕對不喫虧。我確確實實在你身上學到了很多,但我也付出了相應的報酬。
「最新的技術專利是我送你的對吧?那個和挪威的醫藥合作,也是我找校友幫你牽線搭的橋。光是政府招標,我就讓給了你五個……」
顧言州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
「說來說去,說到底你還是覺得我給你的不夠多。
「梁穗宜,你想要什麼?說出來。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
我愣在原地,怎麼都沒想到顧言州是這麼想我的。
從「欲擒故縱」到「威逼利誘」——這就是他對我的所有評價。
雖然很功利,很看輕我。
但我很快就緩過來了。
對於不重要的人來說,我不在乎任何詆譭和評價。
只要不損害我的實質利益,都不必理會。
轉身,我下了樓。
這場名爲商業聯姻的利益交換。
由我們的父母來開始。
由顧言州來主導。
現在,由我來決定結束。
而他,沒有說不的資格。
……

-8-
顧言州顯然沒打算讓我從這段婚姻裏順利脫身。
他開始更加頻繁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常去的畫廊裏,他「恰好」每次都在。
當着衆多藝術名流的面,向我發出共進晚餐的邀請。
以我名下基金會的名義舉辦的慈善晚宴上,他以個人名義捐出鉅款,指定要與我共舞一曲。
他甚至找到了我小姨那裏。
小姨憂心忡忡地打來電話:
「穗宜,言州來家裏了,說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他說你生氣了,躲着他。五年夫妻不容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母親去世後,渣爹徹底放飛自我,把外面的各種女人往家裏帶。
那些年裏,小姨是對我最好的人。
聯姻以後,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又怕小姨多想,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她我婚姻的真相。
顧言州正是篤定了我把小姨當成最重要的親人,才請她來當說客。
站在大平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蔚藍的海面,我平靜地回應。
「小姨,我和顧言州之間沒有誤會。
「我只是做出了對我最好的選擇。您不用擔心,我很好。」
小姨雖然遺憾,但最終沒有堅持勸我。
她嘆了一口氣。
「穗宜,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但是,你也是人,不是鐵打的。
「要是真遇見什麼過不去的坎了,別憋着心裏,一定要告訴小姨……
「小姨雖然不是太有錢的人,但不至於一點忙都幫不上。」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放心吧小姨,沒有什麼是我過不去的坎。」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獨立。
從 12 歲開始,我就被打包到大洋彼岸讀書了。
遇到過搶劫,槍殺,種族歧視。
但都挺過來了。
現在,我的年紀上來了,人更沉穩了。
人脈更廣了,也牢牢地把父親的公司把握在手裏了,儼然已經實現了財富自由。
離婚,不構成威脅和壓垮我的因素。
顧言州他註定要失望。
任何人,都無法使我改變想法。
……

-9-
掛斷電話,我沉默了很久。
顧言州的行爲已經越界,開始打擾我的家人。
下一步,他只會更加死纏爛打
果然,第二天早上,顧言州就堵在了我公寓樓下。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穗宜,我們談談。
「就五分鐘。」
「顧先生,我想我的律師已經和你溝通得很清楚了。」我看了眼時間,「我二十分鐘後有個跨國會議要開,現在必須去公司。」
顧言州聲音沙啞,很刻意地轉變了話題。
「我承認我過去忽略了你,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我可以改。
「蘇芮也好,其他什麼人也好,我都已經斷乾淨了。以後,我的眼裏只會有你一個人……」
「顧言州。」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越發心煩意亂。
「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在乎你和蘇芮還是李芮張芮在一起。我提出離婚,和她們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顧言州吼着問出來。
「梁穗宜,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說啊!你不說,不和我溝通,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看着顧言州那張因激動和不解而扭曲的臉,我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我輕聲開口。
「財富,公司的掌控權,自由——這些,我想要的都已經拿到了。」
父親已經老了。
他的私生子太小,哪怕他有心捧,也不具備和我抗爭的能力。
我再也不會被誰輕飄飄地送出去聯姻了。
我儼然已經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這麼多年,唯一沒得到的,就是《離婚協議書》。
「顧言州。」我一字一句嚴肅地開口。
「不要再答非所問不停地裝傻了。
「離婚,是我唯一的訴求。」
也是我要掙脫的最後一道枷鎖。
成功後,我不會再依附任何人,也不需要扮演任何人的妻子
我就只是梁穗宜了。
……

-10-
一週後。
在我最忙的時候,顧言州的母親打來了電話。
她是位保養得宜、姿態優雅的貴婦,在我嫁進顧家的這幾年裏,對我還算不錯。
所以,這一次邀約,我不好拒絕。
見面地點定在半島酒店的天台上。
我過去的時候,趙女士已經點好了咖啡和甜品。
看見我的那一刻,她笑着衝我招了招手。
「穗宜啊,言州這段時間過得很難受。」
趙女士輕輕攪拌着紅茶,語氣溫婉。
「男人嘛,年輕時總是貪玩一些,但他心裏是有你的。
「這些年,你把他照顧得很好,把顧家也打理得很好,我們都很感謝你。何必爲了一點小事,鬧到這一步呢?」
「伯母,」我改了稱呼。
「這不是小事。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是因爲孩子嗎?」趙女士壓低聲音。
「如果你是因爲這個……現在的醫學很發達,你們還年輕……」
我笑了:「您多慮了。我從未這樣想過」
至少,在和顧言州婚姻存續期間,我從未想過擁有一個孩子。
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裏。
這場談話無疾而終。
趙女士嘆着氣離開了。
這天后,顧言州的朋友們輪番上陣,約我出去,明裏暗裏勸說。
被我拒絕後,他們直接在我辦公室裏團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嫂子,州哥這次是真知道錯了,你就給他個機會吧!」
「是啊,離什麼婚啊,多傷筋動骨,又是分割財產,又是稀釋股權的。
「州哥最近魂不守舍的,都快成望妻石了。」
「那個蘇芮,不過是逢場作戲,早就打發了,嫂子,州哥心裏最重要的還是你……」
我晃着香檳杯,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覺得像是一場蹩腳的話劇。
最後,我放下杯子,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各位,」我微笑着掃過他們的臉,「我和言州離婚後,希望和在座各位的友誼不會因此改變。」
畢竟,生意場上,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
至於今天這一遭,只當是看戲。
在座的都不是閒人,已經勸過這一回,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11-
果然,那天過後,顧言州的朋友都熄聲了。
他們終於意識到,我提離婚,不是在和任何人開玩笑。
顧言州變得更加極端反覆無常。
他收購了我最喜歡的一個獨立設計師的品牌,將股權轉讓書裝在禮盒裏,讓人送到了公司前臺。
晚上,他用顧氏集團旗下摩天大樓的 LED 屏打出「穗宜,對不起」的字樣,轟動全港。
顧言州甚至在一次商業晚宴上,當着所有大佬的面,半真半假地單膝跪地,問我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扶他起來,臉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刻意忽略周圍好奇的目光。
「顧總太幽默了。不好意思各位,打擾你們的興致了。最近兩家公司聯合投資了一部電影,他這是在提前預熱宣傳了。」
衆人鬨堂大笑,表示理解。
面色鐵青。
種種在外人看來浪漫的舉動,讓我覺得顏面盡失。
私下裏,我的耐心幾乎耗盡。
顧言州又一次攔住我的去路時,我直接甩了他兩巴掌。
「顧言州,請停止這些毫無意義的行爲。
「你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以及你的金錢。」
我們早已經出象牙塔了。
不適合再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了。
「那你告訴我……」顧言州聲音裏帶着一絲絕望。
「梁穗宜,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簽字。」我吐出兩個字,「然後各自開始新生活。」
「新生活?」他冷笑。
「和誰?和那個最近與你走得挺近的投行新貴?還是你那個法律顧問?」
我忍不住,又甩了他一巴掌。
這țųₘ一次,我用盡了全身力氣。
因此,巴掌印格外明顯。
「是誰教你得不到一個人,就給她造黃謠的?」
我頓了頓。
「顧言州,你其實並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拋棄,不甘心失去一個習慣了的存在,不甘心承認你這五年來以爲的『被愛』,其實只是一場精緻的表演。」
顧言州站在我的對面,長久沉默, 呼吸聲粗重。

-12-
離婚協議拉鋸戰持續了五個月。
這五個月裏,我搬了新家, 全面接手了梁家的核心業務。
我自己的公司也完成了新一輪的融資擴張, 估值又翻了一番。
我忙得腳不沾地,無比充實。
這五個月,我經常從財經新聞上看到顧言州的消息。
他變得忙碌了許多, 眉眼間總籠罩着一層陰鬱。
偶爾被狗仔拍到的照片裏, 身形也消瘦了些。
圈子裏開始有了新的議論風向。
「看來梁穗宜是鐵了心啊……」
「沒想到,最後低頭的是顧太子爺。」
「嘖, 以前真是小看梁穗宜了, 還以爲真是個漂亮花瓶。」
「聽說她認識的大佬不少呢, 最近很搶手的那塊地, 人人都想要, 怎麼就她拿到了……
「有的人看似本分, 實則手段厲害着呢。」
面對各種各樣的議論,我沒有半點理會的意思。
嘴長在別人身上,怎麼說那是他們的事情。
我唯一感興趣的, 就是賺更多的錢。
事業成功帶給我的滿足感,遠超愛情。
誰要同顧言州情天恨海?
我要我的事情如日中天。
……

-13-
對簿公堂過後,顧言州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條件和我最初提的差不多,我們在律師的拉扯下做了財產分割。
簽字那天,我們約在一家高級律師事務所裏。
顧言州手抖着簽下自己的名字。
眼神複雜, 最終開口說了一句。
「梁穗宜,你贏了。」
我收起文件,站起身:「談不上贏。只是各得其所。」
大概是我離開得太過乾脆利落,在我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 他不甘心地叫住我。
「這五年, 你究竟有沒有……哪怕一瞬間,愛過我?」
愛?
那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
我腳步微頓, 回頭看向他。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裏漏進來, 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窗邊的金邊吊蘭看起來更加舒展, 努力朝着太陽的方向招搖。
我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顧家的露臺上, 顧言州背對着萬家燈火,冷漠地告誡我。
「我不會喜歡你, 別指望從我身上得到愛情那種虛無的東西」。
當時我說:「好。」
我說我不會愛他。
——是對他說, 又是說給我自己聽。
我警告自己, 不要喜歡上那樣一個人。
現在,我依然給出同樣的答案。
「我不愛你。
「也不可能愛你。」
只是這次, 我又加了一句。
「顧言州, 爲什麼要問這麼可笑的問題呢?」
「除了我小姨,我不會愛任何人的……」
因爲在我最缺愛的那一年, 在我過得最不好的那一年,只有小姨站了出來。
有些東西, 小時候得不到,長大了也沒有得到的必要。
「顧言州, 我們都得到了最初想要的東西。
「這場交易很公平, 不是嗎?」
說完,我拉開⻔, 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熾烈,天空湛藍如洗。
我的新生活,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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