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虞霜。
直到虞家破產,虞霜在晚宴上被人調戲。
裴澈當場把人揍了。
他扔下我,護着受驚的虞霜離開。
事後他向我解釋:
「你別誤會,我跟以前一樣討厭虞霜。」
「我並不可憐她,只是看不慣這圈子裏拜高踩低的風氣,我幫她,也是在幫過去的自己。」
我不禁嘲笑他的拙劣。
他怕是忘了,過去的他曾被虞霜狠狠踩在腳下。
也忘了要是沒有我,他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1-
今天是奶奶的八十歲大壽。
爸媽在全城最好的酒店準備了一場晚宴爲奶奶慶生。
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到齊了。
我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各位權貴之中,裴澈陪同在旁,與人侃侃而談。
如今的他沉穩幹練,儼然是一個成熟的商人了。
「滾開,別碰我!」
隨着玻璃破碎的聲音,一聲尖叫破壞了宴會其樂融融的氛圍。
衆人目光紛紛投向聲音的來源。
虞霜捂着胸口,一臉羞憤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她一身侍應生打扮,腳邊是打翻的托盤和流了一地的香檳酒。
「虞家都倒了,你還裝什麼清高?不如乖乖跟了我,免得以後喫苦。」
男人好像有點喝多了,聲音染上了醉意。
他猥瑣的目光落在虞霜的胸口,笑眯眯地伸出手。
我皺了皺眉頭。
宋家的場子,居然有人敢鬧事。
剛抬腳,身邊掠過一陣風,一道身影衝向了醉酒的男人。
裴澈抓住男人的衣領,抬手一拳落在男人臉上。
男人踉蹌了幾步,又被追上前的裴澈按倒在地,捱了一拳又一拳。
虞霜嚇得再次尖叫。
保安上前把裴澈拉開時,男人已經鼻青臉腫,神志不清了。
我也從驚詫中恢復理智,吩咐保安把男人送醫院去。
再看裴澈,此時已經走到虞霜跟前。
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虞霜身上。
虞霜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只呆呆地看着他。
「走。」
裴澈抓住她的手腕,毫不猶豫拉着她往外走。
全程沒看過我一眼。
衆人看戲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一個個耳光打在我的臉上。
即便心底惱火,面上我依舊保持微笑。
「不好意思,發生了一點小插曲,後續的事會由我先生協助處理,大家繼續享受宴會吧。」
雖然我這番話很明顯在爲裴澈找補,但在場的都是人精,什麼場面沒見過。
他們很樂意賣宋家這個面子。
衆人立馬擺出笑臉,繼續把酒言歡。
彷彿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2-
裴澈的舉動無異於狠狠打了我的臉。
更是讓宋家被人看了笑話。
身爲宋家的女婿,居然在衆目睽睽下爲了別的女人打人,還扔下賓客帶着女人離場。
直到晚宴結束他都沒回來。
爸媽因此氣的不輕。
爸爸一臉陰沉,喘着粗氣道:
「音音,你現在聯繫裴澈,讓他過來跟我們一個交代!」
我嘆了口氣,有些羞愧。
「爸爸媽媽,時間挺晚了,你們先陪奶奶回老宅吧,等阿澈回來我會和他談談,第二天再讓他去給你們請罪。」
無奈爸爸只好妥協,送他們離開後我纔給裴澈打去電話。
「喂?」
虞霜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我沉默了一瞬,壓下胸口翻湧的火氣,平靜道:
「裴澈呢?」
「他在洗澡。」
一瞬間,我腦海裏閃過一些不好的想法,莫名想吐。
深吸一口氣後,我壓下反胃的感覺,沉聲道:
「讓他現在就滾出來接電話。」
「宋音,你放心,就算我現在落魄了也看不上裴澈,也只有你把他當成寶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得意,我氣極反笑:
「虞霜,我不是一個喜歡落井下石的人,但萬一我心情不好,隨便做點什麼,你可能會不太好過。」
「你!」虞霜又氣又急,卻也說不出什麼。
虞家沒破產之前尚且要忌憚宋家,現在虞家倒了,虞霜更是誰都得罪不起。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
虞霜軟了聲調,聲音帶上了哭腔。
這突然的轉變讓我有些不適,剛想開口,裴澈的聲音傳來:
「阿音,你有什麼火衝我發,不要爲難她。」
怪不得虞霜那麼快服軟,原來是看準了時機裝可憐。
我冷笑出聲。
「裴澈,提醒她兩句而已,算不上爲難,你再不趕回家,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爲難。」
「阿音……」
不等他回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3-
裴澈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一點。
進了客廳看到我,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阿音,我和虞霜並沒有發生什麼,洗澡只是因爲身上不小心弄髒了,你別多想。」
我往他身上掃了一眼,襯衣的胸口處確實有一大片污漬。
「裴澈,你知道今天的事讓多少人看了笑話嗎?」
聞言,他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對不起,我確實有些衝動了,只是這件事責任在我,你不要爲難虞霜。」
我頓時氣笑了。
奶奶的八十歲大壽,爸媽早早就準備了,宴請過來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就因爲他的一時衝動變成一場笑話。
他絲毫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怕我會爲難虞霜。
「裴澈,我真想打開你腦子看看裏面都有什麼,是虞霜嗎?」
裴澈一僵,下意識躲開我的目光。
「你別誤會,我跟以前一樣討厭虞霜。」
「我並不可憐她,只是看不慣這圈子裏拜高踩低的風氣,我幫她,也是在幫過去的自己。」
因爲他的話太過匪夷所思,我的眉頭不自覺擰了起來。
「難道曾經狠狠踩你的人不是虞霜嗎?」
裴澈不會覺得可笑嗎?
虞家破產之前,虞霜可是最會拜高踩低的。
她當初看不起暴發戶出身的裴澈,可沒少給裴澈臉色看。
要不說兩人能是死對頭呢。
裴澈抬眼看我,有些不耐煩道:
「過去的事我都不介意了,你還揪着不放做什麼?難道你也要變成那種拜高踩低的人嗎?」
我看着裴澈,好像第一次認識他。
震驚、失望以及難過,各種情緒充斥在胸口,一口氣堵在喉嚨,上不來又下不去。
我張了張嘴,又扯着嘴角冷笑一聲。
「裴澈,我要是拜高踩低,你現在不會有機會站在我面前。」
-4-
第一次見裴澈,是在高一的下學期。
他轉學到我們班,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
他長得好,靜靜坐着就能吸引很多目光。
課上不時有女生偷偷往後看。
下課鈴一響,就有幾個同學按捺不住好奇圍了過去。
「切。」
一聲嗤笑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大家嘰嘰喳喳的聲音。
虞霜高昂着頭顱,戲謔的目光落在裴澈的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裴澈,想不到你那暴發戶爸媽居然真讓你轉到我們學校,給人賠了多少笑臉,砸了多少錢呀?」
「悠着點吧,別掏空了身家,一夜回到解放前。」
裴澈在衆人的目光中保持着表面的平靜,臉悄然紅了。
看着一副勝利姿態的虞霜,我默默從椅子上起身,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嗅了嗅。
「大家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好臭啊。」
聞言,虞霜裝模作樣地捏住鼻子,眼神中對裴澈的嫌惡又多了幾分。
「聽到沒裴澈,你身上的窮酸味都溢出來了,哈哈哈。」
我瞟了她一眼ṱű₈,動作誇張地捂住鼻子。
「虞霜,別笑了,你嘴巴好臭,還是把嘴閉上吧,別污染了班裏的空氣。」
她下意識捂住嘴巴,狐疑地哈了口氣。
反應過來我在陰陽,她變了臉色。
「宋音,你罵我!」
有幾個同學偷偷笑出了聲。
虞霜又氣又羞,臉都漲紅了,卻不敢拿我怎麼樣。
那天放學,裴澈找到我表達了感謝。
我無所謂地擺手。
「我是班長,老師說了讓我多關照新同學,以後有事你可以找我。」
雖然只是客套話,但我也當個事辦。
裴澈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低下頭又說了聲謝謝。
我一直以爲裴澈很討厭虞霜。
至少他是這麼跟我說的。
如今看來他的恨並不那麼純粹。
「裴澈,你真賤。」
我閉了閉眼,不想再看到裴澈這張臉。
「從現在開始,你去客臥睡。」
說完,轉身上樓。
-5-
裴澈第二天在我的陪同下去老宅給爸媽請罪。
他默默捱了一頓訓。
可爸媽留我們用晚飯,他開口婉拒,表示公司還有事等他去處理。
我看着他,冷不丁開口:
「裴澈,你要忙的事有那麼重要嗎?」
他頓住,輕輕點頭。
心裏最後一絲期待被掐滅,我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那你去吧。」
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的臉上有片刻猶豫。
最終還是抬腳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我的心一點點下沉。
夜裏十二點半,裴澈纔回到家。
看到我還坐在客廳,他有些驚訝。
「在等我?」
我沒回答,眼睛往下一掃,注意到了他手裏提着的小蛋糕。
包裝是我最愛的那家。
此時裴澈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
他把蛋糕放到我面前,寵溺地笑道:
「特意給你買的,就當是給你賠罪了,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蛋糕甜膩的味道飄進鼻腔,我感到一陣反胃。
昨天我吩咐助理找人開始留意裴澈的動向。
幾個小時前,他發來了幾張照片。
裴澈離開老宅後直奔虞霜租房的地方。
他帶虞霜去看房子,逛街,給虞霜買了不少東西。
蛋糕只是順帶買的。
他買了好幾份,現在剩的這份大概還是虞霜不要的。
「裴澈,我芒果過敏。」
擺在眼前的蛋糕,像是對我的挑釁。
裴澈愣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抱歉,我忘了,我明天再去給你買。」
「不用了。」
以後都不用了。
我起身離開沙發,往樓上走去。
過了會兒裴澈來敲門,我躺着不動,像是聽不見。
「宋音,只是一塊蛋糕而已,用得着這麼跟我較勁嗎?」
他很不解。
我用被子矇住頭,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被子還殘留着他的味道,聞得我鼻子發酸。
-6-
我和裴澈開始了冷戰。
除了在爸媽面前還維持體面,我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他嘗試過和好。
重新買了蛋糕鮮花,訂我喜歡的餐廳,送上昂貴的寶石項鍊。
他的一次次示好,都被我無情拒絕。
「宋音,我不明白,到底要我怎麼做你纔會開心?」
他自覺姿態夠低,而我太無理取鬧。
絲毫沒察覺自己的行蹤已經被我掌握。
公司裏也安插了我的人。
我知道他在高檔小區給虞霜買了一套小房子,送我禮物的時候也沒忘記虞霜的那一份。
甚至把虞霜安排進自己的公司,讓她做了總裁祕書。
出差帶着虞霜公費旅遊。
回來時帶着和虞霜一起去挑的包包,謊稱是特意爲我挑的。
從一開始的憤怒、不解、難過,到逐漸麻木。
如今面對他,我已經能夠做到心平氣和。
「裴澈,不用白費力氣,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滿意。」
一直熱臉貼冷屁股,裴澈也有了脾氣。
他放棄了討好我,轉而在虞霜身上尋求安慰。
有時他夜不歸宿,我也不會過問。
我忙於工作,每天還要抽出時間來健身,晚上沾到枕頭就睡。
三個月的時間,我重塑了自己。
我已經脫離情緒,能Ṫũ̂₍夠冷靜地去處理和裴澈之間的問題。
我找律師擬定了一份離婚協議。
連同這段時間收集的各種照片一起,遞到了裴澈面前。
-7-
裴澈的臉色幾經變幻。
看着那些照片,他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和虞霜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這些照片證明不了什麼。」
「阿音,我不會離婚的。」
他堅定的聲音很堅定。
早就料到他不會輕易離婚,我也不着急。
「裴澈,你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看到這些照片會怎麼想。」
除了照片,還有視頻。
他幾次夜不歸宿,都是在虞霜那裏。
還有他給虞霜花的每一筆錢,我都查到了對應的銀行流水。
如果走到打官司那一步,這些證據方便我爭取更多利益。
裴澈此時的臉色難看極了。
「阿音,我確實動了惻隱之心,纔會盡我所能去拉虞霜一把,可我們真的沒有越界。
「我向你保證,她的存在絕對不會威脅我們的婚姻。」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我莫名好笑。
「我不需要你的保證,只要你簽了這份離婚協議。」
任何保證,都不如直接的利益。
裴澈有些惱了。
「宋音,我現在幫虞霜,就像你當初幫我一樣啊,你爲什麼就是不能理解我呢?」
無恥!
這個詞最適合形容現在的裴澈。
我冷笑出聲。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8-
十六歲的裴澈,跟着一夜暴富的爸媽搬進了富人區別墅。
成了虞霜的鄰居。
裴澈的媽媽是個直腸子。
在虞霜媽媽客氣地誇獎一句裴澈長得好之後,她脫口而出:
「那咱們以後結親家呀,你姑娘長這麼水靈,我看着也喜歡。」
虞母的臉色當即變了。
裴澈說他永遠記得虞母聽到這句話時眼底的厭惡和嘲笑。
可裴母像是看不懂,抓住機會就和虞家套近乎。
暴發戶的兒子和真正的名門千金,像是癩蛤蟆和天鵝。
虞霜看不起裴澈,在學校裏總給他難堪。
除了嘴上刁難,還扔他的課本,劃爛他的試卷,往他的飯裏倒沙子。
我警告過虞霜,不要把班裏搞得烏煙瘴氣。
可她依舊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次,我幫老師收試卷,裴澈翻遍了課桌都沒找出來。
看着他滿頭大汗,我淡聲道:
「不用找了。」
瞥向後邊幸災樂禍的虞霜,我抬腳走過去,朝她伸出手。
「拿出來。」
她心虛地移開目光,依舊嘴硬。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你幹什麼?」
我抓住虞霜的衣領,把她懟到牆上,嚇得她大叫。
「拿出來。」
「宋音,你這個瘋子!」
虞霜破口大罵,「試卷我燒掉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放開她,二話不說翻出她所有試卷,撕爛扔進了垃圾桶。
「再有下次,把你課本全燒了。」
那次之後,虞霜只敢在嘴上針對一下裴澈,不敢多做什麼。
那時的裴澈曾經問過我,爲什麼要幫他。
「我是班長,應該幫助同學。」
我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其實換個人,我也會這麼做。
我單純看不慣虞霜的行爲。
但傷害過我的人,我絕對會在他落魄時狠狠踩上一腳。
裴澈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
-9-
離婚的事我跟爸媽商量過,他們表示支持我的決定。
裴澈的爸媽來勸,還被他們罵了回去。
這段時間裴澈一直躲着我。
他不同意離婚,想盡辦法拖着。
比起裴澈,虞霜是一點都沉不住氣。
收到她的匿名短信,我並不意外。
咖啡館裏,她和我面對面坐着。
「我不屑於介入你和裴澈之間,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瞧不上裴澈,你放過我,別把我當成你的假想敵了好嗎?」
她坐得筆直,神情倨傲。
但顯然現在的情況讓她害怕了,否則也不會這樣迫不及待地表明態度。
裴澈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只是我願意見她,並不是爲了聽這些。
「還以爲你會說些有價值的話。」
我還期望她叫囂着讓我離開裴澈,或者說出一些與裴澈之間的祕密來挑釁我呢。
那樣的話有利於我的證據又多了一個。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虞霜,你還是老樣子,只會虛張聲勢。」
虞霜不甘示弱地冷哼一聲。
「宋音你不也一樣,假清高。」
「你爲裴澈做了那麼多,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
「你知道他救下我那天對我說了什麼嗎?」
「他說,只要我願意低下頭看看他,他會爲我擺平一切。」
她盯着我,彷彿想從我的臉上看到失落破防的表情。
可我反倒滿不在乎地笑了。
「那你可得好好抓緊他,不然你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虞霜臉上的笑僵硬了片刻,眼中的得意被疑惑所取代。
我懶得再和她浪費時間。
直接起身離開。
-10-
虞霜的話讓我想起了一些事。
高中時,班上的人都在傳我喜歡裴澈。
如果不是喜歡,誰會無緣無故爲別人出頭。
畢竟誰都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可我那時對裴澈還真沒什麼想法。
而且惹了虞霜,並不會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以宋家在江城的地位,我在學校裏完全可以橫着走。
一切不過是正義感作祟。
不過別人怎麼想我不在乎,我不希望本人也產生這樣的誤會。
於是我找了裴澈單獨澄清。
「裴澈,我並不喜歡你。」
他的臉倏地紅了。
「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的。」
「什麼自知之明?」
我不明所以。
「我配不上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樣的謠言會影響我們對彼此的看法,我希望我們能正常地相處。」
聽到我的解釋,裴澈沉默了片刻,輕聲說了句謝謝。
那之後,謠言雖然還在,但我和裴澈相安無事直到畢業。
我去了國外留學,在學校裏又看到了裴澈。
異國他鄉,我們順理成章結成了同伴。
我不習慣外國飲食,瘦了好幾斤,裴澈學着做飯,每天都給我帶一份。
身體不舒服,也是裴澈開車送我去醫院,陪我打針喫藥。
突發奇想去海邊看日出,裴澈四點就起牀,騎着自行車到我樓下喊我起牀。
聖誕節那晚,他送我一條鉑金項鍊。
「宋音,我喜歡你。」
項鍊不值什麼錢,但那一刻我比收到任何珍寶都開心。
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我早已喜歡上裴澈。
畢業之後,我們一起回國,他接手了家裏的公司,我則在爸爸的安排下進入自家公司實習。
那時裴家的公司由於經營不善,面臨破產的風險。
我拿出一大筆錢,幫裴澈度過難關。
後續又利用宋家的資源和人脈,給裴澈拉了好幾個項目。
公司上市後,裴澈才正式向我求婚。
婚後三年,處處是他在照顧我。
即使變得很忙,他有空一樣會下廚給我做飯。
各種節日提前準備驚喜。
只是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
-11-
裴澈躲了我半個多月。
我帶上文件,去公司找他。
前臺不認識我,問我有沒有預約。
我給裴澈打電話,被拒接。
「宋音,你來這裏幹什麼?」
虞霜手裏提着咖啡,扭着高跟鞋走了過來。
我懶得搭理她,低頭ṱŭₓ點開微信給人發消息。
沒得到回應,虞霜冷下臉,有點生氣。
「我們公司管理嚴格,不是員工不能隨意進出的。」
「快十一點了,你這個點纔來上班?看來管理不像你說的那麼嚴。」
發完消息,我纔有空抬頭看她一眼。
一身精緻又時髦的打扮,不像來上班,像是來走秀。
提到這個,虞霜頗爲得意。
「底層牛馬才需要準時準點地打卡上班呢,我不需要。」
說着,她向前臺投去一個凌厲的眼神。
「盡好你的職責,別什麼人都放進公司。」
頤指氣使的樣子好像這公司是她開的。
然而在她扭着步子往裏走時,一個男人從電梯裏出來,迎面撞到了她。
「虞祕書,你怎麼這個點纔來公司。」
對方皺眉掃視着她,眼裏都是不滿意。
剛剛還趾高氣昂的虞霜像只鵪鶉一樣縮着脖子,小心翼翼。
「段總,我這是裴總特許的。」
「呵。」男人冷笑出聲。
「公司成了你們搞特權的地方了?」
虞霜頓時說不出話了。
「段總,麻煩您幫個忙。」
我打了個招呼,男人立馬看了過來。
他變了臉色,笑盈盈地走過來。
「宋總,您客氣了。」
在虞霜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大搖大擺穿過了閘機。
-12-
當初我投給裴家公司的錢,並不是白給的。
所有投入的資源,都變成了相應的股份。
裴澈的公司上市後,我手裏已經有了 20% 的股份。
明面上我並不參與公司的各項決策,但是各個部門都有我安插的人。
和裴澈交往時,爸爸就提醒過我。
可以適當地扶持裴澈,但必須有所保留。
涉及到利益,就優先爲自己考慮。
人心易變,利益才最持久。
那時我還有點不贊同,現在看來爸爸的顧慮並沒有錯。
也幸好聽了他的,沒有放棄手裏的股權。
「宋總,您說願意把股份轉讓給我,是認真的嗎?」
電梯裏,段晨忍不住試探道。
我微笑點頭。
「當然,不過請您先保密。」
段晨立刻意會,鄭重地點了點頭。
來到裴澈辦公室,他正在閉眼小憩。
我推門走進去都沒吵醒他。
「裴澈。」
我敲了敲辦公桌,他才睜開眼,迷茫地望過來。
「阿音,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讓你把離婚協議簽了。」
我把文件扔到他面前,轉身不緊不慢地坐到沙發上。
裴澈眼神一暗,沉聲開口:
「我不會離婚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裴澈,逃避是沒有用的,我只希望這件事能儘快解決,非要走到打官司那一步,丟臉的只會是你。」
「我手裏的照片視頻,散播出去對你和虞霜會造成什麼影響,你應該很清楚。」
萬一影響了公司形象,裴澈免不了被股東們批判。
而虞霜也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
看着裴澈越來越黑的臉色,我滿意地笑了。
裴澈最終妥協,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名。
我和他在婚前做過財產公證,在財產分割這一塊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別爭取的。
只要能儘快離婚,我也懶得計較太多了。
拿到簽好的協議書,我心情舒暢,難得給了裴澈好臉色。
「對了,你的東西我給你打包好了,這個週末就搬走吧。」
房子是婚前我媽媽給買的,離婚了裴澈自然得搬走。
我已經提前把他的東西清空,現在全扔在倉庫。
裴澈的嘴角抽了抽,像是被氣笑了。
「你就這麼急?」
確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從我的生活中完全剔除。
「對,你不去搬走,我就全扔了。」
-13-
週末下午,裴澈叫了搬家公司來搬東西。
他自己另外開車,副駕駛上坐着虞霜。
「快一點吧,我還得去看包包呢,我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有貨。」
虞霜不耐煩地嘟囔着。
裴澈沒有理會她的督促,而是徑直走向我。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絲絨禮盒遞過來。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我的生日。
裴澈還記得。
我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禮盒,再看他的臉。
四目相對,他的眼裏浮現一絲緊張。
「不用了,我不缺禮物,你以前送的那些我也打包了,你都帶走,我不要了。」
連帶裴澈,我也不要了。
裴澈眼中有片刻的失神。
又賭氣似的把禮盒塞給了一旁的虞霜。
虞霜一愣,把禮盒扔回去給他。
「我不要!她不要的東西憑什麼給我?別給我ẗũₔ塞垃圾!」
她氣急敗壞地扭頭鑽進車裏,絲毫不顧及裴澈豬肝一樣的臉色。
大概是感到丟臉,裴澈迅速瞥我一眼,低下頭轉身逃離。
-14-
順利拿到離婚證後,我把手裏 20% 的股份賣給了段晨。
他手裏本來就有 23% 的股份,加上這 20%,就超過了裴澈所持有的 41%。
裴澈不再是公司的絕對掌權人了。
段晨第一時間開除了虞霜。
虞霜在公司從不幹正事。
每天姍姍來遲,在辦公室指使別人幹事,自己則悠閒地喝茶。
之前礙於裴澈的關係,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現在公司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了。
虞霜被開除,他也無能爲力。
現在段晨每天都和他對着幹,兩人吵了無數次,誰也不服誰。
裴澈想要聯繫我,卻早已被我拉黑。
轉而求助我爸媽,又被我爸媽罵了一頓。
再次看到他已經過去半年。
他站在那家我最愛的蛋糕店前,失魂落魄地看着櫥窗裏擺放的蛋糕。
剛要抬腳離開,纔看到走到店門口的我。
他頭髮長得已經有點遮眼睛了。
鬍子也是幾天沒刮的樣子。
要不是穿得還算體面,咋一看真像個流浪漢。
我只掃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直接進了店裏買蛋糕。
買完蛋糕出來,他還在門口等着。
「阿音,我們談談好嗎?」
我掃了周圍一圈,視線最後落在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店。
-15-
大半年沒見,裴澈沒有了商場上意氣風發的樣子,反而有些拘謹。
他沉默地摸着咖啡杯的邊緣,甚至不敢抬頭看我。
就像第一次見到的他,自卑而敏感。
我率先開口。
「你要談什麼?」
他終於抬頭,深吸一口氣。
「阿音,我和虞霜已經沒聯繫了。」
虞霜被他趕出了房子,
說完,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面無表情地問他:
「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錯了,想要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裴澈,我給過你機會了。」
如果那天他沒有撒謊,沒有去找虞霜,或許我們之間的關Ţųₗ系還能補救。
但他選擇了虞霜,就註定了結局。
裴澈失望地垂下眼,身體往後靠着椅背,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
「你還恨我嗎?」
問這句話時,他沒有看我。
我平靜地回答他。
「我不會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我的情緒,裴澈,你也不值得我恨。」
「我寧願你恨我。」
他的聲音很小,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恨,就代表還放不下。
可惜了,我對他沒有這種感情。
我端起咖啡緩緩喝了一口。
「裴澈,一開始我並不理解你爲什麼那樣幫虞霜,明明她曾經傷害過你。」
「但後來我想明白了,你一直都很自卑,即使站上了高處,也擺脫不了過去的陰影。」
「所以當你有機會以救世主的身份站在虞霜身邊時,你毫不猶豫挺身而出,好像這樣就能撿起曾經被她狠狠踩在腳底的自尊。裴澈,你真可憐。」
看着他,我心裏已經驚不起一絲波瀾了。
「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
裴澈的頭越垂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到這份上,我覺得實在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抬手喊來服務員結賬。
出了店門,裴澈看着我手裏的蛋糕,突然開口:
「阿音,如果那天我買的不是芒果蛋糕,而是你喜歡的,現在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見他還不死心,一直心平氣和的我也有些不耐煩了。
「裴澈,人不能既要又要。」
「我們以後,最好還是不要遇見了。」
-16-
最近一年我忙於工作,人明顯瘦了一些。
爸媽勸我適當地放鬆一下。
「公司現在正處於穩步發展的狀態,不會離了誰就轉不了,你消停會兒,別累壞了身體,不值當。」
媽媽苦口婆心地勸道。
爸爸在一旁贊同地點頭。
奶奶戴着老花鏡,摸出一沓照片。
「寶兒,你來幫奶奶看看,這幾個小夥哪個比較帥啊?」
和裴澈離婚一年多,我一直處於空窗期。
爸媽就我這一個女兒。
家裏雖然沒有皇位要繼承,但辛苦打拼下來的家業總不能落別人手裏。
他們讓我休息,也有爲我相看對象的意思。
但我早就有了規劃。
我坐到奶奶身邊,把她手裏的照片扔一邊。
「這些都不好,我早就看好了一個,身高 185,八塊腹肌,985 畢業,無不良嗜好,身體素質優秀。」
奶奶眼睛一亮,忙追問。
「那你怎麼不帶回家看看?」
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
「奶奶, 你想不想快點抱曾孫女?」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我看向爸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17-
說服家人同意我去國外做人工受孕只用了幾天。
要是再婚,孩子不單純是宋家的孩子。
宋家的資產傳給孩子, 大概率會被對方的家族吞併。
我作爲女方很喫虧。
但是人工受孕的話就不存在這樣的煩惱。
只要父體優秀, 孩子也不會差。
和家人商議過後, 決定由媽媽陪我出國。
過程很順利, 回國時我的肚子裏已經多了兩個小生命。
十月懷胎, 我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兩個小傢伙乖巧可愛, 給家裏增添了很多歡樂。
我慢慢調理好身體,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一天我帶着兩個女兒逛商場時,在那裏遇到了發傳單的裴澈。
幾個月前我就聽說裴澈的公司倒了。
因爲他和段晨不斷的爭鬥,導致公司內部各自站隊,內鬥嚴重。
鬥了一段時間, 段晨帶着一羣人從公司離開, 自己單幹。
裴澈的公司因此流失了一大批資金和人才。
很快公司就面臨了資金週轉困難的問題。
這次沒有宋家的幫助,裴澈的公司很快宣佈破產。
裴澈賣車賣房, 想用最後的資本東山再起。
他到處找人拉投資, 但現在的經濟環境並不樂觀, 大部分人都不想冒險。
發傳單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裴澈不停地給來往的人遞傳單, 但大部分人擺手拒絕。
少數拿了的只看一眼,就扔進拐⻆的垃圾桶了。ẗû₃
隔着人羣,他遠遠看到了我。
「阿音,好久不⻅。」
他穿過人羣來到我跟前, 謹慎地和我打着招呼。
我不知道回應他什麼, 只好點頭。
似乎是被我冷淡的態度打擊了, 他露出的受傷的表情。
「咿呀!」
在保姆懷裏的佳佳喊了一聲,伸出手要我抱。
我只好先把她抱過來。
欣欣見狀也伸手鬧着要我抱。
兩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傢伙,已經學會爭⻛喫醋了。
我一邊抱一個,心累地看向裴澈。
「裴澈, 我現在沒空跟你敘舊的。」
裴澈震驚地張了張嘴。
「阿音,你什麼時候再婚的?我都沒有聽ṱü₋說。」
我哄了哄兩個女兒, 把她們交給兩個保姆,纔有空搭理裴澈。
「我Ṫũ̂⁸沒有再婚,婚姻我體驗過了, 也就那樣吧」
裴澈一僵, 目光落在兩個孩子的混血臉上。
「那這兩個孩子的父親……」
「不重要, 我很忙, 就先走了。」
我打斷他的話, 並不打算和他解釋什麼。
「等一下。」
他伸手攔住我, 遞給我一張傳單。
「我的公司剛起步,你有沒有興趣投資?」
我後退兩步, 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裴澈,同樣的投資, 失敗了就不會有第二次了,你也是商人, 能懂我的意思吧?」
聽出我話裏的意有所指, 裴澈默默收回了傳單。
我不再多說,抬腳掠過他身邊。
同樣的錯誤, 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過去的人,我也不會回頭看了。
我只會不停往前走,新的路纔會通向未知的幸福。
「全文完」
作者署名:啵啵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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