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差救贖

我能聽見白淼淼的心聲。
她是攻略女，成功攻略我的竹馬之後，就能帶着百萬獎金返回原世界。
可許江樹卻會因此面臨高考失利、蹉跎一生的結局。
我動了惻隱之心。
偷偷告訴他自己發現的這個祕密。
從那之後，許江樹拼命學習，對白淼淼敬而遠之。
而少女也因爲攻略失敗，假死脫離了世界。
可後來，竹馬卻將她的死全部歸結到我身上。
認爲我是出於嫉妒，才故意撒謊害死了白淼淼。
他怨恨了我一輩子。
臨死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都是詛咒我下十八層地獄。
再睜眼，我又聽到隔壁桌白淼淼的心聲。
【許江樹高考失利關我什麼事？只要錢能到手就夠了！】
這一次，我選擇直接無視。

-1-
白淼淼跟系統Ţű̂₎的對話還在繼續。
【系統，獎金確定是一百萬對吧？】
【別磨磨唧唧的了，就算許江樹最後高考失利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這隻能說明他廢物。】
【行，這個任務我接下了。】
少女冷漠的語氣，跟她甜美的外表完全不符。
可這一次，我並沒有過多關注她的舉動。
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正在做的習題上。
高三的學習任務本就繁重。
只要稍一鬆懈，排名下降幾十名都有可能。
上輩子，爲了改變許江樹的結局，我的成績下滑嚴重。
可落得個什麼下場呢？
不僅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還被他怨恨了一輩子。
許江樹始終認爲，如果不是我心思惡毒，撒謊污衊白淼淼，少女就不會跳樓自殺。
無論我再怎麼解釋，作出再多的證明，他都覺得我是在狡辯。
以至於從未給過我什麼好臉色。
「溫攸寧，死的人怎麼就不是你啊？淼淼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針對她、嫉妒她？」
「如果有下次，你別再自作多情地摻和我的感情了，行嗎？！」
我心涼了半截，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默了默，才竭力維持住面上的平靜，蒼白道，「我沒有撒謊。」
「那又怎麼樣？就算高考失利，我也願意跟淼淼在一起。」
許江樹的眼神，恨不得殺了我。
可他忘了。
如果不是因爲我的插手，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更不會有高學歷作爲聊天時的談資。
大約是擁有的太多，失去的才顯得彌足珍貴。
就這樣，我被他憎恨了幾十年。
記不清從哪裏看到這樣一句話：你介入了誰的因果，你將會揹負誰的厄運。
不僅他後悔了。
我也後悔了。
好在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
這一次，我不會再犯蠢。
趁着晚自習，我啃完了一套數學試卷，對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了大概的評估。
雖然基礎知識忘了一部分。
但做題的思維模式沒變，只要稍加複習，回到之前的水平不是難事。
鈴聲響起。
收拾好課本後，我準備回家再學習一會兒。
不過，剛走到教室門口，身後就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攸寧，你還在生氣啊？昨天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是因爲有要緊的事。」
我下意識轉頭。
視線中，出現了一張青澀稚嫩的臉。
是十八歲的許江樹。
現在的他，看向我時是眼含笑意的，沒有冷臉、更不會說兩句話就恨不得讓我去死。
可聯想到上一世發生的事，我對他終歸是存了幾分怨懟。
說話時，也無意識蹙眉，「沒有生氣。」
少年大概意識到我的狀態不對，還想再問些什麼。
下一秒，被趕來的白淼淼挽住手臂，「許江樹！陪我去夜市喫烤生蠔好不好呀？聽說是新開的，味道可好了。」
聞言，他爲難地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向旁邊正撒嬌的少女。
最終咬牙道，「攸寧，你先回家，我明天陪你回去。」
我語氣冷淡地拒絕。
「不用。」
以後也不需要。
現在，對我而言，許江樹跟陌生人沒差別。

-2-
兩人手牽手離開時，我在後面聽到了白淼淼的心聲。
【攻略進度才百分之六十啊？】
【看來得再加把勁兒了。】
我突然想起，上一世這個時候，我還在因許江樹的疏遠而難過。
在考慮要不要將自己能聽到心聲的事情告訴他。
現在看來，他早在這個時候，就對白淼淼生了情愫。
許江樹有一點說得沒錯，的確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離開學校，再走五分鐘左右，就能到我住的地方。
媽媽爲了我能安心地學習，特意花大價錢租了學校附近的房子。
因此，我一直沒辦理住校。
許江樹跟我的情況差不多。
快到家時，看到許阿姨，我也並不意外。
以往，每次放學，許江樹都是跟我一起回去。
可已經接連好幾天，我都是一個人回家。
許阿姨遞給我一份熱騰騰的關東煮，擔憂道：「攸寧，許江樹怎麼又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你告訴阿姨，他最近在忙什麼好不好？我只有他一個孩子，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走錯了路啊。」
面對她殷切的眼神。
我什麼也沒說。
其實，上輩子關於要不要告訴許江樹我能聽到白淼淼心聲這件事，我一直在猶豫。
是看見許阿姨臉上的皺紋、乞求的眼神時，我才下定決心。
因爲，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跟許江樹是同一類人。
單親家庭、小鎮做題家，是靠母țũ̂⁽親的託舉才成功走到這裏，而高考是我們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無數個披星戴月的深夜，我們埋頭苦讀。
不求金榜題名，只爲能博得一個翻身的可能性。
我不想眼睜睜地看着許江樹誤入歧途，十三年的努力化爲泡影。
於是，那一刻，我決定插手。
但現在，我要做出另一種選擇了。
將手裏的關東煮暫時放在地上，我低頭，取下了脖頸上一直佩戴的平安扣。
不容拒絕地遞到了許阿姨手裏。
我笑着說，「阿姨，這個東西太貴重，我要不起。」
也不想再因此搭上自己的前程了。
上輩子，白淼淼假死後，我才明白這枚平安扣的意義。
這是許家留給未來兒媳的。
我仍然記得，許江樹粗暴地將東西從我身上拽下來，滿臉譏諷的模樣。
「想嫁給我？溫攸寧，你做夢！」
「這枚平安扣合該是淼淼的陪葬，退一萬步講，我就算是扔了也不會給你！」
而許阿姨ṭůₐ就靜靜地站在自己兒子的身後，不發一言。
不可否認。
那一幕的確狠狠刺痛了我。
年少時，很多事情不明白。
總覺得別人的信任能值千金。
直到很多年以後纔想通，過好自己的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東西物歸原主後，我徑直回了家。
重生回來，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比如，重溫基礎知識、研究之前不會的難題，以及……跟媽媽敘敘舊。
無論哪一點，都比關心許江樹的前途重要。
那天，我複習到凌晨十二點多，才意猶未盡地睡下。
次日一早，又精神抖擻地去上學。
倒不是因爲多愛學習，只是想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3-
剛回到座位，許江樹就拿着一個紙箱子找了過來。
東西被重重扔在了我的桌面上。
少年的表情似有些尷尬，卻還是強裝鎮定道：「溫攸寧，這是你這些年送我的東西，都還給你。」
我突然有些好奇，便打開看了看。
小到我順手給他買的筆。
大到我攢錢給他買的作爲生日禮物的手錶。
一件不差地被裝進了這個箱子裏。
見我沒什麼反應，許江樹又支支吾吾地解釋。
「我不是想跟你撇清關係。」
「只是最近班主任查早戀查得嚴，我怕咱們倆被誤會，還有……你能把我送你的東西都還回來嗎？」
記憶中，他送給我的東西不算多，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但過去太多年，我實在記不太清楚，便坦然道，「你看看吧。」
「什麼東西是你的，你直接拿便是。」
聞言，許江樹卻杵在原地，有些爲難地看向我，遲遲沒有動手。
我微微蹙眉，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正想開口詢問。
下一瞬，白淼淼叉着腰衝了出來。
「溫攸寧，你裝什麼？戴在脖子上的東西，江樹他哪裏好意思親自去取？識相點，趕緊還回來，不然我們就要報警抓你了。」
與此同時，我還聽見她跟系統交流的心聲。
【系統，你確定平安扣在這女人身上吧？】
【行，既然是留給兒媳婦的東西，那我拿到攻略豈不是就更進一步？】
【知道了，不管使什麼手段，我一定會要回來的！】
因爲不想跟兩人起衝突。
我平靜解釋道：「平安扣我已經還給許阿姨了。」
「你想要的話，可以親自找她去取。」
大約是從系統那裏提前確認過，白淼淼根本不信，少女衝上來就要扒我領口的衣服。
不過，被我冷着臉躲開了。
眼見沒得手，她又開始大聲哭喊：「溫攸寧，你個小偷，快把平安扣還給我！」
許江樹也滿眼懷疑地看向我，看似關心道：
「攸寧，東西是我親眼看着我媽交給你的，你狡辯沒用。」
「要是真報警了，你會被留下案底的。」
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地將鍋扣到了我頭上。
周圍同學也開始對我指指點點。
「嘖嘖，真沒想到，溫攸寧是這種人。」
「直接報警吧，就該給小偷一點教訓！」
「我聽說她家境不好，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我冷下臉，平靜道，「那就報警吧。」
這件事驚動了班主任，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還是被報警處理。
其實就一個電話的事情。
警察給許阿姨打電話證明我的清白後，口頭教育了許江樹兩人，並讓他們道歉。
少年沒敢看我，語速飛快地說了聲「對不起」。
白淼淼態度更差，道歉時也很含糊。
不過，我沒繼續跟他們計較。
現在距離高考沒剩多久，時間緊、任務重。
與其浪費時間在這兩人身上，我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這次事情過後，許江樹跟我的關係愈發疏遠。
我抓緊每一分鐘的時間學習。
他則每天上課跟白淼淼傳紙條，討論下課後去哪裏玩兒、思考生日該送對方什麼禮物。

-4-
百日誓師大會上。
年級主任重點表揚了我這匹「黑馬」。
他慷慨激昂道：「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不能放鬆。」
「溫攸寧同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老師相信，按照她學習的勁頭，高考之前，考進年級前五、年級前三，甚至是第一都很有可能。學校困不住有野心併爲之付諸行動的人，各位，你們終將站上更高的舞臺。」
這些日子，我抓緊每分每秒，不敢鬆懈分毫。
終於，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時候，一躍成爲年級前十。
這意味着國內的 C9 能任我挑選。
上輩子籍籍無名的我。
霎時間，竟成了高三年級上千名學生的榜樣。
我站在臺上，享受着本該屬於我的讚譽和榮光。
一切都不同了。
臺下。
許江樹沒注意到白淼淼在叫他。
少年定定地看向我，眼神複雜。
大會結束後，許江樹叫住了我，眼底藏着些難以置信。
半晌，他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攸寧，恭喜啊。」
我淡淡點頭，禮貌而疏離道。
「謝謝。」
許江樹表情失落，大概還想再說什麼，可我已經轉身離開了。
不怪他心理有落差。
畢竟，向來沒掉出年級前一百名的許江樹，這次模擬考試的排名竟在五百名開外。
而在此之前，我的學習成績向來不如他。
可ṱų₈我也並沒有因此驕躁。
仍然在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步。
因爲我知道，現在只是演練，而真正的戰場在高考。
之後，我跟許江樹的關係愈發陌生。
有好事者在暗中討論，說我跟他鬧掰了。
他有了新的朋友。
而我，在衆人眼中，無疑是被放棄的那個。
還有人說，白淼淼漂亮開朗，比相貌平平的我討人喜歡多了。
的確。
在絕大部分人都「蓬頭垢面」的時期。
白淼淼穿着改小的校服，畫着清純的僞素顏妝，走到哪裏無疑都是人羣的焦點。
可她是攻略女，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能隨意揮霍自己的時間。
對於普通高中生，學習的時間都不夠，更遑論花心思化妝打扮。
因此，關於所有捕風捉影的猜測，我都是一笑置之。
就這樣熬到了學校的下一次模擬考。
題目都很熟悉。
在此之前，類似的題型我已經啃了幾十遍，甚至能舉一反三。
因此，作答時得心應手。
這次考試，我的成績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一躍成爲了年級第一。
震撼、驚豔了所有人。
原來，不插手別人的命運，自己竟能走到從未想象的高度。
許江樹拿着試卷，想讓我幫他分析錯題的時候，我才知道。
因爲這段時間的懈怠，他的成績一跌再跌。
少年垂着頭，很是喪氣，「攸寧，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在故意疏遠我？」
我停筆，抬頭看向他。
同時在心底問自己：我有故意疏遠許江樹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只是，我要學的知識實在太多，每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自然要往後靠一靠了。
看着我無動於衷的模樣，許江樹的表情有一瞬刺痛。
他小心翼翼地問，「攸寧，今天放學我們一起回家嗎？」

-5-
剛想拒絕，白淼淼就從身後拍了拍少年的肩，鼓着腮幫子不滿道。
「許江樹，你不是答應了每天都要送我回家嗎？」
話落，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委屈，少女的眼眶很快蓄滿眼淚。
許江樹心疼得不行。
當即就舉着手投降，誘哄道：「淼淼，你別哭呀，我就是怕我媽那裏不好交代……今天還是送你回去行嗎？」
我淡淡收回視線，內心並沒有什麼波動。
只繼續完成給自己安排的學習任務。
我以爲剩下的日子，能風平浪靜地度過。
許江樹專心談戀愛。
我認真學習。
互不干擾。
不過，意外卻還是找上來了。
是在操場上體育課的時候，許江樹怒氣衝衝地找到我。
少年繃着臉，什麼也沒說。
抬手，就重重扇了我一個巴掌。
他用的力道很大，我被打得頭暈耳鳴，沒站穩跌倒在地。
緊接着，許江樹低吼道：「溫攸寧，你能不能別總多管閒事啊？」
「憑什麼把我和淼淼戀愛的事情告訴我媽？老子樂意，下次再告狀，就不是一巴掌的事兒了！」
我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勉強緩過來。
同時，也從同學的閒言碎語中，拼湊出事情的經過。
原來，就在上課後不久，許阿姨找到了學校。
她一口咬定白淼淼是勾引她兒子、害得許江樹成績墊底的罪魁禍首。
中年婦女的力氣不容小覷。
女人撲上去，一隻手攥緊白淼淼的頭髮，另一隻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一邊打，還一邊用難聽的詞彙怒罵。
「小賤蹄子，你個沒媽的東西，不好好讀書，整天淨想着勾引男人！」
「還是學生就敢化妝穿這麼短的裙子，賤貨！叫你勾引我兒子！叫你犯賤！」
隨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件事傳到了許江樹那裏。
他連忙趕過去，將自己的母親拉開。
少年看到白淼淼頭髮散亂、衣衫不整的模樣時，頓時怒從心起，卻又不敢向許阿姨發泄憤怒。
便滿心認定，這事兒是我在背後煽風點火。
然後不問緣由地將白淼淼被扇的那巴掌「還」給了我。
許阿姨後一步趕到。
也目睹了剛纔發生的一切。
可她只是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個字也沒說。
看樣子是下定決心把鍋甩給我了。
許江樹依舊在惡狠狠地警告我：
「溫攸寧，你活該，這巴掌是你該得的。」
我攥緊了拳頭，沒說話。
現在的情況，無論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直到班主任聞訊趕來。
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又看到我臉上的巴掌印，她連忙心疼地將我扶起來。
因爲是衝擊省狀元的苗子，她格外關照我。
看向許江樹的眼神滿是失望。
「你怎麼能動手打女同學？！高考在即，要是傷到哪兒了，你能負得起責嗎？」
少年依舊是那副說辭，「誰讓她打小報告的，活該！」
聞言，班主任看上去更生氣了，當即怒吼道。
「因爲這個，你就能隨意動手打女同學了？你這是什麼三觀！」
許江樹緊繃着下頜，不說話了。
我鼻頭髮酸，這才虛弱地開口，「老師，我沒有打小報告，你可以問許阿姨。」

-6-
話音落下，在場的人都看向許江樹身後。
許阿姨似乎才反應過來。
她避重就輕，強笑着打圓場：「攸寧，都是誤會，阿姨知道你都是爲了江樹這孩子好，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
這話的潛在含義是：
確實是我向她告的密。
我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有一個女同學站了出來。
她鏗鏘有力道，「老師，我作證，溫攸寧沒有打小報告。」
「我也能作證！」
「當時我在現場，是許江樹媽媽看到白淼淼脖子上戴的平安扣，才突然衝上去打她的。」
「是的，我還聽到她說平安扣是留給自己兒媳婦的，才認定白淼淼跟許江樹在談戀愛的。」
「這件事跟溫攸寧同學一點關係都沒有，真是無妄之災。」
在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中，許江樹的面色逐漸慘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嘴脣囁嚅，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厭惡地別開視線，小聲對班主任說：「我要報警。」
班主任自然依我。
許阿姨見狀，竟然還想衝上來搶班主任的手機。
不過被班裏的同學攔住了。
警局。
班主任、許江樹母子、白淼淼以及我都在。
許阿姨期待地看向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攸寧，看在阿姨這些年對你不錯的份兒上，不要追究這件事好不好？馬上就要高考了，江樹要是坐牢，這輩子都毀了啊。」
「你們兩個從小玩兒到大，你不會這麼狠心，要毀了他一輩子的對不對？」
我厭惡地別開臉。
過了會兒，鬆口道，「我可以不追究。」
畢竟，以許江樹現在的成績，想要考上好大學難如登天。
就算他被拘留幾天，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聞言，衆人看向我的目光或詫異或希冀。
可我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破了許江樹母子的幻想。
我緩緩道：「我的力量沒有許江樹大，讓我扇十個巴掌回去，就可以不追究。」
許阿姨瞬間以仇視的目光盯着我。
氣得險些說不出話。
「你——」
「年紀輕輕，惡毒至極！」
我挑挑眉，沒搭理他，轉頭看向許江樹。
察覺到我的視線，少年攥緊雙拳站了出來，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可以。」
我沒跟他客氣。
當即掄圓胳膊，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扇了過去。
手心都被震得發麻。
許江樹被扇得悶哼一聲，往旁邊偏了幾步。
在許阿姨的哭天搶地中，她兒子終於被我扇成了「豬頭」。
雖然手掌隱隱作痛。
可這卻是我兩輩子以來，從未有過的暢快時刻。
白淼淼因爲要攻略許江樹，選擇喫下了這個啞巴虧，沒有追究被打的事情。
離開警局時，我聽見了她尖銳的爆鳴聲。
【什麼？！攻略進度又變成百分之九十了？】
【也就是說我白捱打了？】
【啊啊啊，這對殺千刀的母子，我跟他們沒完！】
看來，她的一百萬獎金也並不好拿。
這次事情過後。
許江樹在學校的名聲爛透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個蠻不講理的暴力狂媽媽。
他自己也遺傳了母親的暴力基因，莫名其妙地毆打女同學。

-7-
成績下降、被班裏的同學孤立。
許江樹再也繃不住，在白淼淼的慫恿下，選擇休學。
至於他們休學做什麼。
我不得而知。
也沒有興趣知道。
但他們兩人，無疑成了班裏同學學習之餘的談資。
做完一套試卷，我閉目養神之際，同學興沖沖地向我講述。
Ṭüₓ「寧寧，你聽說了嗎？許江樹不上學，竟然跟白淼淼去餐廳打工了！」
「聽說是張元跟他爸出去喫飯，上菜的服務員，恰好是許江樹，嘖嘖。」
「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腦子有問題一樣，我明明記得他以前成績挺好的啊。」
「欸，寧寧、寧寧，你在聽嘛？理理我唄。」
我睜開眼，嘆了口氣，勸道，「快高考了，先專注學習吧。」
就這樣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再次見到許江樹，是高考前一個月。
學校怕我們太過緊張，特意放了一天假休息。
那時，我正在家裏刷題。
許江樹端着一盤餃子來拜訪。
「阿姨，我媽做的白菜豬肉餡兒餃子，送來給你們嚐嚐。」
少年穿着洗得發白的衣服，瘦了很多。
手心也滿是幹活留下的繭子。
媽媽多少也知道我跟許江樹的事兒。
勉強擠出一絲笑，將食指放在脣邊，做出噤聲的姿勢。
「有心了。」
「但攸寧在學習呢，我晚點拿給她喫。」
許江樹表情僵硬地站在客廳。
透過臥室虛掩着的門縫，看見了正專心學習的我。
幾秒後。
他收回視線，苦澀道，「行，那我走了。」
人走之後。
媽媽滿臉晦氣地將東西倒進了垃圾桶裏，啐道，「呸，誰缺這一口吃的。」
「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下毒呢。」
當天中午，她特意給我做了紅燒排骨、醬肘子。
我喫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沒想到，第二天，許江樹又來上學了。
跟他一起返校的人，還有白淼淼。
班主任怕他們影響其他同學，乾脆直接將兩人調成同桌。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許江樹學習起來格外認真。
他開始查漏補缺，複習基礎知識點，抓緊每一秒鞏固知識，成日靠咖啡續命。
就連白淼淼約他出去玩兒。
少年都視而不見。
所有人都說，許江樹終於迷途知返了。
上課時，老師也會無意中誇上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
對此，我沒什麼太大的感受。
因爲這事兒實在跟我沒什麼關係。
他好或是不好，我都不在意。
就這樣堅持了一星期。
班裏突然傳出，白淼淼跟校外的一個小混混在一起了。
他們接吻時，恰好被班裏的同學看到。
許江樹得知後，立即停筆，攥緊拳頭衝了出去。
少年將小混混打跑了。
然後，掐着白淼淼的脖子，紅着眼問她爲什麼。
後者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道，「許江樹，你根本不愛我！」
「既然不愛我，爲什麼不放我走？又爲什麼不允許我跟其他人在一起？」
我聽見，白淼淼在心底把許江樹罵了個狗血淋頭。
攻略進度也一直在百分之九十八停滯不前。
眼看着攻略時限將至，她心急如焚，纔不得已兵行險招。

-8-
聞言，許江樹不顧衆人的圍觀。
猛地低頭吻住了白淼淼。
兩人親得難捨難分，引得其他同學爆發出一陣又一陣起鬨聲。
……
許江樹又開始翹課了。
因爲距離高考不到半個月，他們家裏人也知情，班主任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管。
我依舊在緊鑼密鼓地複習着。
時光飛逝。
很快，就到了高考。
然後是出分。
填志願。
這一世，因爲沒再插手許江樹的前途，我考了將近七百分。
雖然沒拿到省狀元，卻也是市狀元。
還終於能報考自己心儀的京大，我很知足。
填好志願，下樓扔垃圾時。
我恰好撞見了坐在樓梯口的許江樹。
他媽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地抽到他背上，哽咽道：
「許江樹，你怎麼能才考一百多分！現在連大專都報不了。」
「你是想氣死我嗎？我含辛茹苦地將你撫養成人，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你是想讓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啊！辛苦一輩子啊！」
我權當作沒看見。
沉默地從他們身邊路過。
走到大樓門口時，我聽見許江樹崩潰地對他媽媽喊。
「學習有什麼用？！」
「我至少得到了愛情，將來，我會和淼淼一起孝敬你的……」
只有出了社會之後。
他可能才明白，這句話有多天真。
大學開學前，班長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
不知道什麼原因。
許江樹跟白淼淼都來了。
大家都很詫異。
當然，也包括我。
可許江樹只是表情倨傲地掃過人羣，最後，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我和淼淼要結婚了，婚宴定在下個月，老同學一場，願意來的來，請柬留在這兒了。」
話落，所有人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
班長最先反應過來，勉強擠出一絲笑，走過場道，「一定、一定……」
離開前，許江樹再次得意而放肆地看了我一眼。
那表情好似在說：
溫攸寧，你一定後悔了吧！
我有些生理不適。
跟同學打過招呼後，打算出門去趟廁所。
走到半途，卻恰好看見了白淼淼。
她表情狂喜，大概又在跟系統交流。
「媽蛋，老孃終於攻略成功了！」
「錢確定打我原世界的卡上了吧？」
「行，幹完這一票，我也差不多該退休了。」
「那我什麼時候能脫離世界啊？我真的一秒都不想看見許江樹這個大廈比了！誰會喜歡他那種一無是處的人啊？要才華，才華沒有；要錢，兜兒比我臉還乾淨。如果不是爲了一百萬獎金，誰願意跟他糾纏。」
「隨時可以離開？行，你開啓通道吧，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了。」
我假裝沒有看到。
正想繞道走。
沒想到下一瞬，余光中，許江樹衝了上去。
他眼尾猩紅，掐住白淼淼的脖子，咬牙切齒道：「白淼淼，你剛纔說什麼？！」
我這才意識到，剛纔聽到的，不是心聲。
因爲任務已經完成，她直接肆無忌憚地說了出來。
聞言，白淼淼脣角帶笑，啐道：「聽不懂人話啊？」
「沒錯，就是你剛纔聽到的那樣，不然你以爲老孃憑什麼跟你在一起？」

-9-
許江樹氣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後者也不甘示弱，當即反擊了回去。
很快，兩人就扭打在一起。
可沒幾分鐘，隨着一陣白光閃過，現場只剩下了傷痕累累的許江樹。
他呆愣了一會兒。
隨即開始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
我沒有過多逗留，怕沾上黴運，趕緊走了。
從那之後，我沒再見過許江樹。
再次有他的消息，是大三那年，放暑假回家。
無意間聽鄰居說，他復讀了。
可惜，高考考了兩次，都只能勉強達到本科線。
衆所周知。
高出本科線幾分的成績。
只能報大專。
許江樹不甘心，又復讀了一年。
大學畢業那年，我已經靠着自己上輩子學到的東西，買了一套房。
回家準備將媽媽接過來一起住。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許江樹。
他正站在門口抽菸，動作從容不迫，給人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男人偏頭，看到了我。
許江樹開口便是：「溫攸寧，你也重生了，對吧？」
原來，前不久，這個世界的許江樹因爲承受不住痛苦，永遠沉睡了。
上輩子的他接手了這具身體。
可惜，ŧŭ̀⁾他來的時間點太晚，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爛，已經無力迴天了。
良久的沉默過後。
許江樹終於再次開口。
「溫攸寧，這一次，你爲什麼沒有阻止白淼淼？」
細細聽，能從他話裏聽出幾分哀怨。
我蹙眉，只覺得有些好笑，「這不是你說的嗎？讓我不要插手你的感情？」
「現在如你所願，怎麼？還不高興了？」
男人再次沉默了。
享受過榮華富貴的許江樹。
再次回到這棟破敗的居民樓裏，又會作何感想呢？
我不想跟他多做糾纏，轉身想離開。
許江樹又叫住了我。
男人嗓音沙啞，帶着些悲切，「你這樣做, 只是想證明自己上輩子的行爲是正確的對嗎？」
「溫攸寧，你贏了。」
話音落下, 他從兜裏掏出什麼東西，伸手遞給我。
掌心攤開。
出現在我眼前的, 是那枚玉質拙劣的平安扣。
我沒接, 蹙眉看向男人, 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 許江樹終於道：「攸寧, 我後悔了。」
「上輩子, 我不該對你口出惡言, 很抱歉……平安扣你拿着，我希望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我後退一步，覺得很是荒謬, 坦言道：
「許江樹, 你誤會了。」
「上輩子我想幫你, 是因爲我覺得我們是朋友。」
「對你，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
聞言, 他嘴脣微張, 勝券在握的表情僵在臉上。
幾乎是下意識地出聲質問。
「你騙我。溫攸寧，你如果不喜歡我，當初我媽送你平安扣的時候, 你爲什麼要收下？」
我攤了攤手, 毫不留情地說：「因爲我沒想到, 這麼不值錢的東西，竟然是你家留給未來兒媳的。」
話音落下, 許江樹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
青一陣白一陣的。
我也沒跟他多費口舌。
回家接到媽媽, 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10-
後來，我抓住機遇，創立了屬於自己的公司。
也從市中心的大平層搬到了別墅。
媽媽看着我欣慰地笑，同時, 也不禁感嘆。
「還有我閨女當初沒看上許江樹那小子。」
「我前兩天聽你劉姨說，他讀書都讀魔怔了，還在高考呢。」
「嘖嘖, 該學習的時候不學習，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我笑着給媽媽夾菜, 「您說得對, 還好我當初聽你的話，一顆心都撲在學習上了。」
又過了兩年。
聽說許江樹終於考上了。
不過只是個普通二本。
跟他上輩子ṭů₀考上的清大完全沒得比。
這些年的折磨, 早就把他的心氣磨沒了。
他媽媽也上了歲數。
無奈之下，男人只能捏着鼻子去讀。
他這輩子的人生。
也就這樣了。
而公司在我的帶領下，抓住了好幾個風口，成功做到了上市。
正如那年年級主任所言。
我站上了更高的舞臺。
也得以看見更廣闊的天地。
番外
白淼淼回到自己的世界，看着銀行卡里的數額，沉默了。
她當即瘋狂呼叫系統。
「詐騙！我要告你們詐騙！」
「接受任務之前，我明明確認過是一百萬，爲什麼現在只有五萬多？？？」
「系統，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好一會兒，系統才姍姍來遲。
平穩的電子音竟透出幾分心虛。
「哎，宿主，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楚啊？當初我說得是一百萬日元啊，用匯率換算過來, 就是這個數的。」
「我可沒有騙你啊，你別血口噴人。」
話落, 系統也知道自己理虧, 立馬消失了。
只剩白淼淼石化在原地。
終於，女人再也忍不住，仰頭對着天空發出一聲悲鳴。ṱũₒ
「天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