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當朝權勢最盛的公主。
騎馬、喝酒、玩男人。
此時尚且是個低賤馬奴的反派,衣襟凌亂,被我囚禁在牀榻。
他嗓音盡啞:
「公主,駙馬親臨府上,隔牆有耳。」
-1-
系統讓我攻略反派。
而此刻,受折辱的反派衣襟凌亂,被我囚禁在牀榻上。
少年一隻手腕縛在牀骨,低垂着眼,綢緞似的烏髮落上鎖骨。
他相貌生得極好,容色昳麗卻又不顯陰柔,眉宇之間自有一段冰清玉潤的傲氣,周身氣質好似藏鋒的利劍。
見我發怔,容嶼這才低低哼出聲隱忍的氣音,沉而沙啞。
「公主,可是奴做得不好,惹您不快?」
「請您責罰奴,不要降罪旁人。」
他的態度恭敬溫順。
因下巴抬高而暴露在我眼前的那喉結微微滾動,十足脆弱,像是將生殺予奪的權力悉數交到我手上。
這是容嶼前期慣用的示弱手段,原身長樂公主極其受用。
我卻抖了下指尖。
反派一裝乖,將來要遭殃。
我當然不會自信到認爲是自己的魅力折服了容嶼,倒不如說,在這忍辱蟄伏的少年心裏,恨不得生啖我肉,飲我血,抽我筋,挫骨揚灰。
後來他的確也是這麼做的。
見我久久不說話,容嶼水光瀲灩的眸光沉了些,眼中掠過一絲屈辱的陰戾神色,隨即垂下睫羽,狀似乖順地在伏在我腿邊。
這是個十足的討好姿態。
他將臉頰抵上我掌心。
呼吸撲灑,肌膚幾乎能感受到那點溼意。
熱熱的,微癢。
我質詢的話脫口而出。
「你做什麼?」
容嶼動作一僵,抬臉看向我的眼神有些猶疑。
「自然是伺候公主,您不想要嗎?」
「像從前那樣,玩弄奴,鞭打奴,在奴身上留下專屬於公主的印記。」
「責罵奴,奚落奴,說奴比馬廄裏的馬兒還要下賤,是飢渴的公狗。」
他的脣一張一合,舌尖便如蛇信般若隱若現,好似隱含着危機。
從我這樣自上而下的角度,輕易能看見他側頸上那顆圓潤豔麗的小紅痣,活色生香,蕩魂攝魄。
倘若不知道今後他會把我大切八塊,丟去餵狗,我還真要把持不住自己。
可死亡的陰影懸在頭頂,我膽戰心驚地喊了停。
「先別脫!」
-2-
新手指引工作做得相當不到位的系統姍姍來遲。
見容嶼的衣衫鬆散卻也還算完整,它長吁出一口氣。
「你的任務是找出劇情崩壞的原因,維持小世界的穩定。」
原來,我穿進一本名叫《傾世寵後阮嬌嬌》的穿越甜寵小說。
在男女主攜手除掉作惡多端的惡毒女配,也就是原身長樂公主之後,本應全員圓滿結局的終章,深情男二容嶼卻發了瘋似的,把主角團殺得只剩下了書名。
故事線分崩離析,徹底混亂。
在天地法則的干擾下,小世界不斷重啓,試圖撥亂反正。
我是第四位任務者。
也就是說,前三次的修正皆以失敗告終。
黑化後的容嶼成了最大反派,三次都無意外地殺死了女主以外的所有人。
我穿過來的時間點,恰好在長樂公主把容嶼從南風館中贖回,掩人耳目地將人打發去馬廄,賜了個馬奴的微賤身份。
長樂公主頗得當今聖上寵信、太后偏愛,是當朝權勢最盛的公主。
自是被嬌慣成任性恣情,跋扈妄爲的性子。
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搜刮美男,養面首。
但凡進了公主府的雄性,無一不是百裏挑一的絕色。
而容嶼和別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他的軟肋被長樂公主拿捏在手上。
身爲亂臣遺孤的容嶼,隱姓埋名,流落邊城時無意結識了初穿古代,人生地不熟的天真少女阮嬌嬌,兩人一同進了京都。
打着兄妹名號,被熱衷美人的長樂公主一齊帶回府上,一個做馬奴,一個做丫鬟。
很快,阮嬌嬌就會像書中寫的那樣,與五皇子一見鍾情。
隨後會想方設法地把容嶼救出公主府,開啓打江山,打女配的事業主線,捎帶談個甜甜的戀愛。
至於我應該怎麼找到劇情崩壞的原因,系統倒是沒給太多的提示。
用它的話來說就是「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系統只是委婉地建議我嘗試攻略反派。
畢竟從前三位失敗任務者的經歷看來,溫情攻勢似乎能夠起到一定的拖延作用,爭取試錯時間。
-3-
「公主今日是希望奴……穿着衣裳嗎?」
容嶼第一次直視我,那雙烏沉沉的眼瞳直勾勾看了我一會兒,才又偏過臉去,長睫輕顫,遮掩住眸中翻湧的欲色。
「您是嫌奴的身體難看,污了眼?」
好一股芬芳四溢的茶香,想來也是平日裏用來對付長樂公主的手段。
這樣予取予求的貌美小綠茶,試問哪個年輕氣盛的公主頂得住?!
我無言了半晌,認命地伸出手,去解開他被金鍊緊緊束縛的手腕。
無意間,指尖擦過他袖口露出的赤裸皮膚,帶起一片戰慄。
容嶼脣角一揚,帶上幾分嘲諷,曲意承迎。
「公主……」
卻見我手指翻轉,輕巧摘下將他腕間勒出了重重紅痕的鏈條。
這金鍊做工精緻華美,手握處雕刻的鳳凰栩栩如生,奢華無比。
不難看出長樂公主對容嶼的寵愛和用心。
儘管安的不是什麼好心。
我滿心滿眼都是金鍊,心底盤算着要是攻略反派不成,見機行事趁亂跑路,多帶幾根也是方便的。
我隨口說道:「日後不用再這般伺候本宮了。」
而這時候的我完全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這條金鍊會被偏執病態的反派用到自己身上,成爲滿足他私慾的絕妙道具。
也就沒注意到,容嶼陡然暗下的眸色。
只聽屋外隱約傳來趵趵的腳步聲,伴隨幾聲熟識親暱的調笑,兩道秀逸身影映在窗上。
一人嗓音明朗,話語跳脫。
「鶴之兄,我瞧這長樂公主當真嬌蠻倨傲,你是聖上親指的駙馬,也不見得能見她一面。」
另一人語聲泠然,落落如松間清泉。
「公主乃金枝玉葉,舉朝嬌寵,性子恣意些也無可厚非。」
一聽名字Ṫù⁺,我心中瞭然。
鶴之,林鶴遠,去年科舉聖上欽點的探花郎。
長樂公主的怨種駙馬。
追隨她到死,在亂軍兵敗如山倒的那日,自刎於陣前。
當真是一把瀟瀟君子骨,渾金璞玉。
一直默默不語的容嶼忽地低哼一聲,破碎的悶喘溢出脣齒。
窗下那兩人不由得止步,身形微轉,似是被聲響吸引。
我眉心狠狠一跳。
半掩的窗可遮擋不住這滿室的春情氾濫!
只消被瞧見一眼,公主白日宣淫,駙馬捉姦在牀的事怕是就要傳遍街頭巷尾了。
本就不甚美好的名聲更是岌岌可危。
倏忽間天旋地轉,眼前景象倒換。
容嶼摟住了我腰身,輕輕一用力,便將我帶進懷裏,撲在牀榻上視線隱蔽的一角。
簾紗如流雲,層層傾瀉,恰是蓋住了這一側的風光。
他烏髮如瀑,自雙肩滑落至胸前,淌着皁角清香的髮尾掃過我臉頰。
我忍不住掙了下,屈起的膝蓋滑過他身側。
容嶼整個人一繃,難抑力度的手掌攥上我腕間,聲音盡啞了。
「公主,駙馬親臨府上,隔牆有耳。」
「不要……引誘奴了。」
-4-
林鶴遠的身影已行至窗前。
君子非禮勿視,卻也未曾向屋內張望。
倒是邊上那位少年郎抱臂笑道。
「公主?先前不是聽下人說,長樂公主領着馬奴往馬場的方向去了,怎麼會在內院?」
「京中盛傳,長樂公主騎術出衆,馬上別有一段颯爽英姿。」
「潤之兄,你便不好奇?」
片刻默然過後,林鶴遠方纔緩緩開口,語聲溫潤,竟是萬般鄭重。
「我愛重公主,自然對她何般的模樣都十足好奇。」
牀帳內,容嶼半支起上身,眼尾緋紅,平日清冽雋寒的眉眼此時滿是春色,滿滿當當映着我愕然的臉。
他咬着下脣,連着寒玉般剔透的耳根都泛起紅潮,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
可只有我知曉,容嶼在緊扣我手腕的指節已然用力到可怕。
「不、可。」我咬牙切齒,低聲誘勸。
但目光一轉,偏巧掃過圓桌上那七零八落的酒杯、蜜果。
還有不小心灑落的白色粉末。
我:「……」
怪不得我說,霸王硬上弓的弓破天荒主動,就差沒把「不對勁」寫在臉上。
一時間,我看容嶼的眼神摻雜上了憐愛。
鬆懈下的短短剎那,容嶼尋得了空隙,潮潮潤潤的脣貼上我脣角。
一個溫情至極的吻。
他輕輕喟嘆。
「公主御馬了得,不知換了處地方……是否也騎術佼佼?」
我被這句話衝擊得大腦宕機,小臉一黃,腦海中反覆播報着:
不怕反派歹心大,只怕反派會情話。
我定了定神,伸手勉力將沉溺於欲意、全無防備的容嶼推到一旁。
旋即翻身下牀,一提裙襬,踉踉蹌蹌奔至門邊。
不忘隨手撥弄幾下鬢髮,扶正珠釵。
只是屋內動靜過於惹人注目,連將將邁出幾步之外的林鶴遠都聽清了。
他遲疑回首。
我深吸一口氣,悍然推開房門,佯裝嬌懶容姿,掩脣哈欠。
「何人議論本宮?」
只見林鶴遠長身玉立,丰神Ṭú⁵綽約。
我仔細瞧他。
一雙清冷丹鳳眼,眉目間蘊着淡淡笑意,平添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當真是瓊枝玉樹一般的人物。
在他身後,與之並肩的少年劍眉星目,如同一棵水洗過的青竹,意氣風發。
卻是俏臉微紅,竟看我看出了神。
林鶴遠屈身行禮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儀,匆匆垂眼。
「公主,微臣身側這位是鎮南大將軍府上的三公子顧瑾舟,自小隨大將軍駐守南地,得了詔令近月才返京。」
林鶴遠稍側開臉,並不敢直視我。
我悄悄拽緊裙衣,自是不知在他二人眼中,我酡顏若醉,眼角含波,儼如海棠春睡。
而且稍有些衣冠不整,惹人遐想。
端方如林鶴遠,單純如顧瑾舟,都不曾往別處去想,只當是擾了我的小憩。
顧瑾舟略顯拘謹地拱手行了一禮,便尋了個藉口匆忙走了。
顧慮着容嶼還在房中,我反手拍上木門,引着林鶴遠朝遠了走。
餘光之中,瞄見一抹嫩粉衣影正衝這邊走來,閃身進了房間。
哦,是女主阮嬌嬌。
那沒事了。
我把心咽回了肚子。
-5-
當朝聖上育有五子一女,行六的長樂公主既是幺女,又是獨女,自出生便是得天獨厚的寵愛。
就連出宮後所居住的公主府,也與往朝規制不同。
大,真大。
這是我心裏唯一的念頭。
不過是帶林鶴遠逛了逛花園,我便足下生疼。
誰讓鞋子落房裏了,跑出來的時候顧不上穿?
只套着層薄襪,走在鵝卵石子路上,跟踩在趾壓板上跳科目三沒什麼不同。
我趁林鶴遠不注意,疼得齜牙咧嘴掐大腿。
「公主。」
背後,林鶴遠溫聲喚道。
「恕微臣冒犯了。」
他幾步走近,大手一揮,將我穩穩抱在懷中。
我只穿了羅襪,便悄然蜷起十趾,將隱約能窺見足趾輪廓的雙足藏入裙底,才頗爲窘促地同林鶴遠搭話。
「本宮瞧着林大人,比畫像上的模樣還要俊秀。」
這一句當得上是誠心誠意。
除了容嶼,我再沒見過比林鶴遠容貌更盛的人。
但容嶼是豔絕,林鶴遠是清絕。
一人如春日裏一枝獨秀的芍藥,一人如綻放在幽遠空谷的白曇。
各使人難以忘懷。
不得不說,長樂公主喫得可真好,旁人羨慕不來。
聽了我的話,林鶴遠朝服下裹得嚴嚴實實的脖頸泛出赧色,長睫低垂。
「……微臣幸得公主厚愛。」
我蜷在林鶴遠懷裏,一抬眼,看見他突出的喉結,線條緊繃的下頜,以及不住輕顫的眼睫。
好青澀,再看一眼。
頂着我的灼灼目光,林鶴遠呼吸微亂,不由得加快腳步。
走到一座涼亭,他小心翼翼把我放下,單膝屈起,半跪在我面前。
「公主千金貴體,單隻穿着薄襪行走,恐有損傷。」
甚至沒問我怎麼不穿鞋,貼心如斯。
林鶴遠皙白的手指輕巧地扶住我纖細的腳踝,眼神卻疏離地落在一旁。
克己、持重,大抵是君子身上的共性。
可他又絲毫不介懷襪底沾染的污泥,輕柔地將我的雙足搭上大腿,爲我清理羅襪上的碎石、泥粒。
我沒想到的是,看似含霜履雪的林鶴遠,掌心溫度竟然出奇地熱。
他取出隨身的手帕,將我整隻腳掌捧在了手心,細細擦拭。
手掌很大,幾乎能完全裹住我。
而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得當。
讓人不禁去想,這隻手執筆書寫時該是怎樣一番風致?
在我看不見的角度,林鶴遠卻有些失神。
當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防並不苛刻。
可雙足是極其私密的地方,即便他們已是聖上指婚的未婚夫妻。
他想,公主平日裏喜好華冠麗服,便連鞋履,定也是極爲奢華的。
此時,他卻捧住了那對纖巧的蓮足,觸意滑膩。
趾甲不染蔻丹,就像是寒冬時節湖面上結着的一層薄冰,晶瑩剔透,但趾尖又透着淡淡的嫣紅。
好Ṭū́₀像冰下凍了一朵含羞綻放的桃花。
良久,林鶴遠才抬起臉。
他聲線發啞,低沉沉的,撓人心扉。
「公主,讓婢女替您穿上乾淨鞋襪罷。」
涼亭之外,早有機靈尋來的婢女候着,聽了林鶴遠的話,趕忙殷勤上前,跪在我足邊服侍,並重新梳了髮髻。
待穿戴齊整,我衝林鶴遠露出個笑。
「林大人,明日的春日宴,你會來嗎?」
想了想,又說道。
「到時,本宮會與朝中武將比試騎術,林大人也可邀請顧三公子一同前往。」
林鶴遠眸光一亮,端重頷首。
「定不負公主邀約。」
-6-
春日宴設在西郊行宮。
行宮佔地幾千畝,宏大而精緻。
此處依山傍水,尤其是每年初春,各色花卉爭奇鬥豔,好似身在仙境,十分風雅。
按照劇情,我閉眼挑了阮嬌嬌等一行婢女隨行。
長樂公主出行陣仗浩大,除去侍從與護衛,馬奴都帶了十餘人,隊伍浩浩蕩蕩。
隨從一多,行路便慢了。
我在馬車上搖搖晃晃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問,竟還有近半的行程。
閒得無事,我挑開帷幔,一眼看到前車邊上並肩走着的容嶼與阮嬌嬌。
容嶼一頭烏髮束作馬尾,左耳綴着個金圈的耳環,腰別馬鞭。
側過臉來的時候,面色蒼白得晃眼。
阮嬌嬌正仰着臉跟他說些什麼,粉脣嘟起,神態嬌憨。
容嶼自然而然地爲阮嬌嬌伏低身體,任由她附在耳畔,隨後溫柔地笑了下,回應了她。
此前他倆自稱兄妹,長樂公主不曾有疑。
但在我這外來者的眼中,編排好了一出「陪伴不如天降」的狗血大戲。
看得是津津有味。
也不知昨日那藥,阮嬌嬌替他解了沒有。
一時錯神,偷看被容嶼逮了個正着。
我窘迫地輕咳一聲,縮回馬車。
就看看,反派應該不會這麼小氣吧?
行至昏昏欲睡,一隻手掀起車簾,遞了個盛有糕點的食盒。
「公主,奴爲您準備了些喫食。」
是容嶼的聲音。
打開食盒一看,栗子糕核桃酥等,都是些拇指大小,特意做成花朵樣式的點心。
小巧玲瓏,可憐又可愛。
味道熟悉,可也不像公主府上廚子做出的滋味,叫人記不起是在哪處嘗過。
一路上喫喫點心,喝喝茶,行宮也就到了。
甫一下車,遠遠便看見林鶴遠。
他穿着月白色常服,玉冠束髮。
分明身處喧鬧之中,卻淡然自若,清逸出塵。
「公主。」
他迎了上來。
倒是不見顧瑾舟的身影。
我把這一面之緣的少年郎拋之腦後。
因着林鶴遠是聖上親指駙馬的緣故,特例開恩與皇家同坐一席。
他端坐在我身側,背脊挺拔,行坐瀟瀟。
一邊與我說話,一邊剝葡萄皮。
於是張嘴等投餵的我,和不斷往我口中喂葡萄的林鶴遠,看着真有幾分紂王與妲己的情致。
我低着頭,舌尖不經意擦過林鶴遠指腹,他就又燙紅了耳廓。
把我的便宜父皇樂得笑不攏嘴,臉上滿是慈愛。
老父親相當滿意這樁婚事。
春日宴顧名思義,要事自是有賞春花。
世家公子,高門貴女齊聚,少不得吟詩作對,借詩揚名。
今年宴上的彩頭,就是一幅名家孤本真跡。
從老皇帝的私庫裏掏出來的。
劇情裏,這次Ṭû₎春日宴是女主名動滿京,結緣五皇子的契機。
一直默默立在我座席後的阮嬌嬌站了出來。
果不其然,一連作出幾首絕妙詩句,引得在座不少文人驚歎。
「綠葉紅英鬥雪開,黃蜂粉蝶不曾來。海邊珠樹無顏色,羞把瓊枝照玉臺。」
「霓裳片片晚妝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淺暈,故將清露作芳塵。」
才藻豔逸,驚豔四座。
就連那高高在上,才貌雙絕的五皇子也忍不住側目,目露欣賞。
只有我知道,穿越女阮嬌嬌「借用」了大家之作。
不過這是古早小說的常規操作了。
我配合地點頭稱讚,從林鶴遠手上銜走一顆葡萄。
一時間,無人能出其右,阮嬌嬌毫無疑問拔得了頭籌。
面對衆人的誇讚,阮嬌嬌羞得臉頰緋紅,並不誇大自己,抱着孤本退回席位。
這般不矜不伐,淡然處之的表現,讓五皇子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傾慕。
-7-
春日宴上,第二項便是騎射。
只是今日聖上親臨,刀槍無眼,唯恐傷及龍體,也就取消了射箭。
所以這場只比試騎術。
上場前,我換了身火紅窄身騎裝。
長樂公主的容貌本就是極明豔的,灼若芙蕖。
蛾眉螓首,檀脣點朱,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嫵媚。
這樣熱烈的裝束非但沒將魅色壓下,反襯得英氣勃發,光華流轉間真如春日一般嬌豔。
行宮跑馬場很大,每一組比試者六人一同上馬出發,跑往終點。
可並非誰先到終點,誰就是第一,還要看比試者的御馬能力。
畢竟御,重在一個「御」,而非「快」。
當朝女子到底並不推崇舞刀弄槍,縱觀場上,參與騎御一項的貴女寥寥無幾。
唯獨幾位將門所出的小姐,豪邁踏上馬場。
比試的馬匹都是從駕部調來的,由各家的馬奴牽至馬場口。
烈馬難馴,但更顯御術了得,是故,比試用的馬兒不見得性情溫順,但必定是千里挑一的駿馬。
我全不意外會在馬場口見着容嶼。
作爲長樂公主近日偏寵的馬奴,這份職責就落在他身上。
容嶼背對着我。
少年的俊,是一種清凌凌的寒峭。
他腰身與肩膀都窄而瘦,被撐開的粗布麻衣緊貼着身軀,半挽起的袖口下,小臂肌肉已初具力量感,不難想象出其間蘊藏的爆發力。
我腳步輕悄地繞至他身後,伸出罪惡的手。
容嶼察覺之時,已然來不及。
臉頰軟肉被我狠狠揪住向外一擰。
他睜大了眼,嫩生的臉蛋被扯得像個包子。
「唔,公主,有點疼。」
容嶼口齒不清地叫我。
這纔對,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裝什麼少年老成。
我翹起脣角,從他手上接過馬鞭,一拽繮繩,利落長跨上馬。
這番動作猶如做過了無數遍,再熟稔不過。
來不及深思,只聽一旁傳來聲難掩驚喜的輕喚。
「公主,今日您也上場跑馬嗎?」
一轉頭,不遠處正立着匹棗紅色的馬,馬背上的郎君正是顧瑾舟。
他一襲輕裝,雖是少年意氣,但那種自沙場上歷練而出的鐵血氣質,爲他另添了讓人挪不開眼的俊俏與兇戾。
但笑起來時又會露出顆尖尖的小虎牙,燦若朝陽。
實在可愛。
我笑着朝他問了聲好。
寒暄的話並不多。
隨第一道鼓聲響起,比試已經開始了。
「嗖」地一下,六匹馬同時狂奔向終點。
整個馬場上,一馬當先的是顧瑾舟。
我緊隨在後,距離並不是很遠。
可禍出不測。
隨着座席上陣陣喝彩,我身下的馬卻像是受到驚嚇,突然長嘶一聲,揚蹄而起!
緊接着一甩頭,想將我從背上摔下。
我立即死死拉住繮繩,電光石火之間,半個身子都飛在馬背之外。
場下一片沸騰,紛紛喊叫着「救人」。
就連遙遙領先於我的顧瑾舟,都拽住了馬,想要回身施救。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趕過來,我一揚手,抓住了馬兒的鬃毛。
憑藉着肌肉記憶,順勢翻身跨步,重新坐上馬背。
「好!公主的騎術果真超凡!」
不知是誰,爆出了一聲叫好。
比試有驚無險結束,由於途中那出意外,擔心受驚的老父親直接叫停了跑ŧū́₅馬。
我領着容嶼走回席上。
林鶴遠神情擔憂,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卻聽又是一陣驟亂的驚呼。
霎時間,那匹發了狂的馬竟掙脫了拴繩,再度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向我瘋跑而來。
我發覺時瘋馬已不過數步距離。
離我極近的阮嬌嬌亦瞪圓雙眼,軟了雙腿。
與此同時,數道人影齊齊奔赴過來。
日光陡然一暗,容嶼直身徑自擋在我身前。
倉皇跑來的林鶴遠將我緊緊箍進懷裏。
再一看,狂奔的馬匹轟然倒地。
手執長劍的顧瑾舟悍勇地斬下馬頭,俊臉染血,瞳色猩紅。
而癱軟在地的阮嬌嬌被五皇子救下,花容失色。
我很慢地眨了下眼。
這什麼情況?反派救了我?
正派也救我?路人小將軍還救我?
-8-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夢。
夢裏,身量已徹底長開的容嶼桃花雙眸含情,豔色絕世,樣貌到底是有了改變,從美貌雋秀的少年變成眼前這個成熟的、邪氣俊美的年輕男人。
我坐在容嶼腿上,耳鬢廝磨,他殷紅的脣貼着我耳畔,語聲含笑。
「公主的騎術可還佼佼?」
我震驚極了。
可一掙扎,便察覺足踝沉沉,視線所及竟是一條雕着鳳凰的金質鏈條。
另一端,在容嶼手上。
他饒有興致地把玩着,語氣曖昧又輕浮。
「還跑嗎,我的……主人?」
我的心怦怦直跳。
嚇得。
至此畫面一轉。
夢境主角成了林鶴遠。
林鶴遠坐在榻邊,單隻穿着輕薄寢衣,濃墨似的長髮披散,低垂着臉輕吻我鼻尖。
君子端方,連親吻都帶着股小心敬慎的溫柔。
還是他好,沒先前的容嶼嚇人。
我正要開口說話。
那冰清水潔的指腹覆上我的脣,輕輕按壓。
林鶴遠眸色醉人,光風霽月,極具欺騙性。
倘若不是一動,就能聽見我腳踝上的鈴鐺清響。
他的大掌攥住了我的踝骨,拇指撥動,玉色的搖鈴清脆作響。
「繫上鈴鐺,公主去到何處,我都能找到。」
隨後我被林鶴遠攔腰抱起,他眼底的偏執濃郁得令人心驚。
夢境戛然而止。
我滿身冷汗地醒來,欲哭無淚。
一整夜輾轉反側,是怎麼都睡不着了。
只好惡狠狠地喚出系統,要它給個解釋。
系統同樣對夢境內容摸不着頭腦,把起因歸結於我強取豪奪看多了。
就算真會被強取豪奪,那時我都被反派大卸八塊了,恐怕不好找齊。
「……」
我讓它滾了。
一宿折騰,感覺飢腸轆轆,我索性起身找些喫的。
推開門,晨光熹微,烏髮黑眸的少年靜靜站在廊外海棠樹下,澆灌清水。
論噩夢驚醒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夢中主角有多魂驚膽顫。
我強顏歡笑,沒話找話地同容嶼搭話。
「昨日的糕點是在哪家鋪子買的?蠻合本宮口味。」
他立在石階下,乖覺地抬起頭來。
「回公主,是奴做的。」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驀地反應過來容嶼的話。
會御馬,會栽花,會做點心,還會殺人,還有什麼是反派不會的!
那片懸在頭頂的死亡陰影愈發沉重了。
我心思沉沉。
但人只要決心擺爛,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我在這兒好喫好喝、享盡榮華地快活幾年,不比在原世界打工 996 舒服多了?
事已至此,喫飯要緊。
我讓容嶼到小廚房去叫人送上早點。
負責我一日中清晨飲食的阮嬌嬌這會兒卻不在。
想來是跟五皇子搭上了,在府外約會。
容嶼離開公主府,爲五皇子效力的日子也近了。
雞絲餛飩、清炒菇片、涼拌雲耳和蜜汁糖藕,還有一小碟飯後用的金絲豆沙卷。
容嶼把我的口味拿捏得很準。
反正一人喫不完滿桌的菜,我擺擺手讓他一併坐下了喫早飯。
容嶼猶豫了下,溫順地在我手邊落座。
待我停筷,方纔收拾起桌上的殘羹剩飯。
他喫得很快,姿態得體,筷子卻片刻沒有停下來過,將盤中的菜餚喫得乾乾淨淨。
再抬眼看向我時的目光,充滿邀寵討誇的意味。
連之前周身縈繞的厭世與陰戾,也都消失得無影蹤,儼然是清朗少年模樣。
乖巧得出奇。
-9-
我試着找了找那日丟失的金鍊,沒找着,作罷。
只是叫人又打造了幾根,偷偷藏在牀榻下,方便隨時取用。
當然是跑路時用。
日子平平靜靜地過着,我和林鶴遠完婚的日子未定,他時常尋些珍奇的玩意兒送到公主府來。
不得不說,真是個居家必備好男人。ťù¹
我不再喚容嶼到房間裏進行人體深入探索,還請了京中要價最高的武夫子和學識最好的學堂先生,到府上教習容嶼。
儘管我知道他曾經也是書香人家中傾心栽培的公子,學問定然不會差。
待他到五皇子身邊,假以時日,朝廷裏就會出現一個輔佐五皇子奪嫡,力挽狂瀾的奇才。
深情男二,可真是把髒活累活全都幹了。
男女主只管專心談戀愛,直看得我嫉妒。
爲了確保容嶼這株根正苗紅的小樹苗,此時還沒對我生出殺心,我頻繁地把他叫到跟前,要他做思想彙報。
譬如今日跟夫子學了什麼招式,又和先生讀了什麼書,飯喫了幾碗,衣裳夠不夠穿。
見縫插針地套話。
每次都得到他溫恭謙遜的答話。
看來銀子沒白花出去,教育工作任重而道遠。
數月後,終於和五皇子一吻定情的阮嬌嬌滿心歡喜地找到我。
她將自己與五皇子相識、相愛的經歷婉言托出,希望我能夠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答應她和容嶼一同離開。
我想了想,把容嶼叫來。
堂中,形貌昳麗的年輕人看我的眼神不掩熾熱。
在聽我道出問話後,全然無一絲驚訝,想亦不想,回答說「願意」。
願意跟阮嬌嬌離開公主府。
原來男配與女主之間的天然吸引力還是難以隔斷的。
我心底驟然多出股悵然若失的沮喪,沒想到養得白白嫩嫩的小白菜終究還是要被豬拱了。
阮嬌嬌,你可真是個壞女孩!
我拿出他二人的籍契文書,一一歸還。
一想到,等容嶼徹底黑化成反派,鼠鼠我啊就洗到臨頭了。
不禁眼眶溼潤,落下了一滴淚。
容嶼喉結微動,張嘴想說什麼,卻在阮嬌嬌歡欣的催促下,到底是沒說話。
只見那雙璨璨如天上星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情緒都被顫抖的長睫擋住。
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十分鄭重地喚我。
「公主,珍重。」
……
我哭了,我裝的。
我擦乾眼淚,扭頭就進了宮,求我那便宜父皇應允我出京遊學。
老皇帝看我的表情是欲言又止,好像在說:「兒啊,你搜刮男人都搜刮到京城外頭去了。」
而後幽幽開口。
「我兒,探花郎一個不夠滿足你嗎?」
「不若待你與林鶴遠成婚之後,父皇再賜你男寵解悶,免得京中閒話。」
我:「……」
爹,難道成婚後養男寵就不會被閒話了嗎?!
我努力向他解釋,天下那麼大,我是真的想出去走走。
挨不住我的軟磨硬泡,老皇帝最終還是鬆口了。
但答應我出京的前提是,要把護衛帶上。
於是武藝高強,年紀適婚,又恰巧人在京中的顧瑾舟,就被一道口諭強行留在我身邊當打手。
另還兼職苦力、保姆。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顧瑾舟在替我負重前行。
-10-
帶着保鏢,我連夜出京。
連林鶴遠都沒告訴。
畢竟我是真怕了他會變成夢境中那般模樣。
這是合理規避風險。
我一路南下,趁此時間,理了理《傾世寵後阮嬌嬌》中長樂公主要舉兵造反的原因。
在老皇帝突發惡疾,五皇子弒父篡位之前,她一直表現得無心皇權,成日裏不是奢靡享樂,就是沉迷男色。
五皇子登基後,即便與長樂公主並不多親近,卻也不會苛待了她。
兄妹情義的表面工作還是會做好。
變故發生在阮嬌嬌以容嶼的名義,一紙書信約見了長樂公主之後。
自那時候起,長樂公主有如性情大變,私造火藥,招兵買馬,爲造反做足了準備。
至於書信上寫了些什麼,阮嬌嬌又和她說了些什麼,一概沒提。
我絞盡腦汁地想,忽而一個荒謬的念頭掠過腦海。
匆匆把書翻到故事伊始,宮中太監閒聊時的一句無心之言——
「五皇子的面容,與那十數年前投井自殺的御前侍衛有幾分相似。」
轟隆一聲,我好似聽到了天雷滾滾。
所有的疑點都串聯在了一起。
爲什麼五皇子不待見自己的生母柔妃;
爲什麼五皇子篡位後幾乎是把柔妃軟禁在慈寧宮;
又是爲什麼他會戕害老皇帝!
當年的柔妃爲了穩固地位,借種生子,又在懷上胎後,祕密處理掉了情夫。
至於那匹瘋馬……
原劇情裏並沒有描寫這樣一段,那便是有人動了手腳,想害死穿成長樂公主的我。
是誰呢?
五、皇、子。
對比劇情,本該由他親自出面向我討要阮嬌嬌,此前卻讓阮嬌嬌自行遊說我,不見對她的愛重、珍視。
反觀,還似帶着怨懟。
他一定是也重生了,懷揣着仇恨歸來。
我深覺周身寒冷,心生冷意。
一旁燒火的顧瑾舟見我哆嗦,體貼地爲我裹上披風,把我的雙手放進懷裏取暖。
「很冷嗎?我馬上就燒起火了。」
話畢,略帶羞澀地喚了一聲。
「祈寧。」
這是長樂公主的名字,趙祈寧,亦是我的名字。
顧瑾舟的大掌溫暖,覆有厚繭的粗糙指節摩挲着我的手背,安撫下我搖晃不定的心神。
我朝他揚起個笑臉。
「我沒事,只是受了點風寒。」
離京的幾個月以來,顧瑾舟可以說是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替我解決所有零零碎碎的小事,更是屢次在危難關頭保護我全身而退。
我與他之間自然是有了無須Ṭű̂⁰多言的默契。
他的手指一點點扣進我指間,直至十指相扣,嗓音軟和。
「你所想的事,我都會替你去做。」
兩年來,我與顧瑾舟走遍各地,悄然收買了不少當地勢力,其中不乏軍隊、商賈。
總而言之,就是有兵有錢。
老皇帝都想不到他女兒這麼能幹。
我也沒忘在京城中安插眼線,主要是盯着五皇子和容嶼,別把老皇帝搞死了。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老皇帝至今還能活蹦亂跳地給我寫信,一派慈父心腸地問我啥時候回家。
做好萬全準備,我打算回京搞死男主。
發出反派桀桀桀的笑聲。
-11-
我回京那日,城門大開,滿朝文武夾道恭迎。
本想着偷偷摸進京城的我和顧瑾舟,尷尬地被圍在正中。
老皇帝眼裏飽含欣慰,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顧瑾舟,像是恨不得用糨糊把我和顧瑾舟的手黏在一起。
爹,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還有個正經下聘的駙馬?
我的眉心一抽,撞上烏泱泱人潮裏,林鶴遠古井無波的眼。
這兩年裏他的官職升得很快。
老皇帝因爲我任性出京的事,對他心有愧疚,特許林鶴遠不受規制約束,掌了實權。
一心虛,我就忍不住挪開眼。
誰知又撞進另一道晦澀深邃的目光。
容嶼穿着內閣朝服,芝蘭玉樹,容色無雙。
從小美人長成了大妖孽。
顧瑾舟注意到我的視線遊移,眸光一ẗŭ̀⁷沉,側身擋在我身前,隔絕了衆人的眼光。
我拒絕了老皇帝要爲我大辦歡宴的請求。
要事爲重,當務之急是鯊了狗男主。
可當我派暗探去五皇子府上摸底時,才發現這小子怎麼都被架空了?
看似一呼百應,實則要不是容嶼的人,就是林鶴遠的人,自個就是個光桿司令。
被人當猴耍了,他還傻樂呢!
那我這兩年的努力都是爲了什麼!淨跟個傻子掰頭呢!
我深深懷疑起男主的智力。
但還沒等我找到時間去問一問容嶼,或是林鶴遠,我就在自己的地盤被綁了。
真後悔沒把顧瑾舟搶來公主府當保安。
我自沉沉的昏迷中醒來,入目是華美擺設。
跟公主府上,我的房間一模一樣。
我愣了會兒,還以爲是做了場虛妄的夢。
耳邊的清脆金玉撞擊聲卻提醒着我,我是真被綁架了。
我身子一僵,緩緩向足踝看去,一條金碧輝煌的鏈子將我鎖在了牀榻。
有些眼熟,正是兩年前丟的那一條。
門扉輕動,俊美無儔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長髮披散,穠豔近妖。
竟與我夢中所見的樣貌重疊。
容嶼坐到牀沿,手指輕輕挑起我腳踝上的金鍊,想要將我拉近身側,卻又捨不得似的,到底是起身把我抱起。
我坐在容嶼腿上,他殷紅的脣貼着我耳畔,語聲含笑。
「兩年未見,公主的騎術可還佼佼?」
原來夢境是預兆,預兆了我被反派囚禁的悽慘下場。
我憤然召喚系統。
系統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說了聲「恭喜宿主任務完成」,就死遁了。
畢竟這可是一人就能把小世界玩崩的大反派!
容嶼攥起鎖鏈一端,饒有興致地把玩,語氣極盡曖昧旖旎。
「還跑嗎,我的……主人?」
「公主。」
「祈寧。」
親耳聽見我的名字在他舌尖繾綣吐出,不由得頭皮發麻,像被一把小刷子軟軟搔着。
他的桃花眼不笑也含情,有着化不開的炙熱,暴露了四次輪迴都無法消磨的偏執愛意。
「祈寧,我好不容易等回了你,你卻招惹了兩個煩人的尾巴,讓我有些苦惱。」
「不如我……殺了他們?」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話。
「你一定不會答應,所以我只好暫時地把你藏起來,自私地獨佔你。」
「陪陪我,好不好?」
他的靈魂早已向我臣服,渴望着我給予的疼痛、暴烈和溫存。
可我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女人了,肆意打罵、折磨人的手段不適合腦子裏根深蒂固的法治意識。
我糾正了他。
「我以後可不會再隨便打你了哦。」
容嶼捧起我的指尖,輕柔落上一吻,滿眼皆是虔誠。
他微笑着說:「好。」
帷幔落下,燭火搖曳。
在被捲入令人溺斃的慾望狂潮之前,我聽見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宣告:
「主角更正完成,劇情修正完成,001 號系統歸檔。」
「祝你們幸福。」
【正文完】
番外:容嶼
-1-
故事線第四次重啓。
我又從那刺骨的寒冷中醒來了。
睜開眼,和前三次沒有不同,任務者看見我衣衫不整、雙眼溼潤的模樣,嚇得魂不守舍。
我自嘲地笑了下,怎麼會將這些異世界來的人認成是祈寧?
或許是我太想她了。
但在她靈巧地解開金鍊鎖釦時,我心中一震。
這種獨特的鏈鎖構造,是祈寧的巧思妙想,可以說,只有我和她才知道怎麼解。
前三個任務者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我的祈寧,她回來了。
-2-
我討厭林鶴遠,很討厭。
討厭到恨不得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倘若不是祈寧知道了會生氣,我應該會早早把他處理掉。
所以當林鶴遠和顧瑾舟出現的時候,我故意發出了聲音,將他們引到窗前。
好好看一看,你們深愛的公主在我懷裏,春色綻放。
誰讓我嫉妒你們,嫉妒得快要發狂呢?
可祈寧跑了,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但沒關係,她的氣息、溫度,她的一切,我都深深迷戀。
阮嬌嬌聽說了我被祈寧叫去的事,又自作主張來找我了。
愚蠢的女人,還真以爲桌上的藥粉對我有用,想要爲我疏解。
我冷冷地拒絕了她,並讓她滾遠點。
要不是冥冥之中的法則保護着她,讓我沒辦法殺她,她也早就像五皇子那個蠢貨,被我五馬分屍了。
一想到阮嬌嬌以我的名義欺騙了祈寧,我心中戾氣驟起。
殺不了她,總能讓她生不如死吧?
-3-
五皇子也重生了。
但還是跟從前一樣蠢笨而不自知,自尋死路。
竟然想着下藥使馬發瘋。
可我的祈寧還是如以前那般耀眼迷人。
要不是林鶴遠和顧瑾舟橫插進來,祈寧的眼中就只會有我。
煩躁,想搞死他們,但我還不是首輔,搞不死。
先忍着,這仇今後再報。
-4-
祈寧喜歡喫我做的點心,我早知道。
雖然她從來不說。
喫的時候卻總是偷偷舔指尖。
嗯……我的喉間忽然有些幹了。
她爲我請了武夫子和先生,但那些東西我已學了四世,爛熟於心。
沒關係,這次我會用最短的時間爬到那個位置。
誰都沒辦法將她從我身邊搶走。
林鶴遠是,顧瑾舟也是。
-5-
我忍着心裏的不捨, 離開了祈寧。
儘管我時時刻刻都想與她在一起。
可藉助五皇子這傻子的力量, 當上首輔, 我才能更快地娶到祈寧。
我不高興, 也要讓別人倒黴。
阮嬌嬌毫無防備地喝下了那碗被我放了慢性毒藥的安胎藥。
他們用來害死老皇帝的手段,被我用到了他們自己身上,不知是何滋味?
慢慢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吧。
-6-
祈寧帶着顧瑾舟跑了!
哦, 連林鶴遠都不知情, 那我平衡了。
我隱隱能猜出她想要做些什麼, 我的祈寧可不是會逆來順受的性子。
但我還是想砍了顧瑾舟。
他好煩, 比林鶴遠還煩。
更討厭他了。
-7-
林鶴遠竟然也重生了, 還抱着與我相同的想法。
怎麼哪兒都有他。
但看在都是爲了祈寧的分上,我容忍他也在五皇子的頭上潑糞。
一起架空了這傻貨。
至於阮嬌嬌, 早因爲生下畸形兒, 被趕去莊子了。
五皇子那些愛妾的陰狠手段,希望她有福消受。
所有的障礙都掃空了。
祈寧,歡迎回家。
番外:林鶴遠
-1-
我喜歡長樂公主, 很喜歡。
不是在聖上欽點探花郎後的宴席上, 也不是被選爲駙馬時殿上那遙遙一見。
早在五年前, 我就對她一見傾心。
少女兇巴巴地提着裙襬, 把路邊那隻餓暈了頭, 無意撞上她的瘦弱幼貓拎起。
在看清小貓慘兮兮的樣子時, 她表情看似嫌棄,實則連動作都放輕了不少。
隨即讓人把貓帶下去餵了。
後來我還見過這隻有幸被公主救下的貓,養在皇宮裏,喫得油光水亮, 像豬。
她呀,只是被慣壞的姑娘, 不懂怎麼表達愛意。
-2-
其實我死過了, 只是又重生。
儘管比容嶼還要晚上三世。
但我遇見了重又回到這個世界的祈寧。
不偏不倚,等到了她。
願爲她死,願爲她生。
我在隱忍着,不想自己的愛意驚嚇到她。
誰會想到,林鶴遠溫潤如玉的面具之下, 內裏卻有着偏執扭曲的靈魂呢?
真想把她囚禁在身邊。
我垂下了眼,避開祈寧探究的目光。
-3-
祈寧差點又被五皇子害死了。
我動了濃重的殺心。
這一世, 我比此前都更清楚地意識到, 擁有權勢, 才能保護我的祈寧。
到時我會讓所有意圖對她不利的人都消失, 在世上永遠地沉寂。
當然, 我所想的一切, 都不會讓她知道。
-4-
祈寧帶着顧瑾舟跑了。
我是從沒想過這位故交的友人, 本事竟這般大。
難道……她喜歡能打的男人?
我猶豫了下,決心在她回京之前, 也改一改自己一貫的文雅形象。
嗯, 祈寧喜歡新鮮感。
沒關係,我只要她心裏有我的存在, 就足夠了。
-5-
祈寧回來了,又不見了。
我知道必定是容嶼將她藏了起來。
可我依舊是聖上親指的駙馬。
雖說還有顧瑾舟虎視眈眈在後,但只要祈寧一日不表態, 我就還是她將來的夫君。
我朝面前陰沉下臉的容嶼微微一笑,抿了口茶。
容嶼,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遲早會將祈寧從你身邊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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