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異帶孩男領證的第二天。
爲表誠意,我做了一桌子繼子愛喫的菜。
繼子不領情,把桌子掀了。
「用不着你假好心!看到你就噁心,滾出我家!」
我看着滿地狼藉,心平氣和地道:
「我知道你不習慣,我今晚出去住一晚,你冷靜一下。」
之後不顧丈夫阻攔,提包離開。
第二天下班回家,發現地上的垃圾分毫未動。
我當沒看見,收拾了幾件衣服又走了。
丈夫下班沒看到我,問我怎麼不在家。
我說:「出差,下週回。」
-1-
聽到我的回答,何林頓了頓。
我耐心地等了半分鐘,見他還沒想好措辭,便道:「我要進機場了,先掛了。」
何林趕忙道:「好,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我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候機的空當裏,我在釘釘上申請了出差。
一個小時後,財務的何姐打來電話。
她小心地問道:「小江啊,你這剛結婚,怎麼申請出差了?是不是何林惹你生氣了?」
她是何林的姑姑,我們相親就是她牽的線。
說實話,被繼子掀桌子這事不值得我動怒,只是有些規矩從一開始就要立起來。
我不喜歡把家事往外說,只跟她說出差的事是早就定好了,前幾天忙,忘記申請了。
何姐半信半疑地掛了電話。
上飛機後,我把手機一關,閉目養神。
兩個小時後下飛機。
一開機,就有兩條消息彈出。
何林:「在外不要委屈自己。」
何姐:「小飛這孩子不懂事……」
我先點開何姐的聊天框:「小飛這孩子不懂事,我已經罵他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性子都衝,等長大就好了。我知道後媽不好當,以後你受了委屈跟我說,我去罵他們。」
我笑了笑,何姐還真是熱心腸。
我回她:「何姐,我家境跟他差不多,能理解他。我不是會隨便衝小孩發火的人,這次出差真是因爲先前就定好了。」
何姐沒回復,她作息很好,估計已經睡了。
我又點開何林的聊天框,原來是轉了五千塊錢給我。
五千塊不算少了。
他跟前妻才離婚三個月,離婚前,他的工資都被前妻攥着,到離婚了也沒拿回來。
我們相親時,他除了一個自住的房子幾乎身無分文。
跟我結婚,彩禮又給了 6.6w,幾乎是把離婚後攢的工資都給我了。
這五千塊也不知道是他從哪裏摳出來的。
我收了,投桃報李。
「知道了,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他回了一個好的外加一個笑臉。
-2-
這次的走訪點是在偏遠的山村。
下飛機後我和同事小陳匯合,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又是坐高鐵,又是坐班車纔到目的地。
這裏信號不好不說,村民口音還很嚴重,我們的取證有些困難,不得不經常在附近鎮子和山村往返。
忙了一週後,事情還差個收尾,我們又申請多留了兩天。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鎮子上喫早餐。
何林發來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回,他來接我。
我沒急着回他,而是先打開了手機上的監控 app。
監控是何家的監控,早在領證的那天,何林就把我拉進了家庭組。
這會我打開監控,就看到何林坐在飯桌前,眼睛一直盯着手機。
13 歲的何晉飛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玩手機。
地上已經掃乾淨了。
我一個個點開錄像,從後往前看,想看看是哪天打掃的。
等翻到前天時,看到地上還一片狼藉。
快進到 10 點,就看到何姐來了。
本來家裏安安靜靜的,何林和何晉飛都是話少的人。
何姐一看到地上的垃圾就火了,對着父子倆一頓罵。
那聲量不小,我忙不迭地把手機音量關了。
小陳疑惑地抬頭:「怎麼好像聽到了何姐的聲音?」
我面不改色:「剛剛不小心點開了一個短視頻,主播的聲音是有點像何姐。」
「哦。」
小陳也就隨口一問,不怎麼感興趣,低下頭繼續喝粥。
我眼睛重回手機,監控裏何林被訓得臊眉耷眼的。
何晉飛看起來不服氣,氣鼓鼓地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點了快進。
剛看到何姐時,我還以爲家裏是她打掃的,卻沒想到何姐罵完就走了。
她走後,何林就一點點打掃客廳。
天氣那麼熱,那堆垃圾恐怕早就發臭了,也不知道這父子倆是怎麼忍下來的。
何晉飛本來坐在沙發上的,看何林收拾得滿頭大汗,把手機一扔,也加入了。
我還算滿意。
切回微信,回何林:「明天晚上的飛機。」
-3-
回到何家的時候,已經深夜了。
何晉飛還沒睡。
他在何林的示意下不情不願地跟我道歉。
我說沒關係,把帶回的禮物給他。
一本日本名家的推理小說。
他看了一眼,不想接:「我不看小說。」
我笑笑,手還舉着書:「沒關係,下次給你帶別的。」
何林怕我不高興,催促他收下:「你江姨的一片心意,還不快收下。」
何晉飛不情不願地收了,連道謝都沒有就回了房。
何林想叫住他,我笑着阻止:「沒事,過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是一個頸部按摩儀。
何林很喜歡,這個老實人說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禮物。
我笑:「你喜歡就好。」
-4-
婚後的日子跟我預想的也沒什麼不同。
唯一的區別就是。
自那天釋放善意被拒後,我就沒進過廚房了。
在家不是點外賣就是出去喫,何林沒說什麼。
相安無事過了一個月,何晉飛又開始鬧幺蛾子了。
起因是我嫌家裏太熱,出錢裝了三個空調。
何林早些年買的房子,裝修挺好的,就是沒有空調。
我就納悶了,他工資也不低,怎麼就不裝個空調?
何林尷尬地跟我解釋:「晉飛他媽說電費太貴了,不同意裝。」
沒苦硬喫。
第二天我就找師傅來裝了。
裝的時候何林去加班了,他回來時空調都已經用上了。
他很不好意思,要給我轉空調費,我沒收。
對於我裝了空調一事,何晉飛反應平平。
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可有一天我沒加班,回來時發現何晉飛不在家,他房間的空調也一直開着。
後來我又留意了幾次,發現他的確沒有關空調的習慣,他窗外的鼓風機 24 小時連軸轉。
起先我以爲他之前沒有用過空調,不知道空調也是要休息的。
就在我思索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何林,讓他教教時。
就看到何晉飛吸着鼻子出來上廁所。
他房間溢出來的冷氣讓我凍得直哆嗦。
空調怎麼用早在裝好的那天何林就教過他了。
凍得都感冒了,也堅持不調高溫度。
半大的小子了,不可能不知冷暖。
這是想讓我出點血啊。
我徹底不管了。
我可不是他媽,再說了,這電費又不用我交。
-5-
半個月後的週末,何林心血來潮想自己下廚,我們就沒有出去喫。
他一個人在廚房忙活,我在客廳看電視。
何林放在客廳茶几上的手機響了,我看了眼,發現是他前妻。
我喊了他一句,告訴他有電話。
何林放下洗了一半的菜過來。
ťū⁶他看到來電顯示後皺着眉頭掛了。
還不忘跟我解釋句:「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
我沒有多嘴,只點點頭,表示理解。
可他剛回到廚房,手機又響了。
他讓我掛了,我沒聽他的,把電話拿去廚房:「你接下吧,萬一有什麼急事。」
何林不情不願地接過手機點了接聽。
爲怕我誤會,開了免提。
何晉飛親媽田琪的聲音傳來:「何林你要死啊?!電費竟然要兩千?」
聲音大得近乎咆哮,何林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沒拿穩手機。
連在房間窩冬的何晉飛都聽到了。
他出來時,他媽還在電話那頭放鞭炮似的罵人。
「何林你這個敗家子!我纔不在幾天啊,你就這麼瞎混日子?!你想讓我兒子將來喝西北風啊。兩千的電費啊,比我們之前兩個月的生活費都貴!我告訴你,別想讓我出這筆錢,你必須打兩千給我!」
田琪的聲音刺耳,我本來都想進房間了。
聽到最後一句卻停住了腳步。
我挺驚訝的,他們都離婚了,怎麼電費還是田琪Ţŭ̀⁶在交?
-6-
看何林的樣子,明顯是忘了要交電費這事。
他白着臉在鞭炮聲的間隙裏衝那邊道:「不用你交,我自己交,你把賬戶解綁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也不知道那邊有沒有聽見。
「憐月,我真忘了這事,我現在就……」
他想跟我解釋,可話還沒說完手機又響了,他手忙腳亂地掛了。
他繼續跟我解釋:「我馬上……」
手機又響了。
我有些尷尬,這麼等着不像話,進房間也不對勁,好像生氣了。
可真沒什麼好生氣的。
何林一遍遍地掛斷電話,他點開聯繫人頁面想把田琪拉黑。
可何晉飛就在一邊站着,他又下不了手去拉黑兒子的親媽。
這個老實人愣在了原地,整個人都要碎了。
我嘆了口氣,正想隨便編個理由出去一趟。
何晉飛一把搶過他爸的手機點了接聽,以更大的聲音吼了過去。
「我爸說不用你交了,你沒聽到嗎?」
說完就掛了電話,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何晉飛什麼都沒說,把手機還給他爸後就進了房間。
何林松了一口氣,他調出支付寶,自己把電費繳了。
對我來說,這件事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這個插曲的唯一好處是,何晉飛終於學會關空調了。
-7-
漫長的暑假過後,何晉飛上初二了。
9 月 1 號那天我去上班了,何林送何晉飛去學校報名。
學校是寄宿制的,何晉飛只在週末回家。
這讓何林松了口氣,他跟我笑言:「神獸終於進籠了。」
我聳聳肩,對他道了聲辛苦。
這兩個月他的確辛苦,既要注意我的情緒,又要安撫時不時情緒上頭的何晉飛。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再婚了。
晚上,我發現何林把我拉進了一個名叫「初二 3 班家長羣」的羣裏。
何林跟我解釋,他的工作性質特殊,不常帶手機。
爲怕何晉飛有事老師找不到人,就把我拉進羣了。
我表示理解,把羣裏的暱稱改成了「何晉飛家長」。
我不擔心何晉飛會在學校故意找事,據我這幾個月的觀察。
何晉飛這個孩子在外還是挺有禮貌的,就是對我有些敵意。
真有什麼不好處理的事,我讓何姐去也成。
我想得很好,可不過一個多月,就被打臉了。
那天也是巧了,律所剛結了一個大案子,老闆說要帶我們下館子,喫頓好的。
這種聚餐我剛來時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去了。
正巧何晉飛的班主任打來電話,讓我去一趟學校。
我找到了藉口:「不巧了,孩子班主任讓去一趟學校呢,還挺急的Ṱûₙ,聚餐就不去了啊。」
老闆想攔,有何姐幫忙說話,我順利脫身。
到了學校後,我才知道班主任爲什麼找我。
她說何晉飛考試作弊。
-8-
「我沒作弊!」
何晉飛梗着脖子不承認。
班主任吳老師氣得拍桌子:「不作弊以你上課睡覺的學習態度你能考這麼好?」
何晉飛:「你們少瞧不起人!」
他說完還不忘斜睨我一眼。
這是覺得我一定不會站在他那邊了。
他的想法也沒錯,我只站在理這邊。
我沒怎麼關注過他的成績,不清楚他能不能考那麼好。
但是吳老師的判斷也太武斷了。
「吳老師,說他作弊還爲時尚早。您可以把何晉飛這次考試的試卷給我看看嗎?」
試卷就在手頭,吳老師隨手遞給了我。
我每張卷子都翻了翻。
一共七科。
文科厲害,語文英語歷史地理高分,數理化分數剛剛及格。
又問吳老師要了上次考試的成績單,吳老師從電腦調出來。
我看了看,大致瞭解了。
我把試卷攏了攏,對吳老師道:「吳老師,我從試卷上沒看出他作弊了。」
-9-
「我沒……」
何晉飛不信我會向着他,聽我說話本能地想駁一句。
剛說兩個字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麼。
到嘴的話說不出來了,不上不下的,臉都憋紅了。
我沒管他,繼續跟吳老師道:
「您可以看看,他上次的分數跟這次的分數,偏科的依然偏科,我覺得他沒那麼聰明,能連這個都考慮到。」
吳老師看了看試卷和電腦上的成績單。
沉思了一會道:「可是,有同學舉報他作弊。」
我又問:「是考試期間舉報的嗎?還是成績出來後舉報的?那位同學是說何晉飛抄了他的答案嗎?您對比過他和這位同學的試卷嗎?」
吳老師神色有些不自然,硬着頭皮道:「是在成績出來後舉報的,那位同學說何晉飛成績不合理。」
我瞭然:「所以他沒看到何晉飛作弊,只是覺得他考得太好了,就舉報他作弊了?你就信了?」
「他上課睡覺……」
我笑着打斷她:「您知道的,這不能當證據。他上課睡覺,跟他成績提升,並不是絕對的矛盾關係,他可以是私下偷偷努力了啊。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考慮這種情況?」
吳老師也不過是個剛畢業幾年的年輕人,她現在早已沒有一開始的篤定,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辯駁的話了。
我無意爲難她,直接下了定論。
「吳老師,我覺得何晉飛沒有作弊,也許只是那位同學誤會了,我希望您可以在全班同學面前幫他澄清一下,可以嗎?」
-10-
班主任被我說服了,她同意幫何晉飛澄清。
我對她表示了感謝,誇她是個好老師。
吳老師被我誇得臉紅,帶着何晉飛回了教室。
那會剛好要上最後一節課了,吳老師佔用了三分鐘時間,爲何晉飛做了澄清。
同學們議論紛紛。
吳老師還是挺負責的,專門說了造謠的危害,讓同學們注意自己的言辭。
同學們頓時噤若寒蟬。
何晉飛從我開口爲他說話起,就沒說過話了。
他低垂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分鐘一到,吳老師離開教室,把課堂還給了要上課的老師。
我笑着衝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我沒急着離開學校。
現在四點多了,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何晉飛就下課了。
今天週五,本來何林是要來接他回家的。
現在我在這,乾脆等他下課一起回去,就不用何林來接了。
我隨意在學校逛了逛,走到學校公告欄時,看到幾個老師正在張貼什麼。
我有些好奇,等他們走了就去看了看。
原來是學生優秀作文。
我一個個看過去,寫得都挺不錯的。
待看到初二年級時,張貼的第一篇是何晉飛寫的。
作文題目是:我的媽媽。
-11-
我沒有自戀地認爲他寫的是我這個後媽。
但也挺好奇在他心目中,他的親生母親是怎麼樣的。
便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過去。
全篇一千個字,先闡述在外人眼中的母親。
再寫自己對母親的看法,有不認同,也有理解。
既有矛盾痛苦,又有感激溫情。
是一篇好作文。
這小子,還挺有文學天賦的。
待把三十幾篇作文看完,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慢悠悠地走回教學樓。
教學樓有三層,初二的教室在二樓,我就在就近的樓梯口等着。
五分鐘後,下課鈴響,陸陸續續有學生湧出教室。
我發消息給何晉飛的電話手錶,告訴他我在樓梯口等他。
可我等了十多分鐘,學生都快走完了,還沒等到人。
我打算去他教室看看。
-12-
走到教室門口時,看到他在教室裏,正跟一個女孩說話。
女孩問他:「小飛哥,我的飯卡丟了,能不能借你的飯卡給我用下?」
何晉飛:「我的飯卡沒錢。」
女孩:「沒關係,我可以充錢。」
何晉飛語氣有些衝:「你喫飯直接付現金不就行了?」
女孩都快被他兇哭了,她扁着嘴道:「我給你充Ṫû⁾卡,你不能不喫飯……」
何晉飛不耐煩地推開她:「不用你管!」
說完他就甩過揹包往外走,待走到門口才注意到有個人。
我對他笑笑,絲毫沒有偷聽被抓包的心虛感。
何晉飛冷冷道:「讓一讓!」
我先對他道:「我跟你爸說好了,今天我接你回家。」
接着微微側身,問他身後的女孩:「一起喫個飯?」
女孩臉一紅,結結巴巴地拒絕。
「不了阿姨,我要回家了!」
說完不等我反應,慌里慌張地越過我們離開了。
目送小姑娘離開後,我對沉默的何晉飛道:「跟我回去吧,省得你爸再跑一趟。」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轉身就走。
我的車就停在學校對面街的路邊,是很顯眼的藍色。
等了五分鐘左右,何晉飛打開了車門。
-13-
我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附近的商場。
何晉飛不滿:「你又要幹嘛?」
「我餓了,喫完再回。」
商場很大,人流也多,現在正好是下班和放學時間,不少家長帶着孩子來喫飯。
我選了個人少的日料店。
何晉飛估計是第一次喫日料,拿着菜單研究了半天。
最後選了幾個貴的套餐。
點完後把菜單推給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我大致掃了眼,瞬間明白他在期待什麼。
可讓他失望了,我只在菜單上勾選了自己想喫的拉麪。
之後就把菜單交給了服務員,讓他們照勾選的上。
服務員欲言又止:「你們只有兩個人,可能點多了。」
我笑笑:「沒事,直接上吧。」
何晉飛看沒惹怒我,有些失望。
估計人少,東西上得很快,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食物。
我把拉麪端到面前,喫之前對何晉飛道:「喫吧,別浪費食物。」
何晉飛冷哼了一聲,沒回答。
面的份量很少,我喫了不過十幾分鍾就喫完了。
此時何晉飛剛喫完一盤壽司。
我也不着急,拿出包裏的電腦看資料。
半小時後,何晉飛估計喫不下了,開始沒話找話:「你都不會生氣嗎?」
我抬頭,不知道他指的哪件事,只好道:「教育你不是我的責任。」
何晉飛用筷子戳生魚片:「果然是後媽。」
跟他解釋不清,我只笑笑,沒說話。
場面安靜了一會兒,他又問道:「你爲什麼嫁給我爸?我媽說我爸是個窩囊廢,除了她沒人願意嫁給他。」
看他好像想聊天,我把電腦放下:「因爲我媽。」
何晉飛驚訝:「你媽?她不是……」
嗯,對,我媽不在了。
-14-
我媽是個藝術家,在我十歲的時候,終於忍受不了家庭瑣事,離開了我們。
她懷揣着夢想出了國。
她是個很有天賦的藝術家,在國外很快就闖出了名堂,之後更是享譽全球。
待功成名就後,又投入了新家庭的懷抱。
對爸爸來說,她是個十足的沒擔當的壞妻子,對我來說,她是個不好不壞的媽媽。
她雖然沒有一直陪伴我,但是她在離開前給我留了一張卡,並且每個月都會給卡里打錢。
從來沒讓我在金錢上喫過虧。
在她死前,更是決定把全部財產都留給我。
我實在沒什麼立場怪她。
但我平時很少想起她,就算她的骨灰盒就放在我的牀頭。
今日想起她,恐怕得怪何晉飛同學寫的作文了。
-15-
何晉飛還在等我解釋,我笑笑,對他說了實話:「因爲我媽臨死前,立了一份遺囑,她指定我爲財產繼承人,前提條件是要先結婚,並且婚姻最少存續三年。」
何晉飛反應很快:「所以你跟我爸,三年後會離婚?」
我讚許道:「可能會,你很聰明。」
何晉飛卻生起氣來:「所以你跟我爸結婚,就是看他老實好騙?」
「當然不是,你爸很好,長得好,人也很善良,對我也好。我想跟他嘗試一段婚姻,如果這三年裏我過得開心,也許就不離了。」
我媽說我這個人太冷了,她一直很自責,覺得是她的離開害我對家庭關係和人際關係那麼疏離。
她告訴我不能懼怕婚姻,要勇敢、樂觀地跟人產生聯結。
那份遺囑與其說是威脅,更像是期盼。
我在她病牀上答應她了,之後就開始相親了,相了幾個都不行,覺得相處得不舒服。
唯有何林,他讓我很自在。
何晉飛若有所思:「我爸知道這事嗎?」
我笑笑:「知道的。」
相親第一天我很滿意他,離開前跟他說了真心話。
何林很詫異,他沒有馬上答覆我,說要想想。
到了晚上,他說,他想試試。
就這樣,我們領證了。
-16-
何晉飛問完了,在那低垂着頭不知道想什麼。
該我了,我問他:「你爸沒給你生活費嗎?這個月來你一直在餓肚子?」
何晉飛猛地抬頭看我,眼裏夾雜着羞恥、委屈、憤怒。
最後憤怒佔了上風:「不用你管!」
我淡淡道:「如果你不好提,我可以去跟他說一聲,你在青春期,還在長身體,不能……」
何晉飛突然暴起,他隨手一揮,把一個盤子揮到地上。
何晉飛:「說了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媽?!」
巨大的聲音引起了店裏所有人的注意,有服務員過Ţüₛ來問情況。
我淡定地請服務員收拾下地上的狼藉:「衛生費和盤子的費用都算在賬單裏。」
何晉飛氣鼓鼓地坐在那裏,不看我也不說話。
等服務員走了,他纔開口:「我喫完了,走吧。你不走我就自己回去。」
我喝了一口茶:「再等等吧,你爸快來了。」
何晉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真卑鄙!」
我不置可否,繼續看電腦。
等了幾分鐘後,服Ṫü₂務員領着何林來了。
何林沒察覺異常,他把桌子上剩下的食物都掃尾了。
喫完又去付賬。
何晉飛看着賬單,眼睛通紅:「爸爸,對不起,我浪費食物了。」
何林摸摸他的頭:「只要點的是你愛喫的,就不算浪費。」
事教人一次就會了,想必他以後都不敢再這麼點單了。
-17-
我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何晉飛不許我跟何林提的事,我不會自找沒趣。
所以何晉飛缺生活費的事何林一直不知道。
何晉飛就又硬扛了半個月。
這天是週六,早在一天前,何林他媽就打來了電話。
說今天是她的生日,要我們全家去弟弟和弟媳家喫飯。
何林家離他弟家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
到那剛好 11 點多了。
我們提着禮物上門,開門迎接的是何林的弟弟和弟媳。
「哥,嫂,你們來了啊,快進來。」
他們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沒在意。
直到進了房後,看到在廚房忙活的人,我才明白他們奇怪的神情是爲何。
何林不滿,他質問他媽:「媽,你怎麼請她來了?!」
何母老神在在地剷起一盤菜,田琪接過。
兩人姐倆好似的挨着出來。
何母:「小琪當你媳婦當了十幾年,我叫她來喫頓飯都不行啊?!」
田琪得意:「何林,你也是,不能娶了新娘就忘了舊娘啊,老二媳婦懷孕了,我不來幫襯着媽,誰來啊?」
說完意有所指地看我一眼。
我知道何母和何林姑姑不對付,我和何林又是他姑姑牽的線,何母不喜歡我也可以理解。
我沒自討沒趣地去廚房,只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把電視調成了新聞臺。
吩咐何林:「何林,你去幫幫媽吧。」
何林擼起袖子去了廚房:「媽,你歇着,剩下的我來吧。」
何母忙跟進去:「哎呦,那用得着你,我自己來就成。」
話雖如此,她卻只在一旁看着,動動嘴,並沒有過分阻止。
反而是田琪,一會說何林洗的菜不行,一會說他切的生薑太粗。
看到何林不理她,又把何晉飛叫去了廚房,意圖把自己兒子拉到自己陣營。
田琪:「你看看,你爸煮成這樣,是你,你喫嗎?」
-18-
何晉飛本來以爲田琪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現在聽到她的話很失望。
他小聲嘟囔:「我喫啊,我爸做得還挺好喫的。」
田琪有些下不來臺,乾笑着道:「你這孩子,竟然學會撒謊了。」
接着她好像看到了什麼,捏了捏何晉飛的肩膀,誇張地叫道:
「兒子,你是不是瘦了!」
這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連何林都看了過去。
何母也上前捏了捏何晉飛的肩膀,皺着眉頭道:「是瘦了……」
田琪得意,忙拉着何晉飛出來,問弟妹要了電子秤。
何晉飛老老實實地任他媽拉着,讓脫鞋就脫鞋,讓上秤就上秤。
待看到電子秤上的數字,田琪心疼壞了:「哎呦,瘦了近十斤,媽纔不在多久啊,你就瘦了那麼多。你本來就長身體,現在不好好喫飯,怎麼長得好?唉,果然沒媽的孩子像顆草.ţù⁸…..」
何林此時炒完了最後一盤菜,他端着菜出來。
聽到田琪的話,臉都黑了:「你胡說什麼?」
田琪拔高聲音:「我怎麼胡說了?天天喫外賣,那能有什麼營養?你不心疼兒子,我心疼!」
何林繃着臉:「這是我們何家的事,你少管!」
田琪一下就怒了:「我不管?你看我兒子成什麼樣了?才五個月啊,就瘦了那麼多!如果你們對他好點,他能這樣嗎?果然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何林,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何晉飛聽不得別人怪他爸:「夠了,我瘦了是因爲我沒生活費了,每天只喫一頓,不是因爲我爸做的難喫,也不是因爲喫外賣!」
何林大驚:「你媽沒給你打生活費?」
我本來和何林弟弟、弟媳一樣,正事不關己地坐在桌子前安靜地喫飯。
聽到這裏,也難免在心裏嘆了口氣,何林這個爸爸,當得實在不稱職。
-19-
田琪繃着臉道:「你沒給我工資。我憑什麼要管?!」
何林急得摔了筷子:「錢錢錢,什麼都要錢!」
「我前幾年的工資全在你手上,離婚時我沒問你要一分。兒子我只求你對他好一點,就算你不想給了,那你好歹告訴我一聲啊。」
田琪冷笑:「你對他不聞不問十幾年了。我就要你管他幾個月,你就不樂意了?!」
何林氣得大吼:「我怎麼不管不問?我的錢都在你那!我怎麼對他好?我給他買支冰淇淋你都要罵我一頓,我還敢怎麼對他好?」
田琪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道:「你如果不想要這個兒子了,那把撫養權給我!」
何林自然不肯:「現在你就找他撒氣,他給你了你能好好對他嗎?你有什麼怨氣衝我來,何苦爲難孩子!」
本來何晉飛也想像我一樣,事不關己地喫自己的飯。
可他爸媽拿他做筏子吵架,吵得字字句句都是他,最後他終於忍不下去了。
「夠了!我不用你們養!」
說完就跑出去了。
田琪委屈地哭了:「沒良心的,我這麼吵是爲了誰啊。」
弟弟和弟媳或許見慣了這副場景,他們既不參與爭吵,事後也不插手安慰。
還是何母撫着田琪的背安撫:「唉,我也是做母親的,我懂你。何林,你說說你,當初告訴你不要聽你姑姑的,不要聽你姑姑的,偏要聽,最後還不是苦了孩子。」
何林想說如果不是何母請田琪過來,他們也不會吵架,孩子也不會氣走。
可如果不是田琪來了,他也不會知道何晉飛一直在餓肚子。
他最後只能無奈地抹了一把臉,低下頭對我說。
「我擔心晉飛……」
我點點頭,放下筷子,找了體面理由告辭。
何母看到我們要走,也在那抹起淚來:「果然有了新娘就忘了舊娘,我這個兒子是白養了,我一個寡婦把你們拉扯大,容易嗎我?」
事情是何母挑起的,可她現在還在裝可憐。
弟弟和弟媳沒再當透明人,他們衝我們揮揮手,示意交給他們。
我向他們點點頭,穿上鞋和何林離開了。
這弟弟和弟媳倒是講理的人。
-20-
何林對何晉飛去了哪一籌莫展。
打他電話也不接,着急之下甚至想去報警。
我忙拉住了他,用手機發了條短信給何晉飛。
「你書包忘了。」
這個書包半舊不新,是何晉飛常背的。
他很寶貝這個書包,防賊似的怕我們動,走到哪都要帶上,估計有什麼祕密。
這次他跑得突然,把書包忘在他叔叔家的沙發上了。
臨走前我看到了,就叫何林拿上了。
果然,不過十分鐘,短信就來了。
「別動我書包!」
我回他:「怕別人動,拿出來了。」
接着發了個在附近的湘菜館地址,讓他來。
發完信息後,我讓何林去等他。
「你去吧,你們父子倆好好談談,你們沒喫飯,去那裏正合適。小孩愛喫什麼就點什麼。」
何林很感動:「憐月,多謝你,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我搖搖頭說沒事:「我又不是和他們過日子,你是個好的就行。就是你別怪我跟他們親不起來就行。」
何林點頭:「我媽其實之前也不喜歡田琪的,覺得她太強勢,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還能因爲什麼,她覺得我跟何姐是一夥的,想給我下馬威唄。
我沒點破,寬慰了何林幾句就回家了。
-21-
何晉飛到湘菜館時,何林正在門口等着。
現在是秋天,天氣轉涼了,加上門口的穿堂風,何林凍得臉色微微發白。
何晉飛來前滿心的憤懣,看到這樣的父親卻又開始愧疚。
他踢踢踏踏地走到何林面前:「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實際上何林更愧疚,他拉着何晉飛進了飯店。
「我們邊喫邊聊。」
何林點了很多菜,印象中都是何晉飛愛喫的。
可何晉飛看起來胃口不怎麼好。
待他喫完一碗飯,何林才問他:「晉飛,你會不會怪爸爸。」
何晉飛搖頭:「離婚是媽提的,不怪你。」
其實結婚十多年來,田琪提過許多次離婚。
每當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田琪都拿離婚威脅。
何林考慮到何晉飛,次次妥協求和,唯有最後一次同意了。
那是他多年來的第一次反抗。
估計田琪也沒想到他會同意,不過她強勢慣了,並沒有低頭。
兩人第二天就去了民政局登記。
她高揚着頭顱,等着何林回心轉意。
可等了一個月,一直沒有等來何林的道歉。
自己又拉不下臉來求和,最後兩人還是領了離婚證。
何林看着瘦了不少的何晉飛,心裏有些發酸。
「其實跟你江姨相親的那天晚上,你媽打過電話給我。本來我還猶豫,可接到這一通電話後,我立馬決定追求你江姨。我實在不想跟你媽再過那種日子了。」
那天見完江憐月,他雖然很喜歡她,可是他也怕三年後她要離婚,他希望能有一個穩定的伴侶。
頻繁離婚對孩子也不好。
可那天晚上,田琪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一接通就問何林後悔了沒有,她要何林磕頭認錯,才能跟他復婚。
何林握着手機發抖,他既氣憤,又害怕。
氣田琪的高高在上、自私自利,又害怕自己某一天又會妥協。
於是掛了田琪的電話,立馬聯繫了江憐月。
管她是誰,只要不是田琪就行。
何晉飛聽完何林的心路歷程,問他:「你後悔跟那個女人結婚嗎?」
何林笑了:「不後悔,你江姨是個很好的人。跟你媽完全不一樣,你看這幾個月來,我們都沒吵過架,甚至她跟你也沒吵過,家裏難得那麼安靜。」
何晉飛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每次都是他自己在那鬧騰,也沒見那個女人有什麼波瀾。
他嘆了口氣:「行吧,你喜歡就好。」
-22-
這天兩父子聊了很久,久到我喫完晚飯後纔回來。
何晉飛眼眶紅紅的,看到我喊了一聲:「江姨。」
我笑着點點頭,接了他的求和信號。
之後何晉飛就躲進了房間。
何林神神祕祕地拉着我也進了房。
「憐月,你知道晉飛爲什麼那麼寶貝他的書包嗎?那小子談戀愛了?!包裏裝着那女孩給他的情書!」
嗯?這很難不驚訝了,難怪何林那麼激動。
「他自己告訴你的嗎?」
何林點頭:「對,他這個學期成績提升了,也是因爲答應那個女孩要好好學習了。」
我笑:「這是好事啊,你以後多和他聊聊,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都教教他。」
何林心有餘悸:「是,我該多和他聊聊,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心思彆扭着呢,一刻都不能放鬆。」
父子談心的效果顯然很好,這日之後,何晉飛一直安安分分的。
對我再也沒有那麼不禮貌了。
-23-
之後的日子平淡如水,轉眼間,我和何林結婚 3 年了。
而我媽的遺產,在走了一個月的流程後,也順利劃到了我的名下。
我和何林的婚姻到了一個臨界點。
自我接受了遺產後,何林和何晉飛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個不滿意就要離婚。
本來以爲會一直是阻礙的何母和何林的前妻。
看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她們好像認命了。
田琪也開始接觸其他男人,不再執着讓何林低頭,證明自己是他最完美的妻子。
何母也催起了二胎,她放言,只要我懷了,就來照顧我,幫我帶孩子。
我婉言拒絕了。
可何母是個喜歡一意孤行的人,她覺得什麼事是好的,就會奉行到底。
她每逢週末,都要來家裏看看,要不催我們要孩子,要不就是問何晉飛的成績。
又愛批判我們的生活方式,不是幫我們收拾屋子,就是買來一大堆菜過來下廚,說要給我們改善伙食。
我實在煩得很了,就要何林去勸勸他媽。
在他們母子談心後,何母總算沒有再頻繁過來了。
這件事卻提醒了我,如果我生了孩子,勢必跟何林的家人聯繫得更緊密。
我討厭複雜的人際關係。
可是,孩子又在我的人生規劃裏,有必要爲了別人改變我的規劃嗎?
我思慮了許久,還是決定要離婚。
-24-
那天下午我請假回到家,想收拾收拾行李。
卻意外撞見何晉飛帶着兩個女孩在家。
其中一個女孩是我在三年前曾經見過的。
她看到我神態有些拘謹,禮貌道:「阿姨,我跟同學來附近玩,路上碰到了何同學,想借用下廁所。」
另外一個女孩躲在她身後,沒有說話。
何晉飛跟我解釋:「她們上完廁所就走。」
我笑笑:「沒事,你們玩。」
怕他們不自在,我沒多做打擾,給他們點了幾份外賣就離開了。
待我喫完晚飯回到家,那兩個女孩已經走了。
何林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
他一看到我,就站起身。
我有些奇怪,問他怎麼了。
他神色複雜,認真跟我道歉:「對不起,你們房間的罐子碎了。」
我一愣,第一反應是什麼罐子。
等推開房門,看到了還堆在地上的,那五彩繽紛的,已經碎了的骨灰盒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我媽的小房子啊。
灰白色的骨灰散落在地上,在我開門的瞬間,激起了一陣漣漪,好似在跟我打招呼。
我蹲下身,也在心裏跟她打了聲招呼:嘿,媽媽。
何晉飛拿了一個白色的花瓶過來。
「江姨,你看這個可以先裝一下嗎?我在網上買了一個一樣的骨灰盒,但是要三天後到。」
我接過花瓶,覺得它太小了點,我媽恐怕住得不舒服,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替代了。
只能先委屈她了。
-25-
我把骨灰裝進了花瓶,又把碎了的骨灰盒收起來。
等整理好了,纔有心思問何晉飛發生了什麼。
「你讓她們進房間了?」
何晉飛有些愧疚:「對不起,是我沒看住人,讓劉悅進來了。」
我問他哪個是劉悅,他說沒跟我打招呼的那個就是。
我鬆了口氣,幸好不是這小子喜歡的那個。
可轉念一想,我都要離婚了,還操心什麼?
在弄清楚了事情後,我知道事情也怪不了何晉飛。
便跟他說沒關係,有解決辦法就成。
何林回來了我也沒跟他提這事。
這天我就沒走成,接下來又是週末,何晉飛都在家,我也不想當着孩子的面提離婚,就想等下週一。
可我沒想到,週一又發生了件大事。
-26-
那會兒我剛從會議室出來,吳老師突然打電話過來,讓我一定要現在去一趟學校。
具體的事她又沒說,只說警察來了。
我一聽警察都出動了,事情肯定不小,立馬請假去了學校。
等我到學校時,田琪已經過去了。
我還沒到辦公室,就聽到了田琪的大嗓門。
「他只是一個孩子,他懂什麼?如果真有什麼,那也是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在勾引我們晉飛,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衝上來就說我們晉飛欺負她,誰信啊?」
一聽這話我大概明白是什麼事了,我立馬推門進去。
這會子辦公室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田琪護着何晉飛正跟兩個警員對峙,吳老師在一旁,想雙方冷靜先了解清楚再說。
另外在角落裏,還有一個女警正在安慰一個女孩。
我仔細看了看,是週五那天來過家裏的其中一個女孩,應該是叫劉悅的那個。
田琪看到我皺緊了眉頭:「怎麼是你?何林死哪去了?他兒子就要被抓了他都不來?!」
我沒理她,轉而看向一旁的男警:「請問發生什麼事了,我是何家的律師。」
-27-
那個男警有些驚訝地看我一眼,看我是認真的,才告訴我來龍去脈。
原來今天中午,警局接到報案,有個女孩稱自己被強姦了,指名道姓是何晉飛乾的。
我問:「什麼時候的事,有證據嗎?」
男警:「上週五,目前要先把人帶回去調查。」
那就是沒有證據了,至於爲什麼現在才報案。
那女孩的解釋是她本來不敢的,不過今天何晉飛來威脅她,她才鼓起勇氣報警了。
我又走到何晉飛面前,問他:「怎麼回事?」
何晉飛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他白着臉,神情緊張:「那天……」
我打斷他:「我問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你威脅她了嗎?」
何晉飛忙搖頭:「沒有,她偷了你的項鍊,我今天才看到,想要回來。就說了她兩句,誰知道……」
我點點頭,明白了。
我又問了幾句,把那女孩怎麼說的也弄清楚了,那女孩說事情是在家裏發生的。
那就好辦了,家裏有監控,事情的經過是怎麼樣的,一看便知。
我把監控的事告訴了警方,因爲我換過手機了,新手機上沒有下載監控 app。
只能先回家,直接從監控中調取。
那個女孩聽到我說有監控,慌了,要跟來,警察一個眼神,在一旁的警員忙把人攔着。
何晉飛跟我們一起回家了,田琪沒來,她說要待在學校盯着那個女孩。
等到了家,我剛拿出舊手機,何林回來了。
他白着臉問我情況怎麼樣了,得知我要看監控,心裏更是着急。
「沒用的,這個監控只能看即時的,錄像不會儲存。」
我道:「早在三年前,我就買了會員,有錄像的,你放心,能存 30 天的。」
何林松了口氣,他知道我從不說沒把握的事。
他走到何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爸爸媽媽在。」
聽到這個稱呼我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何晉飛看到了,眼神一暗。
-28-
之後舊手機開機Ṱū́ₖ、聯網,打開監控 app,登錄。
我點進錄像,把時間劃到上週五,裏面清楚地記錄了週五那天下午家裏發生的事情。
那天三人規規矩矩地在客廳聊了一會兒,兩個女孩就提出了離開。
可不過十幾分鍾,劉悅又回來了。
她說自己落東西了,何晉飛讓她進來了。
後來估計是他房間電話響了,他回屋接了電話。
就這麼幾分鐘的工夫,劉悅偷偷進了我的房間。
她在房裏待了大概有十分鐘,直到裏面傳來一陣瓷器被打碎的聲音,她才驚慌地跑出來。
在自己屋子裏的何晉飛也聽到了動靜,他出來一看。
就發現劉悅從我們的房間跑出來,他正要質問,劉悅卻跑了。
自這之後,何晉飛一直待在家裏,沒有出門。
真相大白。
-29-
上交了視頻,就是警察的事了。
哄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說真話也不難。
在警方出通告前,我們都沒有去上班,就在家陪着何晉飛。
這天何林看着班級羣愁眉苦臉的。
我知道羣裏有些閒言碎語。我讓何林別操心,等警方通告出來就行。
又問他:「這幾天你要不要陪着孩子出去旅遊?」
何林有些心動,但是又泄了氣:「算了,事情沒結束,玩也玩不好。」
五天後,警察出了通告,把事情原委陳述清楚了,還了何林的清白,又交還了我的項鍊。
我把通告放在了家長羣,又把暱稱備註後頭加上了律師兩個字。
可羣裏的家長顯然曲解了我的意思,不敢得罪我,又造起了那女孩的黃謠。
「這個年紀的男孩曉得什麼,毛都沒長齊。」
「那女孩自己就是不安分,聽說啊,她跟社會人士上牀呢。」
「幸好這次有證據啊,不然這個男孩就毀了。」
「也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家長怎麼教的,怎麼小小年紀就會撒謊。」
吳老師忙出來維護秩序。
「好了好了,這事查清楚了,家長們在家別提,對孩子影響不好。」
「對對,老師說得是,可千萬別亂說,那女孩就是被教壞了。」
我想幫幫吳老師,就打了一行字:「本人律師,擅長名譽侵權案,有需求可以找我。」
想了想,好像太嚴肅了,於是把手機遞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何晉飛,問他怎麼能顯得俏皮一點。
何晉飛無語地看了我一眼,接過手機,大致掃了下聊天記錄。
接着幫我改了幾個字,那行字變成了:「本人律師,名譽侵權案打得賊溜,有需求可以找我,打八折。」
我拿回手機,又改了幾個字,打八折可不行,只能九點五折。
改完就點了發送。
這一番先禮後兵效果很好,羣裏的家長們再也不敢亂說了。
-30-
這件事沒有改變我要離婚的決心, 在一個月後,我還是跟何林提了離婚。
何林很傷心,他想勸我改變心意, 何晉飛也跟我保證以後一定不讓我煩心。
可問題實在不是出在他們身上,我並沒有覺得他們有多麻煩。
麻煩的一直是他們背後的人。
我不會讓他們做二選一的選項, 只能沉默地堅持要走。
我們離婚的事,除了我和父子二人, 其他人都不知道。
在領了離婚證後,我跟律所辭職, 搬去了隔壁城市居住。
這年我已經三十二歲了, 有錢有閒, 正是要個孩子的好時候。
我去了醫院,想試管一個孩子,卻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我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31-
三年後, 何林突然打電話給我。
他向我借錢,我以爲他出了什麼事。
我們離婚時, 我沒分割何林的財產,所以他現在應該不缺錢纔對。
何林說:「是晉飛, 他跟同學要一起創業, 還差些錢。」
我表示知道了, 便掛了電話。
我聯繫了何晉飛, 問他想做什麼、團隊有多少人、都有過什麼成績。
何晉飛一一跟我說了, 我覺得值得投錢,便約他喫飯, 私下聊。
何晉⻜當年高考,就選的當地的城市,所以他過來還是挺方便的。
我們第二天就約上了。
他帶了一起創業的朋友。
何晉飛看到我帶着孩子有些驚訝, 可到底沒說什麼。
只跟朋友們輪流幫我帶孩子, 好讓我有空看企劃案。
我覺得企劃案很完整, 於是打算注資。
當場就擬好了合同,簽了字。
在離開前, 何晉飛說:「我爸挺想你的, 他跟我奶那邊只打錢,不怎麼來往了。你和我爸要不要……」
撮合父親和繼母一事到底有些難以啓齒, 最後兩個字他沒說出來。
我搖了搖頭:「讓他重新找個知心的過日子吧,我跟他不合適。」
-32-
原以爲話帶到了,我跟何林就沒什麼交集了。
可不過過了一週時間, 何林就找上門來了。
他帶着禮物上門,就像來尋常的朋友家做客, 我不好把他拒之⻔外,就讓他進來了。
他看到小米沒有驚訝,自如地跟她打招呼,還送了一個布娃娃給她。
血緣真是奇妙,何林沒問我孩子是誰的,他跟孩子玩熟了後,就哄她叫爸爸。
我沒阻止,女兒的成⻓還是要有男性⻓輩的參與的, 不然容易被騙走。
這也是我接了幾起離婚案才明白的。
自那之後,何林便時不時過來這邊看我們, 在何林退休後,更是搬了過來。
不過我和他一直沒領證,就這麼搭夥過日子。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