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後,我和離了

我是京中人人誇張的賢妻良母。
婆婆苛待我,我毫無怨言。
夫君納自己表妹當平妻,我不爭不妒。
當沈家被抄時,沈硯辭紅着眼眶拉住我。
「如今,我只剩下你了。」
我一把推開他,跪在負責抄家的錦衣衛前;
「大人,我想合離!」

-1-
「清漣,清漣!」
沈硯辭步履匆匆推門而入,天青色衣袂翻卷間,兜住幾縷輕絮似的雪粒子。
好冷。
指尖忽地沁上涼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硯辭用力握住我的手,飛揚的眉眼間是止不住的笑意。
「清漣,我太開心了!」
「我們要有孩子了!!!」
我們?
是他和柳姨娘,有孩子吧。
也對,從禮法上來說,柳姨娘的孩子,也算得上是我的孩子。
我低頭,瞥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今日早上剛來癸水,肚子酸酸漲漲,十分難受。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特別怕冷。
「杏兒,去把門關上。」
我揮手招呼丫鬟關門,沈硯辭兩道墨色長眉倏地蹙起。
「你這是何意?」
「咱們有了孩子,你不高興?」
他剛從柳如煙的院子出來,身上還沾染着梅香。
柳如煙住在府中最南側,我住在最北側。
外頭寒風呼號,他走這大半晌,手凍得和冰塊一般,讓我肚子更難受了。
我低頭,斂下滿腹的不甘和委屈。
「高興的。」
「沈家有了長子長孫,是大喜事ţŭ⁽。」
「柳姨娘替沈家開枝散葉,應當重賞。」
沈硯辭滿意了,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我手背。
「清漣,你果然是最賢惠的。」
「如煙的孩子,以後也得喚你一聲母親。」

-2-
沈硯辭一口氣飲下兩杯熱茶,興致勃勃開始和我商討。
「如煙確實辛苦了,應該賞她些什麼呢?」
「我記得你名下有兩間正陽街的商鋪,如煙很是豔羨,就都給她吧。」
拳頭在衣袖中陡然捏緊。
這兩間鋪子,是沈硯辭在大婚第一年送我的。
彼時,我還是深閨少女們人人豔羨的對象。
沈家權勢滔天,沈侯爺深得陛下信賴,是三朝元老,肱骨之臣。
沈硯辭作爲侯府獨子,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入翰林院任職。
而我爹,只是戶部的Ŧû⁻一名五品小官。
我上頭還有兩個兄長,三個姐姐。
母親光是照顧哥哥姐姐就已分身乏術,沒有那麼多精力來看管我。
我就像是一株雜草,躲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寂靜生長。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外出踏青時救了不慎被毒蛇咬傷的沈硯辭。
沈硯辭對我一見鍾情,傷好以後便上門求娶。
父親母親喜不自勝,誠惶誠恐。
出嫁之前,父親特意把我叫到祠堂再三告誡。
告誡我出嫁後要溫柔賢淑,孝順公婆。
告誡我絕不可頂撞夫君,惹他不快。
告誡我,從此以後家中所有榮辱,都繫於我一身。
沈家高興,我兩個兄長和父親才能前途光明。
就連姐姐們,都可以水漲船高,找到更有權勢的婚嫁對象。
當時,我滿心都是對婚後生活的憧憬。
哪個少女不懷春?
能嫁給相貌英俊,有權有勢的侯府世子,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
大姐已經成婚,姐夫是剛中舉的寒門學子,家中只有一個寡母。
成婚兩年,她蔥白如玉的手就變得粗糙蒼老,上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凍瘡,觸目驚心。

-3-
我曾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姑娘。
可在後來數不清的漫漫長夜中,我才逐漸明白。
上嫁吞針,下嫁吞炭。
我和大姐,各有各的苦。
她勞身,我熬心。
成婚第二年,沈硯辭便納了一位小妾。
小妾是揚州瘦馬,歌喉曼妙,舞姿撩人。
我一顆心就像被架在火堆上烤,整宿整宿疼的睡不着覺。
還沒等我緩過神,沈硯辭很快就厭棄那小妾。
他想調任去大理寺任職,就把小妾送給大理寺卿。
我鬆了口氣,心裏漸漸生出幾分歡喜來。
也許在沈硯辭心中,外頭的鶯鶯燕燕不過是逢場作戲。
我,纔是他明媒正娶的髮妻。
在他心裏,誰都越不過我。
直到柳如煙的出現,才徹底打破我這自欺欺人的幻想。
她是沈硯辭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相識於幼年。
自從三年前納了柳如煙,沈硯辭再也沒有對其他女人動過心思。
甚至怕柳如煙喫醋,連曾經愛逛的花樓,都不再去了。
原來,他也是可以爲一個女人,潔身自好,忠貞不二的。
只是那女人,不是我。
「對了,如煙喜歡翡翠,我記得祖母生前曾賞過你一套翡翠頭面?」
「你命人收拾一下,把東西裝好給如煙送去。」
嗓子有些發乾。
我緊緊抿着脣,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平淡一些。
「夫君,那是老夫人生前贈與我的,是先太后賜予老夫人的御賜之物。」
「老婦人說,只有五品以上的誥命夫人,才能佩戴此物。」
「柳姨娘雖然勞苦功高,可畢竟是個妾室。」
「你如今剛升任大理寺少卿,正是烈火烹油之際,如果傳到御史們耳朵裏,怕是多生事端…」

-4-
「砰!」
沈硯辭重重放下茶杯,清俊的眉眼帶着層薄怒;
「在我心中,如煙從來都不是妾。」
「也罷,頭面過些日子再送吧,我想將她提爲平妻。」
「青雲寺的和尚已經替我算過日子,下旬初五便是黃道吉日。」
「到時候我會在府中舉辦宴會,你這就操辦起來。」
「記住,要辦得體面熱鬧,別墮了侯府面子。」
沈硯辭一番話說得又快又密,幾乎不給我任何插嘴的空間。
我知道,他這是怕我不同意。
可我怎麼會不同意呢?
我從來,就沒有說不的資格。
成婚五年,我一直未有身孕。
婆婆對此十分不滿,常常把我叫去屋裏訓斥。
爲讓我早日誕下侯府嫡孫,她特意去青雲寺求了尊送子觀音。
那觀音就放在她院子的小佛堂裏。
她還規定我每個月都要親手抄三卷經書,以表求子之誠心。
經書上,不能有一字塗改錯漏。
每月光是抄那些經書,就耗盡我大半時光。
沈硯辭來找我時,我永遠都在小佛堂抄經書。
漸漸的,他便很少來尋我了。
後來乾脆搬去柳如煙院子住,只在每個月的初一來我院中住上一晚。
見面如此之少,我懷孕的希望,更是微乎其微。
也許是抄多經書,我覺得自己外表雖然還年輕,內裏已經是個垂暮老人。
這侯府就像座金碧輝煌的墓室,住在其中,壓得我每天都喘不上來氣。
我好似一株曇花,還未等來盛開,便迅速腐朽凋零。
這日子,當真是無趣極了。

-5-
「奴婢見過世子,世子夫人。」
丫鬟脆生生的嗓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抬起眼,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這是婆婆的貼身丫鬟,錦屏。
錦屏朝我恭敬地行了個禮,臉上帶着甜甜的笑意。
說出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
「夫人說柳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是咱們侯府長子長孫,金貴非常。」
「少夫人作爲嫡母,得親自爲長孫抄經祈福。」
「以後少夫人每月需要多抄三卷妙法蓮華經。」
再加三卷經書,我以後恐怕連喫飯睡覺都沒時間了。
婆婆這是怕我對柳姨娘腹中孩子不利,想徹底將我圈禁在佛堂中。
她還真是,看得起我。
我這世子夫人,早已名存實亡。
侯府衆多奴僕,只知柳夫人,不知世子夫人。
可我還能怎麼辦呢?
父親的俸祿根本養不活一大家子,我們姐妹的月例銀子就兩百文錢。
不夠用,就自己繡花賺錢貼補。
而沈家一等丫鬟的月例,有二兩銀子。
當時出嫁,父親咬牙,給我湊出二百兩銀子的嫁妝。
嫁進沈府後,我的嫁妝遭到了衆人的恥笑。
父親和母親爲此,臊得抬不起頭。
哪怕我們已經成婚五年,母親看到婆婆,依舊是一副顫顫巍巍的模樣。
罷了。
顧家對上沈家,何止以卵擊石?
我虛弱地站起身,對着婆婆主院方向行禮;
「清漣,謹遵母親吩咐。」
「必當虔心抄寫經書,爲沈家長孫祈福。」

-6-
「世子,世子,不好了!」
「錦衣衛,門口來了好多錦衣衛!」
還沒等我站起身,門外便跌跌撞撞跑進一個人。
是沈硯辭平日裏最得用的小廝,青墨。
青墨讀過幾年書,性子高傲,向來是眼睛長在頭頂上。
平日裏見到我這個世子夫人,也是神情淡淡的。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失魂落魄。
沈硯辭猛然站起身,一把揪住青墨領口;
「你說什麼!」
青墨癱軟在地,哭喊着抱住沈硯辭的腿;
「是,是陸沉舟,陸大人親自帶的隊!」
「他,他說侯爺涉嫌謀害太子,已在昨日畏罪自殺!」
「嗚嗚嗚,昨日,昨日陛下駕崩,太子繼位,三皇子弒父弒君,已被當場射殺!」
「爺,咱們完了,全完了!!!」
一番話說的語無倫次,顛三倒四。
可在場幾人,卻都在第一時間聽懂了。
沈硯辭一腳踢開青墨,頹然坐倒在地。
「三皇子死了?」
「三皇子怎麼會死呢,不會的,不會的…」
哪怕我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知道,沈家是堅定的三皇子黨。
聖上幾年前身體就不大好,一年中有半年稱病不上朝。
三皇子母族勢大,太子生母早逝,雖有太子之名,卻處處被三皇子壓了一頭。
朝中大臣,也是支持三皇子的更多。
我偶爾聽沈硯辭提起過,說聖上早有改立太子之心。
如今,聖上駕崩,三皇子被亂箭射殺。
沈硯辭跟了三皇子多年,也曾幾次爲難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
沈家,完了。

-7-
「喲,沈世子多日不見,怎麼臉色差了許多?」
「沈侯爺死了,你可是沈家唯一的希望,可得好好保重身體啊。」
一片狼藉的庭院中,坐着個身姿清瘦的男人。
他懶懶得斜靠在太師椅上,手中還把玩着一串翠綠的佛珠。
我一眼就認出,那翡翠佛珠是婆婆的心愛之物,日夜不離身的。
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匆匆瞥了眼便立刻低下頭。
陸沉舟的威名,實在是太盛了。
長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卻心狠手辣,手底下養了一大幫酷吏。
因爲喜歡將犯人千刀萬剮,大家都叫他陸千刀。
觀音面,夜叉心,說得就是他。
沈硯辭臉色慘白如紙,婆婆抱着他,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嗚嗚嗚,兒啊,這可怎麼辦啊?」
「你快想想辦法啊!」
沈硯辭痛苦地扭過頭;
「母親,事已至此,迴天乏力了。」
「好!」
陸沉舟撫掌大笑,凌厲的眉眼高高挑起。
「沈硯辭,我就是喜歡你這寧折不彎的性子。」
「你放心,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
「沈候已死,陛下仁慈,不欲重判沈家。」
「原本陛下是想判個家產充公,全家流放的。」
「在我再三求情下,不判你們流放了,就判了你一個髕骨之刑。」
髕骨之刑!!!
被挖去髕骨,雙腿也就廢了,這輩子都沒法走路。

-8-
柳如煙尖叫一聲,哭着撲進沈硯辭懷中。
「嗚嗚嗚,不要,妾身不要您受刑!」
陸沉舟嗤笑,抬眸頗有興趣地看着柳如煙。
「這位便是沈兄的愛妾吧?」
「果然是伉儷情深,也不怪沈兄寵妾滅妻。」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你代沈兄受了這髕骨之刑,可好?」
哭聲戛然而止。
我第一次在柳如煙的臉上,看到這麼多表情。
震驚,恐懼,懊悔,茫然…
沈家被抄,覆巢之下無完卵。
可我心底卻並不覺得害怕,反而生出幾分瘋狂的快意來。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如今,也將和我一起跌落泥潭。
沈硯辭還未說話,婆婆已經滿臉喜色。
「對,讓她去替我兒受刑!」
「如煙,你放心,你替硯辭受了這罪,以後沈家肯定會好好待你的!」
柳如煙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驚慌地抓住沈硯辭,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硯郎,你,你」
沈硯辭猶豫了。
他雙目猩紅,死死咬住脣,卻沒有開口拒絕婆婆的提議。
嘖。
情深似海,不過如此。
柳如煙把頭搖得撥浪鼓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我,硯郎,我」
她連哭帶說,急得直打嗝。
陸沉舟也不急,反而叫人端上茶,饒有興趣地欣賞着她的六神無主。
「硯郎,不是我不願意,我懷孕了!」
「我肚子裏懷着沈家的長孫,我受傷沒事,可我怕孩子保不住啊!」

-9-
柳如煙越說越激動,把腹中孩子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果然,聽到孩子,沈硯辭和婆婆都沉默了。
沈硯辭握緊拳頭,因爲太過痛苦,清俊的面龐顯得有幾分猙獰。
「陸,陸大人。」
好半晌,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突然朝陸沉舟跪下行禮;
「如煙有了身孕,不能用刑。」
「就,就讓我夫人清漣替我吧。」
陸沉舟緩緩坐直身體,漆黑的眼眸認真打量着我。
「沈夫人,你可願意替沈硯辭受這髕骨之刑?」
沈硯辭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瀰漫起水汽。
他跨步上前,緊緊握住我的手。
「清漣,只能委屈你了。」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你就是我們沈家最大的功臣。」
他可真是自信。
彷彿只要他開口,我隨時可以替他上刀山下油鍋。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我不願意。」
「陸大人,可否准許我合離?」
陸沉舟一怔,隨即撫掌大笑;
「好,好好!」
「本官就大發慈悲,不但許你合離,還許你帶走嫁妝。」
沈硯辭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搖搖晃晃,好似被人抽乾了全身力氣,連站都站不穩。

-10-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合離!」
沈硯辭像個鬧脾氣的孩童,死死揪住我衣角;
「顧清漣,我不同意合離!」
陸沉舟冷冷開口;
「沈兄,你這是捨不得令夫人去過好日子,非得拉個墊背的?」
「沈家家產被抄沒,你們今日連一個銅板都不許從沈府拿走。」
「京中人人皆知聖上厭Ṫü₎棄沈家,誰還敢同你交好?」
「而且陛下有令,沈家三代不得參加科考。」
「你的ţű̂₌未來,註定窮酸潦倒。」
「我看啊,還是放你夫人一條生路吧。」
陸沉舟每說一句,沈硯辭挺直的脊背ẗų⁽便矮一分。
最後,他頹然地鬆開手,只是依舊有些不甘。
「清漣,成婚那日我們說過的,生死契闊,不離不棄…」
我仰ƭũ¹起頭認真看着他;
「沈硯辭,先離開的那個人,明明是你啊。」
「是你見異思遷,寵妾滅妻。」
沈硯辭焦急地擺手解釋;
「不是的,在我心裏,正妻之位一直都是你的。」
「我只是心疼如煙小小年紀便失雙親,但我最愛的一直都是你啊!」
陸沉舟豁然站起身;
「愛她就更應該放手,沈兄,是個男人就別拖累你愛妻。」
「來人,拿合離書。」
沈硯辭被按着手簽了字。
陸沉舟滿意地點頭,把合離書遞給我;
「顧小姐,恭喜。」

-11-
薄薄的一張紙,對我來說重逾千金。
我怔怔地站在院子中,覺得這裏曾經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陌生。
天大地大,我卻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一道極爲細弱的聲音打斷我的茫然。
「大人,我,我也想合離。」
???
柳如煙?
陸沉舟有些詫異,隨即眼角眉梢都湧上看熱鬧的喜氣;
「怎麼,你也要走?」
「嘖,沈兄平日裏待你不薄吧?」
「我可是聽說,他把主院都給你住,你一個月花的銀子,顧小姐一年都用不完。」
「除正妻之位,他可是什麼都給你了。」
沈硯辭氣得要命,他惡狠很拽住柳如煙的手臂,眼神彷彿要喫人;
「走?!」
「柳如煙,你懷着我兒子,想走去哪裏!」
陸沉舟高興極了,一疊聲吩咐手下;
「沒眼力的蠢貨,還不去給我準備些瓜子零嘴。」
「好好好,不怪我費心搶這差事,今日果然沒有白來。」
陸沉舟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徹底激怒沈硯辭。
他不敢對陸沉舟生氣,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竟舉起手一巴掌抽在柳如煙臉上;
「賤人!」
「你這薄情寡義的賤人!!!」
柳如煙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慌亂地朝陸沉舟方向爬去;
「大人,陸大人救命!」

-12-
沈硯辭很快被錦衣衛架起,他鐵青着臉,陰鬱地盯着柳如煙。
「我有權有勢時一個個都捱上來,如今見我落魄,便迫不及待要甩開我。」
「你們把我沈硯辭當什麼?!」
「柳如煙,你做夢,我不會放你走的!」
他說這話時,特意扭過頭瞥了我一眼。
眼神冰冷如刀。
剛纔要不是陸沉舟強壓着,恐怕我沒那麼容易脫身。
我的茫然瞬間化作慶幸。
不管怎麼說,我總算是自由了。
未來的路不管是康莊大道還是崎嶇蜿蜒,總歸都由我自己做主。
「大人!」
「求大人幫幫妾吧,嗚嗚嗚~」
柳如煙嗚咽一聲跪在陸沉舟腳邊,被他身後的錦衣衛快步攔住。
她只能順勢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陸沉舟故作爲難;
「哎呀,不是我陸某人不憐香惜玉。」
「你懷着沈兄骨血,所有沈家人都是罪犯,怎能輕易放你離開?」
柳如煙猛然仰起臉,一雙漂亮的杏眼睜得極大;
「稟大人,妾身沒有懷孕!」
柳如煙爲了能像我一樣離開沈家,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交代了乾淨。
原來,她並沒有懷孕。
懷孕的,是她孃家大嫂。
她父母早亡,自小和哥哥相依爲命,感情十分深厚。
被納入候府後,柳家也跟着雞犬升天。
她哥嫂見她一直沒身孕,十分着急,說只有生下沈家長子,才能榮寵不衰。
此時恰好大嫂懷孕,柳家兄妹便一起想了個主意。
買通大夫,讓柳如煙假裝懷孕。
等大嫂生產那日,偷偷把孩子帶進沈家。
這樣,沈家的富貴,就全都是柳家的了。
而柳如煙也可母憑子貴,不怕沈硯辭等她年老色衰後變心。

-13-
我聽得入了神,陸沉舟更是頻頻撫掌點頭;
「妙,妙啊!」
只有沈硯辭和沈母,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沈硯辭雙目猩紅,不顧一邊錦衣衛的阻攔,要撲過去廝打柳如煙。
「柳如煙,你對得起我嗎!」
「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柳如煙被嚇得小臉慘白,全身哆嗦,咬着脣向陸沉舟哀求;
「大人,大人,求大人放賤妾一條生路!」
「我,我還可以立功!」
「對,沈煙辭在青雲寺後頭的桃林中,埋着一箱金子!」
陸沉舟眼睛一亮;
「此話當真?」
柳如煙見有希望,忙坐直身體舉着手發誓;
「像這種藏金子的地方,妾身還知道十幾處!」
「只要大人願意放過妾身,妾身什麼都告訴大人!」
沈硯辭心思深沉,爲自己留些後手,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難怪沈家被抄,他雖驚慌,眼神中卻並未絕望。
有這些錢財,他可以遠遠地搬到外地去做個富家翁。
可眼下,老底都被柳如煙揭了。
曾經他對柳如煙的寵愛和信任,如今全都化作箭矢,毫不猶豫射向他。
我看得暗自驚心。
真可怕啊。
以後我還是一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情之一字,今日蜜糖,他日砒霜。
永遠,都不能相信人性。

-14-
沈硯辭拋去所有自尊和臉面,跪在陸沉舟面前。
他的眼眸中,只有欲將柳如煙一併拖入地獄的瘋狂。
「陸大人,既然要抄家,就應當抄得徹底。」
「我之前送給柳家的東西,是不是也應一併抄了?」
柳如煙捏着帕子尖叫;
「沈硯辭,你好歹毒!」
「我兄長這些年替沈家當牛做馬,不知幫你幹了多少髒事,你竟要拉他們下水!」
「大人,陸大人,妾身還有事要稟告!」
我默默地後退一步,又一步,拉開和他們兩人的距離。
記憶被拉回到三年前。
當時柳如煙生辰,她生於早冬,梅花還未開放。
沈硯辭替她種了滿滿一院子紅梅。
爲讓紅梅開花,他特意命人在梅園中放了炭盆。
上百個炭盆燒了一夜,終於在第二日催生出滿院紅梅。
白的雪,紅的花。
一雙壁人擁立在梅林中,成爲京城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如夢如幻,如泡影。
「來人,去把柳家給我圍了。」
「帶沈硯辭去行刑!」
陸沉舟聽夠熱鬧,磕完瓜子,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準備回去覆命。
沈硯辭和柳如煙一通狗咬狗,在互相攀咬中罪名越扯越多。
最後陸沉舟大手一揮,柳家也一併被抄沒。
柳大郎被打三十大板,柳家兩代人不得參加科考。
沈硯辭被剜掉膝蓋骨,渾身是血被人抬走。
陸沉舟心情好,說柳如煙和沈硯辭乃天作之合,絕不可分離。
他還破例把柳如煙,從妾升爲妻。

-15-
「顧小姐,你怎麼還在這?」
陸沉舟忙完,才發現我依舊站在院子裏。
我抬起腳,才發現雙腿早已麻了,一動就像被針扎般難受。
「我,我不知道去哪裏。」
陸沉舟挑眉,有些詫異;
「你不回家嗎?」
回家?
我父親俸祿低微,要養活一大家子十分不容易。
京城房價實在是昂貴,我家算上奴僕一共十幾口人,擠擠挨挨住在間兩進的院子裏。
後來隨着大哥二哥娶妻生子,家裏更是擠得沒地方下腳。
我嫁人後,之前住的院子就給兩個侄女住。
如今回去,怕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而且,沈家畢竟是戴罪之身。
雖然我已經同沈硯辭合離,沈家婦的身份,卻不是那麼容易摘掉的。
我回去,只會惹兄長嫂子們不快。
陸沉舟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他嘆口氣,朝我丟過一枚鑰匙。
「令尊曾在朝堂中替我說過話,我欠他一份人情。」
「沈老夫人和太后有舊,太后不忍她一把年紀流落街頭,給她在城西賞了間小院子。」
「這是他們隔壁的院子,你就搬那去住吧。」
「嗯,租金就算你一年五兩銀子。」
在我的千恩萬謝中,陸沉舟揮揮手,瀟灑地轉身離去。

-16-
知道我合離後,母親偷偷來看過我,塞給我二十兩銀子。
對她來說,這二十兩不是一筆小錢。
家裏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
我收下銀子,開始思考要怎麼賺錢養活自己。
「柳如煙,賤人,賤人!」
「給我滾進來,你這個賤人!」
我不耐煩地捂住耳朵。
好吵。
沈硯辭又在罵人了。
一天罵一百回,他也不嫌累。
「滾你娘個頭!」
「沈硯辭,你再狗叫,信不信我拿涼水潑你!」
短短幾日時間,柳如煙從一開始的哭泣,到沉默。
到如今,她已經能輕車熟路的叉着腰和沈硯辭對罵。
沈母在一邊氣急敗壞;
「你個賤蹄子,早知道你是這麼一副狼心狗肺的性子當初我就不該收留你!」
柳如煙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這隻能說明你眼瞎,還能怪誰!」
「你良心好,顧清漣以前天天那麼伺候你,你還給她下藥讓她生不出孩子!」
沈母一噎,隨即勃然大怒;
「我那還不是爲了你!」
「如果不是你每日來我面前哭訴,說你只是一個妾室怕以後站不住腳,我才昏了頭,想讓你生下長子母憑子貴!」
沈母越說越氣,嗓門也越來越高。
「你從小父母早亡,我把你當親女兒一樣照顧。」
「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我可是你嫡親的姨母!」
沈硯辭不耐煩聽她們吵架,用拳頭把牀板敲得邦邦響。
「滾!都給我滾!」

-17-
如果不是因爲這五兩銀子一年的低廉租金,我早就搬家了。
京城居,大不易。
這院子不大,卻有三間廂房,院子裏還打了口水井,種着一顆桂花樹。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我去牙行問過,在城西,這樣的一進院子租金要三十兩銀子。
「清漣,清漣,你在家嗎?」
這聲音?
沈硯辭母親?
我有些詫異。
雖然兩院之間就隔了一堵牆,可是我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
她找我是有什麼事?
沈母穿着件灰撲撲的長袍,眼底是兩個烏黑的眼圈。
素來整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也有些凌亂。
短短幾日,她就從高高在上的貴婦成了一個街上隨處可見的窮苦婦人。
見到我,沈母扯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清漣,我記得,陸大人當日給你一塊金錠。」
「你,能不能借我二百兩銀子?」
當日抄家,陸沉舟說要歸還我的嫁妝。
他從沈家庫房裏堆積如山的銀子中,隨意拿了塊金錠塞給我。
那金錠,足有兩斤重。
兩斤金,值四百兩銀子。
我平日開銷極省,哪怕一時間找不到活計,靠這筆銀子,也能衣食無憂的過上幾十年。
沈母上下嘴皮一翻,就想借走我積蓄的一半。
她到底哪來的臉?

-18-
見我木着臉不說話,沈母來了氣。
「你當日嫁妝只有二百兩,那金錠可是值四百兩。」
「多出來的錢,本就是我沈家的。」
「我只是來拿回沈家的東西,你擺臉色給誰看?」
她這是欺負我欺負慣了,以爲我還是那個忍氣吞聲的小媳婦。
我睨着她冷笑;
「沈家?」
「沈家已經被抄了,這錢是陸大人賞我的,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沈母一怔,反應過來後柳眉倒豎;
「大膽!」
「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
我在她面前低聲下氣整整五年。
她喫飯我只能站着,她坐着我只能跪着。
所以,她非常不習慣我現在的姿態。
居高臨下的,甚至帶着幾分輕蔑。
「你,你,你」
沈母氣得全身發抖,她伸出手指虛點向我,臉色一會青一會白。
「我打死你個賤蹄子!!!」
她突然舉起手臂,劈頭蓋臉向我打來。
似乎要把這段時間受的氣,盡數發泄到我身上。
她有氣,我何嘗沒有?
想起那憋屈的五年,我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你個不要臉的死老太婆,給我滾開!」
我反手揪住她頭髮,伸出指甲朝她臉上抓去。
從小母親就教我三從四德,循規蹈矩。
夫君,就是我的天。
如今,天塌了。
我才發現,女子並不需要這一片天。

-19-
沈母是哭着跑走的,我們兩在院門口撕扯半天,鄰居們都只是遠遠看着,並沒有人前來勸架。
對大家來說,沈家人就像那毒蟲蛇蠍,人人避之不及。
就連我這個曾經的沈家婦,都得離遠些纔好。
所以我這幾日找了許多繡坊,都不願意要我。
我其實並不會打架。
別說打架,我連吵架都不會。
好在,沈母也不會。
我年輕力盛,這幾日喫得好睡得好,自然佔了上風。
一架打完,我才發現頭皮火辣辣的疼。
不止頭皮疼,手臂,背上都被她尖利的指甲撓破了皮。
身上雖然痛,可我心裏卻止不住的歡喜。
對比以前在沈府小心謹慎,連大口呼吸都不敢的日子,現在這樣真是快活極了!
爲此,我特意去肉鋪買了塊上好的五花肉,還去酒肆打了二兩杏花酒。
這種大口吃肉喝酒的生活,我連做夢都不敢想。
我正喫得香,門又被拍響了。
柳如煙站在屋外探頭探腦,朝我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姐姐這是做的什麼,好香啊!」
「許久沒喫姐姐做的飯菜了,甚是想念。我」
「砰!」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乾脆利落地關上門。
我這一手廚藝,還是在沈家練出來的。
爲討沈硯辭歡心,我一有空就在跑去大廚房給他做飯。
結果我精心烹製的菜,都進了柳如煙肚子。
喫完她還要跑來我面前炫耀。
「姐姐昨日煲的那雲腿菌菇乳鴿湯,略微有些欠火候。」
「不過那疊玫瑰乳酪糕倒是不錯,因着我愛喫,夫君說讓姐姐明日再多做一些。」
「喫不完,用來打賞下人也是不錯的。」
「我那乳孃,就最喜歡喫姐姐做得點心了,說府裏幾個廚娘做的都沒有姐姐好。」
想到這,我心中火氣翻湧,忍不住折身回去打開門。
柳如煙還傻愣愣的站在門口,見我回來,笑得更燦然了。
「我就知道姐姐是最大度」
「啪啪啪!」
我伸出手左右開弓,快速抽了她幾個耳刮子。
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關上門一溜煙跑了。
「啊!」
「顧清漣!」
「你個賤人,給我開門!!!」

-20-
柳如煙狂拍半個時辰的門,最後只能帶着滿肚子氣回家了。
我在木門嘎吱嘎吱的聲響中,漸漸品味出幾分歲月靜好來。
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
喫飯,睡覺,打柳如煙或者沈母或者沈硯辭。
柳如煙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想法。
我非常擅長做糕點。
在沈家這些年,更是學會了許多珍貴的糕點祕方。
我可以去街上賣糕點,或者把我的點心寄賣到糕點鋪子去。
這附近的人都認識我,可是京城那麼大,城北城南那邊的人卻都沒見過我。
想到這,我渾身都充滿了幹勁,一夜沒睡做了四五種糕點。
第二日,我便帶着糕點去城南找鋪子。
城南有家糕餅西施,掌櫃的姓張,是個長相俏麗性格火爆的婦人。
我猶豫再三,還是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如實以告。
卻沒想,張掌櫃並不放在心上。
「嗨,這有什麼,陸大人不是親口說了讓你們合離嗎?」
「我當家的以前還下過大牢呢,現在不是還好好的?」
「犯錯的又不是你,你也是被連累的。」
張掌櫃和我簽了份寄售文書,凡是在她店裏寄賣的糕點,她都要抽三成利。
我負責做,她負責賣。
三成利,不算多。
而我目前的身份,也並不適合拋頭露面。
我欣然答應下來,準備回家大展拳腳。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等我興高采烈回到家時,卻發現有些不對。
我的房門被打開了。
院牆邊,還有一排非常顯眼的腳印。

-21-
我的四百兩銀子不見了!
我直接抄起竈房的菜刀,氣勢洶洶朝隔壁院子衝去。
不管我怎麼敲院門,院子裏都寂靜一片。
柳如煙和沈母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名門貴婦,如今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所以她們特別不願意出門。
就連出去買菜,都是趁着天還沒亮時偷摸上街。
當時抄家,陸沉舟看在太后的份上,給沈母留下了幾樣首飾。
沈硯辭幾人搬到這小院後,沈母便把那些首飾都當了。
那幾樣首飾價值不菲,可她找的當鋪,是陸沉舟開的。
掌櫃心狠手黑,只給她一百兩銀子。
住進隔壁這院子後,沈母便帶着柳如煙大肆採購。
短短幾日時間,就把那一百兩銀子給花光了。
所以,沈母纔會在昨日問我借錢。
可我沒想到,我不借,她們竟敢來偷。
「開門!」
「柳如煙,你給我滾出來!」
院門依舊沒開。
我折身回屋,從房間拖出兩條長凳,然後把菜刀插在腰後。
等我爬上ťũ₌院牆時,發現沈母和柳如煙正趴在院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瞧。
我怒氣翻湧,也顧不得害怕,閉着眼睛直接跳進院牆。
「啊!」
「救命啊!殺人啦!」
我緊緊握着菜刀,對柳如煙和沈母一頓瘋砍。
最後還是沈母遭不住,哭喊着說銀子藏在柳如煙房裏。

-22-
我踢開門,握着菜刀進房時,看到了沈硯辭。
他被我嚇一跳,豁然坐起身。
我愣了好久,才把眼前這個邋遢頹廢的男人和沈硯辭聯繫到一起。
看樣子,沈母並沒有好好照顧他。
沈硯辭瘦得可怕,顴骨高聳,眼眶深陷。
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尿騷味,令人作嘔。
我嫌棄的神情刺痛了他。
沈硯辭撿起枕頭朝我砸來, 嘴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滾!滾出去!」
「呸,你屋裏這麼臭,你當誰願意呆啊!」
我利索地轉身離去, 把他痛苦的嗚咽聲甩在腦後。
找到銀子後,我越想越生氣,跑去把沈母和柳如煙都揍了一頓。
沈母被打的鬼哭狼嚎,拼命往柳如煙身上甩鍋;
「不是我偷的錢Ŧű̂ₖ, 是柳如煙,柳如煙拿的!」
柳如煙氣得要命;
「我呸!」
「要不是你幫我扶着梯子, 我一個人可爬不上那院牆!」
「顧清漣,你應該打她!」
「這老虔婆以前給你下藥, 讓你不能有孕。」
「你知道後來你娘爲什麼不來看你嗎?」
「因爲她來了幾次都被老虔婆晾在偏廳, 一等就是一天,連碗茶水都沒給上!」
沈母抱着腦袋尖叫;
「啊, 疼疼疼, 別打了!」
「讓你抄經的主意, 是柳如煙出的!」

-23-
狗咬狗, 一嘴毛。
我誰也沒放過, 一手掄菜刀一手掄燒火棍, 把兩人揍得哭爹喊娘。
自那以後,沈母和柳如煙倒是安分不少。
以防再有人進來偷盜,我把銀子都換成了銀票貼身放着,還在院子裏養了條大黃狗。
日子漸漸變得充實起來。
寄賣的糕餅每日供不應求, 第一個月分紅時,拿到的銀子嚇我一大跳。
足足有五十兩!
我用這銀子買了兩個小丫鬟, 這纔有時間喘口氣。
這天晚上我睡的正香,大黃狗突然開始拼命叫喚。
一股刺鼻的焦味充斥着鼻腔。
隔壁院着火了。
我和兩個丫鬟披着外套狼狽地跑到外院, 卻發現陸沉舟穿着一襲黑衣,靜靜地站在夜色當中。
這火,是沈硯辭放的。
柳如煙和沈母都拉不下臉去做工。
錢花完以後兩人就躺在牀上睡覺, 和沈硯辭一起餓肚子。
陸沉舟怕她們餓死,每天都派人給院裏丟三個饅頭。
柳如煙仗着年輕, 每次都要搶走兩個饅頭, 只給沈母和沈硯辭留一個。
沈硯辭一直隱忍不發。
直到這天晚上, 他用手撐着身體, 從牀上翻滾下來。
拖着殘軀,把柳如煙和沈母都鎖在房裏,點燃了柴火。
這火,真是大啊,燒紅了半邊天。
我有些擔心地看着陸沉舟;
「沈硯辭死了,陸大人不會有事吧?」
陸沉舟淡淡一笑;
「顧小姐放心, 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聖上, 其實從沒打算放過沈硯辭。
如今, 他能自己尋死, 倒是全了聖上的仁厚之名。
我嘆了口氣。
熊熊火光中,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
天,快亮了。
生活,總是會給你另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 叫「明天」。
沈硯辭徹底失去了這個機會,而我的明天,纔剛剛開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2 分享
相关推荐
    被陰溼蛇蛇叮上-PIPIPAPA故事會

    被陰溼蛇蛇叮上

    我並不打算跟獸人發展出什麼曠世之戀,太邪門了真的。 奈何一隻蛇蛇還是強勢闖進我的生活。 具體爲,打掃我的房間, […]
    17
    第31節番外四:山茶花擁吻白玫瑰-PIPIPAPA故事會

    第31節番外四:山茶花擁吻白玫瑰

    -1- 說着,老太太要領我們進去。 母親很樂意,我也有些期待。 進去以後,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綠色。 各種各樣的 […]
    14
    第1節非重生之有點暗戀豪門哥哥-PIPIPAPA故事會

    第1節非重生之有點暗戀豪門哥哥

    我媽帶我嫁入豪門第二天。 我震驚地發覺,我暗戀了八年的人成了我哥。 我在心裏嘆氣,抬頭對上他清冷的目光,又咽了 […]
    24
    看見彈幕後,死對頭成了我的狗-PIPIPAPA故事會

    看見彈幕後,死對頭成了我的狗

    大冒險時,男友和青梅嘴都快親爛了,我在一旁看得滿臉尷尬。 就在這時看到彈幕: 【你的小竹馬比這渣男會親多了,女 […]
    23
    我被閻王放了一馬-PIPIPAPA故事會

    我被閻王放了一馬

    他又一次掀開了我的棺材板。 「許言!這個月第 25 次了!貪圖我的美色也得有個度吧?」 他將我攬入懷裏,用低沉 […]
    30
    我教前夫追真愛他卻跪求我別走-PIPIPAPA故事會

    我教前夫追真愛他卻跪求我別走

    深夜,我刷到一個熱帖。 「人到中年,才遇到真愛,怎麼讓黃臉婆心甘情願退出?」 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說: 「前人成 […]
    22
    我娘是冷宮宮女-PIPIPAPA故事會

    我娘是冷宮宮女

    我娘原本是宮裏最卑賤的冷宮宮女。 機緣巧合之下,她竟然得了皇上的寵幸。 我娘也是個爭氣的,只一次就給子嗣艱難的 […]
    28
    青蘅-PIPIPAPA故事會

    青蘅

    我追在沈湛身後五年。 女官考覈那日,他以我捲上有墨點爲由,判了堂妹勝出。 看着那細如針眼的墨點,二叔一家極盡嘲 […]
    33
    阿花-PIPIPAPA故事會

    阿花

    我是阿花,爲了治弟弟的一副藥,賣身成了軍妓。 但因年紀實在太小,軍爺們瞧不上我這個黃毛丫頭,我成了後廚的燒火丫 […]
    31
    貪婪未婚夫-PIPIPAPA故事會

    貪婪未婚夫

    和戀愛兩年的男友回家見家長。 男友提前給我打預防針: 「現在有育兒補貼,彩禮的話就算了,我家有房子自建房,陪嫁 […]
    27
    老公失憶後-PIPIPAPA故事會

    老公失憶後

    和死對頭 alpha 結婚的第四年。 他車禍失憶了,記憶停滯在了我們結婚前。 看到我的婚戒,他語帶嘲諷。 「誰 […]
    18
    海棠不併蒂-PIPIPAPA故事會

    海棠不併蒂

    定親宴上,未婚夫贈我一支簪子。 說是親手製作,耗時三月,滿堂賓客皆贊他用心。 我含笑收下,卻發現簪子上有一個小 […]
    19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