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出來後,我和三個竹馬包攬全省前四。
可是他們卻在志願報名截止前刪掉系統,還阻止我報考。
「月月這次考試失敗了,我們打算陪她復讀一年。」
我不說話,沈宥寧有些彆扭,
「一起復讀吧,就算有了月月,我也不想離開你。」
我沉默了許久。
還是沒有告訴他們,華大的通知書,我早就拿到手了。
-1-
成績出來當天,全班約好一起揭曉答案。
一大早我按照約定等着三個竹馬一起。
直到時間快到了也不見他們蹤影,我只好匆匆趕去學校。
剛到校門口,就看到沈宥寧他們的身影。
樓心月也在。
四個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
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他們也看到了我。
樓心月率先走了過來,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
「抱歉啊羨好。」她的聲音像裹着蜜糖,
「宥寧他們幾個非要繞路給我買奶茶,害你自己來了。」
我抽出胳膊,轉頭看向沈宥寧,
「沒事。」
樓心月臉色一僵,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你不生氣就好,我們進去吧。」
「我們進去說。」
沈宥寧走到我身邊,語氣有些不自然。
他眼神閃躲,似乎不敢看我。
一行五人來到教室。
班裏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議論這次的考試成績。
看到我們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羨好,你考得怎麼樣啊?
「你成績一向很好,不像我。
「不過幼宥寧說了,他會和我報考同一所大學,到了大學也幫我。」
樓心月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全班人都聽到。
目光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所有人都知道,
我和沈宥寧、沈鐸、沈時三兄弟青梅竹馬。
樓心月卻說沈宥寧要和她一起讀大學。
見我看過去,
沈宥寧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時間到了,趕緊看成績吧。」
-2-
沈宥寧率先打開手機,熟練地輸入准考證號。
衆人圍在一起。
沒有分數,只是顯示:位次已經進入全省前 50 名。
教室裏響起一片驚呼。
「沈宥寧也太厲害了吧!」
「不愧是學霸!」
沈鐸和沈時緊隨其後,他們的表情統一帶着一絲輕鬆和不屑。
位次已經進入全省前 50 名。
人羣中的驚歎聲更大了。
「臥槽,沈鐸也這麼牛!」
「他們家基因也太好了吧,三個兒子都這麼聰明!」
樓心月適時地鼓起掌,語氣裏滿是崇拜。
「宥寧哥哥答應過我的哦?」
樓心月突然踮腳湊近沈宥寧耳邊,聲音甜得發膩,
「就算考得再好,也要陪我讀普通大學呢。」
沈鐸猛地抬頭,他的喉結滾動兩下,
「對,我們說好要陪月月。」
沈時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羨好,你也查查吧,考了多少?」樓心月轉過頭,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笑容,怎麼看都覺得刺眼。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
「一起吧,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開。」沈宥寧突然開口。
他眼神複雜,裏面似乎帶着一絲施捨。
我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快點查啊,別磨蹭了!」
「就是,讓我們也看看學霸的成績!」
周圍的人開始起鬨。
輸入准考證號。
手,卻有些顫抖。
-4-
屏幕亮了。
依舊是:位次已經進入全省前 50 名。
這下教室裏都沉默了。
「江羨好,你不會作弊了吧?」樓心月莫名其妙開口。
我猛地看向她。
「抱歉,我開玩笑啦。」樓心月往沈宥寧身後退了退。
沈宥寧聽了這話,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他語氣不悅,帶着責備:
「月月,你別瞎說!趕快看成績吧。」
樓心月癟癟嘴,不情願的打開手機。
她指尖在屏幕上劃拉半天,
突然眼眶裏蓄滿淚水。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再動。
「哇……」
她突然哭出聲,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沈鐸搶過手機。
「四百二?」沈鐸聲音劈了叉。
樓心月整個人抖得像篩子,眼淚啪嗒砸在沈宥寧手背上,
「我完了,我完了……」
Ṫüₚ她一邊哭一邊抽泣,聲音裏滿是絕望。
「我爸說考不上大學就讓我嫁人……」
沈宥寧他們慌了,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沈宥寧更是心疼地把樓心月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沒事的,月月,我們會幫你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只覺得心裏一陣惡寒。
什麼青梅竹馬,什麼情誼,都抵不過樓心月的一滴眼淚。
「我先回家了。」
我冷冷地開口,不想再看他們虛情假意的表演。
沈宥寧一愣,似乎纔想起我的存在。
「羨好……」他想說些什麼,卻被樓心月打斷了。
「宥寧哥哥,你別走,我害怕……」
樓心月緊緊地抱着沈宥寧,哭得梨花帶雨。
沈宥寧無奈地看了我一眼,語氣帶着歉意:
「羨好,要不……我們先送月月回家吧?她現在情緒不太穩定。」
我沉默的自己回了家。
-5-
回到家,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心裏難受極了。
不知不覺哭着睡着。
再醒來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看了眼手機,第一條就是樓心月的朋友圈。
【高考成績出來心情不好,感謝三個校草陪我坐過山車。】
配圖是樓心月被沈家三兄弟圍在中間,
單手比耶的照片。
和我的置頂圖一模一樣。
心裏鈍鈍的往下沉。
正要刪除我朋友圈的置頂ŧű⁼,就傳來沈宥寧的信息:
【晚點回去找你,給你帶你喜歡的小龍蝦。】
從查完成績到現在,
已經整整一天了。
他帶樓心月去了我最喜歡的遊樂場,
拍了和我置頂一樣的照片,
現在想起了我。
我都有些替他辛苦。
手指在他的頭像上猶豫很久,還是沒捨得刪掉他們。
我們四個說好的一起去華大。
等到那時候樓心月就不在我們中間了,
或許一切就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6-
下樓喫飯時,沈家父母也在。
沈媽媽看到我一愣,
「羨好沒和宥寧他們去慶祝嗎?」
媽媽也才發現我在家,
「是啊,我還以爲你不在家,怎麼眼睛這麼紅?」
我揉了揉眼睛,甕聲甕氣的回答,
「大概睡前水喝多了吧。」
又把目光轉向沈媽媽,「他們送同學回家,我太累了就先回來了。」
沈媽媽瞭然的笑笑,
「聽說你們四個這次成績都很好,看來華大是沒問題了。」
我坐到媽媽身邊,笑着以示回應。
「羨好,馬上大學了,
「準備選我們家哪個兒子做男朋友啊?
「我的兒媳婦紅包可都準備好啦。」
大家都樂開了花。
我的臉瞬間燒起來。
我媽也笑着幫腔,說我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現在要上大學了,她和我爸就徹底放手,隨我們自己折騰。
玄關傳來大門開啓的聲音時,
我正被沈阿姨摟着肩膀調侃。
她家三個兒子都像電線杆似的杵在門口,
樓心月縮在沈宥寧背後,身上披着他的校服外套。
-7-
「叔叔阿姨好。」
樓心月聲音還帶着哭腔,鼻尖紅得像顆櫻桃。
沈宥寧手裏拎着小龍蝦外賣袋,湯汁正順着塑料袋滴在他袖口。
沈鐸突然笑出聲:
「媽你們聊什麼呢?讓羨好選我們做什麼?」
他胳膊搭上沈宥寧肩膀。
我捏着筷子的指節發白,突然心裏有些緊張。
樓心月怯生生從沈宥寧背後探出頭,
校服領口歪斜露出鎖骨,上面還沾着遊樂場買的閃粉貼紙。
那件校服上還有我給沈宥寧繡上去的名字。
「月月家裏……有點情況。」
沈宥寧喉結滾動兩下,外賣袋發出窸窣聲。
小龍蝦的麻辣味混着樓心月身上的茉莉香水,燻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沈阿姨突然皺眉:
「宥寧你帶女同學來怎麼不提前說?」
她目光掃過樓心月光裸的小腿,「小姑娘穿男生衣服像什麼話。」
「阿姨別怪宥寧哥!」
樓心月突然抓住沈宥寧手腕,「是我求他帶我來的,家裏……」
她睫毛顫得像風中蝶翼,指甲深深掐進沈宥寧皮膚裏,
「我爸說要打斷我的腿……」
我媽趕緊打圓場:「添雙筷子的事。同學來坐阿姨旁邊,嚐嚐這個糖醋排骨。」
她起身時碰翻了我的湯碗,滾燙的湯汁潑在沈宥寧給我發的最後那條消息上。
手機屏幕閃了閃,徹底黑下去。
樓心月踮腳湊近沈宥寧耳邊,
「宥寧哥,我想喫小龍蝦。」
她指尖輕輕扯他衣角,「你幫我剝好不好?」
沈宥寧下意識看向我。
我低下頭裝作喫飯的樣子,拼命的扒拉碗裏的白飯。
沈媽媽好像察覺出什麼,
「宥寧不太會剝蝦,小姑娘還是自己剝吧。」
-8-
樓心月又一次紅了眼。
沈鐸撓了撓頭,暴躁的開口,
「月月你別哭,
「媽,月月高考沒考好,他爸媽剛纔差點打死她,
「還說要把她嫁出去換彩禮。」
媽媽和沈媽媽都驚訝的抬起頭,
看向樓心月的目光也變得心疼起來。
沈宥寧抿抿脣,
看着樓心月不知道在沉思什麼。
沈鐸受不了氣氛的壓抑,再次開口,
「我們仨決定了,不上大學了,陪月月復讀一年!」
話一出口,衆人都驚住了。
他們仨都是妥妥的清北苗子。
沈鐸的話無疑是在平靜ṭũₚ的湖面掀起巨浪。
樓心月滿臉欣喜的看着沈宥寧。
「胡鬧!」沈媽媽一掌拍在桌子上。
「宥寧,你也是這麼想的?」
沈宥寧低着頭不說話。
片刻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們已經把最後報考高考志願的機會刪掉了。」
說着又抬頭帶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我,
「羨好,你和我們一起吧,
「我不想和你分開,我們明年在一起考大學。」
我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
「憑什麼?」
-9-
連沈媽媽都忍不住替我開口,
「你們幾個發瘋,拉着羨好乾嘛?」
樓心月不等沈宥寧三人開口,低低的啜泣起來。
「對不起羨好,是我癡心妄想了。
「我覺得我們是朋友,我想和你們一起上大學的。」
又轉頭看向幾人,
「宥寧哥,你們也別因爲我爲難了,我大不了ẗû³去嫁人就好了。」
說着就向外跑去。
沈宥寧眉頭緊皺。
沈鐸卻是個脾氣暴躁的,「江羨好!
「月月這麼可憐,你就不能讓讓她嘛?」
而沈時已經追了出去。
我氣的渾身顫抖,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媽終於站了起來,
「我看你們還是回家商量復讀的事情吧,我們江家就不摻和了。」
沈宥寧臉色更加陰霾,
但是卻刻意放緩了聲音,對着我媽說,
țűₕ「抱歉阿姨,我以爲和羨好青梅竹馬的情誼在,所以過來喫飯前,已經替她把高考志願刪除了。」
我看向身旁的沈鐸。
他低下頭,躲閃的目光出賣了他。
我心臟一痛。
從出生,我們幾人就在一個醫院。
十八年的感情。
無數個日夜陪伴的時光。
卻抵不過高二高三這兩年樓心月在他們心中的位置。
「媽,讓他們走吧。」
我衝着媽媽搖搖頭,攔住了媽媽要說出我已經保送的事。
沈宥寧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捏了捏,
最終還是拉着沈媽媽離開了。
-10-
沈宥寧他們瘋了。
第二天,他就堵在我家樓下。
「羨好,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但我們真是爲你好。」
他眼圈發黑,語氣疲憊,
「復讀一年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看着他,只覺得陌生。
這還是我認識了十八年的沈宥寧嗎?
「刪我志願爲我好?逼我和你們一起復讀爲我好?」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似乎沒料到我反應這麼激烈。
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受傷的表情。
「羨好,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能害你嗎?」
我抿住脣,死死咬着牙。
「我不想和你說話,請你讓開。」
我繞過他,快步走向小區門口。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羨好,你聽我說,月月她……」
「放開我!」我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傳來他帶着哀求的聲音:
「羨好,你別這樣,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我轉過頭,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
就只是朋友?
轉身。
我加快了步伐。
-12-
接下來的幾天,我簡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一中。
沈宥寧他們三個輪番轟炸。
電話、短信,甚至跑到我家來堵門。
沈鐸還是那副暴躁的樣子。
「江羨好,你到底想怎麼樣?月月都那麼可憐了,你就不能犧牲一下嗎?」
更讓人窒息的還在後面。
我不知道樓心月到底用了什麼法術,
讓那麼多同學幫着她。
「江羨好,今天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沈鐸氣勢洶洶地站在最前面。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沈鐸揚起手,作勢要打我。
我嚇得閉上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一隻手擋在了我面前。
是沈宥寧。
「沈鐸,你幹什麼?」他皺着眉頭,語氣不悅。
「哥,你……」沈鐸似乎有些不服氣。
「好了,都少說兩句。」
沈宥寧轉過頭,看向我,眼神複雜。
「羨好,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我們真的是爲了大家好。你能不能稍微體諒一下我們?」
體諒?
「體諒陪你們復讀?」我忍不住反問道。
「你……」沈宥寧語塞。
「江羨好,你別給臉不要臉!」
一個樓心月的舔狗跳了出來,指着我的鼻子罵道,
「月月因爲你就要被他爸媽嫁人了,你就不能善良一點?」
我看着眼前這些陌生又熟悉的臉,突然覺得很累。
「隨便你們怎麼說吧。」
我推開人羣,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傳來沈宥寧的聲音:「羨好,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絕情?
我苦笑。
-13-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見樓心月和沈宥寧三兄弟站在我家門口。
她穿着一條白色連衣裙,像是朵搖搖欲墜的百合花。
我皺眉,向直接關門。
「羨好姐!」
她用手擋住門,聲音帶着哭腔,
「我……我對不起你。」
我只好等她繼續往下說。
她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哽咽着,
「我知道,都是我不對,我不該求宥寧哥他們幫你改志願,可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爸媽非要我把我賣了換彩禮,我只能求他們幫我……
「羨好姐,我知道你最好了,你那麼優秀,肯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她看我沒說話,突然朝我鞠了一躬。
「羨好姐,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求你幫幫我吧,就當……就當我欠你的!」
說着,她竟然直接跪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她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哭得更厲害了。
「羨好姐,我知道你心軟,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我保證,以後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我看着她,心裏一陣反胃。
「樓心月,你起來說話。別動不動就下跪。」
她見我態度堅決,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可憐兮兮的樣子。
「羨好,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我嘆了口氣,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
「樓心月,沈宥寧他們三人已經決定陪你復讀了,你爲什麼一定要拉上我?」
她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
「我……我……」
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突然抓住我的裙角。
「江羨好!」她的聲音尖銳起來,帶着一絲瘋狂,
「你別得意!你以爲我真想讓你陪我復讀?
「我只不過不想看你成功而已你以爲你是什麼?不過是個過去式而已!沈宥寧最終還是會選擇我!」
我緩緩轉過身。
她突然站起身,一把打翻了旁邊早餐攤上的豆漿。
「啊!」她尖叫一聲。
-14-
滾燙的豆漿潑了我滿手臂。
鑽心的疼痛瞬間席捲而來。
我疼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啊!羨好,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樓心月卻哭得比我還慘,一下子撲進了剛趕來的沈宥寧懷裏。
「宥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羨好道歉,可我太緊張了,我……」
沈宥寧手忙腳亂地安慰着她,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好了好了,沒事了,不是你的錯,別哭了。」
他輕輕拍着樓心月的背,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纔想起我。
「羨好,你怎麼樣?燙傷嚴重嗎?」
他皺着眉頭,慌忙去找燙傷膏。
沈宥寧從小在我家長大,熟悉我家所有佈局。
找到後,抓起我的手臂就要給我上藥。
我冷冷地避開了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沈宥寧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我看着他,想起小時候我不小心摔倒。
膝蓋磕破了皮,
沈宥寧笨拙地幫我擦着眼淚,信誓旦旦地說:
「羨好別哭,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傷!」
可他,好像早就忘了吧?
比起手臂上的燙傷,這個被遺忘的承諾更讓我覺得灼痛。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心裏的情緒。
「沈宥寧,我們絕交吧!
「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打開門,做出了請他們離開的動作。
-15-
第二天下午,我正整理華大入學資料,手機震個不停。
全是陌生Ṫŭ₃號碼。
誰啊?我皺眉掛斷,心裏有點煩。
鬼使神差,走到窗邊。
樓下,沈宥寧像個瘋子一樣翻我家信箱,動作真粗暴。
他抽出一個信封,印着華大燙金校徽。
對着陽光,他整個人僵住!
他煞白着臉,顫抖着手反覆確認收件人名字。
猛地抬頭,視線和我在半空撞個正着。
我看見他眼裏的震驚,還有……恐慌。
他張着嘴,沒聲音。
那雙總是帶着笑意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震驚和恐慌,鋪天蓋地!真難看。
我拉上窗簾,隔絕他失魂落魄的身影。
呵,看到了?
那份他們以爲早已被「刪除」的未來,其實一直在我手裏。
現在,滋味如何?
我回到書桌前,繼續整理資料。
可是,心跳有點快,手也有點抖。
其實我江羨好,從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我煩躁地掛斷,直接關機。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又沉重的敲門聲。
-16-
我塞上耳機沒有理。
媽媽進來猶豫的看着我,我掀了掀眼皮。
摘下耳機ẗų₍,「別理他。」
門外傳來沈宥寧嘶啞的喊叫:「羨好!開門!開門啊羨好!」
緊接着是沈鐸暴躁的吼聲和沈時壓抑的喘息。
他們像三頭困獸,在我家門口橫衝直撞。
「江羨好!我們錯了!你開門!你聽我們說!」
沈鐸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
我媽冷着臉要去開門理論,我拉住了她。
「媽,別理瘋狗。」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透過門板清晰地傳出去,
「吵到鄰居就報警。」
門外瞬間死寂,只剩下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我能想象他們臉上此刻的表情——震驚、懊悔、難以置信。
原來我江羨好,也會對他們如此冷漠。
媽媽有些擔憂地看着我,「可是,你要拿回錄取通知啊。」
我啞然。
跳下牀,穿上拖鞋迅速跑到客廳開門。
「羨好……」沈宥寧繼續拍門的手頓住。
「我明明把你的志願……」他突然頓住。
我已經趁他不注意一把搶過了他手裏揚起的錄取通知。
「我早就被報送了。」
我有些不屑,「原本想給你們個驚喜的。
「現在不需要了,
「或許,
「還變成驚嚇了。」
燙金校徽在細碎的眼光裏閃着嘲諷的光。
沈時突然悶哼一聲。
越過沈宥寧,我看見他死死掐着自己大腿。
還是那麼喜歡自虐。
「羨好,我們青梅竹馬,你不能這麼對我們!」
我媽突然抓起茶杯潑向門外。
褐色液體順着防盜門蜿蜒而下,和樓心月潑我的那杯燙豆漿軌跡完美重合。
沈宥寧的抽氣聲戛然而止。
我迅速關上防盜門。
-17-
手機還在震動。
沈宥寧在用各種陌生號碼打進來。
第一個,我接通,聽到他沙啞地喊出「羨好」兩個字,立刻掛斷、拉黑。
第二個,第三個……重複操作。
微信?早已刪除。
QQ?刪除。
所有能關聯到我的社交賬號,全部設置成不可見。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看着通訊錄裏瞬間空了一大片的「竹馬」分組,心口只餘一片荒蕪的冰涼。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現在說對不起,我曾經受過的傷害能回來嗎?
我的信任能復原嗎?
不能?
那就滾遠點。
沈時?
他想通過班級羣加我好友。
驗證消息寫滿了「對不起」和「求求你」。
呵,求我?
當初他們合起夥來改我志願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求我?
我看都沒看,直接忽略。
順手舉報。
理由嘛……
惡意騷擾。
怎麼樣,沈二少爺,這滋味不好受吧?
這才哪到哪?
我只是想把他們欠我的都還給他們。
-18-
幾天後,我出門去書店買參考書。
在街角的奶茶店外,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沈鐸臉色鐵青地揪着樓心月的胳膊,把她從店裏拖出來。
聲音大得隔着馬路都聽得見:
「……專科錄取書?學費都交了?!你他媽耍我們?!」
樓心月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此刻寫滿了驚慌和被抓包的狼狽。
她掙扎着,嘴裏還在狡辯。
沈宥寧和沈時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沈鐸一把甩開她,指着她的鼻子,目眥欲裂:
「樓心月!我們沒有報考大學都是因爲你!你這個毒婦!」
樓心月被推得一個踉蹌,索性破罐破摔,尖聲道,
「是又怎樣?!你們自己蠢!被我騙得團團轉!現在知道江羨好好了?晚了!她早不要你們了!」
我站在馬路對面,冷眼看着這場鬧劇。
狗咬狗,一嘴毛。
沈鐸那聲痛罵,聽起來真是諷刺又可笑。
我轉身走進書店,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
其實樓心月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復讀。
他家早就把她培養成扶弟魔。
快速找個大專,出來打工,供養他弟弟纔是最快速的路。
一所以騙沈宥寧三人不過是氣不過三個人是我的竹馬。
想要通過這種手段證明,她很有魅力。
我簡直被這種心態蠢笑了。
而沈宥寧他們的悔恨,源於被騙的憤怒,而不是對我江羨好本身的愧疚。
廉價至極。
-19-
後悔的沈家三兄弟開始輪流在我家樓下「站崗」。
清晨天矇矇亮,我就被樓下的動靜吵醒。
拉開窗簾,沈宥寧拎着個保溫桶靠在牆邊。
他穿着高中時的那件校服外套,領口都洗得發白。
眼下一片青黑,鬍子拉碴。
試圖復刻「小龍蝦」的補償?
我冷笑一聲,關上窗簾。
中午,我下樓去倒垃圾。
換成了沈時像個雕塑一樣坐在花壇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 T 恤,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抬頭,眼神里帶着一絲期待。
看到是我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的從他身邊走過,
那絲光亮瞬間熄滅。
他低下頭,繼續沉默。
我繞過他,把垃圾扔進垃圾桶。
擦肩而過時,我聽到他低聲說:「對不起。」
我停都沒停,直接上樓。
傍晚,我出門去超市買菜。
又變成了沈鐸煩躁地在我家樓下踱步,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地上落滿了菸頭。
他看到我,立刻衝上來,語氣暴躁:
「江羨好,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停下腳步,冷冷地看着他:「讓開。」
「我不讓!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絕情?」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用力甩開他,眼神冰冷:
「絕情?當初你們刪我志願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
他愣住了,手足無措:「我們……我們那是……」
「那是爲我好?」我打斷他,語氣充滿嘲諷:「沈鐸,你的好,我承受不起。」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們試圖用這種「苦肉計」軟化我。
做夢。
每次我出門或回家,他們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緊緊鎖住我。
帶着濃得化不開的祈求、悔恨和小心翼翼。
沈宥寧有一次試圖上前,嘴脣翕動想說些什麼。
我只回以一個比看陌生人更冷的眼神,徑直走過。
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無力垂下。
保溫桶裏的東西,大概早就涼透發餿了吧。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他們的守候,只讓我覺得厭煩。
我開始繞路走。
他們就像三隻蒼蠅,嗡嗡嗡地在我身邊轉。
噁心。
終於,報道的日子來了。
-20-
我拖着行李箱下樓,那三人果然又堵在門口。
真晦氣。
看到我的箱子,他們臉色劇變。
「羨好!別走!」沈宥寧猛地衝過來想抓我的箱子。
我側身避開,眼神像淬了冰。
「放手。」
他撲了個空,神情慌亂,還想再抓。
我用力一推,他踉蹌後退幾步,差點摔倒。
「江羨好!」沈鐸怒吼。
我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出租車到了。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
沈宥寧瘋了似的撲到車窗邊,瘋狂拍打車窗,聲音嘶啞絕望,
「羨好!求你!別走!我們真的錯了!你打我們罵我們都行!別去北京!」
我皺眉,別過頭,不想看他那副鬼樣子。
沈鐸也扒着車窗,語無倫次:
「樓心月那個賤人!我們被她騙慘了!羨好,留下吧!我們復讀!明年一起去華大!求你了!」
復讀?明年?關我屁事。
沈時紅着眼眶,死死盯着我,彷彿想用眼神把我留住。
那眼神,我看了就煩。
我看着他們狼狽不堪、涕淚橫流的臉,心中毫無波瀾,只有一片麻木的疲憊。
「師傅,開車,去高鐵站,趕時間。」我催促道。
司機師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子啓動。
將他們絕望的呼喊和拍打甩在身後。
後視鏡裏,他們追着車跑了幾步,
最終變成了三個模糊又可笑的小點。
我閉上眼,不想再看。
到了車站,我深吸一口氣,拖着行李箱走進候車大廳。
我站在開往北京的列車旁,看着這承載着無數夢想與離別的站臺,心情異常平靜。
突然, 身後傳來熟悉的、帶着哭腔的嘶喊:
「羨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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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
只見沈家三兄弟衝破人羣, 狼狽不堪地狂奔而來。
頭髮凌亂,衣衫不整,臉上滿是汗水與淚痕, 眼神里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像三條瘋狗。
沈宥寧衝在最前面, 幾乎要撲到我跟前:
「羨好!你聽我說!
「我們復讀!我們明年一定考去華大!一定去找你!求你給我們一次機會!就一次!」
聲音淒厲得蓋過了站臺的喧囂。
周圍好奇的目光紛紛投來。
真是一出好戲。
我看着這三個佔據了我整個青春、又親手將它撕碎的少年。
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波瀾也徹底平息。
我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雜。
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疏離和徹底的冷漠:
「沈宥寧,沈鐸,沈時。」
我清晰地、連名帶姓地叫出他們的名字,
看着他們眼中最後一點希冀的光芒因爲我這陌生的稱呼而徹底熄滅。
「我們一間, 沒有『明年』了。」
我頓了頓, 在他們死灰般的注視下,
扯出一個毫無溫度、近乎殘忍的微笑:
「祝你們……復讀愉快。」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轉身上車, 沒有一絲留戀。
車門「哐當」一聲關閉。
像一道厚重的閘門, 徹底隔斷了我們一間所有的過往和可能。
透過車窗, 我看到沈宥寧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踉蹌着跪倒在地。
沈鐸痛苦地抱住了頭。
沈時仰着頭, 淚水無聲地滑落。
火葬場的烈焰,在這一刻,將他們徹底吞噬。
一羣傻逼。
而我, 終於可以奔赴屬於我的、沒有他們的未來了。
-22-
我在華大過得很好。
新生晚會, 我穿着禮服在聚光燈下拉小提琴的照片被同學發到朋友圈, 光彩奪目。ťű̂⁾
我加入了頂尖教授的課題組,
深夜在實驗室燈火通明下專注實驗的身影被師姐抓拍。
週末,
和志同道合的新朋友爬長城、逛故宮,笑容燦爛明媚。
這些動態,
總會「不經意」地通過某個沒有被我完全屏蔽的高中同學,流到他們眼前。
我能想象沈宥寧在無數個深夜,
像個偷窺狂一樣反覆刷新着那些關於我的零星信息,
看着照片裏我自信飛揚的笑容和身邊優秀的新朋友,
心臟被嫉妒和悔恨反覆撕扯。
沈鐸看到我在實驗室的成果,
會不會想起曾經並肩討論難題的時光?
沈時看到我爬長城的照片,
會不會記起他曾許諾要帶我去看遍所有風景?
我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成功,
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在他們潰爛的傷口上。
他們不敢點贊, 不敢評論,
只能像陰溝裏的老鼠,
在陰暗處貪婪又痛苦地啃噬着這份名爲「失去」的絕望。
這種精神凌遲, 比任何當面辱罵都更讓他們痛不欲生。
半年後。
從高中老師口中得知,
沈家三兄弟的復讀情況不是很好。
努努力考個 985 還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清北、華大這樣的大學考不上了。
三兄弟的心態因爲復讀變得異常焦躁。
每次小考成績都忽上忽下。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
幾人又和樓心月混在一起。
樓心月因爲上的是專科, 空餘時間很多。
經常來複讀班找三人。
幾人經常夜不歸宿。
沈媽媽因爲三兄弟愁的白了頭。
爸媽已經在計劃賣掉老家的房子,
來北京陪我了。
我想,
他們未來會明白夢想被自己親手碾碎、在泥濘中掙扎卻看不到希望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但是無論他們未來去哪裏,
那個叫江羨好的女孩,
那個曾經視他們如生命一部分,
願意和他們一起奔赴華大的女孩,
早已被他們親手推向了再也無法企及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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