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代單傳的縣城首富宋家在公告欄貼了張告示:
【高價聘兒媳!生男娃獎十萬、三轉一響!生女娃獎七萬、電視機!】
我看着公告欄,一個沒忍住樂出了聲。
這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我了!
我拿着報名表,過五關斬六將,如願以償嫁進了宋家。
後來,我頭胎生了對雙胞胎兒子,老太太樂得宰了十頭豬擺席。
二胎來了個三胞胎,兩兒一女,老太太連夜給我打了五對沉甸甸的金鐲子。
三胎又是四胞胎,丈夫蹲在產房外頭直唸叨:“完了完了,養豬場不夠用了……”
現在老太太見人就嘆氣:“我們宋家祖墳冒的是狼煙吧?這一窩一窩的……”
我娘常說,老喬家的女人,天生就是生娃的命。
姥姥生了十個兒子三個女兒,硬是把地主家喫成了貧農。
我娘也不差,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我爹見了她都躲著走,生怕她一個高興,又給家裏添丁進口。
“甜甜啊,找對象得挑俊的、家底厚的!”
我娘一邊納鞋底一邊唸叨,“不然生一堆娃,能把人喫窮嘍!”
我點點頭,拿着玉米餅子就往外走。
村頭宋家的大紅告示貼了兩天了,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擠在那看熱鬧。
【宋家高價聘兒媳!生男娃獎十萬塊、三轉一響!生女娃獎七萬塊、電視機!】
“嘶。”
我吸溜了一口口水,十萬能買多少白麪饃?
三轉一響是啥?
腳踏車、縫紉機、手錶、收音機!
這要是生個男娃,我喬甜甜這輩子都不用愁喫穿了!
“甜甜,你瞅啥呢?”
隔壁王嬸子湊了過來,笑着問:“咋的,你也想報名?”
我咬了口玉米餅,瞥了她一眼:“咋的,不行啊?”
王嬸子捂著嘴笑:“行是行,可人家宋家挑媳婦兒,得能生養!你這身材,跟搓衣板似的,生得出來嗎……”
我翻了個白眼:“這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我們家祖傳的易孕體質?我年輕體格好,還能生不出來?王嬸子,咱要不要打個賭?”
王嬸子被我噎得沒話說,悻悻地走了。
我兩口吃完了玉米餅,一咬牙,擠進了報名的隊伍。
第一關是查家底。
宋家的管家是個精瘦老頭。
他眯着綠豆小眼,仔細的打量了我一番:“你叫啥?家裏幾口人?祖上有啥遺傳病沒?”
我清了清嗓子,大聲說:“我叫喬甜甜,四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已經成家了,我爹前幾年沒了,家裏就我和我娘,祖上啥病都沒有,就是能生!”
老頭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了一筆:“行,下一關。”
第二關,驗身子。
我被領進了一間小屋,裏頭坐着個穿白大褂的女大夫。
“躺下。”
她指了指木板牀。
我有點發怵:“大夫,這是要幹啥?”
“檢查身子骨,看適不適合生養。”
我嚥了咽口水,老老實實躺平。
女大夫在我肚子上按了按,又量了量骨盆,最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盆骨寬,好生養。”
我這才鬆了口氣,趕緊爬起來。
第三關和第四關,我也沒花多少工夫就順利過了。
第五關,也就是最後一關,是見老太太。
我站在宋家堂屋裏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上首坐着個衣着貴氣、眼神犀利的銀髮老太太。
“丫頭,多大了?”
“十八。”
“家裏幾口人?”“八口人,現在就只剩下我和我娘了。”
老太太點點頭,好奇地問:“聽說你家裏遺傳多子?”
我笑了笑:“我姥姥生了十三個,我娘生了六個,我要是生不出雙胞胎,那都算發揮失常!”
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柺杖往地上一杵:“好!就你了!”
我愣在原地:“啊?這就選我了?”
老太太拍拍我的手:“丫頭,你夠實誠,我喜歡。”
我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那……十萬塊和三轉一響,啥時候給?”
老太太哈哈大笑:“生出來就給!”
我點點頭,心裏卻樂開了花。
發財了!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一路穿過宋家大院。
我眼睛都看直了。
青磚大瓦房,院裏還停著輛鋥亮的腳踏車。
“丫頭,別緊張。”
老太太拍拍我,“我孫子宋延桉是十里八鄉最俊的後生,就是……”
她突然嘆氣,“他喜歡男人。”
我腳下一絆,差點栽進花壇裏:“啥?”
老太太抹了抹眼淚:“造孽啊!我們宋家十代單傳,到他這兒居然……”
我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宋家要高價聘兒媳,原來是要“掰直”他!
“奶、奶奶,”
我結結巴巴地問,“那……洞房咋辦?”
老太太冷哼一聲:“你放心,奶奶自有辦法。”
說完,老太太朝管家招了招手:“張管家,你帶着這丫頭進去吧。”
管家點點頭,領着我往後院走。
穿過兩道月亮門後,停在了一間貼著大紅喜字的廂房前。
他遞給我一把銅鑰匙,“您今晚就住這吧,老太太說了,圓房越快越好。”
我攥著鑰匙,好奇地問:“那個……宋延桉人呢?”
管家咳嗽一聲,眼神飄向屋裏:“您自己看吧。”
進屋後,我就傻眼了。
炕上坐着個被麻繩五花大綁的男人,嘴裏還塞著塊紅布。
我緊張得腿肚子直打顫。
這就是宋延桉?
長得是俊,鼻樑高挺,下頜線跟刀削似的,可那惡狠狠的眼神活像要生喫了我……
“唔!唔唔!”
他掙得麻繩嘎吱響。
我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扯下了他嘴裏的布:“那個……我是喬甜甜……”“滾!”
他怒吼道:“我不會跟你結婚,也不會跟你生孩子,要錢去賬房支,別碰我!”
我縮回手,小聲嘀咕:“可老太太說……圓房纔給錢……”
他朝我翻了個白眼,“老子喜歡男人!”
我眨眨眼,淡淡一笑:“我知道啊,但我不在乎。”
說完,我一把掀開了被子。
宋延桉猛地蜷起身子:“你幹什麼!”
“圓、圓房啊……”
我手抖得解不開他衣釦,乾脆扯開了兩顆。
他愣住了,耳根通紅:“喬甜甜,你知道圓房要做什麼嗎?”
“知道!”
我回憶著王嬸子家母豬配種的場面,“就……就……那地方貼一塊兒唄!”
宋延桉閉了閉眼,咬牙切齒地說:“你娘沒教過你?”
“沒教過,不就那回事嗎?還需要學?”
我直接騎在他腰上,去扒他的褲腰帶。
他猛地弓起身,我手一滑按在了他的腹肌上,硬邦邦的觸感嚇得我嗷一嗓子。
“現在知道怕了?”
宋延桉冷笑,“下去!”
我慌里慌張去捂他的嘴,結果整個人撲在他身上。
鼻尖蹭到了他的下巴,扎得我生疼。
“那個……”
我縮著脖子小聲問,“要不你教教我?”
宋延桉嘆了口氣:“解開繩子。”
“不行!”
我警惕地按住繩結,“你跑了我的錢就沒了!”
他氣得發笑:“捆着手腳怎麼圓房?”
我想了想也是,哆哆嗦嗦去解繩結。
剛鬆開一隻手腕,他突然翻身把我壓在身下。
“現在跑還來得及。”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突然不怕了:“宋延桉,你是不是……也不會啊?”
他愣住了。
我恍然大悟:“哦!對啊!你喜歡男人,所以沒碰過姑娘對不對?”
“閉嘴!”
他低頭堵住我的嘴,滾燙的脣碾得我發懵。
原來圓房要先親嘴!
我學着他啃回去,他悶哼一聲,大手突然探進我的衣襬。
後來我總算明白圓房是咋回事了。
“輕點!哎呦我的娘誒!”
我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宋延桉抹了把汗,冷哼一聲:“鬆口!剛誰說要忍痛的?”
“這跟王嬸家母豬配種不一樣啊!”
我哭得直抽抽。
他笑着颳了下我的鼻子:“笨死了。”
後半夜我蜷在他懷裏哼哼。
“宋延桉。”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真喜歡男人啊?”
他捉住我作亂的手指:“睡覺。”
“那你剛纔……”
“喬甜甜。”
他忽然翻身罩住我,眸色深沉,“再問就再來一次。”
我立刻閉眼裝死。
天還沒亮透,我就被院子裏的一聲響驚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往窗外一瞧。
宋延桉踩着豬圈的矮牆往外翻,那動作利索得跟逃命似的。
“哎!你……”
我剛要喊,他已經跳下去沒影了。
“丫頭,起來喝湯!”
老太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趕緊縮回被窩裏裝睡。
“別裝了,我都看見你探頭了。”
老太太把碗往炕桌上一放,“紅糖雞蛋水,趁熱喝。”
我訕訕地坐起來,一瞅那托盤就傻眼了。
好傢伙!
紅棗、桂圓、核桃,還有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這是……”
“補身子的。”
老太太往我手裏塞了個雞蛋,“那混小子跑了?”
我點點頭,捧著碗小口啜飲。
甜滋滋的糖水滑進喉嚨,身上頓時暖和了起來。
老太太哼了一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晚我讓長工把他綁結實點。”
“咳咳咳……”
我差點被雞蛋噎住。
“慢點喫。”
老太太拍着我的背,轉頭對丫頭說,“去把昨兒買的阿膠拿來,再燉只老母雞。”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奶奶,不用這麼……”
“怎麼不用?”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你可是我們宋家的希望!”
說完又往我手裏塞了把紅棗,“多喫點,晚上纔有力氣。”
我的臉瞬間紅溫了。
接下來一個月,我過上了豬一樣的日子。
每天早上睜眼,不是紅糖水就是雞湯。
中午不是燉肘子就是紅燒肉,晚上還得喝一碗黑漆漆的補藥。
老太太就差把“快懷孕”三個字寫我腦門上了。
“甜甜啊,來嚐嚐這個。 ”
這天中午,老太太又端來一盅湯,“王大夫開的方子,最養身子了。”
我捏著鼻子灌下去,苦得直吐舌頭。
老太太趕緊往我嘴裏塞了塊冰糖:“乖,喝夠一個月,保準懷上。”
我差點哭出來:“奶奶,我實在喝不下了……”
“胡說!”
老太太板起臉,“你瞧瞧你這小身板,不多補補怎麼行?”
說着又往我碗裏夾了塊肥得流油的豬蹄,“喫,必須喫完!”
這天我實在憋得慌,趁老太太睡午覺,偷偷溜到村口透氣。
遠遠看見幾個村民圍在一起嘀咕,我好奇地湊過去,正好看見宋延桉扛着半扇豬肉從合作社出來。
一個月不見,他好像更黑了,下巴上還冒着青茬。
剛想躲,我突然看見他身後跟着個穿白襯衫的年輕男人。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知青點的沈博郡!
“延桉哥,這豬肉真給我娘?”
沈博郡樂呵呵的,伸手要去接豬肉。
宋延桉側身避開:“沉,我送你回去。”
“哎呦,宋老闆對沈知青可真好。”
旁邊賣豆腐的阿媽捅了捅我,“甜甜啊,你可得看緊點。”
我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
原來村裏傳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歡男人……
沈博郡看見了我,笑着招手,“嫂子好!”
宋延桉猛地轉頭。
我慌得轉身就跑,差點被石頭絆倒。
我在山腳的茅草屋裏躲了整整兩個月。
這屋子是以前守林人住的,破是破了點,但勝在清淨。我每天天不亮就上山挖野菜,太陽落山纔敢回來,生怕被宋家的人找到。
傍晚,我蹲在竈臺前煮野菜湯,木門突然砰地一聲被踹開了。
“喬甜甜!”
宋延桉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一臉尷尬的沈博郡。
“你、你們……”
我嚇得一哆嗦,趕緊往後縮了縮。
宋延桉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質問道:“你跑什麼跑?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
我掙了掙,沒掙開,“你不是喜歡沈知青嗎?我成全你們還不行?”
沈博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宋延桉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聽誰胡說八道?”
“全村人都知道!”
我梗著脖子,“你寧可給他家送豬肉也不回家,還、還……”
“還什麼還!”
宋延桉氣笑了,“沈博郡他娘病了,我作爲廠長不該照顧?”
沈博郡趕緊上前一步:“嫂子,你真誤會了。我和延桉哥就是一起搞養豬場的搭檔。”
說完,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紙,“你看,這是我們的合作書。 ”
我瞄了一眼,紙上確實寫着聯合養殖協議。
“那、那你爲什麼不肯回家?”
我小聲嘀咕,“寧願睡豬圈也不……”
宋延桉鬆開了我的手,耳根子慢慢紅了:“我……我是怕……”
“他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沈博郡哈哈大笑,“天天半夜跑豬圈沖涼水,也不怕凍出病來!”
我呆滯在原地。
宋延桉惱羞成怒,一腳踹向沈博郡:“滾蛋!”
沈博郡靈活地躲開,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放在桌上:“這是延桉哥這兩個月攢的工資,他非讓我換成金條給你。”
我打開布包,金光閃閃的小黃魚晃得我眼花。
“跟我回家。”
宋延桉悶聲道,“你要是不想……那個,我可以睡豬圈。”
我拿着金條,心裏五味雜陳。
沈博郡識相地往外走:“我去外面等,你倆好好說。”
家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竈臺上的野菜湯咕嘟咕嘟冒着泡。
“那個……”
我鼓起勇氣抬頭,“你真不喜歡沈知青?”
“我喜歡他幹啥?”
宋延桉急得直搓手,“我要是喜歡男的,那天晚上能……能那樣嗎?”
想到那天晚上,我就羞得捂住了臉。
他從兜裏掏出一疊票子拍在桌上:“跟我回去,這些都給你。以後我掙的每一分錢,都歸你管。”
我數了數,足足一千塊!
還有五張工業券!
“真的?”
我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騙你是小狗。”
他湊近一步,淡淡道,“回家吧,奶奶天天唸叨你。”
我咬着嘴脣猶豫。
沈博郡突然在門外喊:“嫂子,你再不答應,延桉哥就要哭鼻子了!”
“沈博郡!”
宋延桉怒吼一聲,抓起桌上的土豆就砸了過去。
我噗嗤笑出了聲。
他轉頭看我,輕嘆一聲:“甜甜,跟我回家吧,行不行?”
我點點頭,把金條小心地包好塞進懷裏:“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以後不許睡豬圈。”
我紅著臉小聲說,“味兒太大了……”宋延桉愣了愣,一把將我摟進懷裏:“好,都聽你的。”
屋外,沈博郡故意大聲咳嗽:“注意影響啊!這還有個大活人呢!”
回村的路上,我坐在牛車上晃悠。
想着懷裏的那包金條,心裏就美滋滋的。
宋延桉在前面趕車,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
“慢點趕。”
沈博郡在旁邊叮囑,“嫂子身子弱,經不起顛。”
“用你說?”
宋延桉瞪他一眼,手裏的鞭子卻真的放輕了力道。
我正要說話,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宋延桉扔下鞭子就跳上車,一把扶住我,“怎麼了?”
我擺擺手,剛想說沒事,又是一陣乾嘔。
這回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沈博郡湊過來看了看:“該不是喫壞肚子了吧?”
宋延桉二話不說把我打橫抱起來:“去衛生院!”
“放我下來!”
我掙扎著,“就是太顛了,沒事……”
他加快了步伐,“別逞強了,萬一真生病了呢?”
我被他噎住了,只好閉上了嘴。
衛生院的王大夫戴着老花鏡,慢悠悠地給我把脈。
宋延桉在旁邊急得直轉圈,把水泥地都快磨出坑了。
“別轉了別轉了!”
沈博郡拉住他,“我眼暈。”
王大夫突然嘖了一聲,嚇得宋延桉一個箭步衝過來:“怎麼了?”
“好事啊!”
王大夫笑眯眯地摘了眼鏡,“這是懷孕了,看脈象,多半是雙胎。”
我愣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宋延桉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也愣住了。
我驚訝地看着王大夫:“真、真的?”
王大夫笑着點頭:“錯不了,都快兩個月了。”
宋延桉突然撲通跪在了地上。
“你幹啥?”
我嚇得去拽他。
他抬起頭,開心地看着我:“我、我要當爹了?”
沈博郡在旁邊笑得直拍大腿:“宋延桉,你也有今天!”
宋延桉站起來,一把摟住我:“甜甜,甜甜……謝謝你!”
“輕點!”
王大夫趕緊提醒,“孕婦不能這麼摟!”
回村的路上,宋延桉死活不讓我坐牛車了,非要揹着我走。
“放我下來!”
我捶他肩膀,“讓人看見像什麼話!”
“看見就看見!”
他梗著脖子,“我背自己媳婦怎麼了?”
我趴在他背上,小聲叫他,“你高興嗎?”
他腳步一頓,側過頭看我,笑着說:“高興得快瘋了。”
剛到村口,就看見老太太拄著柺杖站在那兒張望。
一見我們,立刻小跑着迎上來:“怎麼樣?大夫怎麼說?”
宋延桉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來,笑着說:“奶奶,我要當爹了!”老太太高興地合不攏嘴:“真、真的?”
一旁的沈博郡趕緊補充:“王大夫說,可能是雙胞胎呢!”
老太太“嗷”一嗓子,轉身就往回跑:“快!殺雞!燉湯!把櫃子裏那包紅糖拿出來!”
村裏人聽見動靜都圍了過來。
“甜甜懷上了?”
“幾個月了?”
“宋廠長要當爹了?”
王嬸子擠過來塞給我兩個雞蛋:“甜甜啊,多喫點,你現在可是一人喫三人補!”
我紅著臉道謝,突然又是一陣噁心,蹲在路邊乾嘔起來。
宋延桉急得直搓手:“怎麼了?又難受了?”
老太太一巴掌拍開他:“傻小子,這是害喜!”
轉頭衝院裏喊,“翠花!把酸菜缸打開,給甜甜撈點酸黃瓜!”
宋延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轉身就往合作社跑:“我去買蘋果!聽說喫蘋果能止吐!”
沈博郡在後面喊:“宋延桉,你慢點啊!你鞋跑掉了!”
全村人鬨堂大笑。
晚上,老太太親自下廚燉了老母雞湯。
宋延桉坐在炕沿,一勺一勺地餵我,生怕我嗆著。
“我自己來。”
我不好意思地搶勺子,“又不是手斷了。 ”
“別動!”
他板着臉,“王大夫說了,前三個月要特別小心。”
老太太在旁邊樂得合不攏嘴,從櫃子裏掏出個紅布包:“甜甜啊,這是奶奶給你的。”
我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對金鐲子!
“這……”
“收著!”
老太太拍拍我的手,“你給我們宋家立了大功!”
宋延桉湊到我耳邊,輕聲說:“等孩子生了,十萬塊和三轉一響,一樣不少。”
一晃眼,就到了臨盆的日子。
我躺在炕上,肚子一陣陣發緊,疼得眼前發黑。
接生婆在一旁直唸叨:“再用勁,看見頭了!”
“啊!”
我死死地攥住宋延桉的手,指甲都快掐進他的肉裏了。
他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甜甜,咱就生這一個,以後不生了……”
“放屁!”
老太太在門外吼,“這才頭胎!”
折騰了兩天兩夜,我終於聽見了第一聲啼哭。
“是個帶把的!”
接生婆高興地喊。
我剛鬆了口氣,肚子又疼了起來。
“還有一個!”
接生婆驚呼,“甜甜,再用把力!”
宋延桉驚訝道:“怎麼還有一個?”
當第二個孩子的哭聲響起時,我整個人虛脫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兩個大胖小子!”
接生婆把包好的娃娃遞過來,“瞧瞧,多俊!”
我勉強睜開眼,看見兩張皺巴巴的小臉,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這時,一股濃濃的肉香味飄了進來。
老太太說到做到,真宰了十頭豬,擺了二十桌流水席。
全村的老小都來了,熱鬧得像過年一樣。
宋延桉端著碗雞湯進來。
“你幹嘛去了?”
我接過碗。
“熬湯。”
他撓撓頭,“柴火有點溼,不好燒。”
正說着,沈博郡掀簾子進來,手裏還拎着兩包奶粉:“嫂子,我從縣裏捎來的,聽說這個營養好。”
宋延桉立刻擋在我前面:“走開,別靠那麼近。”
沈博郡不理他,彎腰逗孩子:“叫乾爹!”
“滾!”
宋延桉一腳踹過去,“我兒子只有親爹!”
沈博郡靈活地躲開,從兜裏掏出兩把黃金打的長命鎖:“乾爹給的見面禮,收好了。”
宋延桉一把搶過來:“我兒子用不着你……”兩個孩子突然同時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得能把房頂掀了。
我趕緊一手一個抱起來哄。
宋延桉和沈博郡頓時慌了神,一個去拿尿布,一個去衝奶粉,手忙腳亂地撞在一起。
“你起開!”
宋延桉瞪眼。
“你會衝奶粉嗎?”
沈博郡不甘示弱。
老太太聞聲進來,抄起掃帚就往兩人身上招呼:“要打出去打!別嚇着我重孫子!”
滿月這天,院子裏支起了大紅賬篷。
兩個孩子穿着老太太親手做的小棉襖,戴着我娘寄來的虎頭帽,躺在搖籃裏接受大家的祝福。
宋延桉抱着大兒子,樂個不停:“這是我大兒子,宋向陽。”
接着又指指我懷裏的小兒子,“這是宋嚮明。”
“名字起得真好!”
王嬸子湊過來看,“長得也俊,隨他爹!”
宋延桉立刻糾正:“隨他媽!甜甜眼睛大,好看。”
我臉一熱,趕緊低頭逗孩子。
小傢伙抓住我的手指就往嘴裏塞。
“瞧瞧這力氣!”
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將來準是個幹活的好手!”
沈博郡擠過來,往孩子襁褓裏塞紅包:“乾爹給的壓歲錢。 ”
宋延桉剛要發作,兩個孩子突然同時尿了,兩道水柱滋得老高,正好噴在沈博郡的褲子上。
“該!”
宋延桉哈哈大笑,“讓你湊熱鬧!”
院子裏霎時笑聲一片。
向陽和嚮明三歲那年,我又懷上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裏晾尿布,突然眼前一黑,差點栽進洗衣盆裏。
老太太拄著柺杖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屋裏拖:“快躺下!我叫王大夫來!”
宋延桉從養豬場飛奔回來,褲腿上還沾著豬飼料。
他蹲在炕沿,眼巴巴地等著王大夫把脈。
“恭喜啊!”
王大夫笑眯眯地捋鬍子,“這次可能是三胞胎。”
“啥?”
宋延桉直接從炕沿滑到了地上。
老太太樂得直拍大腿:“好!好啊!我們宋家人丁興旺!”
我摸著還沒顯懷的肚子發愁:“這要是再生三個,家裏炕都睡不下了。”
“睡不下就擴建!”
老太太一揮手,“明天就找泥瓦匠來!”
這次懷孕,宋延桉死活不讓我幹活,連倒杯水都要搶着來。
“我就是懷個孕,又不是殘廢。”
我試圖搶回掃帚。
“別動!”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放到炕上,“王大夫說了,多胎容易早產,你得好好養著。”
正說着,三個小蘿蔔頭從門外滾了進來。
向陽和嚮明跑在前面,後面跟着搖搖晃晃的沈博郡家小子。
沈知青去年娶了村裏的小學老師,兒子剛會走路就天天往我家跑。
“娘!”
嚮明撲到我腿上,好奇地問:“弟弟什麼時候出來?”
我還沒回答,向陽就插嘴:“笨蛋,可能是妹妹!”
宋延桉一手一個把倆小子拎起來:“別碰娘肚子!”
沈家小子趁機抱住我的腿,仰著圓臉蛋喊:“乾孃!”
宋延桉臉一黑:“誰教你的?”
“我爹!”
小傢伙理直氣壯。
生產那天比頭胎順利多了,可還是疼得我直冒冷汗。
當第三個孩子哭出聲時,我癱在炕上直喘氣:“可算完事了……”
“等等!”
王大夫突然喊,“還有一個!”
宋延桉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天爺啊……”
等四個孩子都收拾乾淨排成一排時,老太太開心地直點頭:“兩兒兩女,好!湊成兩個好字!”
宋延桉蹲在牆角,抱着頭喃喃自語:“四個……我得養多少頭豬纔夠啊……”
月子坐到一半,家裏已經亂成一鍋粥。
兩個大的上躥下跳,四個小的輪流哭鬧。
宋延桉白天去養豬場,晚上回來洗尿布,眼下的青黑都快趕上貓熊了。
“要不……”
我看着他憔悴的臉,“咱們想個辦法別再生了?”
他正在給老四換尿布,聞言手一抖,差點把娃娃摔了:“你、你說啥?”
“王大夫說有個法子叫節育……”
“不行!”
老太太突然從門外衝進來,“咱家這麼多產業,還怕養不起孩子?”說着又往我手裏塞了對金鐲子,“好好養身子,來年再要一胎!”
宋延桉嘆了口氣,看看四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又看看我哀求的眼神,突然一咬牙:“奶奶,甜甜身子要緊,咱緩緩再說。”
老太太瞪眼:“緩緩是多久?”
“至少……”
他偷瞄我一眼,“等這四個會打醬油?”
夜裏,我靠在宋延桉懷裏小聲問:“你真不想要了?”
他輕輕摸着我的肚子:“我想要你平安。”
頓了頓又說,“不過要是真又懷了,咱們也要,我多養兩百頭豬就是了。”
可惜老天爺就愛開玩笑。
第二年開春,我在菜園子裏摘黃瓜時又暈倒了。
王大夫把完脈,表情複雜:“甜甜啊,你這體質……”
宋延桉臉色煞白:“不會又是多胎吧?”
“那倒不是。”
王大夫搖搖頭,“這回就一個……”
宋延桉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宋延桉從縣裏回來那天,神神祕祕地揣著個布包,一進門就趕緊把院門閂上了。
“你幹啥呢?”
我正給老五餵奶,瞧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兒就納悶。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從懷裏掏出個方方正正的紙盒子,跟捧著個寶貝似的:“甜甜,你看我弄到什麼好東西了!”
我湊過去一瞧,盒子上印着“計劃生育用品”幾個大字,底下還畫着個小小的橡膠圈圖示。我好奇地問:“你、你哪兒弄來的?”
“託沈博郡從上海捎的。”
他得意地晃了晃盒子,“聽說這個管用,戴上就不會懷上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太太突然從後院轉出來:“延桉,豬圈該……”
宋延桉手忙腳亂地把盒子往褲腰裏塞,結果沒塞穩,啪嗒掉在了地上,正好滾到老太太的腳邊。
空氣瞬間凝固了。
老太太彎腰撿起來,眯着眼看了看:“這是啥?”
“奶、奶奶……”
宋延桉結結巴巴地說,“這是……”
老太太還沒等他說完話,掄起柺杖就往他身上招呼:“好你個混賬東西!我讓你動這些歪心思!”
宋延桉抱頭鼠竄:“奶奶!甜甜身子受不住了啊!”
“放屁!”
老太太追着他滿院子跑,“我們宋家十代單傳,到你這纔開枝散葉,你敢給我斷了香火?”
我趕緊把老五放進搖籃,跑去勸架:“奶奶,您消消氣……”
老太太轉過來,把盒子往我手裏一塞:“丫頭,這東西你會用不?”
我手一抖,差點把盒子扔了:“我、我……”
“算了!”
老太太擺擺手,“你們年輕人自己琢磨吧。”
說完拄著柺杖氣呼呼地走了,臨出門還回頭瞪了宋延桉一眼,“用這玩意行,但要是讓我知道你去結紮,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晚上,孩子們都睡了。
宋延桉蹲在炕沿,把那個小橡膠圈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這玩意兒真管用?”
“我哪知道!”
我紅著臉推他,“你買的你還不清楚?”
他撓撓頭:“沈博郡說要用油……”
說着從兜裏掏出個小瓶子,“這有凡士林。”
我倆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先動手。
最後宋延桉一咬牙:“我來試試。”
結果他手一抖,橡膠圈啪地彈了出去,正好打在窗框上,又反彈回來掉在了洗臉盆裏。
“哎呀!”
我趕緊去撈,“這還能用嗎?”
宋延桉哭喪著臉:“要不……算了?”
我擰了他一把:“那你明天真去節育?”
他一個激靈,趕緊把橡膠圈撈出來洗了洗:“再、再試試……”
折騰了半個時辰,總算勉強戴上了。
宋延桉滿頭大汗地躺下,突然跳了起來:“不對!戴反了!”
我笑得肚子疼:“你連個圈都能戴反?”
他委屈巴巴地撇嘴:“這玩意兒比給豬打針還難……”
又折騰了一通,總算是成了。
宋延桉長舒一口氣,剛想躺下,老五突然在搖籃裏哭了起來。“我去哄。”
他認命地爬起來,結果一動彈,橡膠圈又滑脫了。
“不戴了!”
他氣得把東西往桌上一拍,“這破玩意兒誰愛用誰用!”
我笑得直抹眼淚:“那咋辦?再生咱家炕可不夠睡了。”
他愁眉苦臉地想了半天,突然說:“要不……咱們就……小心點?”
我踹了他一腳:“上次你也說小心!”
最後我倆達成協議。
他去縣醫院問問有沒有更靠譜的法子,在此之前,堅決保持距離。
第二天一早,宋延桉頂着兩個黑眼圈去養豬場了。
老太太來給我送雞湯,瞅見我脖子上的紅印子,滿意地點點頭:“這纔對嘛。”
我差點被雞湯嗆死:“奶奶!我們昨晚真的只是……”
“行了行了!”
老太太擺擺手,“年輕人臉皮薄,奶奶懂。”
說完又往我手裏塞了個金戒指,“拿着,保佑你再懷對雙胞胎。”
我:“……”
晌午,宋延桉鬼鬼祟祟地溜回來,從懷裏掏出個新盒子:“我問過赤腳醫生了,這個叫避孕藥,女的喫的,比那個橡膠圈靠譜。 ”
我翻開說明書一看,頓時傻眼:“這、這要喫二十一天停七天?”
“總比一年生一個強。”
他可憐巴巴地看着我,“甜甜,你試試吧……”
正說着,老太太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延桉!你給我出來!聽說你去醫院問節育的事了?”
宋延桉嚇得一哆嗦,把藥盒往我手裏一塞,翻窗就跑。
兩個月後,我在供銷社櫃檯後頭打算盤,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一個沒忍住,直接吐在了賬本上。
隔壁賣布的趙大姐趕緊扶住我:“甜甜,你這是……”
我盯着地上的穢物,眼前發黑。
這感覺太熟悉了。
宋延桉從養豬場衝回來時,王大夫剛給我把完脈。
“恭喜啊!”
老頭兒笑得鬍子直顫,“又懷上了。”
宋延桉手裏的飼料袋啪嗒掉在了地上:“不、不可能!我們用了那個……”
他慌里慌張從兜裏掏出個皺巴巴的橡膠套包裝,“每次都用了!”
王大夫湊近看了看:“哎呦,這不是前年那批殘次品嗎?縣裏早就通報召回了。 ”
“啥?”
宋延桉震驚的聲音都劈叉了。
我抄起雞毛撣子就往他身上抽:“宋延桉!你買的這是啥破玩意兒!”
他抱頭鼠竄:“我哪知道啊!沈博郡說這是上海最時興的……”
“沈博郡!”
我氣得肝疼,“他自己媳婦兒才生一個,敢情是知道這玩意兒不靠譜!”
晚上,沈博郡被揪著領子拎進門時,還一臉茫然:“咋了這是?”
宋延桉把那個破包裝拍在桌上:“你給老子解釋解釋!”
沈博郡拿起來一看,突然噗嗤笑了:“延桉哥,這玩意兒得看保質期……”
他翻到背面指了指,“喏,過期兩年了。”
我眼前一黑,差點從炕上栽下去。
宋延桉一把扶住我,轉頭對沈博郡咆哮:“滾!明天就給你調去挑大糞!”
沈博郡邊跑邊喊:“嫂子!這回肯定是閨女!”
老太太得知消息,樂得當場宰了兩隻老母雞。
她拎着雞湯進來時,宋延桉正蹲在院子裏生悶氣。
“咋的?不樂意要?”
老太太一柺杖敲在他屁股上。宋延桉愁眉苦臉:“奶奶,家裏都九個了……”
“九個咋了?”
老太太把砂鍋往桌上一墩,“咱家養不起嗎?”
我弱弱地舉手:“奶奶,供銷社賬本讓我吐髒了……”
“髒了就髒了!”
老太太從兜裏掏出個金鎖,“重孫子要緊!”
宋延桉看着那個足有巴掌大的金鎖,嘆了口氣:“甜甜,要不……我去節育吧?”
老太太的柺杖立刻舉了起來:“你要是敢去節育,就別認我這個奶奶!”
日子一天天地過着。
宋延桉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頭,連我彎腰撿個針都要大呼小叫。
這天我正在櫃檯理貨,突然看見沈博郡媳婦抱着孩子走進來,後頭還跟着蔫頭耷腦的沈博郡。
他真被派去挑了半年大糞。
沈博郡媳婦怯生生地遞過個布包,“這是博郡託人從上海帶的,說是正品……”
我打開一看,是整盒的計生用品,包裝上還印着鮮紅的檢驗合格。
宋延桉剛好進來,看見盒子頓時黑了臉:“你坑了我一回還不夠,坑我坑上癮了?啊?”
沈博郡立馬竄到貨架後頭:“延桉!你相信我!這次保真!我特意找醫藥公司同學弄的!”
我拿着盒子看了看,突然發現不對勁:“這尺寸……”
宋延桉湊過來一瞧,耳朵尖瞬間紅了:“沈博郡!你什麼意思!”
沈博郡抱着頭蹲在地上:“拿、拿錯了!這是我用的型號……”
全場寂靜。
端午節這天,我生下了一對雙胞胎閨女。
院子裏,老太太指揮長工們殺豬宰羊。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戳了戳一旁的宋延桉:“我想起個事。”
“嗯?”
“咱家是不是該換個大炕了?”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明天就找木匠來。”
新打的炕確實寬敞了不少,可架不住家裏十幾口人擠著睡。
半夜我被熱醒,發現宋延桉半邊身子懸在炕沿,懷裏還摟着老九老十。
“你也不怕掉下去。”
我輕輕把兩個孩子往裏推了推。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手臂一伸就把我圈進懷裏:“掉不了……”
話音未落,“咕咚”一聲,他整個人栽到了地上。
孩子們同時被驚醒,屋裏頓時炸開了鍋。
老大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老二光着腳丫去扶,老三老四扯著嗓子哭,老八老九趁機往我被窩裏鑽。
最小的兩個奶娃娃被吵醒,此起彼伏地嚎了起來。
宋延桉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笑着說:“哎,咱家真跟養豬場似的。”
我抓起枕頭砸他:“你纔是豬!”
傍晚,宋延桉在院子裏陪孩子們盪鞦韆。
“娘!”
老四撲過來告狀,“爹不讓我坐上去!”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娘這就去說他。”
宋延桉轉身衝我笑。
他背上那兩個小祖宗睡得直流口水,鞦韆繩還纏在褲腰上。
我突然鼻子一酸。
多年前那個爲十萬塊嫁人的小村姑,哪能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
“發什麼呆呢?”
他湊到我跟前,沾滿木屑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纔來牽我,“鞦韆搭好了,你先試試。”
孩子們不依不饒地鬧起來。
他單手抱起老五,另一隻手穩穩扶我坐上鞦韆板:“抓緊嘍。”
鞦韆盪到最高處時,我偷偷回頭,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眼睛。
“宋延桉。”
“嗯?”
“下輩子,我還嫁你。”
他手一抖,鞦韆繩差點脫手:“……說話算話。”
我笑着點了點頭。
棗樹梢頭,月亮悄悄地爬了上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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