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良辰年年鑫

我是整個大梁最尊貴、最有錢的女子,皇帝親封的靈毓郡主,未來的太子妃。
可是在大婚前一晚,太子爲了女使林容微,要與我退婚。
他以爲我是因爲他,才被封爲郡主。
卻不知,只有我選中的皇子,才能成爲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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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價值萬金的石榴樹下,看着一臉堅定的孟良洲。
「太子殿下當真要退婚?爲了那個婢女?」
他怒目看着我:「本宮說過,她是女使,識字懂禮,並非婢女。」
「哦。」
見我沒再說話而是專心喫着石榴,孟良洲又開口道:「本宮自然會補償你,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你想要什麼本宮都會成全。
「況且,你也不虧,落了個郡主的位份。以你章家的財力,想要娶你的男子數不清,根本不用愁。」
「哦。」
這次我連眼皮都不願意再抬了,能忍他到現在,已經是我好脾氣了。
孟良洲被我這樣的態度惹惱了:「本宮知道,你傷心難過,但你對本宮這樣的態度,已經失了禮數。」
我抬頭看了看他,笑得很溫和:「來人,攆出去。」

-2-
我從小被皇帝寵着長大,是滿京城貴女們羨慕的對象——大梁首富章家獨女章嵐鑫。
我出生時我爹和皇帝一起爲我取名。
皇帝說「嵐」好,如山景清風般自在隨性無拘無束。
這是皇帝內心的嚮往,可以過不被禁錮不用被定義的一生。
我爹說「鑫」好,多金,有錢便不怕萬事。
這是我爹內心的獨白,錢是這世間最寶貴重要的。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相互妥協,我便得了這麼一個既雅又俗的名字。

-3-
說起來,我爹能和皇帝爭執,主要是有這資本。
兩人結識於年少,我爹陪着皇帝讀書、騎射,情同兄弟。
先帝薨逝後,皇帝被陷害險些喪命於深山,是我爹不顧安危救了皇帝出來。
後來皇帝剛登基,邊境就不安定,可國庫空虛,富商們躲着不願捐錢。
我爹官袍一脫:「等着,我去給你賺錢。」
不過兩年光景,京城到處都掛着章家的牌匾。
我爹把賺的錢全數上繳國庫,富商們只能跟隨,國庫充盈後,皇帝安心地派兵打仗,穩定了邊境。
可是我爹不願意再回朝做官了。
他對皇帝許下了一生的承諾:「我永遠是你的後盾,只要章家在,你就別愁沒錢。放手幹吧!」
皇帝含着淚修了運河,修了南方的河堤,擴了北方的河道。萬民稱頌。
在我出生這一年,我爹被封爲「國商」。
勢頭地位,壓住了所有的公侯王爵。

-4-
皇帝多子,卻沒女兒,三天兩頭派人接我入宮。
看我追着皇子們打,皇帝笑得合不攏嘴。
「對嘛,我們嵐兒就該這樣灑脫,不必學那些貴女端着姿態。」
對了,雖然在取名這件事情上他們各自妥協了,但皇帝叫我「嵐兒」,我爹叫我「鑫兒」。
嗯,被這樣兩個固執的人養大,我不倔強一些,都對不起他們。
我從小便喜歡跟着德妃的兒子孟良洲。
他是所有皇子里長得最俊朗的,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他。
我爹說我這一點隨他,看臉。
所以他娶了京城第一美女我娘,生下了京城第二美女,我。
在我十歲前,孟良洲是很樂意陪着我玩兒的,我在御花園爬樹,他就站在樹下小心看着我。我在清泉池裏撈魚,他就盯着大太陽在一旁陪着。下春雨時我淋着雨在長街上跑,他撐着傘在後面快步追。
我爹說我和他,一個片刻都不願消停,一個多一分都不願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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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們大多規矩,這離不開他們母妃的教導。
皇后無子,以後皇位傳給誰全憑皇帝喜歡。所以妃子們努力地把皇子往六藝精通、德才兼備的方向培養,行事作風一副老成模樣,在他們的理念裏,「穩住」最爲重要。
孟良洲是老大,也是這些小大人皇子裏把這些教導學得最精的。
不過也並非所有皇子都如此,貴妃的大兒子,皇子裏排老二的孟良辰就活得很自在。
我在冬日下過一場大雪後,跑到宮裏戲臺前準備踩雪時,見到同樣小跑的孟良辰。
一個和我想法一樣,要在整片空地上留下第一個腳印的人。
我們倆對視了一眼,衝了過去,我跑不過他,但是在臨近戲臺時,他得意忘形不慎摔倒了。
我成功地留下了第一枚腳印,興奮地在雪地裏蹦躂。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行啊小丫頭,下次下雪,這兒一定是我的。」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你不過大我兩歲而已,也是小孩。不像良洲哥哥,纔像個大人。」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他?無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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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後,每每下雪,我都要進宮住,第二天一早和孟良辰爭奪第一枚腳印。
他雖然嘴上說得厲害,但總是爭不過我。
每次在我手舞足蹈時,放下狠話:「下次一定贏你。」
可是一整個冬天過去了,他也沒贏過我一次。
於是這場爭鬥,從踩雪變成了垂釣、爬樹、賽馬、木射、投壺…
但無論怎麼換,他都贏不了我。
每次我和孟良辰灰頭土臉笑着回來時,孟良洲都會皺着眉:「快去梳洗。」
他把規矩刻在了骨子裏,和皇家沾親帶故的,都應該要時刻彰顯皇家風範。
孟良辰卻從來不在意這位大哥的批評,他說孟良洲活着像是沒有骨血感情的假人。
「他以爲這樣端正規矩,父皇就會傳位給他?父皇不喜這樣死板。」
我知道孟良辰說得對。
皇帝喜歡的,是不被規矩束縛的人。如同他自己年少時一樣,喬裝打扮去參加民間社火大會,在射箭比賽上拿了第一,那把劣質的弓箭如今還被他珍藏在書房裏。
如同被皇帝希冀的我。不傷人不觸及底線,怎樣釋放孩子的天性皇帝都覺得可愛。
如同孟良辰,哪怕樹下摔下來一身的傷,皇帝依然讚歎他的勇氣,把所有皇子都想要的赤影馬送給了他。

-7-
孟良辰騎在高頭大馬上,繞着皇城跑了一圈,又騎到了章府門前,驕傲地向我炫耀他的坐騎。
「父皇送了我一匹寶馬,下次賽馬定能贏你。」
我不以爲然:「我現在去求皇伯伯,不等日落你這匹馬便是我的了。」
孟良辰瞪着眼睛,聲音卻是有些慌:「你敢?」
我笑着看他:「有這工夫,不如多去讀幾本書吧。聽說良洲哥哥如今作的文章連大學士都稱讚呢。」
孟良辰是個不服輸的,他哼哼了兩聲:「好,你等着。」
那以後,我好幾個月沒見過孟良辰,聽說他收了心,在認真讀書。
又到冬日第一場雪,我小跑到戲臺前,遠遠地就看到了孟良辰。
「你怎麼沒踩腳印?」
「給你留着,我男子漢大丈夫,就讓你贏一次。」
說完又道:「踩完雪帶你去聽戲,我寫的。」
聽到這兒,我可樂意極了,慌忙跳進雪地踩了兩腳就扯着孟良辰衣袖跑:「快走,讓我開開眼。」
我們倆抱着手爐窩在雪落軒裏看孟良辰改寫的《天仙配》,最後一幕是分別,佳人回了天庭,才子獨留人間,看得我眼淚直流。
孟良辰拿來兩壺酒:「喝點酒,就不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醉到不省人事,孟良辰被皇帝滿皇宮追着打。
但是他說不後悔:「你酒量不如我,輸我一次,你就會一直記着我。」

-8-
在我十歲的生辰宴上,孟良辰第二次被皇帝揍。
他說爲我準備了最好的生辰禮,帶我爬到了行宮最高的樹上,指向一旁的荷花池,我驚歎春日裏竟已開了荷花,且滿池荷花俯瞰下去,竟是一支髮簪的模樣。
我正讚歎不已時,孟良辰拿出來了一支碧玉簪子:「我自己打的,好看吧?」
和荷花髮簪,一模一樣。
我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再華貴的禮物於我而言也都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所謂心意。
見我一臉感動,孟良辰開始驕傲的邀功:「我引來了溫泉裏的水,試了好多次,才成功催開了這荷花。怎麼樣,這次生辰禮,孟良洲的不如我吧?」
孟良洲送了什麼呢?
我努力回想,似乎是一盒金珠,又好像是個金項圈,賀禮很多,但都大同小異。
於是我只能點點頭:「你的生辰禮,最好。」
孟良辰高興極了:「喏,孟良洲他不如我一次,你可要記住了。」
眼看宴席要開始了,我們倆準備下樹,按照我以往的身手三兩下便能下來,但今日穿了禮服,爬樹容易,下樹卻邁不開腿。下到一半,不慎踩空竟從樹上跌落。
雖然沒有摔斷胳膊腿兒,但太醫說傷着筋骨了,需得靜養三個月。
這一次,孟良辰沒有再到處躲,而是結結實實地捱了皇帝幾板子。

-9-
「疼嗎?」
「疼嗎?」
孟良辰隔天捂着屁股來看我,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問道。
問完又一起笑出了聲。
「是不是恨極了我,讓你整個春日不得外出。你這樣的性子,怎能安定地待三個月。」
我笑道:「若是恨你,又能如何?」
孟良辰拿出一本書:「那我便每日來賠罪,給你解悶兒,直到太醫准許你出門。」
說完便開始給我讀話本子,一會兒捏着嗓子扮嬌小姐,一會兒端着架子做大將軍。
從那以後,孟良辰每日來找我,或是講故事,或是耍槍,或是帶來各種時興的小玩意兒,讓我養病的日子歡快了許多。
只是孟良洲,一次都沒來過。
我問過孟良辰,他支支吾吾地說:「大哥近日功課忙,父皇看得緊,得空了他定會來看你。」
我知道,他在騙我。
他從不稱孟良洲爲大哥。
我問得多了,他便氣了:「他有什麼好,我不是在這兒陪着你嘛Ṭü₃?」
對啊,他有什麼好呢,大概就是長得好吧。

-10-
我可以出門活動的時候,已經盛夏了。
皇帝帶着我爹去南方微服私訪,朝堂交給了剛剛十五歲的孟良洲。
我開心極了,去向他道賀,我知道這是在考驗他是否有資質成爲儲君。
我一路蹦躂着到他的書房,他見到我第一面沒有問我好不好,而是皺着眉頭:「嵐鑫已經不是小姑娘了,行事作風應當穩重些纔是。」
果然,他還是他,一點都沒變。
「良洲哥哥,三個月沒見,你瞧我長高了沒?」我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我扭頭望過去,這纔看到在書架旁站着一個眉眼清秀的宮女。
「大皇子,您要找的《資治全冊》找到了,現在便要謄寫嗎?」
能到書房伺候的都是一等女使,可這個宮女我卻從未見過。
「你是誰?」
她並未向我行禮問安,而是站着答道:「奴婢林容微,本是行宮負責花草的。得大皇子賞識,如今是大皇子身邊的一等女使。」
宮中等級森嚴,主子身旁近身伺候的女使們,大多家境清白。而做粗活的婢女們,多數是罪臣家奴。
我看着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冷冷說道:「我與大皇子說話時,你如何能插話?既知我身份,又爲何不請安行禮?可見如今雖從婢女升爲一等女使了,規矩卻沒學好。我看你也不必在這兒伺候了,先去跟着嬤嬤學規矩纔是。」
她聽到這話,立刻一臉委屈地看向孟良洲:「大皇子,奴婢並非不尊重章姑娘,只是記掛着您要找的書,所以才……」
從小在宮裏長大的我,這種手段伎倆見多了。
明明是我在向她問話,可她偏要對着孟良洲說,惹得他的心疼。
不等孟良洲開口,我已經招手喚來幾個女使,把她架走了。
孟良洲見此情景,冷着一張臉看着我:「你如今越發任性了,不過一個女使而已。」
「不過一個女使而已,你又何必擺臉色給我看。」
我堵得孟良洲沒話說,足足一個多月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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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後,我一直在想,我到底爲什麼要黏着孟良洲呢。
或許,因爲我是章家的女兒,是要守護大梁江山的章家的女兒。
我爹常說,如今雖無立嫡之爭,但卻有立長之論。陛下當年刀光劍影中被推到皇位上,便是立嫡立長的爭鬥中,撿了便宜。比他身份尊貴的,比他年長几歲的,都搭了進去。如今太平盛世,皇家少些爭鬥,於蒼生而言是幸。
我爹擔心他故去後,章家後人與皇家再無牽扯,沒有人會再像他一樣,不計付出的爲皇帝、爲大梁。
所以,我從小就知道,爹爹想讓我嫁給儲君,想把章家永遠和皇族綁在一起,章家才能永久地成爲另一個國庫。
我是爹爹的女兒,我和他一樣,希望大梁安穩太平。
皇伯伯那麼寵我疼我,我更希望他能永無煩惱,到了八十歲還能追着孟良辰打。
於我爹和皇帝而言,所有的皇子都一樣,在夠格堪任儲君之位的基礎上,爭議越小於朝堂穩定越有利。
所以,我從小接觸最多的,便是皇長子孟良洲,我只能黏着他,纏着他。
只是隨着我一點點長大,我發現,雖然孟良洲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子,
但我似乎更喜歡和孟良辰在一起時那種無拘無束肆意灑脫的感覺。

-12-
我爹不在的這些日子,沒人管我,我便越發自由。
這日,我正在燈市街口吃牛肉粉,就看到了同樣在放飛自我的貴妃。
她坐在我隔壁桌,身旁還跟着兩個兒子,孟良辰和孟良澤。
「嵐兒!」貴妃彷彿八百年沒見過我一般。
「我一早就說讓辰兒去接你,難得出宮一趟,他偏不。」
我端着自己的牛肉粉坐在貴妃對面:「他不肯有什麼關係,到底咱們有緣。」
我帶着貴妃娘仨,ẗŭ̀ₒ喫遍了燈市街,肉餛飩、素鍋貼、糖糕、千絲粉、冰酥酪……
喫得走不動道了,就坐在畫船上聽曲兒看景。
貴妃捏着我肉鼓鼓的臉頰說道:「嵐兒,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你要是我的女兒多好。」
說完獨自思考了一陣:「哎,做不了女兒便做兒媳也是好的。嵐兒,我這兩個兒子,有你看上眼的沒?」
還不等我回答,又道:「辰兒太鬧騰,總是害你受傷,你肯定不喜歡。
「澤兒雖只大你十多天,但細心可靠很會照顧人。等陛下回來,我就去請陛下給你們賜婚。」
孟良辰一直沒說話,聽到這兒冷不丁開口,淡淡道:「母親不必如此費心,她喜歡孟良洲那個假人。
「聽說前些日子還爲了老大書房裏的一個女使喫醋,罰了那女使。」

-13-
怪不得這些日子不理我。
「難怪你不願去接嵐兒,原來喫醋的那人竟是我兒?」
貴ṭū́⁶妃捂嘴笑道。
孟良辰瞬間紅了臉,低聲道:「她與孟良洲如何,與我何干,我喫什麼醋。」
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孟良辰這樣的表情,笑道:「怎會與你無關,我日後若是嫁給良洲哥哥,你便要稱我一聲皇長嫂。」
孟良辰瞪了我一眼:「他未必願意娶你。」
我湊到他身旁,笑着說道「無妨,只要我喜歡便夠了。」
孟良辰看了一眼,撇過頭去,柔聲道:「那樣,你會很累。
「他不會願意讓你蹦着跳着,不喜歡你笑出聲,冬日裏不許你踩雪,夏日裏不許你淋雨。你要照着他的模樣生活,會很無趣的。而且,他不會費盡心思,只爲逗你一笑。」
說着說着,孟良辰低下頭去。
我端起一杯茶遞給他:「可是很多事情,十歲的章嵐鑫可以做,十五歲的章嵐鑫,便不能做了。」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不能永遠這樣隨心所欲。
就像貴妃,性格直爽不喜心計,皇帝也知道她喜歡煙火氣,可是沒辦法,她是拿着金冊的貴妃,是兩個皇子的生母,她只能在人前裝着端莊。也只有皇帝不在時,才能偶爾出宮一趟。
那天的晚風很舒服。
孟良辰送我回府時,站在馬車邊紅了眼圈。
他盯着我看了許久許久,終究什麼都沒說。

-14-
皇帝微服私訪回來後,孟良辰自請跟着趙大將軍去戍邊。
這個兒子的脾氣皇帝是清楚的,便准許他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去邊關歷練。
而我,按照我爹的想法,時不時地跟孟良洲見個面。
雖然每次他身旁都跟着林容微,雖然林容微和他越來越親密,但我看着內心卻毫無波瀾。
一晃眼四年多過去,入冬時太后說冬日乏味,皇帝便把我接到宮中住着,每日陪太后說說話。
下第一場雪時,我和以往一樣,去了戲臺。
自從孟良辰走後,每年踩雪總是少了些樂趣。
一路悶着頭走到到戲臺前,便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雙腳印。
「小丫頭,這次你輸了哦。」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抬頭望去,在飄飄灑灑的雪中,一個少年坐在戲臺屋頂上看着我。
是孟良辰。
他飛身下來笑着朝我走來,我卻鼻頭一酸,一滴眼淚滑了出來。
這幾年他長高了許多,身形也挺拔了許多,只是不似從前白嫩。
「不過輸了一次嘛,也不至於哭呀。我輸過那麼多次,都沒哭過哦。」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輕捶了他一拳,他笑道:「嘖嘖,你這力道大不如前啊,我記憶中的章嵐鑫出拳可是快準狠的。」
我笑着又使勁捶了他一拳,他滿意地點點頭:「對嘛,這纔是章嵐鑫。」
和他的這番打鬧,讓我瞬間回到了四年前,好像一切都沒變。
「不是說年後纔回來嗎?」 
孟良辰笑得驕傲:「誰讓我這次打了勝仗呢,被升爲戍邊大軍裏最年輕的副將。趙大將軍特別准許,讓我提前回京。」
聽到這兒,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他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僅僅四年,從普通士兵到副將,其中該有多少辛酸。從前高高在上、事事如意的皇子,如今眉眼間都是西北寒風的痕跡。
見我哭得厲害,孟良辰一邊爲我擦淚一邊哄我:「想不想去看戲?邊關的皮影戲,京城裏沒見過呢。」
我們倆又像從前一樣,窩在雪落軒看戲,見我看得入神,孟良辰一臉滿足:「我專門從邊關把做皮影戲的師傅帶了回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
我抱着手爐不住點頭:「喜歡,喜歡極了。還帶了什麼給我?」
孟良辰打開一個小匣子:
「這是碧玉耳墜子,與我之前送你的髮簪是一對。」
「這是纏金絲髮釵。」
「這是羊脂玉手鐲。」
「這是翠菊華勝,我足足做了一年,還好趕在回京前做好了。」
一一展示過後,孟良辰拿來鏡子,卸下了我原本戴着的髮飾,把纏金絲髮釵和翠菊華勝都別在了我髮間。
「小丫頭,這四年欠你的生辰禮,如今都補齊了。」

-15-
孟良辰離京四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貴妃抱着他不撒手,說什麼也要讓他過完年再走,但貴妃的眼淚對孟良辰並沒有功效。
「明年我的及笄禮,我想看到良辰哥哥。」我猶豫了許久,終於說了出來。
孟良辰看了我一眼,湊到我跟前笑道:「你叫我,良辰哥哥?」
我點點頭。
「好,小丫頭的及笄禮若是隻有孟良洲那樣的假人在,肯定無趣。我得留下,幫你熱鬧熱鬧。」
孟良辰這個冬日找到了事情做——負責籌辦我的及笄禮。
貴妃拉着我笑得合不攏嘴:「及笄禮,定要求陛下賜婚纔行。不然這一輩子沒人能製得住辰兒。」
賜婚嘛,我第一次有了想要違抗我爹意願的想法。
我約孟良辰到雪落軒聽曲兒,準備了糖炒栗子和冰山楂,泡了一壺蜜棗茶。孟良辰坐在塌邊把鹿皮毯子裹在我身上:「這兒冷,偏偏你就喜歡這裏。」
孟良辰只知道我從小愛在冬日來雪落軒聽曲看戲,卻並不知爲何。
「小時候爹爹讓我送綠豆糕給孟良洲,他卻嫌我煩連書房門都不開。我在長街上哭,你便帶我來了這兒,說聽些小曲兒就能開心許多。那是我第一次見你。」
我咬着冰山楂說道。
孟良辰臉上瞬間有了一層紅暈:「你,是因爲我才喜歡雪落軒?」
我遞過一顆剝好的栗子給他:「從前不知道,以爲雪落軒好玩兒。可明明冬日透風,要裹着厚毯子生着爐火捧着手爐,再喝壺熱茶才能舒服一些,並不好玩。現在才明白,因爲每次來這兒都是和你一起,所以有趣,才覺得這兒暖和。」
孟良辰坐在火爐旁,被火光映照着滿臉通紅。
「良辰哥哥,明年我及笄,你能送我一份大禮嗎?」
孟良辰點點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要你去求皇伯伯給你封號,我要你娶我做正妃,你可願意?
「但是我話說在前,你若娶了我,這一生只能與我一人相思相守。我章嵐鑫的男人,不許愛上其他女人。金尊玉貴的公主也好,青樓紅坊的頭牌也罷,只能瞧我一人。」

-16-
我認識孟良辰十多年,他都是任性不羈的。
今日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緊張,如此不知所措,滿臉通紅,嘴張着卻說不出話。
半晌,他猛地到我跟前,半蹲在軟榻旁:「嵐兒,我定會讓你的及笄禮,風光無限。我會讓你成爲普天之下,最自由灑脫快樂的女子。」
那日我沒有住在宮中,而是連夜回了家。
我爹坐在那把皇帝送給他的圈椅上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鑫兒,你要知道,你嫁給哪位皇子,哪位皇子便會是太子,將來的皇帝。」
我攥着衣袖點點頭:「女兒知道。」
我爹嘆了口氣:「當年陛下的兄弟們自相殘殺,本是閒雲野鶴的陛下不得已被推上了皇位。在其位謀其政,他不得不做一個好皇帝,一輩子把自己禁錮在皇宮中。陛下無嫡子,皇子們被教育得都想鉚足了勁成爲太子,唯獨良辰。他自由慣了,敢想敢做,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像陛下的。」
我明白。
因爲良辰像皇伯伯,在他的身上皇伯伯能看到當年的自己,所以他最不願立爲太子的,就是孟良辰。不希望他像自己一樣,最終被困在宮中。
「我們讓你和良洲近一些,也是爲着他們兄弟之間能少些爭鬥,立皇長子爲儲君,朝堂之上能少些爭辯。但既然你不願,爲父也不強求你。只是,你應該和良辰說清楚,你作爲章家獨女,揹負的不僅僅是章家。他若願意爲你留在宮中,爲父便去求陛下爲你們賜婚。」
那一夜我輾轉難眠,我爹的這番話在我腦海裏過了千百遍。
我不想看到孟良辰鬱鬱寡歡的樣子,更不想看到他爲了成爲儲君去強迫自己端着儲君的架子守着儲君的規矩。
我喜歡的,是不守規矩向心而活的孟良辰。
若是讓他爲了與我在一起,而變成他所厭惡的「假人」,我做不到。

-17-
沒過幾日,孟良辰先來找我了。
他騎在赤影馬上,說帶我去郊外冬釣。
「在邊關時,湖面雖結冰了,但冰下仍然有活魚。我們便鑿了洞釣魚養着討個樂。」孟良辰一邊說着一邊鑿冰。
我牽着赤影馬在一旁站着,心裏有些慌,總覺得他有話要對我說。
「他們是冬天的魚,惰怠、從衆,只知道追着魚餌去喫。可我,是夏天的魚,能上鉤是因爲認準了那鉤。」
孟良辰鑿好冰窟,架好釣竿,扶着我走到冰面上。
「嵐兒,你爹爹昨日去找父皇,他們說了許多,我在書房外聽到了。我孟良辰,認準了你章嵐鑫,哪怕那是明晃晃的鉤子,我也情願被鉤住,情願一輩子留在宮裏。」
說着牽着我的手,又柔聲道:「更何況與你在一起,我並不是困獸。那一方水缸雖小,但有你在,於我便是萬里湖泊。」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孟良辰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說話的工夫,釣竿動了,魚上鉤了。
我握緊孟良辰的手:「走吧,我們去見爹爹。這條魚,未必就得養在水缸裏。」

-18-
我和孟良辰回到府裏時,我爹被傳召進宮了。
我們追到宮裏時,皇帝正在書房裏和我爹交談,一旁站着面色凝重的孟良洲和孟良澤。
「鑫兒,作爲我章家的女兒,家國存亡遠比兒女之情重要,你明白嗎?」看到我和孟良辰一同進來後我爹率先開口道。
「出什麼事了?」孟良辰問道。
我爹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周邊屬國竟然聯合起來,一同偷襲我大梁。如今大梁南北受敵,邊關急報已經丟了三座城。」
「那我即刻返回北關,帶兵打仗,以我皇子的身份定能鼓舞將士們。」孟良辰提議道。
皇伯伯點點頭:「你自是要去的,你回北關和趙大將軍一起抗敵,朕親自率兵南下抵抗其他屬國。」
「皇伯伯親去?不能由其他皇子去嗎?」一直沒有說話的我忍不住問道。
皇伯伯搖搖頭:「良辰在北關本就是副將,公開他的身份後會讓將士們士氣大增。可是南邊兩天內接連戰敗,將士們情緒低落,其他皇子在軍中並無威信,恐難服衆。唯有朕親去,才能讓大家打起精神來,打贏這場仗。」
我看了一眼爹爹凝重的表情,就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陛下南下,須得有皇子監國,良洲是皇長子,此前又監過國,朝臣們讚譽有加,此次還得良洲來監國。」爹爹接着皇伯伯的話繼續說道,「此行恐有不測,國,不可一日無君。」說完,爹爹看了我一眼。
孟良辰和孟良洲同時看向我。
我已經全然明白。
國不可一日無君,爲避免皇帝不幸遇難皇子們爭搶皇位,須得在南下前立下太子。孟良洲是皇長子,且此次只能他在京中監國,如若陛下出事,唯有他可以順利的接管朝堂。
「鑫兒,太子需要章家的支持,才能讓朝臣們拜服,最大可能的減少奪嫡傷亡。」
爹爹輕聲說道。
我僵硬地轉身看向孟良辰,他雙眼通紅,緊咬着脣沒說話。
我閉上眼,依然無法阻擋眼淚流出。心裏疼得快要窒息,卻無能爲力。
這是我,是章家目前唯一的選擇,別無他法。

-19-
我被封爲靈毓郡主,賜婚給太子孟良洲,十六歲以後擇期完婚。
皇帝率兵南下,我爹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
孟良辰帶兵北上,我在城樓上看他身穿盔甲意氣風發,心裏淚流成河。
每日我都會拜佛抄經,祈求他們平安。
孟良洲被封爲太子後,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在堆成山的奏章裏治國。
我未曾去看過他一日,以前我以爲和誰成親都一樣,現在才明白,心裏有了惦記的人,其他人於我而言不過草木。
只是雖然我不情願,他不積極,卻有一人比我們倆都上心,那就是孟良洲的生母,德妃。
德妃從前是宮裏的一名女使,因貌美被先皇賜給了彼時還是王爺的皇帝做妾,生下了長子後被抬爲貴妾,皇帝登基後孟良洲成爲了皇長子,她也順理成章成爲了德妃,在宮中位份僅次於皇后和貴妃。
德妃和從小錦衣玉食的貴妃不同,她從不在意自己兒子想的是什麼,她眼裏只有權力和地位纔是最重要的。
我坐在貴妃宮裏下棋時,被德妃請去小坐。
她用雨前龍井和梅花酥招待我:「你們章傢什麼都有,自是喫慣了好的。只是這梅花酥頗費功夫,須得採下除雪後初開的宮粉梅,碾碎再上鍋蒸,一樹梅花也只得一碗精華,而這一碗精華也只能做這麼一小盤梅花酥。嵐兒可得嚐嚐。」
我喫了一口梅花酥,淡淡的梅花香,勉強笑道:「謝娘娘好意,很好喫。」
心裏卻堵得慌。方纔貴妃喝的茶也不過是普通白茶,貴妃笑得很牽強:「辰兒和陛下在邊關打仗,已經十天了,卻並未佔據優勢,可見這場仗要打很久。冬日糧草、衣物都消耗極大,如今宮中省些,將士們才能喫飽穿暖。」
「只是娘娘,這一樹的梅花,也價值千兩白銀,喫得一次就沒了。」我還是沒忍住說道。
德妃卻笑道:「嵐兒你是章家的獨女,區區千兩白銀算不得什麼。待日後你成爲太子妃未來成爲皇后,便是一碟果子價值萬兩黃金,你也是喫得起擔得起的。」
她以爲用錢能討我的好,卻不懂體貼冬日苦戰的皇帝,不心疼浴血廝殺的將士。
她只想把我巴結住,好讓他的兒子能順利地登上皇位。
只可惜,我章嵐鑫向來是不守規矩的。
這個夢,我可以讓她再多做一會兒。

-20-
臨近年關,宮中毫無往年的熱鬧景象。
這場仗已經打了一個多月了,只勉強守住了現有的城池,已經丟了的城池還未贏回。
孟良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皇后和貴妃每日忙於削減宮中開銷湊錢支援前線,只有德妃,依舊擺着太子生母的款兒。
「娘娘,郡主,你們也不必如此焦慮,如今冬日邊關易守難攻正常,等開春了咱們只等着陛下凱旋。」德妃喝着茶悠悠說道。
皇后白了她一眼:「北關有趙大將軍和辰兒在,他們善戰,自然不用愁。可南關冬日陰寒,春日潮溼,敵軍騎象作戰,咱們的馬兒還未打仗便已經受了驚。陛下整日憂思,你卻覺得不過是等些日子的事兒?」
德妃如今很是不服皇后,聽到這話便撇過頭去。
「再者,這仗打得越久,需要的糧草和兵器就越多,這些都得花錢。你那雨前龍井,也該停一停了。」
聽到這兒,德妃扭頭回道:「皇后娘娘這是眼紅我洲兒成了太子,藉着削減的名頭來剋扣我一人。娘娘您不必眼紅,早晚您都是母皇太后。」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德妃娘娘說得對,無論誰做太子,皇后娘娘都是母皇太后,又何必眼紅呢?」
德妃立刻笑着看向我:「咱們嵐兒就愛說笑,太子已定,豈能隨意更改?再者說了,你和洲兒情深意切,再沒有比你們更合適的了。」
貴妃給我遞了個眼色,我藉口有事出來,後腳貴妃跟了出來。
「辰兒給我來信了,他說定會打勝仗,屆時帶着軍功回京,讓你等他。」貴妃拉着我的手落淚。
我鼻頭一酸,點點頭。
我知道,他肯定會回來。

-21-
剛過完年,邊關就來急報,糧食不夠了。
京中和宮中的存糧全數運往了邊關,可是我算着日子,若是兩個月內打不完仗,這些還是不夠的。
百姓家中以防不測都會備存糧,過完冬後來年春日賣了。只是數量有限,一般收糧不會想到去百姓家中收。
我以高出市價兩倍的價格收了京城及幾座大城百姓們家中的存糧,同時承諾如若以後家中缺糧,可憑藉收糧憑據到章家免費領取過冬糧食,百姓們既能賺錢又能爲朝廷效力,各家都主動賣糧,不出一個月,收夠了足夠邊關再喫三個月的存糧。
又派人從其他地方尋來鐵匠,加量打造兵器,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開春時,邊關來報,還需兵器和存糧。
孟良洲急得轉圈時,我已經派人將兵器和存糧送往了邊關。
「若沒有嵐兒,這次的糧草可真是要拖些日子了。」貴妃眼中含淚看着我說道。
皇后娘娘也一臉讚許。
德妃笑道:「嵐兒是未來的太子妃,自然是爲洲兒着想的。」
我淺笑道:「父親時常教導我,章家永遠效忠於朝廷。這些是身爲章家女該做的。」
可別什麼金都往你兒子身上貼。
德妃訕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我如此積極賣力要幫的,不是他孟良洲的政績,而是和良辰和皇伯伯一起,拼命護國的將士。

-22-
離我及笄禮還有十天時,皇后召我入宮。
「雖說如今邊關戰事喫緊,但陛下南下前千叮萬囑,要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皇后拉着我的手說道。
我如今早已沒了初冬時那樣的期許,盼着在及笄禮上父親會當衆宣佈我和良辰的婚事。
「多謝娘娘好意,及笄禮我想只和親友們一聚即可。如今父親和皇伯伯都在邊關,請恕嵐兒實在沒有興致。」
及笄禮在宮中舉辦,妃嬪們送了許多禮物。
德妃捧着孟良洲送的金項圈:「洲兒送的這金項圈,與嵐兒甚是相配。」
我笑道:「是呢,太子年年送金項圈,爲了配這些金項圈,我做了好幾身新衣裳呢。」
貴妃捂着嘴笑了會兒,遞給我一個匣子:「這是本宮尋人爲你定做的,整幅翠菊頭面。」
我打開匣子,材質和孟良辰送我的十四歲生辰禮的翠菊華勝一樣。我強忍着眼淚,謝過了貴妃。
十五歲及笄禮,訂婚許配的年齡,他送夠了我所有他親手做的首飾。
我又有何理由,不等着他回來呢?

-23-
作爲名義上的太子妃,及笄禮後我還是去了趟東宮。
剛到書房門前,就聽到了林容微嬌滴滴的聲音。
「殿下,郡主好大的威風,如今人人都稱讚郡主料事如神,知道未雨綢繆,殿下您辛苦了幾個月他們卻瞧不見。」
孟良洲淡淡道:「本宮爲國爲民,不是做給人瞧的。日子久了,他們自然會看得到。」
林容微又道:「殿下說日後定會護我周全,可是我聽說郡主在皇后跟前,把德妃娘娘的話頭都堵了幾次,硬是沒給德妃娘娘留面子。她仗着身份尊貴,連婆母都敢如此欺辱,更何況我一區區女使。」
說着竟然抽泣了幾聲。
孟良洲的語氣立刻軟了:「你放心,本宮定會護着你。打從那時在行宮看到你在花前起舞,便覺得你不屬於那兒。後來得知你從前也是嬌小姐,只覺得更心疼了。有本宮在,她不會欺到你頭上。」
說完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她從小被嬌慣,任性得很。自幼就愛黏着我,有一回她非要送綠豆糕給我喫,我不喫,她便哭,隔天父皇就把我打了一頓。自那以後,她做什麼我都得跟在她身後,假裝呵護着她。心裏卻煩透了她身上那股子瘋勁。不通詩詞不學女德,整日裏爬樹下河,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不像你,溫柔可人懂規矩。」
我推開門,兩人正在榻上一塊兒抱着。
「呵,堂堂東宮之主,與一婢女摟摟抱抱,便是有規矩了?」
被我這麼一說,孟良洲臉面上掛不住,板着臉道:「貴女可都懂得,偷聽無德。」
「不偷聽,我怎會知道你如此厭煩我呢?又怎會知道你已與婢女私訂終身呢?只是不曉得德妃娘娘知道這些後,太子殿下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嘛?」
若是給德妃知道這些,只怕要鬧得滿皇宮不得消停。
「如今我看到你,只覺得如同看到蛆蟲一般噁心。只是惦記着皇伯伯,暫且忍你些日子。你若是個聰明的,就知道該怎麼做。」
即使到了如今,我也沒想過要與他們二人爲敵。
沒有任何律法規定,他孟良洲必得將我章嵐鑫捧在手心裏。

-24-
只是雖然我有此心,孟良洲卻並未領我的情,似乎是鉚足了勁要與我作對。
我每日和孟良澤忙着遍尋名醫和藥草送往邊關時,孟良洲忙着爲ẗũ̂ₗ林容微擡高身價。
他封林容微做了東宮管事,便是連我也要她同意後才能進入東宮。
把我章家的顏面狠狠地踩在腳底。
不過我不急,我要的就是他把林容微再往高抬一些,捧得越高,跌得就會越疼。
我故意去了趟東宮,按照預想一般被攔在了門外。然後派人不經意間把消息傳給了德妃。
德妃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帶着人風風火火地殺到了東宮,把林容微帶到了司奴庫一頓毒打。
自小便被德妃嚴加管教給予厚望的孟良洲,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母妃如此欺辱後,心疼不已。當即把林容微收入房中,做了通房伺候的。
但這,遠遠不夠。
林容微一如當年的德妃,她想重複德妃的路,趕在太子登基前爲他生下第一個兒子,以後位分自然尊貴。
而孟良洲不滿德妃的嚴厲教導已經許久,他的隱忍穩重,都是爲了成爲儲君而被迫養成的習慣。
德妃,自己從女使做到了妃位,卻不許自己的兒子和女使往來,也實在是好笑。
這三人湊到一塊,我只需點把火,就會燃起來。

-25-
我假意放低姿態,帶着林容微到貴妃宮中一同喫茶:「到底已經是太子枕邊的人了,早晚是有位分的,那便是姐妹,今日特帶來讓貴妃娘瞧瞧。」
貴妃笑道:「模樣倒是好看,是個美人坯子,細細瞧似乎不輸當年的德妃呢。」
「那想必以後也能如德妃娘娘如今這般尊貴。」我附和道。
「只是,德妃當年好歹是妾,林姑娘如今還沒有位分,恐怕日後最多也只是嬪。」貴妃嘆息道。
德妃被提及了最不願提起的舊事,臉色很難看。
林容微被恭維了日後的尊貴,臉色滿是喜悅。
兩人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同樣蠢,都堅定地認爲,孟良洲以後會繼承皇位,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所以,德妃斷不會留林容微在東宮,只要她在,就會讓德妃想到自己被恥笑的出身。
而林容微,在聽完貴妃那番話後,更不會輕易離開孟良洲。
這一場戲已經拉開序幕了,我只需安靜看戲即可。

-26-
德妃,德不配位。
孟良洲,作爲儲君,纔不配位。
林容微,身爲罪臣之女,能夠免罪在行宮做婢女,已是皇恩,卻不思悔改,隱瞞身份,妄圖攀附皇子。
那日聽到孟良洲說林容微本是嬌小姐後,我便覺出不對勁。
行宮伺候花草的婢女,連品級都沒有,從前卻是嬌小姐,只可能是罪臣家出來的。
我着人去查證後,才知道林容微的父親便是十年前查抄的貪官,年年貪污當地的賑災款,收受賄賂,任由惡霸橫行,當地民不聊生,百姓日子過的苦不堪言,甚至沒人能逃出他管轄的區域。遇到敢上京上奏的,抓回去直接打死。若不是我爹那一年喬裝打扮去探訪,當地百姓們還不知要受罪多久。自那以後,我爹和皇伯伯每隔一兩年,就會去微服私服體察民情。
林容微的父親被斬首,家眷全部流放,只聽說其中一個女兒在流放途中死了。沒想到卻是拿錢買通了官差,送進了行宮做了婢女。
看來林容微早晚都會想辦法勾搭上孟良洲,她的目標不僅僅是榮華富貴,她一次次挑唆孟良洲,爲的就是打擊我章家,報復我爹當年查證他父親。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孟良洲坐上皇位。

-27-
我故意讓人傳出一張偏方,聲稱這是當年貴妃能生兩子的祕方。
果然,林容微想辦法拿到了這張方子,每日琢磨着如何有孕。
其實這是張假孕的方子,前三個月會推遲月信,有懷孕的跡象和症狀,便是太醫也查不出來。三個月以後,月信便會正常。
與此同時,我爹來信說南關不好打,需要給馬匹做戰甲,武器也要加強,將士們需要借力躍至對方象背上作戰。國庫裏的銀子恐怕支撐不住,章家的銀兩也在此前打造兵器購買糧草和藥草時花去了許多。我填了許多憑證,讓人送去了各大店鋪,許諾他們現在捐銀兩,戰後章家的貨船和鏢局,他們可免費使用。同時,日Ţůₛ後需要幫助,章家會竭盡全力。
這日,我正在清算各家店鋪捐贈的銀兩時,宮中有人來報,林容微有孕了。
皇后冷着臉坐在東宮正廳,一旁是壓抑着怒氣的德妃,貴妃坐在左邊下首,見我來了馬上拉着我的手開始抹淚:「嵐兒,你可別氣,有什麼事自有皇后娘娘爲你做主。況且德妃也在這兒,我相信她定不會容那狐媚子這樣糟踐你。」
林容微如今沒有名分,卻搶在太子妃入主東宮之前有了身孕,傳出去於皇家於章家,名聲上難聽,顏面上掛不住,禮數上不合規矩。
「把那賤人送去司奴庫,沒有我的允許,不得放出來。」皇后命令道。
林容微哭喊着不願,正鬧着孟良洲衝了進來,護住林容微道:「皇后娘娘,容微有的是兒臣的第一個孩子,司奴庫那種地方,她進去一遭只怕孩子便保不住了。」
不等皇后說話,德妃怒吼道:「要的就是保不住,讓她生下孩子來,你如何給章家交代,如何向你父皇交代!」
我低頭暗喜,德妃總能說出我想聽的話。
孟良洲看了我一眼:「我堂堂太子,做事還需向章家交代?怎麼,日後娶了她章嵐鑫,我便不能納妾了?」
我抬頭看着他笑道:「自然是可以納妾的,但即便Ţüⁱ太子,也該守着禮法,正妻未入門,如何納妾?不是妾室,林姑娘這孩子生下來連個名分都沒有。既如此,又何必生下?」
林容微聽到這話,口不擇言道:「當年德妃娘娘不也是女使嘛,怎麼她生得,我便生不得。」
我撇臉去看貴妃,我們兩人都在努力憋着笑,林容微真是每一句話都能精準地踩着我們的期望說。
德妃聽到這話,衝過去給了林容微一巴掌:「你個下賤坯子,也敢攀比我?我是先皇送給陛下的正經貴妾,生了皇子封妃一切都合乎禮法。你不尊郡主勾引太子,如今還敢拉踩着我,皇后娘娘仁慈,送你去司奴庫留你一條命已經是你的福氣了。」
孟良洲看着林容微一對四,對她的疼惜之情更濃。
他橫抱着林容微道:「今日東宮不便待客,各位請便。即便日後父皇回來,我不相信他會如此狠心不要自己孫兒。」說完抱着林容微走了。
皇后和德妃氣得不住發抖。
我和貴妃對視一眼,成了。

-28-
東宮閉門謝客,林容微被孟良洲細心呵護着,今日要喫荔枝,明日要喫鮮嫩的河蝦,後日Ţū́⁼又要喝冰梅湯。德妃每日氣得跳腳,偏偏進不去東宮,皇后氣得頭疼,唯有貴妃和我心滿意足。
只要我們都不接近她,三個月後她便是想賴,也賴不到我們身上。
三個月後,立秋了,林容微見紅了。
林容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殿下,奴婢自知身份地分,日日被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羞辱着,如今孩子沒有保住,是奴婢的錯。」
太子對林容微又愧疚,又心疼。
承諾日後定會給她一個位分,作爲補償。
他想給的,大概只是個貴妾,可是我想讓他給的,是正妃的位置。
負責爲馬匹做戰甲及兵器的,是貴妃的二兒子孟良澤。
在我的暗示下,他還從南關請來了當地的郎中爲將士們調配祛除溼氣的藥丸。到了夏日,將士們不適應南方的潮溼,日日精神萎靡,根本無力打仗。
下第一場冬雪時,孟良澤親自帶着調製好的藥丸、戰甲、兵器、糧草及過冬的被褥衣服,去往南關。
我坐在戲臺前,心裏想着孟良辰。
爲避嫌,這一年他都是寫信給貴妃,再由貴妃向我口述。
我在戲臺前發呆了許久,怔怔地踩了兩個腳印子,便去了雪落軒。雪落軒有一本已經被翻看過很多遍的書,我拿起隨手翻了兩頁,有一段講翠菊的,說翠菊生長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古人互贈翠菊,以爲堅定不移默默守護的愛。
我摸着頭上的翠菊華勝,眼淚止不住地流。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會一直守着我。

-29-
在我十六歲生辰這日,北關傳來捷報,大獲全勝。孟良辰將直接奔赴南關協同作戰。
與捷報一起帶來的,還有我的生辰禮,按照我的模樣剪的皮影。
我想起那年他意氣風發地回京,帶我在雪落軒看皮影戲,補了我四年的生辰禮,我明白了他的心意。
隨着北關捷報而來的,是立夏時,孟良辰帶兵收復了南關丟失的城池,加上有了戰甲和調解溼氣的藥丸,將士們士氣大增,打得敵軍步步敗退。到夏至時,南關不僅收復了失地,還與各屬國重新達成了協議。趕在秋分之前,皇伯伯、孟良辰和我爹就能回來了。
我做了身新衣裳,戴着他送我的首飾,早早地跑去城樓等他。
大軍預計會在正午時到,可不過辰時,我就看到了一匹焰紅色的馬自遠處奔來,揚起一陣塵土,是赤影。
馬上的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孟良辰。
我奔下城樓,孟良辰已經進了城門,他眉梢多了一道傷疤,臉上還帶着塵土,手上更是添了許多細碎的傷痕。我看着心頭一疼,落下淚來。
孟良辰想替我擦淚,可週圍都是朝臣,我看到他低下頭硬生生忍住了。
「郡主一切可好?」他顫着聲音問道。
我點點頭,努力控制住眼淚:「一切都好,二皇子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回宮吧,貴妃娘娘苦等着呢。我在這兒,迎接陛下和爹爹。」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軍纔到。
皇伯伯和我爹都滿臉滄桑,我撲到我爹懷裏放聲大哭。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哭完又抱着皇伯伯繼續哭,皇伯伯揉了揉我的頭髮:「誰欺負咱們嵐兒了,皇伯伯回來了,有皇伯伯給你做主。」
誰欺負我了,自然不用我說。
向來好脾氣的皇后把孟良洲說得一無是處,德妃跪在一旁哭:「那賤人定能趕走,只求陛下念在太子這一年多的辛勞上,網開一面。」

-30-
孟良洲筆挺地跪在正中地上,不卑不亢:「兒臣喜歡容微,有什麼錯?她是我的女人,懷我的孩子,我護着她,又有何錯?大丈夫,若是連妻兒都護不住,又有何顏面苟活?」
德妃聽到這話,幾乎暈過去。
「妻兒?」我爹坐在一旁幾乎笑出了聲,「太子殿下將一個通房看作妻?那置我鑫兒於何地?」
皇帝臉色鐵青:「將那女子,逐出宮去。你若是能改正心思,便可饒你一次。」
我看了父親一眼,父親便接着說道:「只要那女子不在,鑫兒與太子的婚事,一切照舊。但我鑫兒,絕不與婢女共侍一夫。」
德妃哭着抱着孟良洲:「我的兒,你快答應你父皇。」
孟良洲無奈答應,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六。
我坐在石榴樹下和我爹喫蜜瓜。
「這婚,定是要退的,只是不能由我章家來提。只有太子親口提退婚,名聲受損,羣臣才無異議,才能順利地另立太子。」我爹分析道。
我點點頭:「女兒也是這樣想的,所以路已經給他鋪好了。」
我爹看了我一眼,笑道:「就你機靈。」
我拿過一旁的沙錘幫我爹捶背:「若是孟良洲是個合格的儲君,會體貼百姓關心將士,能把糧草、兵器、藥草等問題處理妥當,爹爹還會想要勸說皇伯伯另立太子嗎?女兒是否就必得嫁給他了?」
我爹搖搖頭:「即便他政務處理得當,也不會繼承大統。他如此不在意你,爹爹不會讓你嫁給他受委屈。皇子多的是,你看上誰喜歡誰,咱們便推誰做太子。孟良洲的優勢不過是長子,加之你從前也喜歡跟着他。可如今他不把你放在眼裏,如此欺辱你,爹爹豈能忍?」
說完拉着我的手:「鑫兒,是爹爹不對,從前只想着朝堂穩定,沒有問過你的意願便把你送到了孟良洲身邊,孟良洲自己也不爭氣,在政務上不如孟良澤,軍事上不如孟良辰,廢太子羣臣也無話可說。如今,你自己來選。只要你喜歡,他就是未來的君王。」

-31-
林容微被趕出宮後,孟良洲私下爲她置辦了宅子。大婚前兩日,我帶人把林容微帶走了,並且留話給孟良洲:「既然日後要與我章嵐鑫成婚,從此便別再想見到林容微了。我和她,只能選一人。」
孟良洲去章府找人,碰巧聽到我爹與趙大將軍閒話。
「如今邊關剛剛穩定下來,太子不能動,朝臣和百姓們都看着呢。說到底,章家不過是商,只能委屈我鑫兒了,便是太子不願娶她,我又能如何?陛下還在呢,國庫需要銀子時,我還是得悉數奉上。」
孟良洲沒有進去,而是轉身走了。
大婚前一日,他來找我,要退婚。
我知道,我爹的那番話,他聽進去了,並且信了。
我坐在價值萬金的石榴樹下,看着一臉堅定的孟良洲。
「太子殿下當真要退婚?爲了那個婢女?」
他怒目看着我:「本宮說過,她是女使,識字懂禮,並非婢女。」
「哦。」
見我沒再說話而是專心喫着石榴,孟良洲又開口道:「本宮自然會補償你,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你想要什麼本宮都會成全。
「況且,你也不虧,落了個郡主的名分。以你章家的財力,想要娶你的男子數不清,根本不用愁。」
「哦。」
這次我連眼皮都不願意再抬了,能忍他到現在,已經是我好脾氣了。
孟良洲被我這樣的態度惹惱了:「本宮知道,你傷心難過,但你對本宮這樣的態度,已經失了禮數。算了,只要你把容微交出來,本宮既往不咎。」
我抬頭看了看他,笑得很溫和:「來人,攆出去。」

-32-
太子親自來退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皇帝震怒。
「孽障!帶兵打仗不如你弟弟,治國理事不如你弟弟,偏偏早生了幾年,只是這幾年你竟是虛長了,不懂禮數不明是非,爲了個賤人竟要與嵐兒退婚!」皇帝氣得摔了手中的佛珠。
孟良洲卻不以爲然:「兒臣不喜歡郡主,何苦耽誤她。」
「那太子殿下喜歡誰?」貴妃問道。
「林容微。」孟良洲朗聲答道。
「哦,說起來,昨日臣妾便說有事要稟報陛下和皇后娘娘,結果給耽擱了。正巧太子殿下也在,臣妾便在這兒說吧。」貴妃招招手,兩個女使押着林容微進來了。
孟良洲即刻就要過去時,被攔住了。
「這女子雖說被逐出宮了,到底在宮中犯過事,臣妾協理六宮,自是有權將其捉拿的。當初這女子滑胎時臣妾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養着,好喫好喝的伺候着,怎麼能滑胎呢,便命太醫去查證。如今太醫來回稟了,原來此女子根本未曾有孕,推遲了月信哄騙太子。陛下若是不信,儘可詢問太醫。」貴妃拿過太醫的證詞給皇帝和皇后。
皇后怒道:「爲了上位,竟將太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貴妃又道:「恐怕她的目的,不只是上位,她一個婢女,能攀附上太子,做個通房已是極大的福分,何至於哄騙着太子要與嵐兒退婚呢?臣妾百思不得解。按說行宮伺候花草的婢女,哪裏懂得詩詞歌賦,哪裏又能與太子侃侃而談呢?臣妾便命人去查,這一查,可真是嚇壞了。」
說着貴妃捂着胸口強裝鎮定:「這女子,竟是十年前查抄的貪官林江之女。不知如何混進了宮中,又想法子混到了太子身旁,哄得太子與章家結怨。如此想來,竟是從一開始,便想着要利用太子挑撥章家與陛下的感情,好爲她父親報仇。太子聰慧,不想卻識人不清。」
林容微沒想到她的底細被查得如此清楚,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孟良洲聽到這裏,張了張嘴,也沒有說話。
皇帝氣極,命人將林容微亂棍打死,廢去孟良洲太子之位,撤銷孟良洲與我的婚約,另封我爲靈毓公主作爲補償。德妃聞此當場暈了過去。

-33-
「嵐兒,皇伯伯爲你和良辰賜婚如何,你可願意?」
在我十七歲生辰宴上,皇帝爲我和孟良辰賜婚。
孟良辰帶着我爬到行宮最高的那棵樹上。「小丫頭,父皇送的生辰禮你可還滿意?」
我點點頭,滿意極了。
「那我送你的,你滿意嗎?」
我佯裝生氣:「禮物呢?還沒有見到,如何滿意?」
孟良辰打了個口哨,跑來一匹渾身雪白的馬。
「這匹馬名叫素雪,是我從北關帶回來的,趙大將軍纏着我許久都沒能得到它。」
我一溜煙爬下樹,到素雪身旁,正猶豫要怎麼馴服它時,它在我跟前嗅了嗅,竟乖巧地靠在我身旁。
「他熟悉你的氣味,在北關打仗時,我經常抱着你在雪落軒裏裹着的那條毛毯,讓它聞過幾次,它便記住了你的氣味。」孟良辰解釋道。
我聽到這兒,鼻頭一酸:「我也日日戴着你親手打的翠菊華勝。」
孟良辰輕輕攬我入懷,緊緊抱着我:「以後,我們不用再睹物思人了。」

-34-
皇伯伯在知道孟良辰送了我素雪馬後,便開始惦記:「要不,咱們帶着兩個孩子去微服私服?讓嵐兒一路騎着馬也快活些。」
我爹自然是贊同的。
於是趕在立夏時,皇伯伯、我爹、孟良辰和我,帶着央求了許久才被允許一起去的貴妃,帶了一隊暗衛,一起去微服私訪。
臨走時,孟良澤唉聲嘆氣:「你們去遊山玩水了,這堆成山的奏章卻要我一人批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儲君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孟良辰也在一旁附和:「你已經答應父皇和章叔父了,便不能悔改哦,好好監國,在你熱愛的位置上爲百姓們燃燒你的光和熱吧。」
貴妃拍了拍孟良澤的另一邊肩膀:「不要太惦記母妃,母妃難得出去一趟,這一趟可能三兩個月,可能一年半載,你照顧好自己,待母妃回來後定爲你帶個貌美的江南女子,充實你的東宮。」
孟良澤笑得很得ƭṻ₉體:「再不走,我就要跟着去了。」
聽到這話,皇伯伯慌忙牽着貴妃上馬車,孟良辰一聲「駕」差點喊破音。
我騎着素雪,開心地和孟良澤揮手:「等皇嫂回來時,給你多帶些好玩意兒。」
沒錯,皇伯伯和我爹最終遵從我和孟良辰的意願,給我們自由。處理政務十分拿手的孟良澤,被立爲太子,我爹對此很滿意,畢竟他是孟良辰一母同胞的兄弟,那章家從此便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了。章家的錢,再也不愁皇家用不到了。
漫天晚霞下,是我和孟良辰賽馬的身影。
「今日我定會贏你。」
一白一紅兩匹馬,奔着沉沉夕陽而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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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說着,老太太要領我們進去。 母親很樂意,我也有些期待。 進去以後,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綠色。 各種各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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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節非重生之有點暗戀豪門哥哥-PIPIPAPA故事會

    第1節非重生之有點暗戀豪門哥哥

    我媽帶我嫁入豪門第二天。 我震驚地發覺,我暗戀了八年的人成了我哥。 我在心裏嘆氣,抬頭對上他清冷的目光,又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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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彈幕後,死對頭成了我的狗-PIPIPAPA故事會

    看見彈幕後,死對頭成了我的狗

    大冒險時,男友和青梅嘴都快親爛了,我在一旁看得滿臉尷尬。 就在這時看到彈幕: 【你的小竹馬比這渣男會親多了,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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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後,爸媽開始愛我-PIPIPAPA故事會

    我走後,爸媽開始愛我

    爸爸生日那天,我掐着零點給他送去生日祝福,並轉賬 5000 元。 轉賬很快被接收,但我那一句生日祝福,卻始終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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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閻王放了一馬-PIPIPAPA故事會

    我被閻王放了一馬

    他又一次掀開了我的棺材板。 「許言!這個月第 25 次了!貪圖我的美色也得有個度吧?」 他將我攬入懷裏,用低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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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教前夫追真愛他卻跪求我別走-PIPIPAPA故事會

    我教前夫追真愛他卻跪求我別走

    深夜,我刷到一個熱帖。 「人到中年,才遇到真愛,怎麼讓黃臉婆心甘情願退出?」 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說: 「前人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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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是冷宮宮女-PIPIPAPA故事會

    我娘是冷宮宮女

    我娘原本是宮裏最卑賤的冷宮宮女。 機緣巧合之下,她竟然得了皇上的寵幸。 我娘也是個爭氣的,只一次就給子嗣艱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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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充十萬的飯卡後,貧困生氣瘋了-PIPIPAPA故事會

    我充十萬的飯卡後,貧困生氣瘋了

    爲了避免我入學後苛待自己,我媽一次性給我飯卡充了十萬。 可看着我帶給室友們的水果和零食,貧困生卻突然不樂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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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給我請保姆後-PIPIPAPA故事會

    婆婆給我請保姆後

    夜裏衛生間有動靜,我往身邊一摸,老公還在。 走進衛生間一看大跌眼鏡,保姆渾身上下居然只有一件內褲。 想到老公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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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瓶水的偏心-PIPIPAPA故事會

    一瓶水的偏心

    幫媽媽幹農活,筋疲力盡一時,她突然開口: 「真要論孝順,還得是你弟。」 我累懵了,反應有些遲鈍,只是不解地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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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蘅-PIPIPAPA故事會

    青蘅

    我追在沈湛身後五年。 女官考覈那日,他以我捲上有墨點爲由,判了堂妹勝出。 看着那細如針眼的墨點,二叔一家極盡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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