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不再來

我接到系統任務,救贖虐文男配。
幾年後,他逐漸地從傷痛裏走了出來。
人人都說他愛我,對我比對從前的女主更好。
直到,他發現了女主小時候的日記。
上面寫滿了對他的暗戀……
被刻意壓制的喜歡如死灰復燃,他又開始圍着女主轉。
所有人都覺得我會崩潰,就連繫統也不例外。
可我只是平靜地熬到任務結束。
在系統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時,堅定地搖了搖頭。
「爲女主受苦是男配的宿命,他不配得到我的救贖。」

-1-
週末,我和盛懷知拜訪完長輩,從老宅回家的路上,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一陣我從未聽過的鈴聲。
鈴聲有些嘈雜。
並不太完美的小提琴聲和電流聲混在一起,就像是誰用手機錄下來的。
我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盛懷知很明顯地僵住了。
幾秒後,他近乎慌張地開向路邊。
車都沒停穩,就趕緊接起電話。
車窗隔音效果很好,車內就顯得格外安靜。
儘管盛懷知已經努力地側向一邊,但我依舊能聽見另一端柔柔的女聲。
是陳允菲。
我知道。
只有她能讓一向淡定的盛懷知一秒破功。
果不其然,盛懷知切斷電話後,立馬用抱歉的眼神看向我。
「對不起,林琅,我不能送你回家了。」
「爲什麼?」我明知故問。
「允菲她剛到機場,打不到車,現在太晚ṱú⁴了,她一個小姑娘實在危險。」
我垂下眼睛,輕輕地「哦」了一聲。
「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嗎?車上又不止一個位置。」
盛懷知的表情有些許尷尬。
「允菲她……她……」
他吞吞吐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我心知肚明。
他無非是想說陳允菲不喜歡我,更不想看見我。
他不想給陳允菲添堵。
氣氛都已經到這兒了,多說也是無益。
我拎起包,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盛懷知又說了兩句「對不起」。
然後猛踩油門,從我身邊疾馳而過。

-2-
我穿着高跟鞋,攏着外套,一步步地走在冷風呼嘯的山路上。
盛家父母退休後,就不願繼續住在鬧市,直接搬回了郊區的老宅。
這就導致我和盛懷知每次來探望他們,少說也得一個小時的車程。
盛懷知顯然太激動了。
他滿腦子都是陳允菲回來了,不能讓她一個人在機場挨凍。
可他忘了,山路這麼遠,我連車都打不到,又該如何走回去。
【他甚至忘了把你送到好打車的路口。】系統補刀道。
「……」
我無奈地嘆口氣:「你能不能別老窺探我的想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控制住。】
系統心虛地縮了回去。
夜裏的山路格外難走。
好不容易到了平坦的大路上,我立馬就近找了個酒店。
這路我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當晚,我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大牀上。
明明疲憊得厲害,卻沒有一點睡意。
這已經是我穿進這個世界的第三年了。
在我到來前,屬於女主陳允菲的故事已經結束。
如同每一個 HE 的故事那樣,她和男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只剩下男二盛懷知每天借酒消愁,默默地思念着她。
而我的出現,就是爲了圓萬千讀者的夢,治癒盛懷知。
平心而論,這三年裏我盡心盡力。
盛懷之對我的態度,也從最開始的抗拒,慢慢地變成了後來的親暱。
我一度以爲,自己已經成功地打開了他的心門。
可那本日記出現了……
盛懷知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年少的陳允菲也曾喜歡過他。
只不過那時他太遲鈍,纔給了男主可乘之機。
看吧。
這就是女主對男配的吸引力。
不管我做了多少。
只要女主給他一絲希望,他就能重新死灰復燃。

-3-
我在酒店睡了一個囫圇覺。
直到次日退房離開,手機上依舊沒收到一條新消息。
很明顯,盛懷知昨晚根本沒回家。
否則他一定會問我去哪兒了。
這天是週末。
我不用上班,就一直在家等着。
可直到傍晚,盛懷知依舊沒回來。
沉寂許久的手機倒是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晚上同學聚餐,我就不回去喫飯了。】
我沉默片刻,回了句:【好的。】
我本就不餓,現在更是沒了胃口。
只是坐在沙發邊,默默地想着事情。
忽然,手機又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我點了接通,裏面立馬傳出一片嘈雜聲。
找我的,是盛懷知的大學同學葉子。
我跟她關係還不錯。
此刻,她壓着聲音,緊張兮兮地問我:「姐,你跟盛懷知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我們同學聚會,說好了可以帶家屬,結果他帶個陌生女人來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十有八九是陳允菲。
「他怎麼不帶你,他是不是出軌了?」
葉子說話一向直。
只不過綁定系統的這幾年,我早已習慣了維護盛懷知。
「你別誤會,我今天有事,而且那是他妹妹。」
「什麼妹妹,眉來眼去地,一看就是小狐狸精。」
「……」
葉子義憤填膺。
我怕把事情搞大,只能又替盛懷知解釋了幾句。
她這才半信半疑地掛了電話。
只是沒多久,又給我發來幾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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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們的眼神,都快拉絲了,不對勁,不對勁!
【你看,盛懷知還給那個小狐狸精擋酒!
【姐,我幫你堵着門,你快來啊!】

-4-
半小時後,我按照葉子給的定位,出現在了他們聚餐的酒店裏。
只不過……
我是來給盛懷知送藥的。
自從幾年前,陳允菲跟男主一起去流浪世界後,盛懷知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如同每一個小說裏的深情男配那樣,把自己折騰得沒個人樣。
胃更是早早地壞了。
每次胃病復發,都疼得死去活來。
所以,我已經很久沒讓他喝酒了。
可現在……
只能說,該來的都會來。
我坐在包廂外面,給盛懷知發消息,讓他出來拿藥。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坐得腿都僵了,他依舊沒有回覆。
笑鬧聲和起鬨聲倒是一直傳來。
我等得心力交瘁,只好站起身,緩慢地推開了門。
葉子最先看見我,滿臉都是興奮。
我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繞到盛懷知跟前,將藥瓶塞進他手裏。
「給你發消息你一直不回,我只能進來給你送了。」
盛懷知的眼神有些慌亂,不停地去看邊上的陳允菲。
後者倒是坐得沉穩,也不跟我打招呼,只是一味地轉着手裏的杯子。
包廂裏的氣氛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我趕緊朝他們擺擺手:「沒事兒,我就送個東西,你們繼續玩兒。」
然後推開門,重新走了出去。

-5-
等我坐上出租車時,手機裏早已被信息轟炸。
葉子恨鐵不成鋼。
【姐,你在幹什麼?
【別人朝你扔泥巴,你躺下來阿巴阿巴?】
我有些無奈地扣上手機。
我能怎Ťū₃麼辦呢?
這次的任務已經註定要失敗了。
現在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繼續維持我善解人意的人設。
爭取多拿點人設分,好讓結束時的懲罰別太狠。
不過,好就好在,日子也不是完全沒有盼頭。
按照任務原定的時間,我也只用熬半年了。

-6-
出租車快到小區門口時,葉子又開始一條條地轟炸我。
【我焯,這女的結過婚了啊?
【剛纔有個男的踹開我們包廂,把她拖了出去。
【盛懷知以爲她有危險,趕緊追了出去,結果兩人在外面親得死去活來。
【姐,你早知道了是嗎?
【貴圈真亂啊。】
我握着手機,幾乎瞬間明白了陳允菲的目的。
她早就對盛懷知沒興趣了,不過是藉此讓男主喫醋罷了。
這樣看,盛懷知這個工具人又比我好過多少呢?
……
當天,盛懷知回來時已經是深夜。
他剛推開門,就「撲通」跪倒在地上。
滿頭冷汗,襯衫浸透一片,臉色青白,嘴脣更是沒一點血色。
很明顯,老毛病又犯了。
「我給你的藥,你沒喫嗎?」我問。
盛懷知眼神閃了閃。
我立馬心下明瞭。
他肯定沒喫。
也是,在陳允菲面前,他怎麼好意思喫我送的藥呢?
我嘆口氣,把盛懷知扶起來,倒好水和藥,一起塞進他手裏。
他這回倒是沒拒絕,老老實實地喫完藥,倚在沙發上緩着痛勁兒。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沒那麼難受了,才睜開眼對我說了聲「對不起」。
「我今天帶允菲去參加同學聚會,純粹是因爲她當時就在旁邊。
「她跟我說她已經很久沒喫過大餐了,那個混混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真不知道怎麼養她……」
「等等,」我輕聲地打斷他,「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有情飲水飽,更何況,你和她現在都已經各自成家了。」
盛懷知一頓。
不知過去多久,他別過臉,悶悶地說了句:「也是。」
「你能想通最好,其實陳允菲根本沒你想的那麼完美,是你的記憶美化了她,我不信你沒看出來,她今天只是在利用你……」
我還沒說完,就見盛懷知猛地轉過臉。
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冰冷的眼神。
「林琅,你根本就不瞭解允菲,憑什麼在我面前詆譭她?」

-7-
盛懷知說完,根本沒理會我的詫異,拎起外套,氣勢洶洶地推開門,去了客廳沙發。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自嘲地搖搖頭,重新躺回牀上。
沒多久,系統冷不丁地喊我:【宿主,你是不是挺失落的?】
「不是說了少窺探我的想法嗎?」
系統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就是好奇。】
我沒理它,然而過了一會兒,它又像憋不住似的問我。
「宿主,我能感受到你的低落,你是不是喜歡上男二了?」
我眼睫一顫。
對攻略對象產生感情是完成任務時的大忌。
這點不用它提醒,我心知肚明。
可是……盛懷知畢竟是我第一個攻略對象。
我和他朝夕相處了三年。
人非草木,又孰能無情?
見我一聲不吭,系統又「嘿嘿」地笑了兩聲。
【你喜歡上他也很正常,據我所知,幾乎所有人都會對第一個攻略對象產生感情。
【這些人中,又有一半人會選擇永遠留下來。】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又聽系統問:
【宿主,你想留下來嗎?】
我默了默。
坦白地說,和盛懷知朝夕相處的這三年,我確實不止一次地冒出過「或許他已經忘記女主,愛上我了」「或許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的念頭……
只是現在看來,我實在是太想當然了。
我和盛懷知的關係,是看似堅固的冰塊。
只要太陽一出來,就註定化成一攤狼藉的泥水。

-8-
清早時,盛懷知急匆匆地出門了。
我以爲他去上班了,可臨近中午時,他的祕書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說公司有一份加急文件需要簽署,但他怎麼都聯繫不到盛懷知。
「盛總今天還來上班嗎?」
我愣了愣,回過神來,熟練地幫盛懷知打掩護。
「他今天有事,你直接籤吧,出了問題找我。」
祕書連連答應,掛上了電話。
不知爲何,我有種直覺。
盛懷知一定去找陳允菲了……
果然,傍晚時分,我收到了一個視頻。
視頻是葉子從某個營銷號下載的。
她問我:【姐,這不那個小狐狸精嗎,她怎麼和盛懷知一起去買房了?
【還有角落裏站的那個人,不就是上次跟小狐狸精親嘴的男的嗎?
【盛懷知該不會給這兩人當沸羊羊了吧?」
我點進去看了看,確實是他們。
營銷號給這個視頻的配文是:【本市最受矚目的富人小區剛開盤,不到一天就賣完了,有錢人還是太多了!】
……我的心情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
大概半年前,我和盛懷知所在的這個小區有人跳樓。
周圍的住戶都陸續地搬家了,我覺得冷清,也跟盛懷知提過。
可他怎麼說的?
他說公司最近太忙了,等閒下來再陪我看新房。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怎麼到了陳允菲那兒,他就不忙了呢?

-9-
當晚盛懷知回來時,渾身都散發着甜絲絲的香水味。
他欲蓋彌彰地把衣物脫下來:「今天應酬真的好累。」
我還沒說話,系統先樂了。
【你要拆穿他嗎,宿主?】
我搖搖頭。
他心裏的天平已經徹底地偏向陳允菲,我就算拆穿又有什麼意義呢?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好心情後,照常幫他把衣服放進髒衣簍。
盛懷知心虛地看我一眼,用洗澡當藉口溜進了衛生間。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下午看視頻的平板還丟在裏面呢!
「盛懷知!」
我跑過去敲門,裏面卻半天沒動靜。
我正準備再敲幾下,手卻在空中撲了個空。
盛懷知拉開門,抿脣站在裏面,手裏拿着我的平板。
而平板界面,正好停在那個視頻上面。
【嘿嘿,火葬場。】系統道。
我無語地嘆了一聲。
盛懷知卻以爲我是在衝他發泄不滿,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林琅,你不要想太多,我給她買房子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我點頭,從善如流。
「你跟陳允菲是青梅竹馬,你年少時太遲鈍,不小心傷害了她,所以你現在想盡力地彌補她。」
盛懷知噎了噎:「林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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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別說了,我都能理解。」
「……那就好。」
盛懷知說完,重新進了衛生間。
只剩下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宿主,你好像很難受。】系統小聲地說。
我沒有理它,就像沒聽見。

-10-
我和盛懷知的關係好像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他再也不避諱和陳允菲的曖昧。
這件事,就連他的祕書都發現了。
我又去公司找盛懷知時,祕書瞄着外面,手卻不停地指向桌面。
我遲疑地走過去,這才發現,盛懷知的電腦界面正好停留在他和陳允菲的對話框上。
陳允菲好像在求他幫忙辦一場攝影展。
盛懷知起初沒答應,問她:「你打算跟這個混混永遠耗下去嗎?」
陳允菲撒嬌:「哥哥,我知道你擔心我,就當這次攝影展是我給他最後的機會。
「他一直說自己有才華,只是沒被大家看見,我就再信他最後一回,如果這次還是失敗了,我就跟他分手,回到你身邊,行嗎?」
我不相信盛懷知看不出來,陳允菲就是在吊着他。
如果她真能放棄男主,又怎麼可能跟他拉拉扯扯這麼多年呢?
可最後,他還是說:「好。」

-11-
時間如水流逝,轉眼又過去了半月。
年底的時候,公司開始籌辦年會。
往年的抽獎環節,都是我和盛懷知一起,這次也不例外。
負責人早早地幫我們準備好一切。
然而,正式環節到來時,那串略顯嘈雜的小提琴聲倏地響了起來。
我幾乎瞬間覺得不妙。
盛懷知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
對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臉色都變了。
「你別哭,別害怕,我馬上就來!」
場務早已開了麥,盛懷知的聲音清楚地迴響在整個場館內。
可他就像沒聽見一樣,直接把東西全丟進我懷裏,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那晚,我只能硬着頭皮上臺。
我不知道我臨場發揮得如何。
我只知道那晚,所有人都在指着我竊竊私語。

-12-
深夜,系統興致勃勃地做統計。
【宿主,陳允菲回國的這短短一個月,盛懷知沒回家過夜的次數,比這三年加起來都要多。】
「你不扎我一刀會死嗎?」
【不會啊。】
「那就閉嘴。」
……
這一回,盛懷知回來得更晚。
他揉着眉心,疲憊地跟我解釋。
原來,陳允菲跟男主成功地辦了攝影展。
盛懷知還託關係找了一堆人捧場。
可那些富二代不但挑剔,嘴還毒,直接當着男主的面吐槽:「拍得不咋樣,還整這麼大陣仗。」
男主氣得跟他們大打出手。
陳允菲怕男主喫虧,也加入了戰局。
這場鬧劇直到有人報警才結束。
陳允菲和男主也因此喜提警局一日遊。
盛懷知昨晚就是去撈人了。
我聽着他喋喋不休的解釋,頭疼得厲害。
「盛懷知,」我輕聲地打斷他,「別說了,既然你這麼在意陳允菲,爲什麼不和我離婚,重新去追她呢?」
盛懷知聲音一頓。
我看着他喉結上下滾了好幾下,卻始終沒有再開口。
是默認嗎?
默認了我這種提議?
一片寂靜裏,系統又來湊熱鬧:【宿主,你不要人設分了?怎麼突然問這麼犀利的問題?】
「因爲我需要一個答案,來驗證自己出現在這裏是否有意義。」
可是現在……
鼻尖忽然湧上來一陣酸澀,我趕緊吸了一口氣,問系統,能不能提前結束任務?
【啊?你不想爲他留在這裏嗎?】
我搖頭:「不,爲女主受苦受累是男二的宿命,他不配得到我的救贖。」
系統反覆地問了我幾次,確認我下定決心後,語氣才逐漸地嚴肅起來。
【那好吧,確實可以提前離開,就看你願不願意接受代價。】

-13-
坦白地說,第一次聽見系統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的心幾乎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什,什麼代價?」
【你會被投到無限流副本里做 99 次任務。】
我愣住了:「就這?」
系統也愣住了:【對啊,就這……不是,你什麼語氣啊?無限流副本,你聽清楚沒?】
可我生前就是無限流遊戲設計師啊,我根本不怕那些東西。
而且我既不會在副本里死去,更不會跟裏面奇奇怪怪的東西產生感情糾葛,到底有什麼不好的?
雖然看不見系統的實體,我也感覺到它的目瞪口呆。
【合着別人一聽見都嚇得『嗷嗷』叫,對你反倒是獎勵了?你擱這兒卡 bug 呢?】
我沒理會它,繼續催促:「那現在就讓我脫離這個世界吧。」
【沒這麼簡單。】
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系統說話的語氣都沒從前活潑了。
【之前給你設定的時間就是三年半,你想提前走,只能精神脫離,肉體繼續存在。】
我聽得雲裏霧裏,系統卻不願意再解釋,就好像在跟我鬧脾氣一樣。
不過很快地,我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14-
那時我的意識已經跟它一起存在於虛空中,身體卻依舊躺在牀上。
我盯着自己的臉,驚訝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地恢復平靜。
「這一動不動地,他們不會覺得我死了吧?」
【不會,用他們的醫療手段查,你頂多算昏迷。】
「那就好。」
我繼續盯着自己的臉看。
我倒是好奇,當盛懷知發現我再也不會醒來時,又會是什麼反應。
……
我蹲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盛懷知起牀。
他收拾妥當後,卻怎麼也找不到搭配的領帶。
只能皺眉推開房門,喊了我一聲。
「林琅。」
我躺在那裏,無聲無息。
盛懷知又喊了一聲:「林琅,你把我那條綠色格紋領帶放哪兒了?」
我依舊沒有回覆。
盛懷知只能走到牀邊。
那一瞬間,我和系統都期待起來——
期待他發現我昏迷時的表情。
可他的目光只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就淡淡道:「別裝了,你什麼時候睡這麼死過?
「我今天要開一個很重要的跨國會議,你快點幫我找一找領帶。」
半晌,依舊沒任何回覆。
盛懷知似乎認定了我在裝睡。
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本就躺在牀邊,居然直接滾了下去。
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呦,力氣挺大。】
我:「……」
我在地板上躺了半分鐘,依舊沒說話。
盛懷知終於有點惱了,他狠狠地將門帶上,走時還在嘟囔:「又鬧什麼小脾氣,一點分不清輕重緩急……」

-15-
這天,我一直在冰涼的地板上躺着。
盛懷知似乎真的有什麼重要合作,回來時滿身酒氣。
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隨手丟在一邊,正好落進了沙發的空隙裏。
我突然有些唏噓。
以往我都會幫他收好,清洗乾淨,再然後按照顏色和款式掛進衣櫃裏。
現在,只怕這條領帶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在我和系統的注視裏,盛懷知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面色越來越慘白。
可他依舊坐那裏等着……
我知道他在等什麼。
放在以前,我早把溫水和藥送到他手上了。
果然,盛懷知捂着小腹等了好一會兒,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卻始終沒等到我出現。
他再也忍不住,朝臥室大喊了一聲:「林琅!」
【你的林琅正躺在牀底下呢。】系統竊笑。
我:「……」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盛懷知似乎再也受不了了,跌跌撞撞地朝臥室走去,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門。
「林琅?」
盛懷知沒有發現我。
從他的視角,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
我看着他冷汗越流越多,最後痛得匍匐在地上。
他根本不知道胃藥在哪兒,只是憑着感覺在櫃子裏亂翻。
最後當然一無所獲,吐着酸水,癱倒在一片狼藉裏,撐着最後一點力氣給我打電話。
可是,下一秒,我的手機鈴聲在牀縫響起了。
我跟着盛懷知一起看過去。
大概我身體摔下去的時候,把手機也帶了下去。
鈴聲被寂靜的夜晚放大許多,嘈雜地敲擊着鼓膜。
盛懷知猶豫了片刻,強撐着往那邊爬去。
他終於看見了我僵直的身體。
那一瞬間,他因爲疼痛而模糊的目光都變得清明起來。
「林琅?」
他輕戳了我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林琅!」

-16-
救護車呼嘯,同時帶走了我和盛懷知。
到底做了一年的夫妻,盛懷知疼得不那麼厲害後,立馬舉着點滴瓶來看我了。
只是,他問了一圈,誰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醫生們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儀器設備,卻什麼異常都沒查出來。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呢?」盛懷知問。
「這點我們也說不準,主要是現在連她是什麼症狀都查不出來,又怎麼對症下藥呢?」
盛懷知蹙了蹙眉心,盯着我的臉出神。
就在這時,那串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小提琴音又響了起來。
盛懷知接起說了幾句,沒多久,陳允菲就出現在了醫院裏。
她拉着盛懷知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見他沒什麼事,才長鬆一口氣,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我聽見你坐救護車來急救中心,人都快嚇死了!」
「沒事,就是林琅她——」
盛懷知看向躺在一邊的我,欲言又止。
陳允菲也跟着看了過來。
我就飄在她的對面,那一瞬間,我確信從她眼底看見了幸災樂禍。
她問醫生:「這個病人有生命危險嗎?」
「目前看是沒有的。」醫生回答得嚴謹。
「那沒事兒。」她熟練地攙住盛懷知的胳膊,「我先陪你去休息一會兒。」
她說完,就自顧自地帶着盛懷知走向旁邊的輸液區。
而盛懷知,竟真的沒有拒絕。

-17-
盛懷知打了一夜的點滴,陳允菲就陪了他一晚上。
只是半夜時不知真困還是假困,倚靠在盛懷知懷裏睡着了。
我飄在他們面前,聽系統問:【這女的明明不喜歡他,還想方設法地吊着他,到底圖什麼啊?】
「圖什麼?那ŧűₖ不是很簡單嗎?」
圖一個永遠站在自己身後的優秀備胎。
圖一條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大魚。
……
盛懷知醒來後,又來到我的牀邊看了一眼。
我依舊靜悄悄地躺在那裏,旁邊圍着一羣想要搞清楚原因的醫生。
他抬手看了看錶。
護士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問他是不是趕時間上班?
盛懷知點點頭。
護士又道:「那你得再找個家屬陪護。」
「你們醫院沒有護工嗎?」
「有是有,但你得自己去一樓辦手續。」
護士詳細地跟他講了流程,盛懷知又抬手看了看錶。
陳允菲眼睛轉了一圈,趕緊站出來:「你是不是趕時間呀哥哥,你先去忙公司裏的事吧,我來幫你找人照顧她。」
盛懷知猶豫片刻,最終從身上摸出一張卡,遞給了陳允菲。
「那就辛苦你了,有付錢的地方,你直接用這張卡刷就行。」
陳允菲連連點頭。

-18-
我在醫院裏孤單地躺了兩天。
其間只有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
第三天晚上,我和系統無聊得都快長毛了,盛懷知才又重新出現。
護士剛見他,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連個聯繫方式都不留,萬一病人出事了怎麼辦?」
盛懷知的情緒似乎很低落,被罵也只是沉默地受着。
等到護士走後,他才頹然地坐在牀邊。
許久後,竟然緩慢地將頭貼向了我心口……
我站在旁邊,被這冷不丁的親熱搞得一愣。
自從陳允菲回國後,我和盛懷知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親暱的接觸了。
我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我們剛戀愛那會兒,他在人前是不苟言笑的高冷總裁,在我面前卻總愛撒嬌。
那時他就喜歡坐在沙發上,把我拉到他面前,頭輕輕地埋進我懷裏。
那樣的時光,竟然恍如隔世般遙遠了。
我正出神地想着,熟悉的來電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所有旖旎氛圍一掃而空。
盛懷知緩緩地直Ťű̂ₘ起身子,看着屏幕上陳允菲的名字出神。
【呦呦呦!】系統起鬨,【這回沒急着接呢。】
「放心吧,他會接的。」
我語氣太坦然,系統又不樂意了。
它故意搞事,問我:【我是不是一直沒告訴你,盛懷知給女主設的手機鈴聲是哪兒來的?那是女主 18 歲成人禮上親手彈的,他錄了後聽了無數個晚上。】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早猜到了。」
系統頓覺索然無味。
我們說話間,盛懷知猶豫着按下了接通鍵。
這回我站得很近,夜晚的病房又無比安靜,我就這樣清楚地聽着他們每一句對話。
半天后,我終於搞明白了。
我說盛懷知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我的好了。
原來,是在陳允菲那兒受傷了。
陳允菲膽子也是大,一聲不吭,把盛懷知銀行卡里的錢全轉移了,就爲了給男主開間工作室。
盛懷知得知後,氣得說了幾句重話。
陳允菲維護男主心切,一時也沒控制住回懟他。
只是現在,她估計冷靜下來了,又嬌滴滴地打電話服軟。
不過這一次,舔狗如盛懷知,也沒再不假思索地說出那句「沒關係」。

-19-
盛懷知在我牀邊趴了一晚上。
次日準備離開時,被護士逮個正着。
「哎哎哎,你幹什麼呢?又想溜?你這個男人怎麼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周圍的人全都聞聲望過來。
盛懷知面露尷尬:「不是,我要去上班,我請過護工了。」
「護工?什麼護工?她這幾天一直都是我們在照顧!」
護士的語氣有些衝,盛懷知直接愣住了。
「沒有護工?」
「對。」
護士語氣更差,甚至朝他翻了個白眼。
盛懷知目光一沉,終於意識到了問題。
他板着臉給陳允菲打電話。
對面估計以爲他想求和,幾乎立馬接了起來。
盛懷知的語氣涼得跟冰碴子一樣:「陳允菲,你不要告訴我,你把我讓你請護工的錢,也全部給那個小混混了?」
對面默了默,有些心虛:「我那天太忙了,忙忘了……」
「忘了?什麼都能忘,就是忘不了給那個混混打錢是吧?陳允菲,你之前求我給他辦攝影展的時候怎麼說的?」
對面不知又說了些什麼,他氣得直接切斷了電話。
系統在我耳邊八卦:【哎,你說,他是因爲沒人照顧你生氣,還是因爲女主偷他的錢養男主生氣啊?】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要是能揣測對盛懷知的心思,當初就不會那麼想當然地淪陷了。

-20-
我本以爲,盛懷知這次走了,又要好幾天纔會過來。
但沒想到,即使有護工在,當天下午,他又來看我了。
幾個醫生正好在圍着我商討事情,看見盛懷知進來,立馬把他拉到門外。
「你是病人的家屬吧?」
盛懷知點點頭:「對,我是她……丈夫。」
「那就好,病人現在的情況引起我們學界高度重視,所以我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盛懷知緩慢地皺起眉:「什麼事?」
「是這樣的,她這種情況太罕見了,我們誰都不知道她爲什麼昏迷,也沒法預料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所以,我們想對她做臨牀試驗,嘗試用新的藥物和方法……」
「不可能!」盛懷知沒等醫生說完,就大聲地打斷,「太荒謬了,她醒不過來,我就一直找人照顧她,我絕不可能把她送給你們做實驗!」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說話的年輕醫生有些訕訕地,「實驗也是一件互贏的事情,而且是有補貼的,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你不要再說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我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盛懷知冷着臉,把幾個醫生趕了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白天來看我。
日光透光窗戶,打在他身上,我這纔看清,他整個人憔悴得厲害。
他的西裝不是成套的,領帶顏色也突兀得厲害。
裏面的襯衫更是皺巴巴的,一看就沒有熨燙過。
「瞧瞧——」我對系統道,「沒有了我,他的霸總形象簡直蕩然無存。」
彷彿在佐證我這句話一樣,一直沉默地站在牀邊的盛懷知彎腰拉起我的手。
他的眼眶逐漸地變得通紅,聲音無比低落:
「林琅,對不起。
「這幾天我才發現,你以前把我照顧得有多好……
「那麼多麻煩的事情,你是怎麼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呢?」
……
盛懷知在我身側躺了一夜。
清早時給祕書打了個電話,又在我身邊重新躺下。
我站在邊上,看着他熟睡的面孔,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在我決定結束任務之前,我們有多久沒這麼近地躺在一起了?
人是不是隻有在失去一次之後,才能學會珍惜?

-21-
這天上午,陳允菲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盛懷知沒去公司。
她抹着眼淚找到醫院,爲銀行卡的事跟盛懷知道歉。
也許是盛懷知不再像從前一樣好糊弄了,她還舉着手發誓:「哥哥,你相信我,這是我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盛懷知起初並不說話,甚至不願看她。
但陳允菲直接發起了毒誓:「我要是再撒謊,就讓我不得好——」
「行了。」盛懷知打斷她。
在女主面前,他總是更容易心軟的。
儘管臉依舊板着,語氣卻明顯地鬆動不少。
「希望你記住自己說的話。」
陳允菲點頭如啄米。
爲了表示自己已經真心地悔過了,她爭搶着要照顧我,連推帶拽地把盛懷知弄出了門,讓他找個地方好好休地息休息。
盛懷知半信半疑地盯了她一會兒。
最終,還是在她的撒嬌中敗下陣來。

-22-
只是,他剛走,陳允菲就親熱地跟男主煲起了電話粥。
有時我真的懷疑她的腦回路。
我不明白男主對她而言,究竟有什麼致命吸引力?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剛發過毒誓,得意道:「放心吧,他那人,一鬨就好。
「不管我?不可能的,這招還能用好幾次呢……
「心軟?怎麼可能,只要老公你一句話,我們直接撈筆大的跑路都行……」
系統聽得「嘖嘖」稱奇:【這種人是怎麼當上女主的?】
我蹲在邊上,不以爲意。
「你以爲爲什麼那麼多小說只寫到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結束了?難道真給讀者看那些雞毛蒜皮、一地狼藉嗎?」
【你說得有點道理。】
……
陳允菲煲完電話粥,又抱着胳膊,圍着我左看右看,最後伸手掐住我的臉,重重地拍了兩下。
「長得也太普通了,跟我沒得比,我要是不走,哪裏輪得到你撿漏?」
我氣結,恨不得穿回身體裏,把那兩巴掌還回去。
系統卻興致勃勃:【宿主,她罵你,她還打你誒。】
「……」
我正無語着系統的拱火,病房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陳允菲就跟川劇大師一樣,幾乎一秒斂起囂張神色,老老實實地站到了我牀尾。
幾個醫生推門進來,看到陳允菲,順口打了聲招呼。
「你也是病人家屬嗎?之前沒見過你。」
陳允菲沒說話。
上次的年輕醫生不死心,見換了個看起來好說話的姑娘,又問了一遍相同的問題。
陳允菲聽完,搓着手指,眼珠子轉轉:「那個……你說的補貼,具體是多少錢啊?」
幾個醫生檢查的手頓住了。
陳允菲趕緊擺手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就是覺得她一直躺着也不是個辦法,但凡有醒來的機會,一定要給她試試,對吧?」
「太對了,還是你比較開明!」
年輕醫生立馬將陳允菲請到隔壁的談話間。
【你有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系統問我。
「別說了,我已經猜到她想做什麼了。」

-23-
這天,盛懷知照舊來得很早。
推開門時,陳允菲正在貼心地幫我擦臉。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輕咳一聲走過來。
「辛苦你了。」
「哥哥跟我客氣什麼!」陳允菲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是剛從公司回來嗎?喫飯了嗎?」
盛懷知輕輕地「嗯」了一聲:「是去公司了,還沒喫飯。」
「那我去幫你買,你在這兒等我!」
陳允菲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盛懷知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神色也緩和了不少。
他放下東西,坐在我旁邊,自言自語地說起話來。
就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某個時刻,他的動作倏地停住了。
我和系統也齊齊地屏住呼吸。
【他終於發現了?】系統問我。
我沒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嚥了咽。
在我們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盛懷知停頓了幾秒,最終不負期待地彎腰湊近,直到離我僅剩咫尺。
他伸手,撥開了我的劉海……
病牀邊上的鈴聲瘋狂地震動起來。
護士聞聲趕來,就見盛懷知緊張地指着我額頭。
「這裏怎麼青紫了?沒有什麼問題吧?」
「下午接了箔片,是正常現象啊。」
「什麼箔片?」
「不是你們家屬同意嘗試臨牀試驗的嗎?補貼都打給你們了。」
「什麼?」
盛懷知身形晃了晃,扶着牆才堪堪地站穩。
護士意識到不對勁,語氣也變得遲疑起來:「下午那個不是病人妹妹嗎?」
我看着她神色越來越緊張。
盛懷知的目光也逐漸地涼得跟刀刃一樣,牙咬得「咯咯」響。
就在這時,買東西的陳允菲去而復返了。
她剛推開門,護士就如釋重負地拉住她。
「喏,是她,就是她!」
陳允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把手裏的快餐遞向盛懷知:「哥哥,都是你愛喫的。」
然而下一秒,盛懷知伸出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頸。
飯菜掉了一地。
他啞聲嘶吼:「是你允許他們拿林琅做試驗的?」
陳允菲愣了一瞬,神色明顯地慌張起來,嘴卻依然硬。
「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
盛懷知把她甩到我面前:「你他媽以爲我瞎嗎?陳允菲,我對你太失望了!」

-24-
陳允菲第一次聽盛懷知爆粗口,整個人都嚇到了。
緩過來後,她又故技重施地去拉盛懷知的袖子,卻被後者毫不留情地甩開。
「又是爲了那點錢,對嗎?」
盛懷知近乎咬牙切齒:「林琅說得對,是我的記憶美化了你,你早就變了,你現在已經喪心病狂了!」
陳允菲被他吼得一愣。
她哪被一個備胎這樣羞辱過,一時間臉也垮了下來。
「想要錢怎麼了?盛懷知,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想看我過得好一點嗎?只有阿諾有錢、出人頭地了,我才能過得好。」
「那個小混混算什麼東西?他這輩子註定一事無成!」
「去你媽的!」陳允菲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忍你很久了,你憑什麼這麼羞辱他?他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盛懷知誇張地大笑起來,語氣裏滿是譏諷:「你終於承認了?原來你一直在陪我演戲,哈哈!可你以爲那個混混是什麼好東西嗎?他但凡珍惜你一點,就不會讓你騙我的錢養他。」
陳允菲「呸」了一聲,語氣比他還要譏諷:「你又是什麼好東西!我故意給你看了個日記,你就上趕着給我當舔狗。」
她指着牀上的我:「現在又在這兒跟裝好人,搞得跟把她丟在醫院裏人不是你一樣!」
我站在邊上,聽着他們吵着吵着,卻把我當成了武器攻擊對方,一時有些無奈。
但讓我意外的是,聽見這句話後,盛懷知居然神奇地安靜下來。
他垂着頭,所有憤怒的、苦澀的、質問的神情都像古舊壁畫上的牆皮一樣脫落下來。
最後,只餘下無窮無盡的頹然。
「是,」他點頭,喃喃自語,「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25-
那天,盛懷知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把我帶回了家。
護士想攔他,他卻發了瘋一樣地往前走,嘴裏一遍遍地重複:
「你們治不好她,我就去找別的醫生……」
「別胡鬧了,行嗎?我們醫院就是國內最頂尖的醫院,要是連我們的專家都束手無策,你找誰也沒用。」
「那我就自己照顧她。」盛懷知的神情無比執拗,「總之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們。」
護士還想再攔,陳允菲直接拉住她,一下一下地拍起了手掌。
「你們讓他走,演這麼真,想把誰騙過去啊?
「憑我對他的瞭解,指不定過兩天就老老實實地把人送回來了。」
護士頓了頓,最終收回了手。
沒了阻擋,盛懷知走得更快了。
我看見他嘴脣動得飛快:
「不會的,我不會把她留給你們做實驗的,她是人,是我的妻子,不是你們實驗的小白鼠。」
【多麼感人啊,宿主。】系統在我邊上裝模作樣。
我沒有回答,只是在心裏默默地想——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26-
我實在沒想過有一天,盛懷知會放棄工作,寸步不離地照顧我。
更準確地說,是照顧我沒有知覺的身體。
我就蹲在邊上,看着他逐漸地鬍子拉碴,一天比一天邋遢。
系統每天都在感嘆,時間真是把殺豬刀,這纔多久,就把盛懷知殺得面目全非。
我也在暗自思忖,要是最初見到的就是這張臉,我根本不會心動好嗎?
只可惜,盛懷知根本聽不見我們的對話。
他就像魔怔了一樣,每天幫我擦洗身體。
他甚至買來了昂貴的身體乳和麪霜,一邊對着我自言自語,一邊耐心地幫我塗抹。
有天,他推開窗戶,想讓我曬曬太陽,鼻尖卻忽然飄來一縷花香。
「春天來了啊……」
他像想起什麼一樣,鞋都沒穿好,就在家裏翻箱倒櫃。
【他找什麼呢?】系統問我。
我搖頭:「我也不知道。」
盛懷知翻找了一中午,最後從我書桌上的紙堆裏翻出一張桃花形的書籤。
那是第一次見面時,我送給他的。
當時也是春天,盛懷知跟合作商在茶館喝茶。
他們盯着外面的景色,決定玩個遊戲,看誰能想出一句最合意境的詩句。
前面幾個人都說完了,盛懷知還在沉默。
「盛總到底行不行啊?」其他人打趣他。
「你們剛纔說得都差點意思,我在想有沒有更合適的。」
他話音未落,我就笑眯眯地從旁邊經過。
「忽驚春到小桃枝,這句如何?」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原來,他還記得啊。
只是這個書籤早被我失望時塗爛。
就像我們的感情,也早已覆水難收。

-27-
離我從這個世界消失還剩一週時,陳允菲又出現了。
我還以爲,自從經過上次那事後,她應該再沒臉見盛懷知了。
沒想到人家不但好意思登門,見到盛懷知本人了,還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巧笑倩兮。
看來系統說得對,但凡是女主角,總歸在某些方面是登峯造極的。
盛懷知臉色倒是不太好看。
「你找我幹什麼?」
「哥哥,我回去反思了很久,我覺得我上次做的事情太過分了,所以這次來是特地道歉的。」
她說着盛懷知就要關門。
陳允菲趕緊伸手攔住。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哥哥。」
「狼來了的故事講多了,誰還會再相信你?」
「我知道,我知道,但或許,我有辦法讓林琅醒來呢?」
盛懷知聞言一愣。
而趁這個間隙裏,陳允菲已經擠開門縫,跟條魚一樣地鑽了進來。
她輕車熟路地溜進臥室,站到我身邊,看我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樣子,從包裏摸出了手機。
「她剛纔是不是鬆了一口氣?」我問系統。
後者狂笑,一副看了熱鬧後的心滿意足。
盛懷知被陳允菲騙了好幾次,也沒那麼相信她了。
看見她拿出手機,立馬攔在他面前:「你想幹什麼?」
「我有個好想法,哥哥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她現在的樣子拍下來發到網上,這樣全國,甚至全世界的人都能看見,總有人有辦法解決的,對不對?」
盛懷知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而這幾秒裏, 陳允菲已經拿起手機,「咔咔」地拍了幾張照片。
「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28-
盛懷知起初還抱有期待, 但很快地,他就發現,他又雙叒被陳允菲騙了。
陳允菲拍那幾張照片, 只是爲了幫男主的社交賬號引流。
他們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幫「我」解決問題。
很快地,就開直播賣貨了。
盛懷知氣得牙癢癢。
他嘗試給陳允菲發消息,但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被刪了。
不但如此,陳允菲還拉黑了他所有聯繫方式。
她果真如之前所言, 要幹一票大的跑路了。
盛懷知怒火沖天, 把手邊的東西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徹底。
祕書被他嚇得夠嗆, 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報警ŧů⁷。
「可以告他們私闖民宅, 侵犯肖像權, 把他們送進去後,再安排人進去折磨他們, 在裏面動手腳還是很容易的,當然要是賀總您不願意的話就當我沒說……」
「報!現在就報!我要搞死他們!」
之後,盛懷知請了最貴的律師, 發誓要讓他們付出最最慘痛的代價。
系統每天都在即時喫瓜。
喫完了還要跟我感嘆:【這短短幾天發生了好多事情啊,比你待在這三年加起來都要精彩。】
我已經習慣它發癲, 懶得搭理它。
只是偶爾, 我也會忍不住感嘆。
短短幾天,在盛懷知的身上就像幾年一樣。
他生出了許多白髮, 愛自言自語,還總是盯着虛空發呆, 時不時地又抱着我的身體痛哭。
他甚至花大錢,請了好多所謂的大仙。
那些穿着奇裝異服的人圍着我起舞, 不但往我嘴裏塞奇奇怪怪的東西, 還往盛懷知嘴裏塞。
他好幾次都食物中毒, 過敏長疹子, 卻依舊卻甘之如飴。
後來, 他甚至病急亂投醫地去求佛。
三千級臺階, 他一步一叩首,額上鮮血淋漓。
過往行人都怵得慌, 沒一個敢靠近他。
就連繫統都迷惑了。
【宿主, 他什麼時候這麼愛你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思考了很久後回答它:
「男人嘛, 可能多少有些表演性人格吧。」

-29-
正式廝脫離這個世界的那天,系統又問了我一遍。
【你真的不想留在這個世界?】
我不假思索地搖頭。
放在從前,我或許還會猶豫幾秒。
可這些天裏, 我看着盛懷知一天比一天邋遢, 對他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現在我無比確信一件事——
對男人來說,只有得不到的是最好的。
一如從前的女主,現在的我。
系統點點頭:【既然這樣, 就去接受你的懲罰吧。】
眼前白光大盛。
朦朧中,我似乎聽見系統在跟誰抱怨。
【你罵我幹嗎?她卡 bug,我有什麼辦法!】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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