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說我們家重女輕男

慶祝兒子留學的酒席上,我們夫妻倆成了笑柄。
他當着所有親朋好友的面說:
【我能有今天全靠我自己努力,別人家都是把兒子放在第一位,我們家是反過來的。】
我們來不及反應,兒子又接着道:
【從小我姐的房間就像公主房一樣,我的房間只有一張牀加一個塑料凳。】
【我姐買衣服變着花樣買,我一年到頭就那兩三套輪着換。】
【就連想買自行車,想要手機,也是撿她用過的。】
【我就想問問,有這麼區別對待的嗎?你們就是重女輕男!】
最後這句話兒子是指着我們夫妻倆說的。
兒子出國後再也沒回來,還把家裏的房子和車也賣了。
丈夫氣血攻心,沒多久就走了。
我在女兒的照顧下,含恨而終。
我怎麼都想不通,明明什麼都優先他,到最後怎麼反而成了重女輕男?
再睜眼,我重生到孩子上初中這一天。
呵~重女輕男是嗎?
這一次,我讓你好好感受一下什麼纔是真正的重女輕男。
1
【媽媽,我想上一中,給我上吧。】
兒子溜到廚房偷偷求我。
一中是重點,離家又近,可我們家只有一個名額。
兩個孩子是龍鳳胎,九月開學都得上初中。
按道理,姐姐成績好,這個機會應該給她。
可上一世,我們夫妻倆一致認爲,女孩子讀書ťû¹再好到最後也是迴歸家庭。
男孩子長大要養家,壓力大。
所以就把這個機會給了兒子。
兒子上了一中後,周圍都是成績好的同學。
加上離家近,我們天天能盯着他學習,成績突飛猛進。
反而是女兒,去了離家二十多里的三中。一週回家一次,成績慢慢落後。
【誰成績好誰上,給姐姐。】
我擰開油煙機,將豆芽菜倒進鍋裏翻炒。
炒菜的滋啦聲,將兒子後面的話全部掩蓋。
【你們就是偏心!】兒子氣得晚飯都沒喫。
夜裏我們夫妻倆躺在牀上,周平翻來覆去。
【不是說好了,讓昊昊上一中嗎?然然成績好,又是女孩子,成績過得去就行,沒必要上一中。】
他問我。
聽到周平的話,想到他被自己精心養大的兒子活活氣死,我內心不免一陣悲哀。
【我們還是公平一點吧,誰的成績好讓誰去。】
其實我和周平心裏都明白,這不僅僅只是一所學校的問題。
一中和三中天壤之別,環境不同結果自然也不同,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重要機會。
開學那天,我送女兒去一中。
周平帶兒子去三中報到。
臨出門前兒子眼中的失望和委屈,看得我心裏發酸。
可一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爲,我咬咬牙撇過了臉。
2
女兒上一中後如虎添翼,成績穩步上升。
反觀兒子,成績一落千丈,期中考試三門不及格。
周平知道後,抽了一晚上的煙。
【我再多加點班,借讀費我們掏了,給昊昊送一中吧。再這樣下去別說大學了,連高中都考不上。】
他和我商量的時候,兒子就在門外。
我故意提高嗓門:
【考不上就去技校學門手藝,沒必要非要考大學。】
兒子門都沒敲,直接衝進來:
【我就知道你們偏心,重女輕男!】
【憑什麼周然能上一中,我不能?】
他質問的神情和當初在酒店反問我們夫妻倆時的一模一樣。
周平哄他:【我和你媽不是在商量嗎?你別急。】
我一把拽開周平,冷着臉道:
【憑什麼?就憑你沒有好好學習!我還是那句話,誰的成績好誰去。】
女兒爲了上一中,小學一直都很努力。
兒子周昊自認爲我們肯定會把名額給他,整個小學一路玩過來。
他最後忍無可忍:
【你們太偏心了,什麼好的都給周然。她房間佈置得那麼好看,我什麼都沒有。】
【你們給她買那麼多衣服,我呢?我連個衣櫃都沒有!】
說到這些,這次我總算有機會和他辯一辯了。
【我問你,你衣服多少錢一套?鞋子多少錢一雙?】
男孩子費鞋費衣服,我一直給他買的都是貴的,光鞋就一千多一雙。
女孩子愛美,又是青春期,所以我就多買了點衣服給女兒。
但一件不過大幾十,百來塊的都很少,十件衣服抵不上他一雙鞋。
兒子心裏明明很清楚,可他還是要這樣說。
見他不說話,我又問:
【你房間本來是有衣櫃、書桌的,是你自己嫌礙事,讓我們搬走的。】
女兒的房間九歲以後就是她自己Ťŭₛ整理,她的房間一直乾淨、井井有條。
反倒是兒子,一邊不收拾,一邊又嫌我收拾侵犯他隱私。
到最後居然變成我偏心!
兒子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最後一跺腳跑出去。
周平見狀追出門,快到十一點父子倆纔回來。
【要我說,你確實有點偏心了。然然再好也是丫頭,你別忘了以後我們養老還得靠兒子。】
漆黑的房間裏,周平躺在我身旁嘆氣。
3
【偏心嗎?我不覺得!】
【然然的房間像公主房又怎樣?房產證最後不還是周昊的!】
【我變着花樣給女兒買衣服又如何?以後家裏的錢你不還是全留給兒子!】
我一氣之下,說出了心裏話。
其實我比誰都明白,什麼窮養兒子富養女,都是圖好看罷了。
真正的好東西,到最後全是兒子的。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周平擰開牀頭燈,乾脆不睡了。
【咱們國家就這個國情,大家都是養兒防老,靠兒養老。難道你老了要然然給你養老嗎?】
【就算然然願意,女婿也不願意啊。】
提起女婿,我喉頭髮緊。
當初他一個人的工資養七口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也沒跟我紅過臉。
對我雖然沒對他自己父母體貼,但也算盡心盡力。
比起我那個白眼狼兒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咱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給自己養老,沒必要非指望誰。】
周平要是知道周昊不僅沒給他養老,反而把他活活氣死,估計就不會這樣說了。
也許是害怕我們真的送他去技校,兒子的成績漸漸好起來。
中考達到了普高的分數線,可以正常升入高中讀書了。
可他非要去讀私立高中,還是貴族學校。
【初中因爲你們偏心眼,我已經落後了,高中我一定要比別人好。】
【澄海中學裏面都是有錢人,我進去讀書以後交的都是有錢的朋友。以後他們都是我的社會資源!】
我沒想到,他小小年紀腦子裏盡是這些扭曲的三觀。
【讓你讀高中是讓你學知識,不是交朋友。咱們家就是普通家庭,和那些有錢人根本不是一個世界。】
【那些孩子以後都是出國留學繼承家業,你跟着他們成績能好嗎?】
【而且光學費一年就要七八萬,我跟你爸承擔不起。】
儘管心裏告誡自己一百遍,不要管這個白眼狼,他的人生隨便他怎麼造。
可終究是自己肚子裏的肉,我還是忍不下心。
【你們讓周然別讀了,出去打工。反正九年義務教育已經完成,她一個女生夠用了。】
兒子理所當然道。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姐姐纔多大啊?】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周平早已氣得滿臉通紅。
兒子聳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女生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在家做飯、帶孩子。】
【與其浪費三年學費和時間,不如多掙點錢給我上學。我以後可是要給你們養老的,我好了大家才能都好。】
4
【你做夢!高中你愛上不上。】
我扔下這句話去廚房,轉身的時候,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兒。
女兒性格軟,和她爸爸一樣。
即使兒子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也沒吱聲,只是眼眶紅紅的。
【然然,你讀你的。只要你願意,媽供你讀到三十歲都行。】
我這話說得聲音很大,很明顯不是說給女兒一個人聽的。
兒子「切」了一聲,開門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公和婆婆來了。
【我大孫子想讀書,你們憑什麼不讓?有你們這麼當爹媽的嗎?】
婆婆上來不問青紅皁白,對着我們夫妻倆一頓指責。
公公捧着茶杯,輕聲慢語:
【孩子想讀書求上進是好事,做父母的應該支持。你們就這一個兒子,錢不給他花給誰花?】
兒子站在二老身後,挺了挺胸膛。
周平忍不住解釋道:
【爸媽你們誤會了,不是不讓他讀書,是沒辦法讓他讀貴族學校。那裏光學費一年就七八萬,我們怎麼負擔得起。】
【那就讓然然去打工掙錢供昊昊啊,她都這麼大了,能打工了。】
婆婆打斷周平。
【婆婆,你說什麼?】
【然然才 15 啊,她成績那麼好,以後是要考大學深造的。】
我不滿道。
小孩子不懂事,怎麼她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懂事嗎?
公公將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冷哼道:
【我說你們夫妻倆是不是搞顛倒了?然然不過是個丫頭,她讀那麼多書幹什麼?】
【她讀得越多等於花昊昊的錢越多,花自己親弟弟的錢,她好意思啊?】
聽了公公的話,我差點氣暈過去。
【然然我樂意給她花錢,關周昊什麼事?他掙過一分錢嗎?】
事到如今,我總算明白兒子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原來是拜公婆所賜。
這三觀,他們纔是一家人。
【我懶得跟你們廢話,我今天把話放這,昊昊必須給他上那個貴族高中。】
【至於然然……】
公公看向角落裏的女兒招手ţù₊:
【來,然然,跟爺爺奶奶回去。】
【你二嬸在冰箱廠幫你找了份工作,一個月能拿三千多塊錢呢。】
5
女兒站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這一切。
她和上一世一樣,還是不爭不搶的性格。
別人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她也不敢爲自己辯駁。
【然然,過來~】我衝她招手。
很多事光我改變還不夠,她也要改。
見我叫她,女兒艱難地移動腳步。
【這就對了嘛,要聽話,跟我們回去掙錢。】
婆婆臉上笑盈盈的,大步迎上女兒,準備拉她出門。
女兒嚇得躲在我身後哭着道:
【媽媽,我還想上學。】
【上什麼上,回去。】
公公說着打開門,抬腳走。
婆婆的手已經拉上了女兒,拽着她往門口去。
我一巴掌將她的胳膊打落。
【這是我家,她是我的女兒,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我說完看着女兒,認真告訴她:
【然然,看着這些人,自己說。】
【你說你要讀書,要考大學,誰也別想干涉你。讓他們滾!】
女兒不吭聲。
【你今天要是不說,以後他們還是會欺負你,你要學會爲自己說話。】
我將她推到身前。
【爺爺奶奶,我要讀書,我不要打工。】
【還有,周昊。我們都是爸媽的孩子,你能讀書,我也能讀書。】
女兒猶豫再三,終於喊出來了。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兒子時,他眼裏滿是不屑。
公公眉頭緊鎖:
【周平!這個家到底誰當家?連老人說話都不聽了是吧?】
周平這時候出來打圓場: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孩子讀書的事,我們夫妻倆會做好打算。】
公婆氣得摔門走人,兒子更是「砰」的一聲踢開房門跑進去,一整天都沒出來。
女兒如願上了重點高中,兒子進了普通高中。
我不再像以前一樣,給女兒灌輸女孩子賢惠持家的思想,也不再特意讓她學做家務、學做飯。
我鼓勵她找到自己的理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一Ṫũ̂⁶次,我要讓她得到絕對的公平,不再只是表面上。
【媽,我要買輛自行車。】
兒子週末回家,進門就讓我給他買東西。
我將手上的圍裙掛好,轉身道:
【你姐初中Ṭũ̂₄買的車還很新,用不着買。】
不管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女兒初中三年都是自己騎車回家,風雨無阻。
兒子要麼打車,要麼讓我們接。
【我不要撿她舊的騎,我要買新的,那種很酷的山地車。】
他抗議。
【愛要不要!】
【你太偏心了!】
兒子舉起桌上的果盤砸了個稀碎。
【我就偏心怎麼了?你姐比你優秀,比你懂事,我就偏心。】
重來一次,我能繼續養他就不錯了。
他要是安分守己,老老實實讀書,我也會供他讀完。
算是盡了父母的本分。
【優秀懂事有什麼用?不還是個丫頭片子!】
【將來,難道要指望她給你們養老送終嗎?】
兒子瞪着雙眼,跟我叫板。
6
【收起你爺爺奶奶那套,我們老了誰都不指望。我跟你爸自己有手有腳,餓不死。】
【真到躺在牀上動彈不得那天,我會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
上輩子巴心巴肺對他,他都沒給我養老。
這輩子我還敢指望?
【還有,那是你姐,不是丫頭片子。你不願意叫她姐就叫她周然,她有名字。】
【再讓我聽見你叫她丫頭片子,我撕爛你的嘴。】
【地上的玻璃碴掃乾淨,不掃就別喫飯了。下個月零用錢不發,賠我果盤錢。】
重活一世,我也算看清了。
什麼兒子不兒子,人除了靠自己誰都靠不住。
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本身就是不對的。
【不喫就不喫!】
兒子拿起書包離開。
連續一個月他都沒有回家,周平甚至還從他發的朋友圈裏看到他買了新的自行車。
【不是我說你,你現在真的太偏心了。】
【一輛自行車而已,咱家又不是買不起,幹嘛不給他買?】
周平埋怨我。
【你以爲他真的是要自行車嗎?他是爲了攀比!】
【他要的自行車要一萬多,你以爲是跟然然買的幾百塊的車一樣嗎?】
【等着吧,你看他能新鮮幾天。】
我嘴上說着狠話,心裏開始擔心兒子的買車錢是從哪裏來的。
公婆就算再疼他,也不會捨得掏一萬多給他買輛自行車。
【什麼自行車這麼貴?要一萬多。】
周平訝異道。
我沒心思給他科普,只想知道兒子從哪搞的買車錢。
很快答案浮出水面。
我的金鐲子不見了!
兒子是被周平揪着耳朵帶回來的,他掙扎得像一頭小獸。
我才發現,高二的他竟然比周平還要高了。
【是我拿的又怎樣?我拿自己家東西還犯法啊?】
他一臉無所謂。
【你什麼態度,偷東西還有理了?】
周平見他不認錯,反而還有點得意,立馬火了。
我拍拍周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動氣。
隨後笑着望着兒子道:
【你現在是盜竊,我可以報警。那個金鐲子買的時候就八千多,現在金價這麼高,你至少賣了一萬多。】
【一萬多已經達到立案的標準,你覺得這還不是犯法嗎?】
果然,兒子聽到後臉色暗下來。
如果他現在道歉認錯,我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犯法又怎麼樣?你們還真報警啊!我可是你們親兒子。】
【我要是留了案底,將來考不了大學,找不到好工作,你們也別想好過。老周家也別想靠我光宗耀祖!】
他氣焰囂張。
7
好好好,看來他是篤定了我不敢報警。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認不認錯?】
手機在我手裏攥出了汗,報警抓自己的兒子沒有哪個母親願意做這種事。
可他這個樣子,我不得不做。
周平已經察覺出我的不對勁,他趕緊告訴兒子:
【快給你媽認錯,說以後不會了,快點。】
可兒子哪裏肯聽他的話,他噌的一下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你報啊,要報就快點報,別耽誤我出去騎車。】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我的心冷到了谷底。
死不悔改,他已經爛了。
【喂,是 110 嗎?我這邊……】
我話還沒說完,手機被周平奪走。
【你真報警啊?他是你兒子!】
【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要讓他留案底嗎?】
他說着一腳踹在兒子小腿肚上,【快給你媽認錯,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
儘管兒子現在比周平高,但從力量來說還是懸殊的。
也許是因爲父威的震懾力,也許是因爲看我真的報警了。
兒子蚊子哼似的,從嘴裏說了句:
【對不起,我錯了。】
【給你一天時間,把車退了,把我的鐲子拿回來。】
【做不到我照樣報警!】
第二天下午,我的鐲子物歸原位。
很明顯不是之前那一個,但我也不想再計較下去。
反正這一次,我和兒子之間的關係算是徹底搞僵了。
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前世學習那麼好的兒子,僅僅是初中沒有上一中,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學習不好也就算了,居然偷東西。
我似乎對他越來越陌生了,還是說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
這件事過後,本以爲兒子再也不會和我說話。
誰知道他對我的態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媽,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現在改了,以後肯定好好學習,你不要生我氣了。】
他摟着我親暱道。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兒子突然這樣,我心裏很不安。
可接下來的他並沒有提什麼要求,除了正常上學外還會幫我做家務。
每週回來髒衣服也沒有,全都自己在學校洗了。
看到他改變這麼大,我的心又軟了。
到底只是個孩子,只要我們好好教育,沒準他能變好。
轉眼高三,兩個孩子都投入到緊張的備考中。
可兒子卻在一模後,向我提出一個請求。
8
【媽,我這個成績想在國內上個好大學怕是難了。】
【我有個朋友親戚在國外有路子,只要名下驗資過 200 萬,就可以在國外上一個很不錯的大學。】
當熟悉的話語再次響起時,我彷彿又回到上一世。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考上了國外的大學,名下有資產好傍身。
這一次是考不上大學,爲了投機取巧。
【然後呢?】我問。
見我有興趣,他又繼續道:
【你把咱家的房子過戶給我吧!我上網查了,現在房價雖然跌得厲害,可咱家位置好,又是在一中邊上的學區房,最少都能賣三百萬。】
兒子興致勃勃,兩眼放光。
當初兒子考上國外的大學,我和周平高興得兩天沒睡着覺。
我們夫妻倆想都不敢想,自己的孩子居然可以出國留學,還ŧū₈是公費,還有獎學金。
所以當兒子提出把房子過戶給他時,我們兩個沒多想就答應了。
畢竟房子以後也是歸他,早給晚給都一樣。
由於太高興,連女兒只過了大專線都沒覺得有什麼。
大學四年,我和周平把工資全部匯給兒子。
疫情的時候,家裏經濟緊張,我們連老家縣城那套用來養老的房子都賣了。
爲的就是讓兒子在國外好好讀書,不用爲錢擔心。
女兒三年大專讀完,工作第一年的工資也全部拿給了兒子。
一家人這麼託舉他,到最後下場卻那麼慘。
【還有一學期才考,你這麼快就放棄了?】
【別天天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學習纔是關鍵。你有這瞎想的功夫,還不如多做一套試卷。】
我假裝生氣道。
可兒子還是笑嘻嘻地繼續勸我:
【媽,國內這麼卷,我就算考上了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不如出國鍍層金,國外工資高,畢業了可以留在那多掙點錢再回來。】
【姐姐以後可是要嫁人的,說到底我纔是你們的依靠啊。我想多掙錢也是爲了給你們好好養老啊~】
我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讓我想想~】
【好嘞,媽。】
見我願意考慮,兒子一蹦三尺高。
樂呵呵地跑去冰箱那,給我拿了一罐飲料來,還貼心地給我打開了。
我嘴上喝着飲料,心裏卻默默盤算開。
9
週一早上,我跑去女兒學校給她請好假,直接帶她去不動產登記中心。
看到房產贈與協議,女兒嚇到了。
【媽,咱家是出了什麼事嗎?你把房子給我幹什麼啊?】
【弟弟是兒子,家裏的房子應該給他啊。】
我哭笑不得。
這種根深蒂固的裹腳布思想真是太可怕了,就連受害者自己都是認同的。
連我自己也是歷經兩世,才清醒過來。
【誰說房子就非要給兒子?你也是我生的!】
我說着把女兒的身份證,以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所有文件遞進窗口。
本來是打算女兒考上大學後,再辦手續的。
經過昨天兒子那一鬧,我只能把時間提前,以免夜長夢多。
【媽,ŧûₑ你是不是被弟弟氣的?沒事的,他現在只是不懂事,將來會理解你是爲他好的。】
【之前一中的名額給我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他。現在你要是把房子也給我,我更覺得對不起弟弟。】
【媽媽,你放心。不管有沒有房子,我以後都會給你和爸爸養老的。】
女兒的一番話說得我自愧不如。
想到上一世她對我的照顧,我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然然,你成績比他好,你付出了努力,一中就該你去。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媽把房子給你不是圖你養老,你以後就算不認我們,今天這房子我也照樣給你。】
只有我自己心裏清楚,給她房子是爲了彌補上一世對她的虧欠。
她想復讀一年考本科的時候,我拒絕了,因爲家裏的錢要緊着兒子花。
她大專畢業想專升本繼續讀,我還是拒絕了,因爲兒子在外面錢總是不夠花。
最後兒子把家裏的房子賣了,我和周平無處容身。
是女兒給我們租房子,照顧我們。
最難的時候,她一個人要照顧四個老人、兩個孩子。
女婿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可夫妻倆硬是扛下了所有,給我們養老送終。
10
整個寒假兒子都在催我把房子過戶給他,我一邊敷衍他一邊偷偷在他房間裏裝了監控。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兒子的很多行爲在我眼裏都是一個謎。
【媽,年都過完了,再不辦來不及了。】
他將我堵在廚房。
我耐下性子解釋:
【等高考完再說,現在你多學點是點。】
事實上他想不想學我早就無所謂了,我是怕他鬧事影響女兒高考。
【那就這樣說定了,高考完你就帶我去過戶。】
晚上,周平不解地問我:
【其實房子本來就是給他買的,他既然要過戶就過給他唄,幹嘛非要拖到高考後?】
【當初一中的名額給瞭然然,昊昊想讀貴族中學我們也沒讓。現在孩子大了,知道爲自己將來做考慮,我們應該支持他纔是。】
【況且只是過戶而已,又不是賣,不影響我們住嘛。】
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我們節衣縮食存了十幾年買下的。
因爲用了我的公積金,房產證上是我一個人的名字,周平不知道房子已經在女兒名下。
【我現在不過戶自有我的道理,一切等高考結束後再說。】
我扔下這句話,關燈睡覺。
半年一晃而過,高考終於來了。
女兒發揮得很不錯,考上了 985。
兒子意料之中的,只考了三百多分,連大專都沒考上。
女兒的升學宴上,我們請了很多親朋好友到場。
大家正熱鬧着,兒子突然舉起酒杯敬在場所有人:
【我能有今天全虧了我的好爸媽,別人家都是把兒子放在第一位,我們家是反過來的。】
我們來不及反應,兒子又接着道:
【從小我姐的房間就像公主房一樣,我的房間只有一張牀加一個塑料凳。】
【我姐買衣服變着花樣買,我一年到頭就那兩三套輪着換。】
【我想上一中,你們把名額給周然。高中的時候,我想上好學校,你們嫌學費貴不答應,轉頭就給周然報輔導班。】
【這次更誇張,你們竟然連房子都給了周然。爸媽,我是你們親生的嗎?】
最後兩句,他是指着我們夫妻兩個說的。
隨即他又面向在場所有人:
【我就想問問,你們誰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從小偏心周然,一中名額給周然,錢給周然花也就算了。連房子都給她?】
【我到時候怎麼辦?我不要結婚不要成家的嗎?】
11
兒子的控訴感染了在場許多人。
【我說昊昊媽,你們怎麼能偏心成這個樣子呢?重男輕女我見過,重女輕男我倒是第一次見。】
【就是說啊,女兒到底是別人家的。你把房子給女兒,不是便宜了外人嗎?你兒子沒房子以後結不了婚,你這不是斷了自家香火嗎?】
【做你兒子真倒黴,平時看你家然然這麼乖,沒想到心思這麼重,給你媽灌了什麼迷魂湯了?偏心眼偏成這樣!】
在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將好好的升學宴變成了審判我們母女倆的現場。
就連周平也不敢相信,他一字一頓地問我:
【你真的把房子給然然了?】
【那昊昊怎麼辦?他以後怎麼成家立業?還有,我們住哪?】
女兒躲在角落,一聲不吭,嘴脣早已咬出了血痕。
兒子看到眼前的一切,冷笑道:
【媽,以前那些事我不怪你。可這房子是我的,你沒權利給周然。】
【要麼讓周然把房子過戶給我,我還認你這個媽。要麼,哼哼,可就別怪兒子心狠了。】
【大傢伙在現場都給我做個見證,以後我要是不孝,可不怪我。】
周平這時候勸兒子道:
【昊昊,這肯定有什麼誤會。你別這樣說你媽,她是你親媽,怎麼可能不疼你。】
他說完又跑去女兒跟前哄她:
【然然,聽話,明天爸爸帶你去過戶。從小家裏沒虧欠過你,但是房子是你弟的,每家每戶都這樣,不是爸媽偏心。】
女兒不動,她望着我。
我朝她點頭。
【爸爸,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我也是你們生的。】
【媽媽既然把房子給我了,就是我的。】
女兒說完,我給她豎起大拇指。
她終於敢爲自己說話了!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最前面。
【周昊,事到如今很多事我不得不說了,一切都是你逼我的。】Ţůₔ
【你根本就不是爲了出國留學,才讓我把房子過戶給你。你是爲了騙光家裏所有的錢,然後消失自己一個人快活。】
我打開手機,連上酒店的電視機,播放監控視頻。
【上次我不過賣她一個金鐲子,她就要報警抓我。這種人簡直不配當媽!】
【還有我家裏那個老頭子,什麼都聽一個女人的,簡直丟男人的臉。】
【等我把我媽名下的房子搞到手,再去搞我爸的,還有我家裏那臺車,所有東西我統統帶走。】
【讓這兩個老東西跟自己寶貝女兒過去吧,我一個人要多爽有多爽。】
兒子和一個人聊得很嗨。
12
【這纔對嘛,誰好都不如錢好。只有錢拿在自己手裏纔是最有用的!】
【你趕緊操持起來,我家裏的東西我也撈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咱倆找個沒人的地方,也過過富二代的生活。】
視頻中的人我也認識,上一世兒子就是跟他一起留的學。
每次都是他暗示我,兒子在外面過得多慘,飯都喫不飽。
嚇得我和周平拼了命似的往兒子卡里打錢,生怕他喫苦。
兒子在留學之前的酒席上指責我們,害我們成爲所有人的笑柄時,也是他安慰我們。
【叔叔阿姨,周昊喝多了。他太愛你們了,見不得你們對他姐比他好。】
我們兩個也不知道腦袋是怎麼長的,竟然信了這種鬼話,沒和兒子計較。
視頻播放結束,兒子咬牙切齒。
【老東西,你竟然在我房間裝監控?你個老不死的!】
他口出惡言。
【搞半天是裝的,這孩子真不是個東西。】
【年紀不大,心思怎麼這麼壞啊,聽着怪嚇人的。】
【難怪他媽偏心,這種孩子就不應該生下來。】
周圍的人開始反水。
【昊昊,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啊?我跟你媽哪裏對不起你!】
周平情緒崩潰,他接受不了這樣的兒子。
女兒從後面扶住踉踉蹌蹌的他。
【你們哪裏對得起我?我現在懶得跟你扯那麼多,我只要求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周然, 趕緊把我房子還給我。不然, 我弄死你。】
兒子走到女兒面前, 抬手要打她。
我一頭撞開他:
【你敢動她試試, 我立刻報警給你抓進去。】
早知道我上次就應該報警!
【你敢!】
公公一聲冷喝,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女兒的升學宴他們拒絕參加,現在跑過來, 看來是兒子叫他們過來助陣的。
【你們簡直反了天了,爲了個丫頭片子把我大孫子欺負成這樣。】
婆婆上前抱住兒子,罵我們。
【周平,你今天要是還有點男人樣, 就把房子拿回來過戶給昊昊。】
【不然的話, 別說昊昊不認你這個爸爸, 連我都不會認你這個兒子。】
公公拍着桌子道。
兒子眼神得意, 周平左右爲難。
【爸, 你看看視頻, 你都不知道昊昊剛纔多過分。】
周平讓我播放剛纔的監控給公婆看。
誰知公公直接把手機扔在地上。
【我用不着看, 我們老兩口早就到了,昊昊說了什麼不用你說。】
【那你還……】周平傻了。
「啪!」公公抄起一個酒杯砸碎。
【你多大?昊昊多大?夫妻倆加起來都快八十歲了, 跟個孩子計較, 丟不丟人?】
【趕緊帶孩子過戶去,今天要是不去,我和你媽就不走了。】
公公說完,梗着脖子瞥我。
13
我望着丈夫, 平靜道:
【這樣的兒子我是不會要了,你要是還想認,那咱們就離婚。兒子歸你, 女兒歸我,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老家的房子還有車歸你, 現在住的這套歸我,我給誰你們管不着。】
我說完拉着女兒離開酒店。
三天後, 周平回到家。
【我爸逼着我,把那套房子過戶給昊昊了。】
【反正他也十八了,成年了。我跟他從此兩清,以後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其實這中間還有很多事, 周平沒有說。
比如周昊打了他, 又比如公公把戶口本上的戶主改成了周昊。
不過既然他不說,我也不想提, 免得戳他痛處。
女兒上大學後, 我讓周平辭了原來的工作, 換了個比較輕鬆的。
人活一世, 還是要活在當下比較好。
什麼養老,什麼傳宗接代都是假的。
不再養兒子後, 我們夫妻倆輕鬆太多。
女兒在大學就兼職自己掙生活費,很少和我們要錢。
我們也不用再死腦筋給兒子存彩禮錢、結婚錢,掙多掙少都自己花。
14
半年後,老家大火,公婆全部葬身火海。
我和周平忙着辦喪事時, 家裏衝進來一羣警察帶走了周昊。
原來着火不是意外,是周昊故意縱火。
爲的就是拿到公婆的意外險賠償。
他甚至在自己的 ins 上揚言, 等保險這筆錢花完了,下一個就是我們夫妻倆。
15
周昊臨死前想見我們最後一面,我和周平誰都沒有去。
就連他的⻣灰也放棄領取。
我們只希望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