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鷹犬

溫祈涼是父親買給我的玩具。
我誘哄他開葷,對他做盡壞事。
女主出現後,我果斷死遁。
幾年後,我窮到喝風,被房東趕出家門。
我給溫祈涼打了電話。
「你的囚禁室老早就竣工了,我能搬進去考公嗎?」
那頭靜默良久,呼吸急促,「……別套近乎,我他媽只想弄死你。」
「別裝了。」
我說:「先前偷我那些小裙子都磨破了吧?」
「我給你寄了新的,對小溫祈涼好點。」
他悶聲:「……草。」

-1-
被房東趕出門,我給溫祈涼打電話。
「祈涼哥哥。」
從前我喜歡這樣叫他,尤其他動情的時候。
叫不得,一叫就發狠,眼尾泛紅,眸中啜淚。
幾乎要把我揉進骨子裏,一起融化掉。
但嘴裏仍夾槍帶棒。
「大小姐,我恨死你了。」
「總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我把他當馬騎。
漫不經心,「隨便你咯。」
隨即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指痕。
「賤狗,手鬆些,別掐,你想痛死我?」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默不作聲地鬆了鬆。
面上還是一副羞赧絕望的模樣。
而現在。
那頭靜默良久,冷哼一聲。
「沒死呢?」
我回:「嗯,爲你活ƭûₛ着的。」
溫祈涼輕嗤。
「別自作多情,你在我心裏,就是個惡魔,變態,不如一條狗。」
我遺憾地掛了電話。
舉着相機,拉進焦段,看向我少年時住的地方。
那裏被溫祈涼買下來了。
花房裏,曾經交疊的兩具身體,只剩他一個人。
一個人也能動情。
因爲聽到了我的聲音。
溫祈涼會下意識想到我無數次被拋向高處時,嬌啞喊他的名字。
他爲這反應感到羞恥,扇了自己兩耳光。
片刻後,屈服了,雙膝跪在地上,發出不可抑制的低吟。
真寒酸,我的裙子都破成那樣。

-2-
折身回公司將就一晚。
當天,小破公司易主。
同事們議論紛紛。
「那麼大個老闆,想不通來收購我們這夕陽產業?」
「有錢人的腦筋都不正常。」
主管進來宣佈新規。
只有一條。
「不準在公司留宿。」
有人笑說:「應該沒人把公司當家吧?」
我灰溜溜拖着行李箱,走去地鐵站。
一路上,邁巴赫真多。
來來回回都是。
我在一棵櫻花樹下站定。
給溫祈涼打電話。
「你的囚禁室老早就竣工了,我能搬進去嗎?」
箱子裏滿滿的考公資料,宇宙的盡頭是編制。
那頭靜默,呼吸驟停。
良久,「呵,你以爲誰都像你那麼變態?」
我說好吧。
「先別掛電話。」
「你讓我不掛我就不掛,當我是狗?」
我說:「不是,我想借兩百塊錢。」
「程醉,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有空練練長跑,被我抓到,不會像電話裏這麼好說話!」
他的語氣很冷厲森寒。
嚼着那些字眼,像要把我拆吞入腹,啖肉飲血。
「那些日夜,血淚教訓,我永遠忘不掉。」
我從口袋裏掏了塊壓縮餅乾。
噎得慌。
「你是不是想我死掉?」
他沉聲,「巴不得。」
「我得了絕症。」
那頭嗤笑一聲,「騙狗呢,你最會演戲了。」
我順着樹幹滑下去,蹲着講話。
「溫祈涼,我很想你。」
對面停了呼吸,末了,言簡意賅。
「關我屁事。」
邁巴赫揚長而去。

-3-
溫祈涼是我父親買給我的玩具。
山區孤兒,無親無故。
除了他,還有很多孩子,都屬於程氏福利院。
不過只有溫祈涼,是我最喜歡的。
第一,他長得好看。
第二,他特厭惡我。
我就喜歡看他討厭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人就是犯賤。
他有喜歡的女孩。
那時我就知道,她是女主。
彈幕說我會被溫祈涼弄死。
因爲我羞辱他,給他下藥,強迫他做恨,逼他當狗。
【不要啊,21 式長槍屬於我們妹寶!】
【守護,女配太噁心了,搞得男主不潔,涼哥快崛起,弄死她!】
彈幕欻欻閃過,描述我的慘烈死狀。
餘光瞥見飯桌上安靜扒飯的溫祈涼。
因爲我嫁禍,他剛被我爸教訓過。
一張精緻的桃花面,添了新傷痕,恍如在他瓷白麪皮上縫了花。
看起來乖,膽小,清瘦。
沒想到,那麼有料。
他被我盯得發毛,肩頭微顫。
我推過去一杯牛奶。
「喝光。」
他討厭喝牛奶。
彈幕滾動。
【別喝啊別喝,惡女下了藥,就等着開葷!妹寶快上線,救救場啊?】
【靠,我的關注點竟然在他們用光一盒小雨傘上頭。】
【樓上你真是什麼都喫得下。】
【男主沒有技巧,一味摩擦生熱。】
【嘶——這會兒就是練習生了啊,那男女主後來的夫妻生活肯定超和諧,服務型男主,誰不愛?】
【哇擦,開始了,涼水澡越洗越熱嘻嘻。】
溫祈涼頂着一頭溼發,走過來,跪下,脊背挺直。
我抬起腳尖,踩在他肩膀的鞭痕上。
少年長嘶一聲,身形未穩,隻手撐在地上。
我把狗鏈甩過去。
示意他,「自己戴。」
他瓷白的皮膚緋色盎然。
「牛奶裏有藥,馬上,你就會渾身滾燙,神志不清,變成一個無情的工具。」
他滿眼恨意,撲過來鉗住我的手。
聲線支離破碎。
「大小姐,爲什麼是我?」
我抬手撫上他極其漂亮的臉,「因爲你最漂亮。」
「十、九、八……」
數到三的時候。
他眸底閃過病態的毀滅欲,將我撈起,抱在腿上。
掌心扶着我的腰窩。
失了神志。
溫祈涼徹底成爲我的裙下之臣。

-4-
逼着一朵高嶺之花折腰。
惹他厭煩,情理之中。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弄出來的。
我拖着行李箱一路走,天色漸漸濃稠。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又給溫祈涼打了電話。
「程醉,你很清楚,我完全可以追蹤手機信號,把你抓回來折磨。」
他輕笑。
「你是在自投羅網。」
冷漠,禁慾,薄淡的聲音。
聽得人都要懷孕了。
我說:「祈涼哥哥,我真的很想你。」
「祈涼哥哥,我能回公司睡覺嗎?」
一句一句的祈涼哥哥。
不給他一點緩衝。
那頭靜默良久,呼吸急促。
「……別套近乎,我他媽只想弄死你。」
「別裝了。」
我說:「先前偷我那些小裙子都磨破了吧?」
「我給你寄了新的,對小溫祈涼好點。」
他悶聲:「……草。」
「你不想我嗎?祈涼哥哥,你腹外斜肌那處紋身肯定想我。」
紋身是我的名字。
程醉。
筆畫很多。
是他世界裏最短又最痛的咒語。
腹外斜肌那塊骨頭很硬,和我大腿內側特別契合。
落點剛好在紋身兩個字上。
讓人飄飄欲仙。
就是可惜,他考不了公了。
他罵我給他下太多藥,讓他現在不能人事。
「瘋子,老子恨死你了!」
我抖了下衣服,櫻花瓣簌簌落下。
然後轉身朝某個方向走去。
拉開車門鑽進去。
對上溫祈涼那雙倉皇的眼。
他舌頭打結:「你……我……我是……路過。」
我鑽進去,跨上他的大腿,掌心按在他肩上。
他耳尖緋紅,臀腿瞬間繃緊。
和他對上視線,我眼藏狡黠。
「祈涼哥哥,它一下就認出我了。」
「不像有病的樣子哎。」
溫祈涼一手鉗住我的腰,一手掐在我脖子上。
「閉嘴。」
有些窒息。
我眼尾飆淚。
他從牙縫裏冷冰冰拋出幾個字。
「大小姐,自投羅網,會被我弄死的。」
「那些賬,我們一點一點算!」
他捏住我的嘴,用食指撬開。
我喉嚨裏嚥下一顆苦澀的藥。
他惡狠狠撫着我的後頸。
「好好體會我當時的痛苦,但這次,我不會幫你。」
我身體裏的慾望來得很猛烈。
似乎有無數藤蔓,要從四肢百骸鑽出來。
「祈涼哥哥,幫幫我……」
如今我已經不是程家大小姐了。
他也不是我的狗,更不是我的解藥。
溫祈涼命司機開車。
我盯着他好看的脣咽口水。
他冷哼,哂笑。
解下領帶將我的手腕綁住,大手貼在我的後頸。
眼底滿是譏誚。
「回景苑,我會給大小姐多準備幾個男人。」
我心沉底。
溫祈涼笑了笑。
「這是大小姐慣用的手段啊,這就受不了了?」
真是小氣,還記仇。
傻狗,我只在牛奶裏下過幾次料。
是他把人想那麼壞,以爲每次喝牛奶就是在給他下藥啊。

-5-
溫祈涼和女主的第一晚,是被我攪亂的。
那時候我們即將畢業。
他和女主都是程家資助的對象。
我對他掌控欲很強,在他身邊安排了很多眼線。
橙天酒店,情侶套房。
溫祈涼和林歆。
我更氣了。
在我名下的酒店玩生命大和諧。
明擺着挑釁。
我火急火燎趕過去。
溫祈涼麪色潮紅,襯衫不整。
林歆坐在他腰腹上,俯身去解他的扣子。
見了我,溫祈涼清醒了半分。
低吼着,「出去!」
我抱臂冷哼,「我在你身上花那麼多金錢和精力,不是爲了看你和別的女人廝混。」
「祈涼哥哥,自己乖乖爬過來。」
林歆回嗆我。
「溫祈涼不是你的玩具,他有獨立的人格,有自尊,不是你的狗!」
我的耐心有限。
門外程家的保鏢進來,將他們分開。
溫祈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縮在角落。
但緊繃的西褲寫滿了他對林歆的慾望。
林歆十分得意。
「他只對我有反應,程大小姐,強扭的瓜不甜。」

-6-
「我不在乎。」
牛奶已經泡好,有人送來。
「把他給我摁住,一滴不落的喝光,上點科技,就是對着一棵樹,他都能有反應。」
林歆跳腳,「你要對他做什麼!你個賤人,有幾個臭錢就能爲所欲爲嗎?」
按照劇情推進。
程家都要破產了。
該花錢花錢,該享受享受。
資助進入尾聲,林歆的羽翼豐滿,膽子更是大了不少。
跨了一步,抬手,故意往我腳邊打落玻璃杯。
夏天,我穿着露膚的鞋和裙子。
乳白色牛奶混着鮮血,像在我腳踝上炸了朵花。
我冷冷抬眼,看着林歆:
「你在給我演農夫與蛇的故事嗎?看來是不需要程氏的資助了。」
林歆先惡人告狀。
「都來看看!看看資本家的嘴臉,給了幾個資助的臭錢,恨不得我們狗一樣伺候他們!」
她看向我,眸中淬火,咬牙切齒。
「程大小姐,你不會以爲,給幾個臭錢,就能買斷他人的自尊吧?」
「難怪他們叫你草包大小姐,胸大無腦,只會和男人睡覺的浪貨!從此以後,我們不需要程氏任何資助,祈涼,我們走。」
我都快氣笑了。
我是惡毒女配啊,我這種角色,就該從頭爽到尾。
最後再轟轟烈烈慘死。
搓了搓手掌,左右扇了她兩耳光。
「死賤人,一隻螻蟻!也敢打我?」
林歆眸光凌厲,死死盯着我,手心攥得很緊。
第三巴掌落下,卻是在溫祈涼臉上。
他伸手將林歆攬在身後,正過臉,面頰上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清純柔弱女主都這樣,面對男主,身子就軟了。
她抱着溫祈涼的手臂,眼眶紅了一圈。
「祈涼哥哥,她還威脅過我,讓我跪下求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爲什麼連你,她也要搶走。」
她的視線緊緊黏在溫祈涼身上。
分給我的部分,卻是冰冷惡毒的。
他輕聲寬慰,「別哭,我不會讓她那樣對你。」
林歆幾乎將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祈涼哥哥,我們走吧。」
「溫祈涼,你敢走,我打斷你的腿。」
鴉睫輕顫,在他下眼瞼落了尾好看的陰影。
林歆的冷眼甩過來,咬牙切齒道:
「程醉,你真的,蹦躂得太過了!你以爲我沒辦法治你嗎?」
溫祈涼肩頭顫了顫,拉着林歆離開。
「祈涼,你把我的手腕抓得好痛,輕點呀。」
我捏了捏眉心。
吩咐保鏢,「把他給我抓回來。」
很快,他被帶上來,林歆隔絕門外。
我後退一步,坐在牀上,冷冷瞧着溫祈涼。
在我狂妄自大的青春裏,他是我一手調教的乾淨小狗。
抬眼望去,脖子上,卻有一塊脣印。
我闔眼,深吸一口氣。
「溫祈涼,爬過來。」
林歆的罵聲漸遠:「程醉,你個賤人,你要對他做什麼!」
「我和他纔是一對!」
剛纔溫祈涼喝了大半牛奶,藥物作用,整張臉泛着異樣的潮紅。
他垂下眼眸,乖巧跪下,緩緩爬向我。
我作勢動了動腳尖,想踢他,被他一把捉住腳踝。
他一言不發。
挽上袖子,露出玉白的腕骨。
冷臉爲我處理傷口。
哪怕藥性翻湧,他也只是壓抑着哼吟幾聲。
室內旖旎升騰Ťű₄。
不得不承認,溫祈涼太好看了。
從小到大,完全長在我的審美上。
像聊齋裏的貌美男妖。
我不受控地傾身,脣瓣觸到他的耳尖。
他卻下意識別開臉,壓低嗓音。
「別碰我……髒。」

-7-
彈幕又開始了。
【天菩薩,惡女這是在作什麼妖,涼哥擺明了要爲妹寶守身如玉,她還趕着湊上去。】
【點了,沒見過這麼死乞白賴的。】
【真的看不出來嗎?涼哥見了妹寶完全壓不住生理反應。】
【對啊,男主對女主是生理性喜歡,和惡女這種強迫型的日久生情不一樣。】
……
剛把他鬆開,祈溫涼沒看我一眼,逃似的衝進浴室。
水聲淅瀝。
他在裏面待了很久。
再出來時,本就白皙的皮膚染上深深淺淺的紅色。
「這麼討厭我?皮都快搓掉了。」
「我還嫌你被別人親了,很髒呢。」
那時候我紈絝。
直接開車把他丟到酒吧,喊了一堆姐姐上來。
「天,好漂亮的小蛋糕。」
「程大小姐,你捨得啊?」
我抬了抬下巴,「不聽話的狗,送你們了。」
「大小姐,你的漂亮小狗被我們碰了,你之後還要嗎?」
「不要了。」
「那就好,不用計時,我們玩兒個夠。」
溫祈涼頭髮還未乾,渾身溼漉漉的,斜躺在地板上,蜷成一團。
四周腳步紊亂,紛紛湊上去。
像逗弄調戲一隻美麗的緬因貓。
人羣嬉鬧聲很大。
「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再看過去,散開的人羣中,溫祈涼捏着碎玻璃。
手心一片殷紅。
整個人頹敗得像朵被大雨淋溼的櫻花。
「你幹什麼!」
我本來靠在沙發上看戲,睜大了眼。
他搖搖晃晃,神志不清,爬過來。
「大小姐,帶我……帶我走,求你……」
「求你……我錯了……」

-8-
「你在記仇嗎?報復我那時候對你的懲罰。」
他摁亮手機,長指打字,回着消息。
一面輕飄飄嘲諷我,「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我只是想看你搖尾乞憐的樣子。」
寧謐的夜裏,車子往偏僻的林路開進去。
很快停下。
溫祈涼毫不憐惜,扛沙袋一樣,將我扛進去。
甩在前廳沙發上。
「祈涼哥哥。」
我瞪着水光瀲灩的眸子,可憐面向他那邊。
他一手卡在腰上,就那樣居高臨下看着我。
「自作自受。」
我晃了晃手,「這個可以給我解開嗎?」
「解開讓你往我身上撲?做夢。」
清冽熟悉的嗓音從上往下落。
溫祈涼湊近來,虎口狠狠抵在我的下頜。
我們視線相對。
「溫祈涼,我那時候很喜歡你的,只是方法用錯了。」
看到我哭,他不耐地擰了擰眉。
隨手揪起我的裙子,扯到我臉上給我胡亂揩淚擦鼻涕。
我一邊後退一邊哭,「我錯了。」
他問:「錯哪兒了?」
我說:「我不該對你那麼壞,給你下藥,逼你做恨,逼你當狗——」
他惡劣地笑了笑,打斷。
「我不想聽。」
「你真的找了好幾個男人嗎?」
他繃直脣線,賭氣般說:「當然。」
「好好享用我的禮物,大小姐。」
話畢,他收回目光,轉身上樓。
我難受得哼哼。
歪倒在沙發上,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人聲漸近。
最先入眼的是那一條條長腿。
七八個……西裝革履,寬肩窄腰的保鏢。
我往沙發裏面縮了縮。
「祈涼哥哥!溫祈涼……」
喊了幾聲,上面沒人應。
夜是墨色的,泛着些藍調的情趣。

-9-
藥性強烈。
我不自覺往他們身上蹭。
其中一個保鏢和溫祈涼最像,但多了幾分硬朗。
痞裏痞氣,不是我喜歡的。
但質量不錯。
不管是臉,還是……
我往他腿間移去視線。
他動了動喉結,朝我伸出手。
我作勢按在他腿上,借了點力,往上蛄蛹。
很快,被他撈上腰腹。
盯着他曲線流暢的喉結,我俯身,湊近。
吻還沒落下,身子一輕。
溫祈涼的手從我的腰處攬過,一把將人提起。
我被他有力的手臂箍着,腳不沾地。
他滿是慍怒的聲音從上落下。
「程醉,幾分鐘沒看住你,都他媽要生在我家了是吧!」
「大小姐。」
那幾個男人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想帶我走。
溫祈涼驟然發怒。
跨了幾步將我放在臺階上。
又折回去,拳拳到肉,和他們打起來。
溫祈涼不再是當年的乞憐搖尾樣。
商界沉浮,摸爬滾打,早養出暴戾陰狠的性子。
「不想死就給我滾出去!不準碰她,不準看她!滾!」
那些人一瘸一拐出門。
溫祈涼轉身,脣角帶着血,戰損拉滿。
周身散着冷氣,一步步走過來。
「程醉,你完蛋了,敢找八個男人過來伺候你?」
我說:「你遲遲不給我找,我只能自己聯繫了。」
他恨得幾乎咬碎牙齒。
「說這些你就信了,我讓你別跑,怎麼就不見你信呢?」
他單手將我抱起,先抵在樓梯口。
細密血腥的吻席捲而來。
經歷過記憶裏那些活色生香的夏天。
他早就褪去青澀。
嗓音喑啞,桃花眼死死盯着我的脣。
容我換氣的空當,不忘威脅。
「大小姐,別忘了你的癮是誰壓下去的,想找其他男人,先活過今晚再說。」
我有嚴重的癮。
但我要求也高,溫祈涼是我最滿意的。
我本來想着,先喫掉他,食之無味後。
再去找其他人。
沒想到,真是天賦異稟才能當男主。
他不僅中和了我的癮。
更是索求無度。
每來一次,我要連着清心寡慾一星期。
總之,我人菜癮大。
死遁去國外四年,不知道是不是被劇情影響。
身邊連個公蚊子都沒有!
所有的異性見了我,都避如蛇蠍。
我快憋死了。

-10-
這次回國,也是因爲前幾個月,在新聞上看到他同林歆公開割席。
我以爲劇情自由了,我又實在想他……的身體。
加上國外真不是無產階級能混下去的地方。
我迅速飛回國。
不過剛纔溫祈涼不願意。
我只能聯繫其他人。
但他這人就是很怪。
有時候恨不得將我拆喫腹中。
有時候又像看着仇人,避之不及。
他吻得忘情,喉間溢出好聽的哼吟,帶着要哭的腔調。
我實在喜歡他嬌裏嬌氣,要死在我身上的架勢。
「去牀上,溫祈涼,別在這兒。」
掌心重重按在他肩上,用盡力氣才推開一點,對他說了話。
溫祈涼眨着溼漉漉的桃花眼,神色迷離,脣上沁着水光。
他大概沒聽清,以爲我不樂意。
哼哼唧唧,軟了聲氣撒嬌。
「大小姐,我想親你。」
「我想親你。」
他盯着我,眸光閃爍,渴求肆意翻湧。
「我要死了,」他將下巴擱在我的頸窩,狗一樣毛茸茸亂蹭,「我想咬你,求求你了?」
不得不說,溫祈涼褪去了很多青澀。
死遁前的那個夏天沒有白費。
溫潤的手掌遊移,蛇一樣滑進我腿間。
他湊近我耳邊,聲線蠱惑,撲鼻而來的柚子林的香氣。
「你也有反應的。」
我在他的撥弄下哼出一聲短促的悶吟。
溫祈涼重重喘着氣,掌心託着我腰臀,步履穩健,上了樓。
身體陷進柔軟的牀。
入目是溫祈涼那張少年氣依舊的芙蓉玉面。
我停跳的心再次熊燃。
他欺身上來,一手扶住我的腰,一手貼在我後腦上。
脣齒間的空氣被擠佔。
他重複着那套我調教出的流程。
「可以嗎?」
手都已經探進裙下。
我迷離着眼睛,點了點頭。
他卸下端方的僞裝,野獸一般掠奪,噬齧,攻城略地。
很像吸貓上了頭,用筋膜槍的頻率狠狠親小貓。
抱着貓,幾乎將它的腦袋含進嘴裏,毫無遺憾地抱着貓死去。
他完全失了理智,伏在我胸口。
嘴裏含混不清。
「都給你。」
「大小姐,都給你好不好?」
問句逐漸變成哭訴,「你到哪兒去了?」
「你知道不知道,這幾年,我……」
哭腔濃郁,漸漸說不出話。
只會用行動告訴我。
他想我想得要死了。

-11-
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久未釋放的溫祈涼。
除了第一回稍顯生澀。
後面他簡直操着將牀弄榻的架勢。
晨光照進來時,腰上的手下意識箍得更緊。
我動了動身體,想去上廁所。
溫祈涼不知道發什麼瘋。
毫無緩衝,翻身上來,兩隻手撐在我身側。
濃密的鴉睫輕顫。
「你又去哪兒?又他媽想跑,不要我?」
「上廁所。」
他冷漠點了點下巴,「嗯,我抱你。」
我又想起過去,每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昏死過去。
只能感覺到溫祈涼來來回回的動作。
像在照顧無知無覺的嬰孩。
但現在清醒着,如果再被他用哄小孩的姿勢從後抱着。
輕柔摩挲按壓小腹,嘴裏誇着寶寶真棒,噓,你做得很好,放輕鬆……
……會很羞恥的。
我一瘸一拐衝進浴室。
「不準進來。」
從浴室出去,溫祈涼已經穿戴整齊。
他手臂上搭着條送過來的新裙子。
淡淡抬了抬下巴。
「過去,躺在牀上,我給你上藥。」
我退了兩步。
他眯了眯眼,眸光凌厲。
「敢跑?我要是不打斷你的腿,我不姓溫。」
我的視線落在地上,「溫祈涼,你怎麼這樣?不講信用。」
他勾了勾脣,目光掃過我的肚子。
「我是個商人,信義爲本,大小姐,我可沒有違背信諾啊。」
混淆視聽。
我抱臂冷哼,「我說了有多少,就幾次。」
「可是隻有一盒,不夠。」
「所以這是你重複利用的理由?」
他動了動喉結,「你知道的,商人習慣利益最大化,下次讓周其多送些,他年紀小,沒經驗。」
加急送過來,結果是 001 便攜裝,溫祈涼恨恨磨了磨後槽牙,臉黑如碳。
他這人,歪門邪道很多。
從前現在都是,表面純良,背地餓狼。
我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
「還是喫兩顆事後藥穩妥。」
他挺起身體,隻手撐在我身側。
脣角惡劣。
「不喫藥好不好?」
溫熱的掌心貼上我的臉頰,這樣的溫祈涼我從未見過。
眸如深潭,不見其底,「大小姐,給我生個孩子吧,那樣你就不會想跑了。」
我瞪大了瞳仁。
捕捉到他眼裏病態的暗節,一閃而逝。
溫祈涼拍了拍我的臉,眼眉彎下來。
「怕什麼?我早做過手術了。」
「絕不會讓我的髒東西,在你身體裏生根發芽。」
處理好,他挺起身體。
「能自己穿嗎?」
「嗯。」
他轉過去,「我等你,下樓喫飯。」

-12-
小米粥燉了很久,軟爛香甜。
我和溫祈涼相顧無言。
他的目光太炙熱,像罩子一樣,將我籠在其中。
我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怕他問起那個夏天,我爲何騙人。
冰塊在橘子汽水中跳舞的那個夏天。
我對他百般索取折磨,他本是不願的。
是我騙他說,「你給我當小狗,我就愛你。」
他口是心非。
「我纔不需要,你的愛太寬泛,落到誰頭上都是Ṱű̂ₐ平均分。」
可我買機票要走那晚。
他彷彿察覺到什麼,整個人魂不守舍。
發了狠,忘了情,將我的身體畫得斑駁。
最後仰着那張氾濫水光的漂亮小臉,問我:「我是你唯一的小狗嗎?」
「當然。」
「我伺候你,你就會愛我嗎?永遠不離開我?」
傻傻的很可愛。
「嗯。」
他服務得更賣力了。
激得我雙眼失焦,五指間纏着他捲翹蓬鬆的短髮,死命攥住手,朦朧迷糊中,只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晃動。
「我愛你,溫祈涼。」
下意識哄了他。
他當真了。
大喘着氣,失落的航船撞擊冰山。
「大小姐,騙人的小狗逃走的話,被抓到,這輩子就只能用鎖鏈當項鍊了,知道嗎?」
我含混不清地點頭。
然後死遁。
四年後的今天。
溫祈涼看着很正常,但在我埋頭喫粥時。
腳踝上啪嗒一聲。
他抬頭迎上我驚恐的視線,勾脣淡笑。
「寶寶,我有說放過你嗎?」
他用掌心託着我的腳踝,抬起輕吻。
「好好喫飯,離開這棟房子超過五十米,我這裏會報警,它也會釋放電流。」
溫祈涼接過管家遞過的西裝外套,俯身啄了我一下。
「如你所願,滿意嗎?」
救命。
彈幕提到過,說溫祈涼的人設是乖順嬌羞自卑忠犬。
所以我才送上門。
想拿他囚禁室住一住,過渡一下,倒逼自己學習。
但現在看來。
怎麼感覺他有種病態的,隨時要發瘋把人做死的氣質……
他收回目光,抬腿離開。
我盯着門外。
他步履慢了,最終停在一棵櫻花樹下。
似乎是落了東西,朝我的方向,折回來。
「別動。」
細密高頻的吻在脣上暈開。
良久,我快窒息。
他鬆了些,胸膛起伏,盯着我的脣,「好甜。」
我調笑,「捨不得我?」
他忍着躁意,恢復冷靜,漠然道:「想太多。」
「Ťûₕ哦。」
看着他再次遠去的背影。
我想,要是有尾巴,他身後估計都搖成螺旋槳了。

-13-
我專心備戰公考。
溫祈涼也裝模作樣跟我一起看書。
但看着看着,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滾在一起了。
資料幹了後變皺,換了好幾次。
我忍無可忍。
「商界大鱷還和我搶鐵飯碗?」
他微揚下巴。
「技多不壓身。」
「有紋身,你考不了。」
他將我抱在腿間,下巴擱在我肩上,長指撥弄書頁。
「非特殊崗位可以的。」
身後盎然的躁意打亂我看書的節奏,我拍下書,轉身壓下他的手腕。
「能不能滾出去?」
「不要。」
他直勾勾盯着我,鴉睫輕顫,喉結滑動。
「那你借我點錢,我出去租房子,打欠條,最遲半年,一定還你。」
「我以前在你身上花的可不少。」
他噙着笑,指骨撫上我的腳踝,「你覺得能出去再說?」
我一手撐着地,想起身,「我就要出去,你這是囚禁。」
他抬手,掌腹貼合我的腰側,將我往下帶。
聲音吊兒郎當的散漫,「寶寶,我要是真想囚禁你——」
玉白修長的手指在我發尖打着圈。
「你身上不會有一件衣服,更不會在這兒,知道嗎?」
我舔了舔脣。
對上他滿是欲色的眼睛。
琥珀色瞳仁,深不見底。
「寶寶,滿足我,就會有學習時間的。」
也不虧。
我看着他若隱若現的白皙鎖骨,精緻無錯的臉。
落下一個繾綣綿長的吻。
他很敏銳,輕而易舉將我撩亂。
手摸上他的皮帶。
溫祈涼倏然按住,抽離,將我抱起,放在座位上。
我還神遊在天際。
他幫我把書擺正,拿走玻璃杯。
「我去幫你熱牛奶。」
我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壞笑,膨脹的慾望。
我自己也渾身燥熱難耐。
「你不會要自己解決吧?我這會兒看不進去,其實——」
他露出得逞的狡黠,走近,腰腹正對着我。
微俯身,輕掐住我的脖子,眼色迷離。
「那寶寶,幫幫我?」
一直都是他服務,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我顫着手去解。
他輕輕將我推開,拍了拍我的臉。
「看書吧,準公務員小姐。」
「我怕我忍不住,你還沒好。」
他的視線下移到我腿心,一瞬間彈開。
「我去熱牛奶。」
溫祈涼打開門,手掌在門框上撐了下,腿根微顫了下。
靠,縱火犯。
他沒走,扶在門框邊沿,用力到手背綻出青筋。
踟躇轉身,聲音有些啞,帶着不均勻的喘息。
「寶寶,你上次說,小裙子……我沒收到……」
呀,騙他的。
「手心更軟。」
話未落,行動先出。
他砰地跪地,帶着冷質的低聲哼吟肆意逃竄。
我可太喜歡他的表情了。
寧墮深淵的決絕,下一秒甘願赴死的瘋狂。
「寶寶,寶寶……」
他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淚,狗狗一樣溫順迷離,俯在我肩上。
氣息紊亂,「放過我,別作弄我了……求你……我快死了……」

-14-
溫祈涼三點一線。
工作,做飯,親我。
我看書看得內分泌失調,一瞧見他的臉,沉痾頓愈。
似乎也沒看到過林歆。
有女主光環加持,她在娛樂圈順風順水,一路高升。
幾個月前,媒體大肆爆料,她和溫祈涼取消婚約,關係破裂。
整個世界像被罩在玻璃魚缸裏,密不透風,寧靜祥和。
溫祈涼於我而言,是很特殊的人。
比其他人不一樣。
我們一起度過人生大部分時光。
所以我在慶幸。
劇情自由了。
人物打破既定命運,往後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
哄了溫祈涼好幾個晚上,他才同意我出門。
「但是爲什麼不帶我?」
我想,因爲要給他準備生日驚喜。
「整天黏在一起,新鮮感會下降,我去充充電。」
他輕眨眼睫,「那你出去玩兒一圈,對我的興趣又會充滿?」
「嗯。」
「那你去吧。」
他心滿意足將一張黑金卡放在我手心,「我要付費,加速充滿。」
我踮腳狠狠叼了他一口。
「愛你。」
他耳尖迅速染上緋色,整個人立在原地。
「早,早點回來,有定位的。」
「嗯嗯。」

-15-
我到處亂轉,這種不看價格的爽快,我好幾年沒過了。
懷念。
在商場裏閒逛,最後找了個咖啡廳歇腳,拆盲盒。
溫祈涼的消息震個不停。
「寶寶,什麼時候回家?」
「別喝冰的,你生理期快到了。」
「聊生意中,對着一羣老頭,人都萎了。」
「寶寶你在幹嘛呀?(歪頭小貓表情)」
手機震得快跳起來。
我忙着拆盒子,靜音了一會兒。
再打開。
溫祈涼:「是我的手機太差了嗎?」
「我一定努力工作,買一個能收到消息的手機。」
「是不喜歡了嗎?是不愛了嗎?」
轉入自Ţü⁾我懷疑。
「終究是我多嘴貧舌惹你煩了嗎?」
「寶寶,我昨晚不是故意咬你的,你抓着我頭髮,突然薅了一把,我沒收住力,不是故意的……」
「今天好奇怪,喫什麼都是酸的。」
「我大抵熬不過今天了。」
「那個咖啡師看着你,嘴都要笑爛了。」
「你先和他聊吧,我這裏不急的,記住他們都是賓館,我纔是家。」
「無糖全麥麪包尖叫.JPG」
「姦夫!他就是姦夫!他們都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要去殺了他!」
我給他撥電話,聲音軟軟。
「祈涼哥哥,我想你。」
那頭瞬間偃旗息鼓。
漫長的靜默後,故作淡定。
「剛纔失態了,抱歉,寶寶……我……我也想你。」
「讓你的眼線離遠點。」
他的聲音帶着誘哄和無奈。
「他們不會打擾的。」
「離遠點,我能早點回家哦。」
絲毫沒有停頓和猶豫,「好的寶寶,我讓他們走遠些。」
曾經我也那樣對待過他,密不透風的監視。
所以根本沒立場讓他不準監視我。
一報還一報罷了。
掛了電話,我剛要收拾東西走。
「這好像是程大小姐啊?」

-16-
抬眼,學生時代的幾個同學一齊走進來。
世界太小了。
他們和林歆關係好。
一直覺得我仗勢欺人,用恩情挾持溫祈涼,用資助金拿捏林歆他們。
當年我走的時候,程氏宣告破產。
沒了公關的庇護。
網絡上捲起鋪天蓋地的謠言。
我以爲出了國就好了。
但下飛機時,我才知道我爸去的美國,只給我留了張五萬的卡。
我媽留給我們應急的錢,早被他轉移給他包養的女孩兒。
那女人只比我大幾歲,是程氏一步步資助上去,成了我爸的祕書。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他壓到身下去,給他生了個兒子。
程氏破產是既定劇情。
但愛妻如命的程峴山背叛妻子,拋棄女兒。
我從未窺見過他一絲變壞的端倪。
原來我爸是個演技派。
總之,我在異國漂泊了四年。
「程大小姐着急走什麼,老同學敘敘舊啊。」
我哐哐哐裝東西,不想和他們說話。
「我男朋友來接我,快到了,我就不留了。」
店員過來結賬,一杯咖啡一塊蛋糕,沒多少錢。
店裏也沒有刷卡機,我拿起手機掃碼。
嘀的一聲。
「女士,您餘額不足哦。」
救命,薅羊毛開的會員,忘記取消包月了。
扣完會員剛好不夠付款。
他們鬨笑作一團。
「破產了,還學小資喝咖啡?」
一個國字臉平頭男假裝攔他們,一臉猥瑣,上下打量我。
「別這麼對程大小姐,她也沒做什麼大錯事,頂多就是囂張跋扈了點。」
我沒好氣,抱着大袋子,「謝謝!麻煩讓讓。」
他油膩伸腳,以爲自己很帥。
「錢還沒給呢,逃單啊?」
溫祈涼的人在附近,我去找他們幫忙付而已。
他堵着我。
「小醉妹妹,以前我不敢說,風水輪流轉不是?跟了我,小嘴多喝點牛奶,要哪樣沒有?」
其他幾個打趣,「周哥,看不出來啊,搞純愛有一手。」
他一臉得意。
「多喝點鹹牛奶,別說咖啡了,就是金漿玉液,也喝得起。」
我冷眼瞧着他,「滾開,一根器官就不要上街影響市容了。」
他眯晞眼,扯出個噁心的笑。
「兩句玩笑都開不得啊,你男朋友呢?沒人影啊,騙人的嘴也該被堵住,哈哈哈……」
孟浪的笑讓人體感不適。
「就是啊,拜金窮酸樣,還跟溫總有過節,哪個男的敢接盤?」
「哎,我們都以爲你死了,看來是怕被溫總報復,故意躲起來了。」
「就是,勸你尾巴藏深點,被他抓到,嘖嘖,會死得很慘。」
我說:「溫祈涼不是那種人。」
「怎麼可能,當年到處傳你死了,他可是追殺你好久,懸賞金越加越高,誰不知道你惹了他。」
「我男朋友就是溫祈涼。」

-17-
話一出,對面幾人鴉雀無聲。
隨後笑得更加張狂。
「扶我一把,笑死了,程醉,你好歹從象牙塔出來看看,還當你那千金大小姐呢?」
「之前溫總能被你羞辱,那是你背靠程家大樹,這都多少年了,還認不清現實,再說了,溫總要和歆姐結婚了,知道你這麼造謠他嗎?」
「什麼?誰和誰結婚?」
馬路牙子蹲着的幾個眼線,看到我久久不出門,開始往咖啡廳走了。
我追問:「溫祈涼和林歆結婚?新聞不是說他們分開了嗎?」
「誰說他們分開了,做戲你也信,造謠的太多,溫總要保護歆姐,尊重她的意見選擇了隱婚。」
「過兩天同學聚會,請了整個系的同學,不會——沒你吧?」
我傻傻愣了一秒。
見到撐腰的來了。
朝姓周的招了招手。
他笑眯眯湊過來,我狠狠左右開弓,賞了他幾個巴掌。
「我靠你個賤人,搞偷襲!」
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迅速擋着我身前,拎手辦似的將他拎起來。
我找其中一個借錢,結賬後離開。
路上,我打開手機檢索。
一點結婚的風聲都沒有。
只有他們互相折磨,大恨深仇的資訊。

-18-
回到家。
溫祈涼也沒有任何異樣。
只是在我撲過去抱他的時候,下意識後退。
我還是捕捉到粉邂逅香水的味道。
林歆對香水過ƭũ₊于敏感,能用的不多,曾經在我那裏順走過很多粉邂逅。
「寶寶,工作一天了,我身上髒,別,別抱。」
我點頭。
他垂眸,不與我有一點身體接觸。
「我這就去把自己洗乾淨,寶寶等我好嗎?」
那雙琥珀色的眼,閃爍着微光,眼睫不動聲色的顫。
我太瞭解他了。
他犯了錯,在撒謊。
「好,你去吧。」
我點頭。
他轉身匆匆上樓。
我去書房學習。
他洗了很久很久,出來時,裸露的肌膚明顯是用力過度,白皙中透着血點。
我安靜看書。
他照例狗一樣蹭上來。
但不如前幾天那麼肆無忌憚,得寸進尺要親要咬。
渾身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他將我箍得太緊,很熱,我下意識掙了掙。
溫祈涼鬆開力氣,手臂仍圈在我腰上。
額頭在我肩上輕輕蹭,隱隱有哭腔。
「寶寶,我不走行不行?我想抱着你睡。」
我有些無奈,「我沒說讓你走。」
他哼了哼,悶悶的說了聲好。
寬厚窒息的身軀又籠上來,我連轉頭都做不到。
只感覺到他努力壓抑着的輕顫。
但我看完書太困了,很快入睡。
醒後我聯繫原先的同學,拿到同學聚會地址和請柬。
溫祈涼前腳走,我後腳跟上。
溫氏酒店熱鬧非凡。
沒有媒體,沒有多餘的人。
祝福海報上,溫祈涼和林歆的名字很刺眼。
這是屬於他倆的,低調的訂婚答謝宴。
我停在了包廂外。

-19-
同學相聚,衆人慶賀,歡聲笑語。
「我不會說話,那就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溫總,我們系可都看好你和歆姐這一對哈,莫名的就覺得你倆天生相配,能走到最後。」
「對啊,當時你被那個賤人逼着當狗,歆姐帶着我們,可沒少幫你出頭哈。」
「嘿嘿,有我一份功勞,那次差點就找一羣人把她……給她點教訓嘛,要不是警察突然趕到。不過報應雖遲但到,人死了,我也就不說了。」
溫祈涼神色很淡,看不出情緒。
姓周那個站起來,眉飛色舞插話。
「她沒死,前兩天我在咖啡廳撞見了,一股窮酸味,還撒謊說她男朋友是溫總。」
有人追問:「哇,她這是想回舔的節奏啊,溫總,她要是真送上門,你——」
林歆突然嗆聲,很不高興。
「別說了!」
溫祈涼的聲音懶意洋洋的,「送上門,那就玩玩兒啊,還能怎樣?」
「我們本月 25 日結婚,大家記得捧場。」
說完,林歆的脾氣散了。
挽着溫祈涼的手彎,笑意盈盈,「對哦,歡迎大家。」
我突然想到,溫祈涼不斷強調。
讓我別想太多,說只是想看我搖尾乞憐的樣子。
我真傻,幻想出了愛。
哎,也是,這才符合惡毒女配的下場。
我一有壓力,就容易暴飲暴食,在餐食區瘋狂往嘴裏塞蛋撻。
直到胃快頂着嗓子眼才停下。
喫飽了,回家。
海面上煙花陣陣,經過大露臺,我看到人羣中心的一對壁人。
溫祈涼背對着我,將林歆緊緊抱在懷裏。
她開心落淚。
我想他也是。
怎麼和我爸一樣,是個演技派啊。
而我像個傻子,一點都看不出來。

-20-
夜風捲着涼意,掠過我肩側。
回到溫祈涼的家裏,洗漱完,我在沙發上躺屍,不願意想太多。
昏沉中,身體一輕。
他將我抱回臥室,路上我短暫睜開過眼。
他頸側赤裸裸沾着口紅印。
浴室水聲很大,他犯了錯,想用身體上的乾淨,昭示精神的純潔。
可是,一心不能二用。
洗完,他爬上牀,黏黏糊糊吻了下我的耳垂,熱氣噴湧。
我勾着他的脖子回應,將他點燃。
溫祈涼對我的身體沒有自控力,他終究失了理智,埋在我頸間,淺吻萬千。
細潤的手掌貼上我大腿時。
我在他臉上落下指印。
他動作一怔,眸底掠過乞憐和愕然,「寶寶怎麼了?」
抬掌撈過我的手,乖巧地問:「手打疼了沒有?」
我伸出手,指腹碾過他鎖骨處的肌膚。
「我聞到,這裏有陌生的香水味。」
他神色一怔。
「應,應該是開會蹭上的,寶寶,我馬上去洗乾淨。」
看着溫祈涼慌亂下牀的背影,我扯上被子,側過身。
「我想一個人睡。」
淺淡的牀頭燈撲打在牆上,他的影子凝固住。
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良久,地板上才傳來他光腳走動的細微聲響。
他的聲線低啞,「大小姐……晚安。」
我嗯了一聲。
溫祈涼蝸牛一樣踟躇許久,才走出房門。
沒再回來。

-21-
翌日清晨,我比平時起得早。
下樓時,溫祈涼在廚房,剛端着一鍋滾燙的粥出來。
迎面碰上,他有些慌亂。
「今,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揉了揉眼睛,「睡不着。」
他把粥端上餐桌,「放涼就可以喫了。」
他穿戴整齊,看樣子下一步就是去公司。
視線往上,白襯衫下,鎖骨的位置,我捕捉到一大片滲出的殷紅。
他毫無察覺。
「三明治叮好了,我去拿。」
營養且賣相好的一堆早餐。
我問他:「你這裏怎麼回事,出血了。」
他面色凝了凝,倏然故作淡定,攏了攏西裝外套,遮蓋住。
「不小心磕到了,我馬上去處理。」
「你生日那天,能不去工作嗎?」
他怔住,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生日什麼時候過都行,其實——」
我打斷他,「你撒謊的時候,拇指會死死摳住手心,你有什麼瞞着我嗎?」
比如生日那天,要和林歆結婚。
他快速眨了下眼睛,「沒有,大小姐,我……沒有。」
他慌亂時,長睫會顫,做出吞嚥的動作。
我心沉底,鼻子發酸。
「溫祈涼,玩兒我有意思嗎?一邊是和林歆結婚,一邊是把我弄到這兒來逗弄。」
「看我對你着迷動情,你心裏很爽吧,曾經的大小姐,終於被你壓在身下,耍得團團轉?」
他的表情漸漸凝固住,想說什麼。
兩片脣瓣顫了顫,終是沒說話。
走到我身前蹲下,長臂將我圍了一圈,緊緊箍住我的腰。
我驚叫起來,去推他。
「別碰我,髒死了!」
和林歆扮演完恩愛準夫妻,又來和我滾在一起。
我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還騙我。
聽到那個字眼,他渾身僵住,緩緩收回手。
「溫祈涼,我不想再在這兒多呆一秒了,讓我走吧。」
他垂着一顆腦袋,看不到情緒,只能聽見聲音不停的顫。
「寶寶,別走好不好?」

-22-
我向來很倔,轉身噔噔噔上樓。
箱子不知道被他弄到哪裏去,所幸東西不多,隨手找了個包。
下來時,他還在客廳餐廳站着,周身透着股雨落花敗的氣息。
頹唐不堪。
在我經過他時,腰上一緊,身體懸空。
他長臂一伸,將我抱住,匆匆邁開腿往樓上去。
「你幹什麼!」
他一言不發,徑直將我帶到臥室。
看到鏈子的那刻,我坐在牀上,直往後縮。
「溫祈涼,別這樣。」
他顫抖的手握住我的腳踝,眼眶發紅,小心翼翼落上鎖。
那雙幽深冷意的眸子和我對視,似乎要把人層層疊疊包裹起來。
隨後俯身,湊近,我下意識偏頭。
「別碰我!」
他只是將手伸進我的腰窩,抱起,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聲線支離破碎,喃喃解釋着:「我知道我髒,我不會碰你的,不會的。」
「我要出去!」
「就在這兒好嗎?我會處理好的,求你了,大小姐?」
不斷渴求,用那雙攝人心魄的眼。
「求你了,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任憑我打罵,在他手臂上亂咬,他紋絲不動。
額上的發溼了,他整個人莫名像在水汽中氤氳過,溼漉漉的。
我看着他,眼前模糊,喉頭哽咽。
「你知道我討厭騙子。」
「嗯,我知道。」
「你和林歆其實是命中註定的一對。」
命定的男女主。
他垂眸,一言不發。
「有時候,人要學着接受命運。」
不知道哪句話觸怒他,他雙膝跪在牀前,兩手撐在我身側。
幾乎攥爛了被角。
「我不接受!」
他抬手想碰我的臉,懸在空中,終究未落。
聲線低啞,脆弱可憐,「我不想接受。」
「我把自己洗乾淨,我喫藥,做手術,總能有辦法……」
我闔了闔眼,「洗乾淨能改變什麼?」
「髒就是髒。」
他落寞垂眸,乖巧回覆:「我知道了。」

-23-
景苑禁閉森嚴,我根本沒法出去。
但溫祈涼生日那天。
整個別墅區靜寂無人。
我搗鼓了幾下,竟然解開鏈子,出了門。
沒想到剛到馬路口,想攔車。
光天化日,有人綁架。
他們都不說話,只能感覺到車子在疾馳。
海水的鹹腥氣息鑽進鼻腔。
海岸邊人聲鼎沸。
隱約聽到人們在喊:「親一個,親一個!」
司儀的口中,我țú³聽到溫祈涼和林歆的名字。
有人將我推着往前,擠進人羣。
眼前的黑布被拿下,我轉身,綁我的人不見了。
起鬨的聲浪跌宕起伏。
岸邊,高處,我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好在我速度快,自己抓住了欄杆。
「有人掉下去了!」
我攀着欄杆,喊溫祈涼。
他推開司儀,下意識抬腿要跑過來。
「祈涼!」
林歆不知道怎麼回事,割傷了手。
捂着手臂,喊了他一聲。
溫祈涼毫不猶豫,選擇了林歆。
神色焦急,俯身握住她的手,吩咐其他人去拿藥箱。
沒有分給我一點目光。
我驟然覺得身體一疼,鬆了手,掉進海里。
鼻腔裏翻湧着苦澀鹹溼。
我奮力掙扎,想往岸邊遊。
可是身體莫名的越來越痛。
我又看到彈幕。

-24-
【救命,女配你就是個 NPC,求求你快點死好嗎?】
【別堅強了,你每次就是這個節點死的,反抗個雞毛啊,快點死快點死,別耽誤我們看男女主釀釀醬醬。】
【點了,真無語,到底是誰設計的這個攻略遊戲,男主真的很難拿下啊!】
【可他是全球 AI 中,自主意識最高的遊戲角色哎,他對一個 NPC 都護得那麼厲害,要是我們攻略成功,啊啊啊不敢想會多幸福!】
【男主的建模好帥好絕,愛也很拿得出手,只要想辦法把女配這個小三搞死,真的會是超絕的遊戲體驗啊。】
【新來的,有點不懂這是啥呀?】
【替樓上解釋下,MT 公司推出的全息互動攻略遊戲,成功攻略男主,有大獎兩千萬。】
【艹,這麼多!】
【所以才這麼難啊,涼哥對程醉的愛特別強烈穩固,肯定是 MT 公司設定的,你以爲兩千萬有那麼好拿?】
【林歆玩第三次了哎,這姐們挺有錢,多給錢,MT 公司會提供開掛服務的。】
【比如?】
【沒看見女配掉海裏了啊?可以花錢,強行抹殺女配,或者控制男主。】
【哇,歆姐是真有錢,直接把涼哥對她的愛慾加到滿格,還買了抹殺服務,等程醉死了,任務就算完成了吧?】
【嗯嗯,到時候遊戲結束內測,會推廣到全球,自從出了這款《裙下鷹犬》,MT 公司這兩年賺瘋了,不敢想大面積推廣,這利潤……】
原來溫祈涼對我的維護,說愛我,想我。
也是假的啊。
我想起《楚門的世界》裏說: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爲你設計的。」
連他不可控的佔有慾,眼底遮掩不住的愛意,都是用算法模擬出來的嗎?
可我的難過,疼痛,被拋在異國的絕望,對他的喜歡,想念。
爲什麼,像真的存在過呢……
太殘忍了,在這個世界上,溫祈涼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唯一的被愛。
竟然也是假的。
心臟揪緊,疼得四肢百骸都散架。
我不再掙扎,意識漸漸模糊。

-25-
我好像睡了很久。
醒來,天花板上的花紋是模糊的,在顫。
有人趴在牀邊,被我驚醒。
溫祈涼的臉色蒼白得像死了。
看到我睜眼,他上下脣打顫,驚喜得說不出話。
握住我的手,貼在面頰上,我的手背泛起一陣陣溼意。
他努力壓抑着哭,胸腔發出痛苦難抑的哀鳴。
視線下移,我看見他的白襯衫,幾乎被血浸染成紅色。
大片大片乾涸的暗紅。
他彷彿不覺得痛。
「你怎麼受傷了?」
溫祈涼沒說話。
彈幕滾動。
【他們真是 NPC 嗎?在 AI 發展的瓶頸期,一個初創公司,能推出自主意識堪比真人的角色?】
【承認別人公司優秀很難嗎?】
【其實我也覺得,太像真人了,男主通過自殘保持清醒,反抗控制,跳海去救女配,還有將玩家集中起來,玩消消樂,強制將他們踢出遊戲……】
【對啊,MT 公司在幹什麼,管教好角色好嗎?這是腦機接口的遊戲,對現實玩家有影響的。】
【別想太多,可能只是公司在加大難度,不讓玩家通關吧。】
【我不敢玩兒,怕男主把我噶了。】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真實感肯定伴隨風險,多爆點金幣,控制男主不就行了。】
【如果男主真有自主意識,那就應該衝破控制,和女主在一起啊,釀釀醬醬多甜蜜。狗公司,非得設定他愛女配,不是受傷就是被當狗欺負,女配真該去死!】
溫祈涼出現失溫痙攣的症狀。
顫抖着手,替我撩開汗溼的額髮。
「別怕,別怕,我一直在。」
我陷在翻湧的回憶裏。
溫祈涼寡言冷漠,但每次回頭,他都在。
他嘴上不好聽,但行動卻是暖人心的。
我怕被我爸罰,說了他的名字,他從不生氣,默默被打一頓。
又給我當小尾巴。
他也很無奈吧。
被植入必須愛我的程序,我並不值得。
我想我該放他自由了。
身體的劇痛再次席捲。
喉嚨深處湧上一股鐵鏽味的腥甜。
彈幕完全消失。
應該停服了。
官方後臺在強制清除我。
我笑着對他說:「我要死了。」
他替我揩去嘴角的血,神色冷靜。
「我知道。」
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任憑他替我擦臉,抱起,放在牀的另一邊。
「要喝一點水嗎?」
我點點頭。
還挺不錯的臨終關懷。
「溫祈涼,被控制着來愛我,是不是挺煩的,我都覺得我很壞。」
「嗯,你就是很壞。」
他的聲音平直,像悶在酒窖裏,聽得人昏昏欲睡。
夜風捲來一陣陣薔薇香。
「不過謝謝你,雖然是假的,但我覺得比真的愛還好。」
他淡淡的笑,無奈又寵溺。
「不用謝。」
「謝謝你。」
「不用謝。」
「忘了我吧,衝破算法控制,去愛你想愛的人……」
我的眼皮在打架,沒聽到他的回覆。
身旁陷下去一塊,溫祈涼也躺下來。
他輕輕拍我的背,哄我睡覺。
「給我講個故事吧,祈涼哥哥。」
「好,有一隻小狗,無意間闖進了主人做的遊戲,它的主人是個天才少女,孤僻,聰明,漂亮,善良,總之,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然後呢?」
「主人也病死了,他們幸福地生活在遊戲裏,可是有一天,主人的家人,賣光主人的遺物,包括這個遊戲,它成了個商機,無數玩家趨之若鶩,要殺死主人,佔有小狗……」
「讓我最後看看你吧,祈涼哥哥。」
他卻用柔軟的綢布蒙上我的眼睛,輕聲細語。
「現在我不好看。寶寶,你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會變好。」
我聽見一聲痛苦的哼吟,利刃利落刺入皮肉。
那是一種粘滯的,帶着生命質感的破壞聲。
隨後我感覺到手臂蔓延來的溫熱。
「你怎麼了?」
我有些擔心,摸索着去查看他的情況,手腕被他捏住,按下,緊緊攥着。
溫聲軟語,哄我,「寶寶,睡一覺,別怕,我沒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細弱。
伴隨着痛苦的喑啞,將我團在懷裏,斷斷續續地說:
「……他們控制我……讓我不愛你,別怕……小狗會永遠愛主人……」
「只要我死了,劇情就會重置,我們會繼續在一起……」
眼前的一切開始崩塌,回溯。
無盡的漩渦中,溫祈涼毫無血色,脈搏停跳。
心口處,一片血肉模糊。
他用鏈子將我們的手腕纏在一起。
無論多沉重急湍的深淵,都不會失散。
我的腦海裏突然多了很多記憶。

-26-
我無數次被抹殺。
溫祈涼就無數次通過自殺來回溯時間。
他是遊戲主角,他沒了,遊戲會歸檔重置。
而我和他,都不是 NPC。
我們在現實中存在過。
他是我的小狗,從我記事起,就一直陪着我。
他是我在人世間唯一的救命稻草。
忘了幾歲那天,我的父母分開了。
母親受父親的甜言蜜語,沉溺不能自拔。
忍受不了第三者,吞藥自殺。
我跟着我爸。
他破天荒帶我去遊樂園玩兒。
回去時。
爸爸說:「醉醉,爸爸的車位置不夠,還要去接阿姨和弟弟妹妹。」
有位置的,只是心裏沒位置了。
看我扒着車門,他面露不悅。
「希望你理解一下。」
「哦,好。」
我就是那天一路走,一路走。
遇見了來愛我的小狗。
它很聰明,會按按鈕來表達。
它說:「小狗,愛,主人。」
「小狗,永不背叛。」
後來我長大了,它老了,要死了。
它開始鬱鬱寡歡。
耷拉腦袋,努力用爪子撥弄按鈕。
問:「你,怎麼辦?」
我摸它的腦袋,「什麼意思?」
「我,死了,你,怎麼辦?」
「有人,欺負,你,可,我,不在。」
「主人,你,怎麼辦?」
「我,沒用ƭṻ⁹。」
我哭着搖頭,抱了抱它。
「你很棒的,我最愛你了。」
它按下按鈕。
「我,也,是。」

-27-
回溯的落點不定。
再睜眼,我回到高考那年。
熟悉的臥室佈置,天已經黑了。
我掀開被子下牀,下樓。
沒看到溫祈涼。
新的玩家已經上線。
新一輪彈幕也開啓了。
【妹寶也太會打直球了,當着女配的面,親涼哥的手背!還能這麼攻略?】
【惡女快氣死了,賤人,只會欺負涼哥,他都說髒,讓她別碰他了,還不死心,臉皮真厚!】
【哈哈,涼哥直接躲學校不回家,爲妹寶守身如玉,嘖嘖,好磕。】
我突然反應過來。
那時我以爲,溫祈涼樂意和女主接觸。
每次有女主在的場合,他都不願意被我碰,洗澡更是往死裏搓,把自己洗掉一層皮的程度。
他身上有大大小小各種傷痕。
騙我說是磕了碰了,打架打的。
原來,他只是覺得自己髒了,在懲罰自己。
「大小姐,這麼晚了,您要出去?」
我點點頭,「送我去學校。」
我給溫祈涼發消息,他騙我說睡了。
車子停在宿舍樓下。
下了車,我跑上樓,浴室水聲淅瀝。
輕腳走過去,溫祈涼果然在。
他跪在冰冷瓷磚上,水汽氤氳。
少年清瘦脆弱,背骨如樹身。
白襯衫被水浸透,黏在凸起的肩胛骨上,隨壓抑的泣聲起伏成浪。
手背倉皇抹過眼睛的動作泄露了少年氣。
一邊狠狠劃傷手背,一邊哽咽厭棄自己。
「爲什麼沒推開……髒死了, 溫祈涼, 你髒死了……寶寶不會要你的, 她不喜歡髒狗……你太沒用了, 溫祈涼……」
「祈涼哥哥。」
我輕聲喊他。
他慌亂轉身,修長的骨節殷紅一片,手背的血肉猙獰翻出。
血珠連成線, 落在地板上。
看見我, 他迅速往後藏起手。
「大,大小姐。」
他乖乖地盯着我, 依舊掩蓋不住眸底的惶亂。
我如鯁在喉,眨了眨眼,走過去作勢要吻他。
他又是那個死樣子。
眼尾泛着病態的紅,小心翼翼推開我,別過臉,死咬着脣。
「……髒。」
我從兜裏掏出一顆糖, 指尖壓着舌, 送進去。
「這是烈性藥,很快,你就會變成一個無情的工具。」
我的手在他溼淋淋的腹肌上游移, 撩亂。
他眉間浮上一絲疑惑。
畢竟, 我比之前下藥的節點,早了很多。
但他對我真的毫無自制力,一顆維生素都能把他變成一條瘋狗。
他將我抱上牀。
身下很軟, 頸間的吻像羽毛一樣輕。
他的眼眸很亮, 是琥珀色的, 眼裏只有我。
他一步步退後去, 瘋狗一樣噬齧,舔吻。
良久, 櫻花似的脣瓣泛着水光, 輕輕淺淺的吻了我一下。
漂亮的眼眉彎下來。
「寶寶, 嚐嚐你自己的味道。」
隨後臉色泛着異樣的潮紅,可憐兮兮, 嗚嗚咽咽地問:「你給我喫了藥, 我受不了了……」
「可以嗎?」
我點點頭。
身爲遊戲的創造者, 我知道自己埋下的每一個彩蛋,知道該怎麼讓玩家們有來無回,更知道怎麼讓他不受控制。
但我沒想到。
解開控制,他怎麼會比之前還……讓人想死。
這還只是一顆糖。
溫祈涼止不住地顫抖,狂喜,一遍遍說:「小狗永遠愛你。」
人類用辭藻描述真心。
小狗狗只會眨巴黑漆漆的大眼睛。
他伏在我頸間喘息,聲音嘶啞,帶着濃郁的哭腔。
「我好想你好想你,我愛你, 我想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
「那我是你唯一的小狗嗎?」
「嗯。」
他更加賣力了,哭得又好聽又婉轉。
可我總想起, 小狗的數據上傳失敗了,只留下一部分。
甚至連怎麼去愛的學習樣本都沒有給他。
可他還是找到我了。
很久之後,我知道了那個答案。
溫祈涼一臉驕傲:
「小狗才不需要學,因爲我們小狗, 天生就會愛人!」
是的,我的小狗是天才,無師自通。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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