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要退掉我50塊的漢服

我重生時，年薪 300 萬的爸爸給我買了一件 50 塊的漢服。
媽媽正因爲捨不得而大發雷霆。
「漢服買那麼合身，穿不了幾次就小了！也太不會過日子了吧！
「立刻給我去退掉！」
然後，媽媽換了副笑臉，朝爸爸撒嬌。
「退完之後，我可以擁有一杯星巴克嗎？」
我冷笑一聲，把她一櫃子的香奈兒包包狠狠摔在地上！
「擁啥擁！要退先把你這堆香奈兒給退了吧！」

-1-
上輩子。
因爲太喜歡這件漢服，所以在媽媽要求退貨時，我第一次開口求了媽媽。
媽媽是怎麼說的呢？
「言言，媽媽爲了你，爲了這個家已經十幾年沒買過一件新衣服了！
「如果不是媽媽從各個方面節省的話，我們家根本買不起房子！你和你爸都要睡大街了！
「所以，你要體諒媽媽的一片苦心，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上小學的我，雖然心裏很難過，但爲了不露宿街頭，還是乖乖把漢服退了。
退貨的路上，爸爸問了我一件事。
「言言，如果我和你媽媽分開，你願意跟着爸爸還是媽媽？」
我立馬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你們分開！」
因爲媽媽早就給我預演過了。
「我陪你爸從無到有，付出了我所有的一切。如果有一天你爸要離婚，那他就是臭名昭著的負心漢！身邊的人都會罵死他！
「一旦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以後你一天好日子都沒得過！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爸說要和媽媽離婚，你就要拼了命讓你爸打消這個念頭！
「因爲離婚了，媽媽反正是無所謂的！生活質量不知道上升多少！可是你就成了沒人要的小孩了！」
見我哭得如此悽慘，爸爸只能苦笑一聲，再也沒提過離婚的事。
很多年後，我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
和媽媽毀天滅地般吵了很多次，媽媽終於發現控制不住我了。
可那時爸爸已經抑鬱離世。
而媽媽拿着家裏所有的財產回了老家。
她對孃家的子侄們放出話，誰要給她養老，她所有的資產就歸誰。
因爲媽媽手握將近 2800 萬的存款，所以她的晚年，是在衆星捧月中度過的。
而我後半生都在不甘和自我療愈中來回切換。
再睜眼時，媽媽又在逼我退漢服。

-2-
「顧明軒，你趕緊帶着言言去退貨。
「快點去退貨啊！
「讓你們退個貨怎麼就那麼難呢？還能不能溝通了？」
我出神的這段時間，媽媽大概認爲我是在反抗。
所以她現在說話時，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形。
我嗤笑一聲：「爲什麼要退？？從小到大，我的衣服大多數是從閒魚上買的。
「每次同學的目光，掃過我這些破爛又不合身的衣服時，我都很自卑！
「如果你們沒錢也就算了，可你們明明很有錢！我在家門口的中介都看到了，我們住的這套房子至少值 3000 萬！
「我同桌的爸爸每個月賺 5000 塊，換季都給我同桌買很多新衣服。我爸還是個副總，一件 50 塊的漢服憑什麼退？」
因爲上輩子我從小被媽媽 PUA，在我覺醒前，基本沒敢反抗過她。
所以我媽聽到我的話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如遭雷擊。
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媽媽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雙手抱胸。
「你爸爸是賺不少，可那又怎麼樣呢？
「房子和車子那可是靠媽媽節省纔買下來的！
「媽媽從小就教育你，做人要節省。該花的錢一分不省，不該花的錢一分不掏。」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所以你要喝一杯 38 塊錢的星冰樂就是該花的，我要買一條 50 塊的裙子就是不該花的？」
媽媽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是啊！不喝咖啡我會偏頭疼，咖啡是用來治我偏頭疼的。而你這個季節的衣服已經有兩件了，換洗根本沒問題，所以我理解，爲什麼要買呢？
然後她加重了語氣，雙手一攤：「我是真的不能理解啊！」
也許是我爸的臉上越來越陰沉，媽媽稍微收斂了一點。
「其實你穿這身漢服真的蠻醜的！如果你現在乖乖聽話，把這件漢服退掉，明天媽媽就帶你去商場實體店買……」
我心中冷笑一聲。
我媽之所以一定要退掉這件漢服，是爲了彰顯她在這個家的權威。
她要讓我記住，哪怕錢不是她賺的，但我喫的用的只有她有權利買給我。
我直接點破：「媽媽，你一定要退這件衣服，該不會因爲爸爸給我買的時候，沒跟你申請經費？因爲他私自作了決定，所以你很不爽，纔要退？」

-3-
一直以來，我們家就有一個很奇葩的現象。
就是家裏花任何一筆錢，都需要經過我媽的同意。
一開始爸爸也鬧過、反抗過。
可因爲爸爸在結婚前，爺爺奶奶就因故去世。在這個世界上，他就剩我和媽媽兩個親人了。
所以在一次次爭吵、冷戰中，爸爸爲了我、爲了家庭一步步選擇妥協。
到最後，就變成一個一年掙 300 萬的副總，連花 50 塊錢的權利都沒有的極端現象。
上輩子爸爸在退貨時，能問我離婚的問題，應該也是忍到極限了。
可由於我的激烈反應，爸爸最後還是放棄了。
所以這輩子，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我爸下定離婚的決心！

-4-
爸爸探究地看向媽媽，似乎等着她的回答。
媽媽零幀起手就開始委屈暴哭。
「天哪！顧言言，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我一個全職家庭主婦，爲了這個家任勞任怨，爲了你們父女掏心掏肺，最後就換來你這麼冤枉我！我真是太委屈了！」
這些屁話，上輩子我耳朵已經快聽出老繭了。
例如——
「我爲你犧牲了那麼多，這點小事你都不願意尊重我！
「我是因爲愛你，我才這樣的！要是不愛你，我又管你是誰呢？
「乖乖，這些都給你喫，媽媽不喫！」
可等我真喫完了，她就會說——
「天哪！你真的一點都不給媽媽留嗎？我這個媽媽真的做得太失敗了！」
如果我稍有反抗，前一秒還在大聲罵我，下一秒就癱在牀上，虛弱地給她的孃家人打電話，說我Ṱū⁻欺負她。
所以她現在和我說這些，簡直是毛毛雨。
媽媽哭了一會兒，見我和爸爸都沒理她，她又自己開始擦眼淚，然後紙巾隨處一丟。
「因爲這條裙子，我已經委屈成這樣了！難道你們看不到我的情緒嗎？
「我最後問你們一遍，請你們父女想清楚後果再回答我！
「這條裙子到底能不能退？」
我神色平靜，從容轉身去了我媽的臥室。
然後我把她一櫃子的香奈兒包包給拎了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給摔在地上。
「退啥退！要退先把你這堆香奈兒給退了吧！」
我媽瞳孔瞬間放大，一副聽聽你在說什麼的模樣。
「好！你不退是吧？」
而我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從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往最貴的幾個包上狠狠劃了幾刀！
「不退你也別想要！」
我媽的假面終於被撕碎，她開始放聲尖叫。
「你知道這些包包多少錢嗎？？？」
我眨了眨眼，故作無辜。
「雖然我認識它們是香奈兒，應該非常貴！可媽媽你這麼節省，連 50 塊一件漢服都不捨得給女兒買，不用說，ţùⁿ這些肯定是假貨！！！」
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指着我：「你……你……你……」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想說這些包可是值三四十萬呢！
可她一旦說了，她知道我和我爸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質疑。
爲什麼你天天喊節省，卻有一櫃子的名牌包！
要知道一個香奈兒 CF，可以買 1600 件漢服。
敢情你光讓別人節省，自己咣咣就是花。
像我媽這種 NPD+表演型人格最怕血包忽然醒悟，所以她硬是憋了一口氣，拿上包出門找修復了。
爸爸長長舒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身體才漸漸放鬆下來。
緩了一會兒，爸爸終於問出了上輩子的那個問題。
「言言，如果我和你媽媽分開，你願意跟着爸爸還是媽媽？」
我咧開嘴，正要回答。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久後，我媽就要帶着我去參加一檔綜藝節目了！

-5-
媽媽有一位發小，叫郭書瑤。
因爲她長得很漂亮，在大學時，就被星探挖去拍了廣告，從而進了娛樂圈。
後來因戲結緣，和劇組的一位攝影師結了婚。
而我媽大專畢業沒多久，就在公司裏遇到了我爸。在我媽瘋狂展開追求半年後，我爸心動了。
後來我媽生了我，我爸升了副總。
她開始到處和人抱怨自己每天過得多少辛苦，受了多少委屈。
因爲我媽對外一直在扮演的是一個想出去工作，但是被家裏一地雞毛困住的女性形象，會讓很多女生共情！
書瑤阿姨也是其中一個。
她不僅一直很真誠、耐心地開導我媽，甚至還給我媽提供了一個非常難得的工作機會。
經過這些年的打拼，書瑤阿姨的老公已經自己組建了團隊，開始獨立做綜藝。
而最近他策劃了一檔直播綜藝，叫《親愛的遊學》。
他們會找 4 對媽媽帶孩子的組合，在暑假的時候去各地遊學，從而探討當下親子關係。
兩對藝人，兩對素人。
兩位藝人早就確定好人選，書瑤阿姨帶兒子，還有一位一線視後帶女兒。
書瑤阿姨求了她老公很久，才終於給我媽爭取到了一個素人的名額。
結果我媽在直播裏暗示我爸忘恩負義，要和她這個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離婚。
導致我爸被網暴，差點連工作都丟了。
更過分的是，我媽居然還各種背刺書瑤阿姨。
她故意在鏡頭前「不經意間」爆出了書瑤阿姨在上學時的很多瓜。
「霸凌、私生活混亂、偷錢……」
如此負面的形象，不僅導致書瑤阿姨代言的所有品牌全部解約，還面臨鉅額違約金賠償。
而且她的粉絲幾乎全體脫粉，甚至連她老公也被全網抵制。
最後書瑤阿姨一家只能移民國外，一切從零開始。
雖然上輩子我和書瑤阿姨相處的時間也不久，但我能看出來，她真的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
我爲數不多的幾件新衣服和幾個正版玩具，就是她買來送我的。
所以這輩子除了給我爸正名，我還要保護好書瑤阿姨，然後狠狠撕下媽媽臉上那張虛僞的笑臉。

-6-
爸爸還在耐心等我的回覆。
我正色道：「爸爸，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一下嗎？」
爸爸點點頭，聲音裏帶着愧疚。
「這麼多年，爸爸爲了擁有一個家，一直在不停忍讓。Ṱṻ₇轉頭髮現，爲了這個所謂的家，我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保護好。言言，是爸爸對不起你……」
我搖搖頭，正要說話。
「咔嗒」一聲，家裏的大門被打開了。
緊接着就傳來媽媽興奮到極致的聲音，全然不像她剛剛出門快要氣死的模樣。
「書瑤剛剛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和言言去參加親子綜藝了！！
「天哪！我該不會要火了吧？？」

-7-
媽媽很快把書瑤阿姨給她打電話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爸爸聽完後，第一反應和前世一樣，就是問我想去嗎？
前世的時候，我其實是不想去的。
因爲在長時間面對媽媽這種所謂的節省，我內心是非常自卑的。
可我拒絕後，媽媽表面說尊重我的選擇。但從那晚開始，她就待在客廳裏，整夜整夜地不睡覺。
唉聲嘆氣，要死不活。
臨到最後的答覆期限，見我還沒有要去的意思時，我媽情緒真的失控了。
她邊哭邊咆哮：「爲了照顧你，照顧你爸，我辭掉了我原本不錯的工作！我能力其實很強的！現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工作的機會，你還要拖累我？？？
「你是不是要我給你跪下，你才能去？？？」
說着她竟然真的要朝我緩緩跪下。
這種親媽下跪的場景，對當時年幼的我衝擊力非常大，害怕程度簡直不可想象。
所以我極其恐慌地答應了節目錄制……
這輩子，我決定還是先將她氣個半死，然後再答應她去節目。
不過爲了降低媽媽對我的防備，我又恢復成之前窩窩囊囊的樣子。
就在給書瑤阿姨答覆的最後一天，媽媽再次上演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才答應了去錄節目。
而這一切都被我藏在角落的手機，給拍了下來。ţü⁾

-8-
敲定錄製節目的第二天，書瑤阿姨就來江城找我媽籤合同。
也順便教教我媽獲得觀衆好感的技巧。
上輩子，她們這次見面我並沒有去。
但就是從這次見面後，我媽好像就恨上了書瑤阿姨。
所以這次我跟着媽媽一起來見書瑤阿姨，想看看她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看到我，書瑤阿姨的眼睛就亮了亮。
然後立馬遞給我幾個紙袋。
「言言，阿姨給你買了幾條裙子，上節目的時候可以穿。」
我視線輕輕掃過紙袋，發現這幾個牌子的童裝都挺貴的。
可上輩子媽媽並沒有把這幾條裙子給我。
因爲我上節目的衣服，都是她在網上買的「大牌」。
我誠心謝過書瑤阿姨，就安靜地坐在她們旁邊，聽她們聊天。
籤合同時，一切正常。
簽完合同，媽媽開始和書瑤阿姨打探消息。
她問得最多的是，書瑤阿姨老公拍這檔綜藝的收入。
在媽媽的一再追問下，書瑤阿姨吐露了實情。
得知一旦這檔節目火了，書瑤阿姨老公不僅有高額獎金，還有廣告分成後，媽媽的眼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書瑤你現在真是苦盡甘來了，當初你家老張疫情期間都接不到工作，全都是靠你養家的。」
書瑤阿姨莞爾一笑：「夫妻間本就要相互扶持的。」
也許是書瑤阿姨幸福的笑容太過耀眼，媽媽的視線不自然地挪開了。
剛好落在書瑤阿姨旁邊座位的包上。
那是一隻愛馬仕的鉑金包。
我媽的臉色更難看了。
「郭書瑤！你可以啊！都背上鉑金包了！」
書瑤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兩天我過生日，老張送的。」
我媽硬扯出個笑容：「喲，你家老張還懂配貨呢？」
「他哪懂這些！就是他之前有個合作過的男演員是愛馬仕的全球 VIC，他找了人家幫忙做了攻略。具體配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買給我，我開心揹着就行了。」
其實書瑤阿姨情商很高，很少在我媽面前提及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我媽有時候自己忍不住追着問，書瑤阿姨也是點到爲止。
可能見我媽神情不對，書瑤阿姨話題一轉。開始分享上綜藝節目之後的一些雷點，和一些容易吸粉的點。
「嬌嬌，你可要在節目裏好好表現。這樣節目播出後，你就可以自己開個賬號做做網店，也能有一份自己的事業。」
媽媽皮笑肉不笑地答應了。
一出門，媽媽就要把書瑤阿姨送我的衣服丟掉。
直到我說會在綜藝裏乖乖聽媽媽的話，媽媽這才作罷。

-9-
一個月後。
《親愛的遊學》正式開始直播。
這檔綜藝有個很大的看點——
就是整個節目組除了一臺攝像機可以進行即時直播，所有工作人員和嘉賓全部不能帶手機。
爲了防止有嘉賓和工作人員偷帶手機，節目組還花重金裝了屏蔽信號的裝置。
也就是說，節目直播時，觀衆們是可以即時觀看和評論的。
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和嘉賓是完全看不到的。
一直要等 20 天的行程結束，他們才能通網，看到網上的評價。
這也是爲什麼我媽在爆料後，書瑤阿姨沒能及時澄清的原因。
等節目結束後，輿論風暴已經掀起，根本沒人在乎真相。

-10-
我們第一站去了西雙版納，穿越雨林。
第一天見面時，四組家庭都比較客氣拘謹。
玩了兩天，大家漸漸熟稔起來。
白天行程結束後，我們回到 4 組家庭一起居ẗù⁼住的民宿裏。
晚上還有最後一項任務。
就是讓 4 個上小學的孩子，用節目組提供的食材，給媽媽們做一頓晚飯喫。
4 個小孩，兩個女生，兩個男生。
基本都是三四年級的樣子。
雖然手忙腳亂，但大家齊心協力，也總算把一頓簡單的晚餐給做出來了。
而我媽剛喫第一口，眼淚就毫無徵兆地流下來了。
攝像機趕緊給了個特寫。
原本歡聲笑語的餐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書瑤阿姨趕緊給她遞了張紙巾。
我媽擦了擦眼淚，忽然又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淚點太低了。第一次喫到女兒給我做的飯，我真的還蠻感動的。」
媽媽的話題拋出後，大家禮節性地應付了幾句。
見大家反應平平，媽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飯也不喫了。
「你們知道嗎？
「我們家所有的家務都是我一個人在做，第一次享受到別人做飯給我喫，真的好開心！」
媽媽說得眉飛色舞，可能是爲了表現自己的開心，她還是搖頭晃腦說的。
這下，她誇張的語氣和反應，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另一位名叫張素的素人媽媽先開了口。
「嬌嬌，你老公都不分擔家裏的家務嗎？」
媽媽擺擺手：「是我不讓他幹啦！我希望我老公的手是用來籤合同的，而不是用來拖地的。」
張素尷尬地笑了笑，沒再接話。
視後劉清把嘴裏的食物嚥了下去，纔開口道：「嬌嬌，我感覺你很愛你的先生。」
這個話題也算到了媽媽的舒適區了。
她開始滔滔不絕。
爸爸結婚前是多麼窮。
她陪爸爸從一無所有開始奮鬥。
爲了買房，她十年不買一件新衣服。
全職媽媽十多年，已經完全失去自我。
在她的人生裏，爸爸的佔比和我的佔比加起來有 99%，剩下 1% 是她自己。
現在她因爲壓力太大，身材走樣，我爸已經開始有點嫌棄她了。
說着說着，我媽又哽咽了。
書瑤阿姨又遞給她一張紙巾，她擦完就隨手往地上一丟。
其實這裏我媽說的這些，都還只是給觀衆打預防針。
一會兒節目組安排的單獨採訪，我媽纔會把我爸往死裏坑。
因爲我們這次臨出發前，我爸找我媽認真聊了一次。
希望我媽能趁這次旅遊的機會，認真思考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還能繼續下去？
如果想繼續，希望雙方都可以做出改變。
就是這麼真誠的幾句話，被我媽解讀成了我爸這是在威脅她，要和她離婚。
上輩子，她在單獨採訪裏是這麼說的。
「剛剛我女兒在場，爲了保護她，我不敢說實țû₆話。其實我老公這段時間一直藉口工作很忙，很晚纔回家。這次我出來工作，他和我提了離婚。也許等節目播完，等着我的就是一紙離婚訴訟。」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這儼然是負心漢飛黃騰達後，拋棄糟糠之妻的架勢。
當晚我爸的信息就被扒了出來。
好多人發信息罵他忘恩負義，甚至還有不少人去我爸公司的官微下面留言，讓公司開除我爸。
那段時間我爸被網暴得差點抑鬱。

-11-
和上輩子的軌跡一樣。
喫完飯後，導演組就開始單人採訪。
半個小時後，媽媽淚痕斑駁地走出了採訪間。
媽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了笑，然後走了進去。
主持人先是問了幾個常規的問題。
我都結結巴巴地說了。
直到她問了一句：「平時在家，誰陪伴你比較多呢？」
我把臉憋得通紅，故意裝作羞愧般低下頭，然後小聲說了一句：「是媽媽。」
主持人一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不對勁，連忙追問：「言言，沒關係，你不用那麼緊張。你只要把你心裏想說的說出來就行！」
「真的可以隨意說嗎？」
「當然是真的！」
「可有些問題，媽媽在家和我排練過。她說如果不按她說的回答，書瑤阿姨的老公就會讓我們賠很多錢。」
我的話讓經驗豐富的主持人都有些詫異。
「你媽媽還帶你在家裏排練了？都排練了什麼啊？」
我點點頭：「對啊！總結下來就是好的東西都要說媽媽，不好的說爸爸就行。」
主持人柔聲說道：「言言，阿姨相信你是一個誠實的孩子。接下來阿姨問你的問題，你能說說自己的心裏話嗎？」
我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
主持人：「今天讓你們幾個孩子做這頓飯，其實是爲了讓你們多體會下媽媽們的辛苦。可能媽媽工作了一天，回來還要給你們做飯，挺不容易的。」
我點頭回應：「我媽媽是全職媽媽，確實非常辛苦。雖然她不用工作，而且家裏有保姆做飯打掃，但她就是辛苦。她經常熬夜到三四點，第二天就算沒精神，也會照顧我。」
主持人：「你媽媽剛剛說她已經十幾年沒買過衣服了，那她給你買嗎？」
我搖搖頭：「其實我媽也不是真的十幾年沒買衣服。是沒買到她心愛的品牌，叫什麼香奶奶的……包倒是買了十幾個吧！不過我媽確實很節省的！」
主持人顯然來了興趣：「具體表現在哪方面呢？」
「上個月我爸給我買了一件 50 塊錢的漢服，我媽看我穿着太合身，就給退了。」
「合身不是挺好的嗎？？」
「我媽喜歡給我買大一碼，這樣就能多穿一年。」
主持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聽說你爸爸是企業的高管，家裏條件應該相當不錯，你媽媽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努力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可能因爲她環保吧！我很多衣服都是從閒魚上買的，不然就是別人送的。」
「那你爸爸怎麼不給你買？」
我不安地笑了笑：「我們家的錢都在我媽媽手上，買任何東西都需要媽媽同意的。」
主持人的嘴角微微張開，定格在一個半圓形，彷彿連聲音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訝扼住了喉嚨。
「其實我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媽有些奇怪。」我滿臉疑惑地發問，「爲什麼我爸已經把所有的錢都交給我媽了，我媽還罵我爸不給她買愛什麼仕呢？」
我回眸看向主持人：「阿姨，那愛什麼仕需要多少錢？我看看能不能用壓歲錢給媽媽買一個。不然她每次生日的時候，都會哭得很傷心。不過這些都不能怪我媽，都怪我爸不愛我媽。」
主持人反問：「你爲什麼會說你爸不愛你媽媽呢？」
「我媽說了，哪怕錢都在她手裏，我爸只要真心愛她，肯定會有辦法送她想要的東西。我爸不送，就是他沒有心。」
就在主持人面部管理快要失控時，採訪結束了。
回到房間時，媽媽正得意揚揚地擺弄着她的眼鏡。
她一定以爲，現在外面的輿論已經開始審判我爸……

-12-
第二站，我們去的是甘肅，感受絲路文化藝術。
我們去看了張掖七彩丹霞，去了嘉穀關關城。在沙漠裏騎了駱駝，最後一站是敦煌畫院，沉浸式體驗泥坯畫的製作。
所以今天最後一項任務，就是孩子們用泥坯做畫紙，然後畫一張自己心目中的媽媽。
上輩子，我爲了討她歡心，故意把媽媽畫得非常好看。
因爲我從小就學畫畫，加上我對美術也算有天賦。
這就導致我畫的媽媽比視後女兒畫的視後，還要好看。
結果她卻大笑着問我：「我的天哪！你幹嘛把媽媽畫成這樣啊？
「媽媽哪有這麼好看啊？？」
那時候我還特虛假地說，這就是我心目中的媽媽。
當時她臉都快笑爛了。
所以這輩子，我決定給媽媽來個真正的寫實畫。

-13-
畫是一張張被揭開的。
前面 3 張畫像都畫得不錯。
我是最後一個。
媽媽意識到此時攝像頭正對着她，臉上立馬帶着溫柔的笑意，準備迎接我的畫。
畫布被慢慢拉開……
當她的目光落在我的畫上時，笑容瞬間凝固。
攝像頭立馬給我的畫切了個近景。
那是一幅非常寫ţû⁸實的畫作。
媽媽穿着睡衣，癱睡在沙發上玩手機。
幾天沒洗的頭髮油得發亮，素顏的眼睛比化妝時小了很多，鼻子有些塌，雙下巴若隱若現。
幾個小朋友看到我媽的畫像，沒控制住大笑起來。
媽媽的眼眶瞬間溼潤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下一秒，她又故作堅強地開始大笑。
「沒事！沒事！
「原來我在孩子心裏，就是這麼邋遢的樣子……」
書瑤阿姨輕拍下媽媽的背：「孩子還小……」
我媽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恨，然後很快就隱藏了下去。
「她是我最最最寶貝的女兒，我怎麼會怪她呢！我就是太感動了！我寶貝的畫，是世界上最美的畫。」
……
晚上採訪時，媽媽又在採訪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超委屈的。
到我時，主持人似乎還沒從無語中緩過來。
「我媽媽剛剛是不是哭得很傷心？」
這次是我先提問的。
主持人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輕聲反問我：「言言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我媽有很嚴重的容貌焦慮！不過這個也是我爸爸害的！不怪媽媽！」
「你爸爸經常嫌棄你媽媽的容貌嗎？」
我搖搖頭：「那倒沒有！
「我媽說了，她發胖是爸爸給她壓力太大。所以她食慾變得旺盛，經常半夜喫外賣，就是爲了釋放壓力。」
我難過地低下頭：「我看網上說，半夜喫外賣對腸胃不好。而且媽媽每次喫完外賣後，又會開啓新一輪的焦慮。
「所以我故意把媽媽不好看的樣子畫下來，希望媽媽可以調整作息，多去鍛鍊。」
主持人接着問道：「之前在家你提醒過她嗎？」
「當然提醒過啦！可是媽媽卻覺得我在嫌棄她，將近一個星期沒理我呢！爸爸有時候讓她去健身房鍛鍊下，媽媽就說自己非常非常累，根本沒精力健身。」
「要不是這次節目組給了我勇氣，我還是不敢和媽媽說。」我雙手不安地摩挲着。
「唉……可是媽媽好像很生氣。剛剛我進來時遇到了媽媽，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主持人安慰了我好一會兒，我才離開了採訪間。
回到房間時，媽媽正躺在牀上看電視。
見我回來，理都不理我一下。
不過我也無所謂，洗漱完就睡覺了。

-14-
節目的最後一站，定在了貴州。
也是媽媽和書瑤阿姨的家鄉。
我們去看了黃果樹瀑布、去爬了梵淨山。最後一天，導演組帶去我們一所希望小學，做了一些互助活動。
到這裏，這場遊學旅行基本上就要結束了。
晚上回到民宿，4 個家庭互相告別一下，就能關掉直播了。
可就在大家準備回民宿的時，媽媽死活要去一趟她和書瑤阿姨曾經上的初中。
節目組本來是想拒絕的，我媽求了書瑤阿姨，書瑤阿姨又求了她老公。
最後節目組決定，讓其他兩組家庭先回去休息。攝像機跟着書瑤阿姨和我媽回一趟她們學校，繼續進行直播。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終於要來了。

-15-
因爲現在在放暑假，佳田中學裏並沒有學生在上課。
節目組聯繫了當地教育局，教育局又聯繫了佳田中學的校長。
前後折騰了兩個小時，才終於進入學校裏。
一路上，我媽一直在和書瑤阿姨回憶她們中學時發生的事情。
順着話茬，她們也慢慢走到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裏。
而就在這時，我媽一拍大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書瑤，我記得我畢業那會兒，在這片樹林最高的樹下埋了一本日記本！
「我去找找看，還在不在！雖然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寫了些什麼，不過肯定很好玩！」
媽媽先去找了兩棵比較高的樹，挖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後，故意說道：「唉……這麼多年過去了，果然不見了。」
「書瑤，我再挖最後一棵。如果還是沒有，我們就回去吧！」
說着，媽媽也不等書瑤阿姨回答，自顧自地開始挖最後一棵。
這一次，她真的挖到了一個鐵盒。

-16-
塵封十幾年的記憶，還是蠻有話題度的。
所以工作人員問媽媽，願不願意在鏡頭前打開鐵盒，展示下自己的日記本。
媽媽隱晦地看了眼書瑤阿姨，然後擺擺手。
「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節目組也沒有勉強，帶着我們一羣人回到民宿。
晚上。
告別宴上，媽媽故意喝了很多酒。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我知道她在故意裝醉。
就是爲了給自己後面陷害書瑤阿姨的事情做鋪墊呢！
凌晨兩點，媽媽窸窸窣窣地從牀上爬了起來。
拿着日記本，去了民宿的院子裏。
她之所以會去院子，是因爲那臺直播的攝像機，在大家都睡覺後，晚上會在院子裏對着夜空拍攝，陪伴大家入眠。
我輕手輕腳地跟在媽媽後面。
媽媽先在院子裏不停踱步，表現出十分糾結和猶豫的樣子。
最後她長嘆一口氣，坐到了攝像機面前。
然後翻開了那本陳舊的日記本，輕聲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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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年 10 月 2 日，星期二，天氣晴。
雖然今天天氣很好，但我的心情非常差。因爲郭書瑤去找了我的好朋友白薇，警告她不準再和我玩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2001 年 10 月 3 日，星期三，天氣晴。
郭書瑤今天帶着一羣人過來警告我，讓我識趣一點……
郭書瑤今天打了我很多次，把我手臂都打紅了……
郭書瑤今天偷了家裏的錢……
郭書瑤今天和一個男生翻牆出去了，她威脅我保密，然後一夜都沒有回來……
上輩子，大家之所以不相信書瑤阿姨的解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本日記本。
首先，這本日記本是在節目直播時，所有觀衆親眼看着從她們學校裏挖出來的。
其次，日記本被挖出來的時候，放在一個鐵盒裏，鐵盒和日記本都非常斑駁、陳舊。
所以很多觀衆對日記本上記錄的內容深信不疑。
加上上輩子貴州站並不是最後一站，輿論發酵了好幾天，書瑤阿姨纔拿到手機。
那時候她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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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鏡頭前默默哭țů⁷泣。
可她垂眸那一刻，眼中卻有着藏不住的開心。
她大概以爲，現在看直播的觀衆已經開始網暴書瑤阿姨了。
我內心深處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冷笑。
然後裝作剛睡醒的模樣，走到了媽媽旁邊。
我揉了揉眼睛：「媽媽，你在這裏幹什麼？」
媽媽擦了擦眼淚，故作堅強道：「沒事，寶貝！你先回去睡覺，媽媽吹會兒風就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到媽媽手上拿着的日記本。
「媽媽，你是在寫日記嗎？
「咦，這不是你說要給外公的日記本嗎？怎麼帶到這裏來了？」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彷彿突然間被抽離了所有的血色。
她下意識看了眼鏡頭，然後厲聲說道：「你胡說什麼？趕緊去睡覺！」
我故意表現得很委屈：「我沒胡說啊！那天老師在班級羣佈置了作業，我拿你手機的時候，正好看到你的淘寶記錄了，好像是工業什麼做舊筆記本……」
媽媽的嘴脣輕輕嚅動，拼命想着抵賴的話。
「那是你看錯了！」
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深深的困惑：「媽媽你是不是失憶了？前段時間你回貴州看外公外婆，這日記本忘帶了，非要爸爸給你送到機場。你說這東西是外公要的，他喜歡老物件！！」
關於日記本的真相，觀衆應該已經能從我的話裏推斷出大概了。
其實是媽媽從網上買了做舊的日記本，悄悄回了佳田中學，提前把本子埋進了學校的樹林裏。
媽媽被我氣得滿臉通紅，隨後她尖叫一聲。
「你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
她站起身：「言言，你肯定是做夢夢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夢境當成現實了！我們還是回去睡覺吧！」
說完，她扯着我的睡衣就要拉我走。
我扯起嗓子, 開始大哭。
別墅裏幾個媽媽都被我的哭聲給吵醒了，紛紛走到院子裏看是什麼情況。
媽媽看見書瑤阿姨時, 神情不自然地把日記本藏到了身後。
我哭着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書瑤阿姨的眼神從最初的難以置信，到看到日記本後，漸漸凝聚成一片冰冷的決絕。
她是真的把媽媽當作摯友, 纔會如此憤怒和失望。
「李嬌, 你怎麼能這樣？」書瑤阿姨的聲音顫抖着，「我不讓你和白薇玩, 是因爲當時你被班上的人孤立, 都是她在背後說你的壞話！」
「還有，我爲什麼偷錢，你不知道嗎？我父母逼我初中就嫁人, 我偷錢只是爲了能上學！！！」
書瑤阿姨的聲音充滿了難以遏制的憤慨：「你說我打你！呵！是，我打了你！但你還記得我爲什麼打你嗎？」
媽媽眼中充滿了惶恐：「書瑤別說了, 求你了！」
「現在知道怕了？你在鏡頭前編瞎話的時候, 怎麼不知道怕呢？我那時候打你，是因爲你和一個渣男談戀愛, 屢次被騙都不長記性。甚至要退學和他在一起！」
「我是和男同學翻牆出去，一夜未歸！那你知道我是幹嘛去了嗎？？」
書瑤阿姨眼中落下兩行清淚, 聲音裏帶着一絲決絕的哀傷。
「因爲那個渣男在外面到處說你倒貼，賤得慌！我就去找了我表哥, 狠狠揍了他一頓。」
我媽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有愧疚，但不多。
最後，在這場鬧劇中，節目真正走向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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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我們飛回了南城電視臺。
因爲所有人的手機，都封存在那裏。
而爸爸早就候在電視臺外。
一見到我，爸爸什麼都沒說, 直接將我帶走，看都沒看媽媽一眼。
回江城的路上，媽媽打了無數個電話給爸爸。
爸爸直接把她的電話拉黑了。
緊接着，爸爸就向法院提起訴訟, 要求離婚。
這段時間裏，爸爸已經請好了律師，將媽媽手上所有財產進行了凍結。
三個月後。
法院第二次開庭。
出庭時, 媽媽明顯蒼老了很多, 她的眼中透露的全是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
她試圖用這段時間被人瘋狂網暴的慘狀, 來換取我們的同情。
可我和爸爸一個都沒被打動，因爲她這種演技我們已經看得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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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媽媽分到了 1500 萬。
她帶着這些錢回了老家。
聽說她一個侄子開了一家公司, 邀請媽媽去當副總。
一年後。
爸爸告訴我，媽媽的侄子那個所謂的公司是玩國外的虛擬貨幣的。
最近他們把錢都投在貓貓幣上，全虧完了。
媽媽一無所有了。
後來, 媽媽只能在她家門口的水果店打起了零工。
聽說一個月只有兩三千塊。
媽媽曾經說過, 沒有了我們家的一地雞毛, 一堆瑣事，沒錢她也會很開心。
那現在她應該很開心吧！
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這輩子, 我會好好過完自己的一生。
人間煙火，各有遺憾。
今天比昨天好，就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