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兒最愛白月光

老伴兒死後，我才知道他早就立下遺囑把所有財產都留給白月光。
他留給我的，只有一封遺書：
「如果不是你拿救命之恩威脅，我和小敏也不會錯過。」
「這些年她爲我終身不嫁，我把財產留給她你也沒什麼可埋怨的，這是你欠我們的。」
他似乎忘了當初他爲救白月光被困火場，是我頂着燒傷毀容的代價救出他，也忘了這些年是我兢兢業業照顧着他在火場留下後遺症的身體。
再睜眼，我回到火災當天。
看着爲愛奮不顧身衝進火場的孫邵忠，我轉身就走。
這一次，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就鎖死吧！

-1-
「小敏！小敏！」孫邵忠在廠子外面大喊，臉被滔天的火光映得通紅。
這熟悉的畫面讓我猛地清醒過來。
我重生了！
孫邵忠突然過來抓住我的雙肩：「小敏還在裏面，怎麼辦？她會被燒死的！」
上輩子我告訴他：「火勢已經太大了，救不出來了。」
旁邊的工友催促孫邵忠：「你要是不忍心就趕緊進去救人，要是不救就趕緊跑，火勢還在蔓延，我不管你們了，我走了！」
孫邵忠深深看了我一眼，眉頭一皺，一把將一邊桶子裏的水澆到自己身上，衝進火海。
最後還是我不忍心，衝進去將孫邵忠和柳敏救出來。
他們兩個燒傷嚴重，我的臉也被燒燬了。
等我可以出院之後，我又去照顧孫邵忠和柳敏。
工友們都跟孫邵忠說：「邵忠，要不是徐慧，你和柳敏就死在大火裏了。你ṭű̂⁴欠徐慧的，可是一條命啊，這還不得以身相許？」
兩個多月之後，孫邵忠才和柳敏出院。
這兩個月，孫邵忠跟我說了不少謝謝，但出院之後，他還是第一時間去找了柳敏。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從柳敏那回來之後，孫邵忠就跟我說：「工友們說得沒錯，徐慧，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願意以身相許。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咱倆就結婚吧。」
那個年代，我這張臉毀了已經沒人要了，不結婚還會成爲爸媽的累贅，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孫邵忠的求婚。
我們結婚之後，柳敏就走了。
我一直照顧着孫邵忠，爲他生兒育女，又陪他走完最後那段時光。
就在我差點哭暈在孫邵忠的屍體旁時，律師來了。
他說孫邵忠留下遺囑，他的財產全部留給柳敏。
但是給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說，當年是我挾恩圖報，他纔跟我結婚的，他心裏一直放不下柳敏，從始至終，他愛的也只有柳敏一個人。
柳敏拿到孫邵忠的遺產，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跟我說了實話。
「其實當時出院之後，孫邵忠跟我求過婚的，我纔不想照顧他一輩子呢，所以拒絕了，他這才轉頭跟你求婚，得了一個免費的保姆。」
「嘖嘖，徐慧啊，你這輩子還真是可憐呢。」
這些話我記了好多年，直到我嚥下最後一口氣，還放不下對孫邵忠和柳敏的恨。
好在上天垂憐我，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世，孫邵忠還是跟上輩子一樣，一咬牙，淋了水衝進火海。
而這一次……
我轉身就走，一次都沒有回頭。
就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鎖死吧。

-2-
我第一時間回到家，看到我爸媽，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讓我感恩的不是老天爺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去報仇，而是他們又讓我見到了我爸媽。
只要回到爸媽身邊，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我爸媽剛剛聽說我們廠子着火了，這會兒正往外衝呢，一抬頭看到我，都過來上下檢查我。
「怎麼樣？傷到沒有？」
「怎麼哭了？你可別嚇唬媽啊！傷到哪了？」
我一把擦掉眼淚，因爲激動，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沒事沒事，我一點都沒傷到。」
我爸媽這才鬆了一口氣。
「沒受傷就好。」
「那你哭什麼？嚇到了？」
我搖搖頭，過去抱住他們：「爸媽，我只是太想你們了。」
好像過了一輩子，我終於又回到爸媽身邊。
上輩子我的臉受傷，我爸媽並沒有認爲我是他們的累贅，還到處帶我求醫。
是我自己放棄的。
那個年代雖然我們家條件還算不錯，可遠遠不夠治療我臉上的傷疤。
就算錢都花光了，都不一定能治好我的臉。
所以我跟我爸媽說，我不治了，我要跟孫邵忠結婚。
我爸媽第一時間反對。
「雖說咱們家跟孫家關係不錯，你跟邵忠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他現在留下了後遺症，你嫁過去還不得一輩子伺候他啊？」
我知道我爸媽怕我辛苦，但我還是堅持。
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
這輩子，我的臉好好的，我又回到了爸媽身邊……
現在我只想跟爸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爸媽不好意思地推開我：「你這孩子，從哪學的這一套？」
下午，外面突然有人喊我爸的名字。
我爸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跟我說：「邵忠在醫院了，你孫叔和秀姨讓你過去。」
「邵忠傷得嚴重嗎？」我媽擦完手將抹布放到一邊，「走走，咱們都過去。」
「爸媽，其實當時我在現場，我親眼看着孫邵忠衝進火海的。」
我有必要跟我爸媽說清楚，不讓他們被矇在鼓裏。
「當時火勢已經很大了，但裏面有他喜歡的女人，是新來我們廠子裏的，叫柳敏，他就是進去救柳敏的。」
我爸媽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畫外音。
「那這件事跟你沒關係，老孫他們兩口子叫你過去幹什麼？」我媽將我爸推到院子裏，回來又問我：「慧慧，你跟媽說實話，你心裏還有邵忠嗎？」
我連連搖頭：「沒有了，媽，都一點都不喜歡孫邵忠了。」
我媽瞭然地點了點頭：「那行，媽清楚了。走吧。」
我跟我爸媽到了醫院，孫叔和秀姨的眼睛都哭腫了。
孫邵忠已經做完手術了，這會兒躺在病牀上，還沒醒來，渾身上下都纏着紗布。
秀姨淚流滿面地抓住我，哭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慧慧，你可算來了，邵忠他……他……」
我媽連忙問道：「邵忠到底怎麼了？嚴重嗎？」
秀姨哭泣不止，最後還是孫叔說：「邵忠的身體大面積燒傷，還……還燒壞了那裏，以後不能生孩子了。」
悲傷的氣氛在病房裏蔓延開來，只有我忍不住想笑。
原來這纔是孫邵忠應該有的結局啊。

-3-
秀姨緩了過來，氣憤地罵道：「都是那個掃把星，邵忠要不是爲了救那個掃把星，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個掃把星自然是指柳敏了。
他們應該是聽人說了孫邵忠衝進火海是爲了救柳敏。
「那柳敏呢？」我問。
「她在隔壁病房。」秀姨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邵忠是爲了救她才變成這樣的，她可倒好，只是燒掉了頭髮，肺部進了煙，其他就沒什麼了。」
我看了眼我爸媽，兩人都沒說話，我這纔開口：「邵忠喜歡柳敏，他是爲了愛情才進去救柳敏的……」
「狗屁愛情！」孫叔爆了粗口，突然想起來什麼，疑惑地問我：「邵忠喜歡那個掃把星？他不是跟你……」
「老孫，你說什麼呢？」我爸沉聲打斷孫叔的話，「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對兩個孩子都不好。」
秀姨又抓住我的手，哭着道：「慧慧，我叫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們陪陪邵忠。你們廠子燒着了，現在也不用上班了，你沒事的話就……」
她沒直接把話說完，但我已經知道她的用意了。
孫邵忠不能生育了，我平時跟孫邵忠的關係友好，這兩口子是在聽到孫邵忠下半身被燒燬了之後，第一時間就找人給我帶話，讓我過來。
司馬昭之心啊。
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爸媽自然也聽得出秀姨的意思，眼看我爸要開口，我連忙截住他的話頭：「秀姨你放心，作爲邵忠最好的朋友，能幫上什麼忙我一定幫。
「不過，作爲邵忠最好的朋友，我還是想替邵忠說一句，您別再埋怨柳敏了。您想想，邵忠要不是愛她愛到骨子裏，怎麼可能捨身進火場救她呢？
「還好柳敏沒什麼大礙，要不然邵忠醒來得多難過啊？」
秀ṱü₌姨還想說什麼，我已經走到牀邊了，看了眼還沒醒來的孫邵忠，我隨即轉身往外走。
「我去隔壁看看柳敏怎麼樣了。」

-4-
柳敏是傍晚醒過來的。
我已經讓我爸媽離開了，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柳敏先是無法面對自己頭髮和睫毛被燒沒了的事實，邊哭邊咳嗽，醫生說她肺部受損，她這纔好不容易安靜下來。
秀姨對她自然沒有好態度：「你只是燒沒了頭髮，沒幾天就長出來了，你有什麼好哭的？你去看看我家邵忠！都是因爲你，邵忠才變成這樣的！」
「阿姨，邵忠怎麼樣了？」柳敏的嗓子粗啞得厲害，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也是我上輩子留下的後遺症——嗓子被燻壞了。
「你自己去看看！」
柳敏艱難地下了牀，來到孫邵忠的病房。
正巧，孫邵忠緩緩睜開了雙眼。
秀姨激動地哭了出來，立刻去找醫生。
醫生又給孫邵忠檢查了一遍，說他已經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
秀姨攔住要走的醫生，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醫生，醫生，我兒子真的……真的不能……」
醫生看了眼孫邵忠，點點頭：「已經修復不了了。」
醫生走後，孫邵忠啞着嗓子問：「媽，什麼情況？我怎麼了？」
秀姨說不出來話，只知道低頭哭。
還是我替秀姨回答他的問題：「醫生說你下半身被燒燬了，以後都沒辦法生孩子了……」
「慧慧！」秀姨打斷我的話。
但已經來不及了，孫邵忠已經聽見了。
這個年代沒有多少人願意做丁克，都想生孩子……
孫邵忠一聽到自己不能生孩子，雖然渾身被纏着紗布看不出來什麼，但激動的情緒已經感染到每一個人了。
我心裏好笑，面上卻連忙過去安撫他：「邵忠你別激動，你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養好傷，不爲了自己也當是爲了柳敏啊。」
「柳敏，你快點過來。」我朝柳敏招招手，「邵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了。」
畢竟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倆人這輩子鎖死不分開了。
柳敏這會兒卻猶豫了：「我……」
我心裏冷笑，隨即笑着對孫叔和秀姨說：「孫叔秀姨恭喜你們啊，患難見真情，邵忠這也是因禍得福。你們別看柳敏現在頭髮睫毛都燒沒了，眉毛也燒掉了一多半，但這些都是能長出來的。有這麼一個大美女做你們的兒媳婦兒，你們……」
「徐慧，你別胡說。」柳敏迫不及待打斷我。
我眨了眨眼，故作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柳敏？我說錯什麼了嗎？你難道不是邵忠的女朋友嗎？」
「我不是。」柳敏看了眼孫邵忠，小聲嘀咕。
我倒吸一口氣：「什麼？你不是邵忠的女朋友？我看你們走得那麼近，廠子裏大家都看得出來你們兩個是一對，你怎麼可能不是邵忠的女朋友？」
「我那是……」
「你該不會是看邵忠變成這樣，以後還不能生孩子，不想要邵忠了吧？」我走到孫叔和秀姨身邊，「邵忠是爲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你現在不要邵忠，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小敏……」孫邵忠輕輕喚了柳敏一聲。
柳敏低着頭，表情盡是不願意。
「秀姨，孫叔，我還是先回去了。」我往門口走，「有事你們再喊我。」
「徐慧。」孫邵忠突然喊了我一聲。

-5-
我轉身。
孫邵忠看着我，沙啞的聲音低沉了幾分：「當時我衝進去救小敏，你去哪了？」
「什麼？」秀姨走過來，「慧慧，你當ṱū₍時在外面？」
我不知道孫邵忠這個時候拖我下水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看出剛纔我是故意那麼說的？
我很快穩定情緒，點點頭：「是，我是在外面。當時火勢很大，我想阻止你進去救人，但我也知道柳敏對你的重要性，如果我阻止你，柳敏出事了，你一定會恨我的。」
「徐慧，你在外面？」秀姨大哭了出來，「你在外面你不攔着邵忠，你就那麼眼睜睜看着他衝進大火裏，徐慧啊，邵忠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一個大男人，鐵了心要英雄救美，我怎麼攔？」我大聲質問。
秀姨的ťûₛ哭聲戛然而止。
我走到病牀邊：「邵忠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沒攔着你，害你變成現在這樣？你到底是真心想救柳敏還是不想救她？
「虧我還覺得柳敏欠了你一條人命，應該以身相許，現在看來，你根本不是……」
「我當然是真心想救小敏！」孫邵忠也不顧自己受損的聲帶了，粗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愛小敏，我……」
「哇，好浪漫哦！」我將柳敏扯到病牀邊，「柳敏，邵忠跟你表白了！」
柳敏想要掙脫我的手，我自己鬆開：「行了，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就不跟着摻和了，我先走了。」
這輩子，他們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現在看來也應該會鎖死，就沒我什麼事了。

-6-
我回到家，我爸媽問我孫邵忠怎麼樣了，我把他和柳敏的事情也一起說了。
我爸媽現在也是真的相信我對孫邵忠沒那方面的心思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他們家的事情，慧慧，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事兒本就與你無關。你能保護好自己，就是對我跟你媽最大的孝敬。」
我鼻頭一酸，差點又哭出來。
真好，我又可以當爸爸媽媽的孩子了。
我媽這時說：「廠子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這個工作沒了，我們再給你找別的工作。」
我爸媽還是有點人脈的，但我不想工作了。
「爸媽，我想參加明年的高考。」
上輩子我就非常想參加高考，做一名大學生是我們那個年代年輕人的共同夢想。
可就因爲那一場大火，我爲了救孫邵忠和柳敏，燒燬了自己的臉。
跟孫邵忠結婚之後，我要一邊照顧他，一邊孝順公婆，一點備考的時間和精力都沒有。
如今有幸能重來一次，我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我爸媽也非常支持我，第二天我就去書店買書。
回來的時候在衚衕口看到了柳敏。
她戴着帽子、口罩還有墨鏡，身上穿着她自己的衣服。
也就是說，她身上根本沒什麼事。
「你來找我？」
柳敏開門見山：「你爲什麼要跟邵忠說那些話？我之前和邵忠確實對彼此都有意思，但還沒發展到男女朋友的程度，你能不能不要亂說？」
「現在好了，他爸媽一直纏着我讓我照顧邵忠，我……我……」
「你什麼？」我明知故問，「你不是也對邵忠有意思嗎？還是說，你嫌棄現在的邵忠了？可他真的是爲了你才變成這樣的呀。」
「我沒有，我只是……」
「況且，你的皮膚也不是一點都沒燒傷，也需要錢治療啊。你自己有錢嗎？」
聽我這麼說，柳敏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
「邵忠家裏條件不錯，這麼多年他爸媽也攢了不少錢，治好你的燒傷還是沒問題的，邵忠也一定願意給你花錢。」
我說完又問道：「你還有事嗎？」
「沒了，我先走了。」

-7-
我開始如飢似渴地看書學習。
幾天之後的晚上，飯桌上，我爸提起了孫家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個女的給邵忠灌了什麼迷魂藥，他自己治療加護理還需要一大筆錢呢，竟然讓他爸媽先把錢給那女的治療。」
「爸，那是他們家的事情，咱們就別管了。」
我媽也說：「就是，別管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埋怨：「說實話，我對邵忠挺失望的，你說他之前對慧慧那麼殷勤……」
我爸給我媽使了個眼色，我媽就不再說了。
我輕鬆地笑了出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爸媽，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參加明年的高考。」
我爸還跟我說，我們廠子裏的工友好多都去醫院看孫邵忠和柳敏了。
就算不用我爸說，整個家屬區都能聽到孫邵忠和柳敏的傳言，大家都說那兩人患難見真情，等孫邵忠的傷好了之後，兩人就結婚。
看來這兩個人這輩子確實是鎖死了。
兩個多月之後，孫邵忠纔出院。
當天我爸媽就帶我去看他了。
他剃了光頭，臉上因爲燒傷的關係，皮膚都粘連到一起ƭùₒ，整個人看上去猙獰而恐怖。
柳敏一直在他身邊團團轉，忙前忙後的。
她倒是恢復得不錯。
我故意問道：「柳敏，你當時被困在火海，邵忠是後進去的，怎麼他傷得比你嚴重那麼多？」
孫叔和秀姨似乎纔想到這個問題，都看向柳敏。
柳敏吞吞吐吐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還是孫邵忠說：「小敏當時被櫃子壓倒了，我把櫃子扶起來，她剛站起來，我就被棚頂掉下來的柱子砸倒了，小敏是跑出去找人救我。」
事實上，據我所知，那個柱子不算重，如果柳敏願意留下來幫忙搬，孫邵忠也不至於傷得這麼嚴重。
聞言，孫邵忠他爸媽沒再問什麼。
他們扶着孫邵忠上牀，大家就都出去了。
「徐慧，你進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孫邵忠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我走進去，關上門：「你說吧。」
孫邵忠深吸一口氣，粗啞的聲音帶着明顯的不悅：「你別總是針對小敏，從始至終都跟她沒關係。」
我聽得稀裏糊塗的：「你到底要說什麼？」
「那我就直說了。」孫邵忠嘆了口氣，「徐慧，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的父母也希望我們兩個最後能結婚。我就這麼說吧，如果小敏沒有出現，我確實會跟你結婚。」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在柳敏沒出現之前，我的人生目標之一就是做孫邵忠的妻子，這也是兩邊的家長從小對我耳濡目染的原因。
孫邵忠接着說：「但我現在喜歡的是小敏，徐慧，我真的喜歡她，爲了她死我都願意，所以……」
「咱倆確實沒緣分，你放下我吧，肯定還會有更好的人在等你，你也別再處處針對小敏了。」
我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孫邵忠一頓過後，應該是看出我這笑裏的嘲弄，他有些惱羞成怒：「你笑什麼？」
「沒什麼，你就跟柳敏好好的吧，別想這麼多了。」我轉身往外走，「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了，孫邵忠，你也別再多想了。」
他也不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麼德行，還勸我放下他。
我現在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8-
孫家出錢給柳敏治療這件事我一點都不意外，孫叔和秀姨就那麼一個孩子，自然孩子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即便他們再不願意。
一年之後，柳敏的頭髮長出來了，眉毛和睫毛也都長出來了，就連身上的那點疤痕，也祛除得七七八八，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什麼了。
可以說，柳敏現在就是一個正常人，只是說話時嗓子還是有點粗，但她會夾。
而我的人生開啓了另一種可能。
沒錯，我考上大學了。
我爸媽給我辦了升學宴，請鄰里工友來我們家院子裏喫飯。
孫家一家和柳敏也來了。
「恭喜你啊徐慧。」孫邵忠由衷地道賀，只是看我的眼神里略帶一絲羨慕和酸楚。
他其實也想考大學吧，但他之前學習不好，考也考不上，所以高中一畢業就決定進廠。
當天晚上，孫邵忠突然鬧自殺。
他爸媽都攔不住，又跑來找我。
「慧慧，求求你幫忙勸勸邵忠吧，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秀姨抓着我崩潰大哭。
我沒着急動身，而是問道：「自殺？邵Ţúₖ忠爲什麼要自殺？」
「你去了就知道了，快點！」秀姨拉着我快步走。
到了孫家，孫邵忠還在大喊：「讓小敏走，不然我就不活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是孫邵忠不想連累柳敏，想讓她走，但他爸媽不同意，他這才鬧自殺的。
真是真愛啊！
「柳敏，你是怎麼想的？」我側頭問一邊的柳敏。
柳敏縮在牆角：「我都聽邵忠的……」
「你放屁！」秀姨衝過去就給了柳敏一巴掌，「要不是你跟邵忠說了什麼，他怎麼可能突然讓你走？」
「媽！」孫邵忠過去護住柳敏，「就是我讓小敏走的，你別冤枉她！」
他又拿出刀子：「你們要是不讓小敏走，我這就死！」
說着他就揚起刀子，往自己的肚子上捅。
「不要！不要！」秀姨嗓子都喊破了，但還是晚了一步，孫邵忠的刀子已經落到他身上了。
但傷口很淺，只流了一點血。
經過這麼一鬧，孫叔和秀姨終於肯讓柳敏離開了。
孫邵忠又進醫院了。
好在這一次傷口不嚴重，醫生只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讓他回來了。

-9-
柳敏走的第二天，秀姨又來到我家。
「慧慧，你現在也考上大學了，不那麼忙了，我和你孫叔現在要去上班，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着點邵忠？等他傷好了就不用再麻煩你了。」
我爸媽也去上班了，現在家裏只有我一個。
我回絕不了，只能去孫家看孫邵忠。
「你來啦！」孫邵忠對我咧嘴一笑，「過來，坐。」
他指了指放在門口的椅子。
我拉過椅子在牀邊坐下：「你怎麼樣了？傷口還疼嗎？」
「還行。」孫邵忠笑了笑，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想說什麼就是說不出來。
我笑着替他說：「柳敏走了，你不會是想跟我告白吧？」
孫邵忠愣了一下，可見我說中了他的心思。
「你看我考上大學，很羨慕，對吧？但你現在不能上學了，而且你本來也考不上，所以就把你心愛的小敏放走，讓她去考大學？你給她拿了不少錢吧？」
孫邵忠滿是疤痕的臉上，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徐慧，我……」
「你想跟我結婚？讓我代替柳敏照顧你？」我嗤笑，推開椅子站起身，「孫邵忠，你爲什麼覺得我還會跟你結婚？」
孫邵忠殷切地抬眼：「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跟你說了，我不喜歡你，你是沒聽到還是不相信啊？」我輕蔑地掃了他一圈，「還是你覺得自己現在依舊魅力十足，我依舊放不下你？」
孫邵忠的臉上閃過一抹難堪，配上他臉上的傷疤，真是醜陋無比。
「我現在是大學生了，而且，你不僅毀了容，連下半身也燒壞了，誰跟你結婚，那是倒了八輩子黴，你看我是傻子嗎……」
「閉嘴！」孫邵忠怒吼，「你給我閉嘴！」
我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孫邵忠，你憑什麼認爲我現在還能看上你？你把我當傻逼了是嗎？就你這樣的，別說我了，母豬看到你都轉頭就走，根本不肯跟你配！」
「是你讓柳敏走的嗎？你覺得自己的愛很偉大？柳敏要不是因爲被你爸媽挾恩圖報，廠子裏的人都在傳你倆的事情，你以爲她願意對着你？她早就想走了，留下來只是爲了你家的錢，因爲她自己沒錢治療她身上的傷疤……」
「你閉嘴！」
我又一個嘴巴子，用力扇在孫邵忠的臉上：「你還想跟我結婚？你哪來那麼大的臉？我現在看你一眼都想吐你知道嗎？」
「徐慧！」孫邵忠捂着傷口，艱難地想要下牀，「你閉嘴！我殺了你！」
我一腳踹過去：「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你還是好好活着吧，活得像是下水道的老鼠，除了你爸媽，誰都不想再看你一眼。」
「別讓你爸媽再來找我了。」我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孫邵忠的吼叫聲從背後響起，源源不斷，直到我回到家才徹底消失。
原本我還打算看在孫叔和秀姨的面子上，跟他陽奉陰違一段時間，等我大學開學就好了。
可他竟然不要臉到想跟我結婚，我沒打死他那是因爲我不想給他償命，他不配！
晚上，孫叔和秀姨下班回來，立刻來找我。
「徐慧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讓你幫忙照顧一下邵忠，你不願意就算了，怎麼還動手傷人？他的傷口都裂開了！你這樣我們可以報警的！」
我爸媽要站出來，被我攔住了。
「孫叔，秀姨，我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你們讓我去幫忙照顧孫邵忠，我也去了。但你們打的什麼主意，不用我說了吧？」
「孫邵忠想跟我結婚，他看上我考上大學，羨慕嫉妒，知道他自己考不上，所以就鬧自殺讓你們放柳敏走，還拿錢給柳敏考大學，把我留在家裏照顧他。」
「你們想幹什麼？他把我當傻逼，捱揍也是活該！你去報警吧，你要是去，我立刻就讓大家都知道你們孫家是什麼樣的人，我看你們怎麼做人！」
他們兩個這才離開。
我知道，我們家和孫家算是徹底掰了。
但我爸媽不在乎，在他們心裏，最重要的是我。

-10-
我沒想到在上大學的地方會遇到柳敏。
那是我上學一個多月之後，和同學去圖書館，碰到了柳敏。
她挽着的那個男人把頭髮梳得溜光水滑，跟牛舔的似的，穿着花襯衫，戴着大金鍊子，一看就是最先富起來的那幫人。
看到我，柳敏先是一怔，很快就恢復了滿面笑容，挽着男人的手過來。
「好久不見呀徐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我含笑點點頭：「我在這上學。」
然後看了眼那個男人：「這是你男朋友？」
「對呀。」她歪着頭，幸福地笑了笑。
然後跟男人說了一句，就拉着我走到一邊，低聲說：「我沒跟他說孫邵忠的事情，你也別說。」
我沒說話，拂開她的手跟我的朋友走了。
朋友問我：「她是誰啊？你之前的朋友？」
我搖頭。
不是朋友，是仇人。
是得要親眼看着對方下地獄的仇人。
……
或許也是上天在幫我，幾天之後，我的朋友告訴我一個祕密。
「你那個朋友，就是那天咱倆去圖書館借書那天，遇到的那個，你記得吧？」
我點頭。
她接着說：「我跟你說，她那天挽着的那個男人，有老婆的。」
我驚訝地張了張嘴，但想想也就沒那麼驚訝了。
柳敏做出這種事情有什麼稀奇的？
「你怎麼知道？」我問我的朋友。
她說：「我姐夫跟那個人認識，那個人超級有錢，但他老婆可不是善茬，他倆敢光天化日出來逛街也真是膽大。」
「是嗎？」我裝作不甚在意，心裏已經有了計劃。

-11-
幾天之後，我跟我爸媽通話，告訴他們柳敏交男朋友的事情，還說了那個男人是有家室的。
這話自然傳到了孫家那一家三口的耳朵裏。
據我爸媽說，孫叔和秀姨得知這件事，先是把柳敏狠狠罵Ŧų³了一頓，然後又把孫邵忠罵了。
「你還給人家錢，讓人家學習考大學，結果呢？她走了就找個男人，孫邵忠你說你是不是個王八？」
「她當初留下來是爲了報恩嗎？她那是衝着咱家的錢來的！沒咱家的錢，她那些傷疤怎麼那麼快就治好了？她要是一身的疤，哪個男人能看得上她？」
「孫邵忠，你特麼就是個土鱉！」
兩口子輪流將孫邵忠罵得狗血淋頭，孫邵忠現在也認清了柳敏的真面目了。
第二天他就拖着他那副殘破的身體去找柳敏了。
這也是我爸媽告訴我的。
我算好時間，找到了那個人的老婆，告訴她柳敏的存在。
那原配帶着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去捉姦，在大街上追到衣服凌亂的柳敏，把她按在地上打，衣服差點給她扒光了。
最後還是有人喊報警了，那個人才帶着她的家人去找她老公算賬。
柳敏縮在地上哭，孫邵忠就是這個時候出現了。
柳敏連忙去扯孫邵忠的衣服：「邵忠，快點把你的衣服給我穿上，快點。」
孫邵忠沒脫衣服，而是跟警察說：「警察先生，這是我朋友，我先帶她走了。」
然後就將柳敏從地上扯起來，帶着她離開。
第二天孫邵忠託人來找我，我才知道他又進醫院了。
我趕到的時候，他正坐在牀上發呆，頭上還纏着紗布。
看到我，孫邵忠一把掀開被子下牀，結果摔到牀下，他是爬到我腳邊的。
「慧慧，我什麼都想起來了。」他抱住我的腿，也顧不上男人的自尊了，痛哭出聲，聲音裏都是懊悔，「慧慧，是我對不起你, 你上輩子對我那麼好，不僅衝進火海里救我, 還照顧了我大半輩子，可我……我死了之後, 卻把財產都留給柳敏。」
我驚訝地倒吸一口氣。
ƭũ̂ₖ他竟然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

-12-
原來孫邵忠那天把柳敏帶走之後, 直接去賓館開房, 要強行和她發生關係。
「下賤的婊子, 我特麼把你當成女神一樣供着, 你竟然去給別人做二奶！你不是喜歡發騷嗎？那來啊！」
柳敏看到他那張臉在自己上方, 直接吐了出來。
孫邵忠更加憤怒了, 直接扒光了柳敏就要強上。
柳敏在掙扎反抗的過程中，拿起一邊的檯燈，狠狠砸到了孫邵忠的腦袋上。
孫邵忠頭破血流, 自己打 120 去了醫院。
就因爲柳敏打他那一下子, 他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
這會兒, 這個男人還在我腳邊哭呢。
他是真的後悔了。
「慧慧，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絕對好好對你, 好好愛你, 我把我的一切都留給你……」
我一腳甩開他，輕蔑地嗤笑：「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柳敏看到你都吐, 你覺得我還會喜歡你嗎？」
淚水淹沒了孫邵忠那張猙獰的臉。
「孫邵忠, 既然你知道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就別怪我當時不攔着你，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最後留給他三個字, 「你活該。」
我走了。
後來孫邵忠報警了, 說柳敏襲擊他。
柳敏指出是因爲他想強暴她，她纔打人的。
最後兩個人同意和解。
「孫邵忠，欠你的我已經還給你了，要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臉，噁心死了！」
孫邵忠一把攥住柳敏的手腕：「上輩子你是因爲不想照顧我，纔不肯跟我結婚的, 是不是？」
柳敏甩開他：「什麼上輩子？你有病吧？」
說完就走了。
孫邵忠恨恨地盯着柳敏的背影。
當天晚上，孫邵忠找到柳敏, 把她殺了。
之後他來到學校找到。
我在校門口看到他的時候, 他渾身是血，猙獰的臉上也都是血漬, 整個人看上去像鬼一樣。
已經有害怕的同學報警了。
但孫邵忠沒走，就在校門口等我。
他看到我，直接跪了下來。
「慧慧，我欠你，是我欠了你一輩子，我……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彌補你，我……我把柳敏殺了，也算是爲你報仇了。」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沒準我死後也會重生，下輩子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下輩子我不會再衝進火場，我們兩個都好好的，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着他：「孫邵忠, 不管是下輩子還是下下輩子，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看到你。」
門衛已經衝出來將孫邵忠控制住了, 很快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案子判下來之後, 他也很快就被執行了死刑。
沒有孫邵忠和柳敏的世界，真好。
我也終於可以放下心底的恨意，過我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