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咒瓶

閨蜜給我過生日。
藉着歡樂的氣氛,她慫恿我拆她買的生日禮物。
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打開後,裏面竟然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瓶子。
瓶口用紅紙密封,三根皮繩紮緊。
閨蜜拍手歡呼,讓我:「打開!打開!」
我心裏犯嘀咕,但不忍心掃她的興。
揭開密封的紅紙,瓶子裏竟然塞了一張蠟黃油皮紙,上面寫:「今夜子時,你的枕頭旁邊會出現一把帶血的刀。」
「兩天後,這把刀會捅死你媽。」
「四天後,捅死你爸。」
「七天後,捅死你。」
我愕然問閨蜜:「這是什麼鬼東西?」
閨蜜臉上的假笑消失殆盡。
她顫聲道:「久久,你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只要把詛咒傳給下一個人,你就會沒事。」

-1-
在我生日這一天,閨蜜假借送禮物的名義,送給我一個極其惡毒的詛咒。
看清油皮紙上的字,我氣得渾身發抖:「林蕊初,你是不是腦子有病?開這種沒品的玩笑!」
閨蜜臉色發白。
她剛剛哄我揭開密封紅紙時,臉上一堆笑,此時,笑容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瑟瑟發抖,連說話都帶着顫音。
「久久,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她怕得厲害,不敢抬頭看我。
她越這樣,我心裏越沒底。
我問她:「你爲什麼要送我這種生日禮物?」
閨蜜包着眼淚,可憐巴巴求我原諒:「久久,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有人在二手網上說,只要幫她打開這個瓶子,就給五萬。」
「我不知道這是惡咒瓶……就……就替她打開了。」
「發現不對勁後,我也嘗試花錢找替死鬼,但是,沒、沒人上當。」
「你也看到了,瓶子裏的詛咒很惡毒……」
「如果再找不到人接盤,我就完了……」
閨蜜的意思,我聽懂了。
我不可思議地眨了兩下眼睛,跟她確認:「你的意思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這個瓶子,叫惡咒瓶,打開瓶子的人就會中紙條上的詛咒?」
閨蜜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她顧左右而言他:「能破解的!只要讓下一個人打開這個瓶子,詛咒就會轉移到那個人身上。」
「久久,你可以去騙別人!」
我頓時怒火攻心,甭管這事兒是不是離譜,一把揪住林蕊初的衣領子。
「林蕊初,你還是個人嗎?你自己闖的禍,憑什麼讓別人給你背黑鍋?」
「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拿我當什麼?軟柿子還是冤大頭?」
我長得壯,力氣大。
林蕊初身材幹瘦,力氣小。
她在我手底下喘不上氣兒,臉憋得通紅,掙扎着,拿手攘我:「嗚嗚,陳久久,放開我,你放開我。」
「放開你可以。」
我鬆開她的衣領,趁她喘息的間隙,反手揪住她腦袋後面的頭髮,往下狠狠一拽。
她疼得嗷嗚一聲叫,眼淚滾落下來。
我面不改色張口向她索要:「你開這個瓶子的時候,別人給了你五萬。」
「現在我替你背黑鍋,這五萬塊錢,你得吐出來。」
「沒有了,」林蕊初嚷道,「錢都花完了。」
我冷哼一聲。
憑我對她的瞭解,這筆錢多半花在她男朋友身上。
可是,她既然坑了我,不可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出。
我陳久久可不是那種喫癟不還手的人!
我用力揪住林蕊初的頭髮,語氣發狠,威脅她道:「你今天就是貸款也得把錢貸出來給我,不然,你休想走出我家大門。」
「我要真被詛咒了,詛咒應驗那天,我就親手捅死你。」
「拉你個畜生一起下地獄!」
林蕊初嚇得忘了喊疼。
她呆了幾秒,回過神來,立馬認慫道:「我馬上給你貸,馬上給你貸。」

-2-
林蕊初貸款給了我五萬,她走後,我仔細查看這個所謂的「惡咒瓶」。
瓶子通體呈黑紅色,摸上去的質感像陶瓷,形狀幾乎是縮小版玉淨瓶。
瓶口沒有蓋,用紅紙密封。
扎密封口的皮筋一共有三條,跟小孩的頭繩十分相似,內層爲乳膠,外層是螺旋纏繞的棉線。
至於瓶子裏裝着的那張詛咒紙條,因爲是油皮紙的緣故,顏色泛黃,只有薄薄一層。
我特意拿鼻子聞了聞,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很淡,很怪。
油皮紙上的字體張牙舞爪,越看越不吉利。
我黑着臉,用打火機把油皮紙點燃,燒了,扔在茶盅裏毀屍滅跡。
隨後,連帶瓶子、皮筋、灰燼一起,統統扔進垃圾桶。
這份生日禮物膈應得我一整天都跟喫了屎一樣不舒服。
我雖然不相信詛咒會成真,但不管誰收到這種禮物,恐怕都會嫌晦氣。
我也一樣。
所以,當天晚上,我躺在牀上刷短視頻,一個翻身看見枕頭邊那把血淋淋的尖刀時,整個人都懵了。
我慌忙爬坐起來,盯着那把帶血的刀,記起惡咒瓶的詛咒。
第一條便是「今夜子時,你的枕頭旁邊會出現一把帶血的刀。」
我拿手機看時間。
夜裏十一點整,正是子時。
我腦子轟的一聲。
詛咒……應驗了?
我用力甩了自己一耳光。
疼!
再定睛一看,帶血的刀仍然在枕邊。
我不死心地揉了揉眼睛。
還在!
詛咒應驗了!
真的應驗了!
我狠狠嚥了口唾沫。
染血的刀,在深色牀單上,泅成暗紅色血漬。
刀刃泛着冰冷的寒光。
我感到詭異的驚栗,雞皮疙瘩順着背脊骨一路往上爬。
怎麼辦?我問自己,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報警!
我毫不猶豫撥打了 110。
半小時後,警察上門來。
我指着那把帶血的尖刀,讓他們看。
兩名警察站在我臥室的牀前,眉頭深深皺起:「陳女士,你確定看見了帶血的刀?」
「就在這兒,你們……看不見嗎?」
兩名警察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沉默後,問我:「陳女士,你有過精神疾病史嗎?」
警察勸我好好休息,抽空去醫院做個檢查。
他們走後,我發了瘋般給林蕊初打電話。
電話剛一接起,我便迫不及待地問:「你看見過那把刀,對不對?」
林蕊初支支吾吾半天才發出一個音節:「嗯。」
我又問:「別人都看不見,只有被詛咒的人能看見,對不對?」
林蕊初:「嗯……」
我長舒一口氣。
MD,老孃不是神經病。
我癱坐在地上,目光不經意往茶几上一瞥。
白天被我丟進垃圾桶的惡咒瓶,此刻正完好無損地立在那裏。
它又回來了!
我頓時方寸大亂,急步走過去,拿起瓶子,扯下皮繩,揭下密封紅紙,往裏一看。
那張詛咒紙條完好無損地塞在瓶子裏。
這一剎那,我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
詛咒是真的。
兩天後,我媽會因爲我遭受到的詛咒而慘死。

-3-
五萬塊終是派上了用場。
我依葫蘆畫瓢,把惡咒瓶掛在二手網上,懸賞五萬請人打開。
先前,我之所以逼着林蕊初把這筆錢吐出來,就是抱着以防萬一的打算。
真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我必須得花錢想辦法。
沒想到,寧爲財死的人真不少。
瓶子掛出去不過才半天時間,就有很多人私信我,表示願意接這活兒。
也有一部分人謹慎地打探口風,問瓶子有什麼古怪?爲什麼只要幫忙打開就能得五萬。
這些消息,我統統沒有回覆。
我靜靜等待着。
終於等到有一個 ID 叫「穿過竹林」的人在評論區留言:【大家不要爲了五萬塊,把命搭進去。賣家喪良心,在找替死鬼。】
我時時刻刻盯着評論區,第一時間刷到這條評論,趕緊切小號去互動。
【什麼意思?這個瓶子有什麼說法嗎?】
小號的疑問剛發出去,就有許多感興趣的買家跟着回覆。
【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開個瓶子就給五萬,賣家不是在騙人,就是這個瓶子一定有古怪。】
【你們光說古怪,到底什麼古怪,倒是講講啊。】
【蹲,有說法的話,求踢,好奇死了。】
其他回覆我一概不理,只追着「穿過竹林」問:【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能不能透個口風?】
不多久,他回覆道:【這是惡咒瓶,開了瓶子的人會受到詛咒,只能傳給下一個人才能破咒,賣家這是在找人替他破咒呢。】
【臥槽,真的假的,這個瓶子這麼邪乎?】
【賣家不得好死。】
【缺德賣家,舉報他!】
我沒空看評論區對我的辱罵,趕緊後臺私信「穿過竹林」。
【你好,我是惡咒瓶的賣家,我不是真的想把瓶子賣給別人,掛瓶子出來只是爲了引出像你這樣的行家,請你救命,五萬塊是我給出的報酬,如果不夠的話,我還能再加。】
對方很快回復:【五萬夠了,不需要這麼多。我們是同城,相隔不遠。你如果想解決問題,晚上十點,帶上惡咒瓶,來這裏。】
他發來一個地址。
我點開看。
距離十二公里。
不算遠。
是一個名叫魁星橋的地方。
沒有聽說過。
我上網查了一下。
這一查不要緊,關於魁星橋的消息,幾乎清一色全是車禍死人,跳橋自殺,意外發現碎屍……
看得我嘴角一抽一抽。
這是個什麼邪門兒地方!
對方約我在這種地方見面,是有什麼特殊用意嗎?
我雖滿腹疑問,但這位名叫穿過竹林的網友既然能一口說出「惡咒瓶」,我相信,他至少是懂行的。
既然如此,別說是一座橋了,就算約我去紅燈區,我也要硬着頭皮闖一闖。
當晚,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帶着惡咒瓶,打車前往魁星橋。

-4-
魁星橋修建得很漂亮,五顏六色的彩燈,把波光粼粼的河水攪弄成斑斕。
橋頭一側沿着河岸有便民步道。
橋尾一側正對青山,山下公路呈 U 字型將大山包圍,形成一條分叉路口。
橋和公路合在一起的形狀,宛如晾衣杆。我見到了「穿過竹林」。
他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我身高 173CM。
他不超過 160CM。
我女生。
他男生。
我膀大腰圓。
他體格纖細。
我天生黃皮,帶點兒黑。
他皮膚白皙,像發光的玉。
老實說,在來之前,我也曾胡思亂想,萬一約我見面的人不懷好意……
現在,我反而擔心他覺得我不懷好意……
爲表誠意,我掏出身份證,自我介紹叫陳久久。
他說,他叫鑰釗。
他說話的聲音也很溫吞。
我看他綁着個道士頭,髮簪是ťű̂⁰一根極爲簡單的竹藝品,很有點與衆不同。
與之反差的是,他身上穿着一件印着貓貓腦袋的黑 T 恤和卡其色短褲,以及休閒板鞋。
總之,我看這人第一眼後,忍不住看第二眼,他的氣質非常特別。
我們尋了個地方坐下。
這會兒時間比較晚了,步道上,路人稀少,只有車輛還時不時從魁星橋上駛過。
我簡單跟鑰釗說了被閨蜜坑的經歷,問他有沒有辦法幫我破咒?
他聽我說話的時候,兩隻手撐在膝蓋兩邊的座椅上,像專心聽講的小學生,模樣很乖。
聽完我的話,他搖搖腦袋,跟我說:「惡咒瓶之所以歹毒,是因爲應咒快,常規破咒法至少需要三天時間,來不及。」
確實,我擠不出三天時間。
如果今晚不破咒,我媽明晚就會出事。
我心裏着急,問他:「有沒有別的辦法?」
鑰釗把腦袋點了點:「有的。」
他不緊不慢道:「坑鬼。」
啥?
我一頭霧水,聽不明白。
他問我:「瓶子帶來了嗎?」
「帶了。」我把惡咒瓶遞給他。
他拿在手中,像研究玩具似的,認認真真檢查一遍,才告訴我:「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讓鬼來開瓶,把詛咒轉到鬼身上。」
「鬼不應咒。」
「詛咒一旦轉到鬼身上,這個惡咒瓶就算廢了。」
「這是最省時、最省力、見效最快的辦法。」
聽說過鬼坑人,頭一回聽說,還能反着來。
我大爲震撼:「還、還能這樣?」
他說:「嗯。」
埋頭看了看手錶,他兀自決定道:「我們零點開始吧,那個時間點,野鬼活動比較頻繁。」
我整個人都恍惚了,硬着頭皮答:「好……」
從我發白的臉色,鑰釗大概看出了我內心的忐忑。
他人怪好的,抽空安慰我:「別怕,其實跟你在二手網上找人開瓶差不多,只不過換成讓鬼魂來開罷了。」
「魁星橋這邊死過很多人,鬼魂全都聚在橋尾的分叉路口。」
「坑鬼的話,來這裏準沒錯。」
他說得好像這件事很尋常,不值得緊張。
我只好深呼吸,擠出一抹略顯僵硬的笑容。
鑰釗渾然不覺我笑得勉強,繼續一臉純良:「我們不白坑鬼,作爲報酬,會給他們燒金磚。」
「金磚我都帶好了。」
他拍了拍身旁的揹包,從裏面拿出兩錠金磚。

-5-
逢年過節,Ṭŭ̀⁶家家戶戶祭祖的時候,都會燒金磚。
鑰釗拿出來的這兩錠金磚,我一眼便看出來,跟市面上賣的那種漿糊黏成的錫箔摺疊紙板不一樣。
它的金色更深,亮度較暗,個頭大,通身沒有粗製濫造的痕跡,給人的感覺好像真的沉甸甸一樣。
拿在手裏的分量也遠比粗製濫造的金磚重。
就連金磚底部印着的「冥通銀行」四個字,都是極爲板正清晰的篆體。
我再笨,也猜得到,這些東西都是鑰釗專門準備的。
爲了幫我解決惡咒瓶,他用了心思。
我心裏很感激,鄭重對他說:「謝謝。」
他不在意,揣着手,說:「沒事。」
又叮囑我道:「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別慌,聽我的就是了。」
我憑空生出幾分莫名的膽氣,把頭一點,豪氣雲幹:「行!沒問題!」
午夜十二點,便民步道上已經沒人了。
魁星橋的彩燈還亮着,隔很久纔會有一輛車從橋上駛過。
我和鑰釗來到岔路口。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一靠近這處拐彎的地方,吹在身上的風都變得陰冷起來。
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鑰釗在地上點了一炷香,擺一碗水泡飯。
讓我跪下。
金磚在右,水泡飯在中,惡咒瓶在左。
我一邊燒紙,一邊不停嘴地念叨:「往生者們聽我言,懇請打開密封瓶,金磚奉爲孝敬錢。」
紙錢火本來在搖擺,因爲有風一直吹。
但,念着念着,那火直直往上燒,就彷彿周圍圍滿了人,風透不進來。
我手心冒冷汗,謹遵鑰釗的吩咐,不敢抬頭東張西望,就端端正正跪着,一個勁兒燒紙錢,眼睛也不敢亂瞟。
就在我又一次唸到「往生者們聽我言」時,接下來,從我口中吐出去的話,不受控制地變成:「嗚嗚……痛……痛啊……嘿嘿……我要出去……餓……我好餓……」
我清楚聽見自己在胡言亂語,偏偏控制不了我自己。
這種清醒着不受控制的感覺,令人膽寒。
我驚恐瞪大眼睛向鑰釗求救。
他屈指往我眉心處一彈。
「轟——」
在一陣尖銳的耳鳴聲中,我不自覺閉上眼,晃了晃腦袋,緩了好幾秒,靈臺才重新恢復清明。
便此時,那好端端立在地上的惡咒瓶,無緣無故倒在地上。
接着,它咕嚕嚕滾出去一段距離。
幾秒鐘後,又咕嚕嚕滾回一段距離。
彷彿……有看不見的東西,在來回撥弄它。
鑰釗道:「有好幾個往生者都想跟你做這筆交易,他們在搶瓶子,搶得快要打起來了,不然,你自己選一個合作者吧。」
啥?
我選?
我看都看不見,怎麼選?
不管!
豁出去了!
我當機立斷吼出一聲:「誰打開算誰的!」
話音剛落,就見滾來滾去的惡咒瓶自個兒從地上立了起來。
緊接着,捆在瓶頸處的三根皮繩一一斷裂,紅紙撕拉碎成兩片。
「嘭——」
惡咒瓶應聲碎成幾瓣。
裏面的詛咒紙條迎風飛起來。
空氣裏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紙條正正貼在他腦門上。
鑰釗高喊:「燒金磚。」
我不敢耽誤,馬不停蹄地把兩錠金磚放進火裏。
卻不想,燃燒的火焰忽然躥起半丈高。
本來陰冷的風一下子變得暴烈,吹得紙錢滿天飛。
與此同時,燃燒的三支香從中折斷。
鑰釗察覺不對,喊出一聲:「不好!」
我聽出他語氣裏的凝重,心頭一跳,埋頭便看見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6-
魁星橋的彩燈從身後照過來,將我的影子打在地上。
紙錢熊熊燃燒,火星子亂蹦。
我埋頭看見,我的影子,在猙獰撕扯的火光裏,向外長出幾釐米。
它變寬了。
寬得很明顯,彷彿從一根細麪條變成寬麪條。
我指着影子,磕磕絆絆問鑰釗:「怎、怎麼回事?」
鑰釗表情凝重:「你側身就知道了。」
我依言側身。
影子也跟着側身,變成一長條。
這樣一來,看得更加清楚。
它不光變寬了,還變厚了。
從薄薄的寬麪條變成了厚厚的寬粉。
我一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影子是壓成平面的人像,那麼,現在,我的影子上疊了另一個人。
他像狗皮膏藥似的貼着我,使得我的影子起了變化,變寬、變厚,從一個人變成疊加在一起的兩個人。
意識到我背上貼了一隻鬼,我渾身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沒想到下咒的人這麼惡毒!」鑰釗憤憤不平。
「也怪我檢查得不夠仔細。」鑰釗懊悔不已。
我聽不懂他的話,急得抓耳撓腮:「不是說把詛咒轉移到鬼的身上就沒問題了嗎?這隻鬼怎麼反倒貼我身上了?」
鑰釗心虛地曲起食指在臉上摳摳:「正常來說,詛咒轉移到鬼身上,鬼不應咒,詛咒就算解除了。」
「但是…」
我豎起耳朵聽他這句但是。
「創造這個惡咒瓶的人,是懂行的。」
「捆縛惡咒瓶的那三根橡皮筋,外面用棉線纏繞,裏面的皮筋上,應該裹了一層死嬰臍帶。」
「死嬰臍帶連接生死,破了鬼不應咒這個說法,所以詛咒轉移到了這隻鬼身上。」
我腦子轉了好幾道彎,才理清這裏面的邏輯。
「你的意思是,詛咒沒有破解,而是轉移到這隻鬼身上了?」
鑰釗點頭:「嗯。」
「我們把鬼給坑了?」
鑰釗兩隻手乖乖垂到身體兩側,瞪着無辜的大眼睛,點頭:「嗯!」
我欲哭無淚,雙手合十,對着影子鞠躬:「鬼兄弟,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你消消氣。」
說着說着,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啊,惡咒瓶的詛咒是兩天死媽,四天死爸,最後才死自己。」
「鬼都已經死了,他怎麼應咒?」
鑰釗的語氣輕而沉:「他雖然死了,但是,父母也許尚在人間。」
我狠狠捶了兩下心口。
老天爺,要是因爲我,不小心害死了一對孤寡老人,那我簡直罪孽深重!
「不行,這事兒得想辦法解決,不然我這輩子寢食難安。」我越想越氣,心裏也越發不明白,「發明惡咒瓶的人,他千方百計,連鬼都不放過,到底圖啥?」
「別人被詛咒,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鑰釗本來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男生女相,還是那種十分沒有攻擊性的軟和長相。
一聽到我的這個問題,他面相都凌厲了幾分。
「沒有好處。」
「純爲了害人。」
我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拳頭捏得咯嘣響:「這種人真該死啊!」
我嫉惡如仇的樣子大概魅力十足。
鑰釗笑了一下,說:「你現在被鬼纏上了,我雖然能替你收了他。」
「但是,是我們坑他在先,要是再把他打得魂飛魄散,太不道德,我做不出來。」
「我的想法是,從現在開始,我寸步不離地跟着你。」
「這隻鬼要是氣不過,想找你麻煩,我替你揍他,不會讓他害你性命。」
我乾脆利落應下:「好。」
鑰釗剩餘的話,噎在喉嚨裏。
他看了我一眼,跟我確認:「我的意思是,我得一直跟着你,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直到解決這樁事爲止。」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腦子一轉,飛快回過味來,拍着胸口跟他保證:「你放心,我不是亂來的人,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你跟着我,我絕對不會騷擾你!」
鑰釗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麼離奇物種。
我以爲他不信,舉手莊重發誓:「真的,我以中華好兒女的名義起誓!」

-7-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
房子是我自己買的。
我帶鑰釗回家,還沒進家門,就感覺頭重腳輕,喘不上氣,得靠鑰釗扶着我,才能勉強拖着身體行走。
鑰釗任勞任怨把我塞到牀上,一臉抱歉地跟我說:「鬼纏身,邪氣重,是會有點難受,你忍一忍。」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見靈媒。」
「先把鬼從你身上請下來,再從長計議。」
原來被鬼纏上,竟然這麼難受,跟生了重病似的。
事到如今,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只能認命嚥下這個苦果。
鑰釗在臥室沙發上窩了一夜。
他睡得挺好。
我跟苦瓜似的躺了一夜。
趕着天剛亮,我早早醒來,強撐着爬起牀,草草收拾了一番,把鑰釗也薅起來,一起打車前往靈媒家。
要不是鑰釗引路,我都不敢想,聽起來很玄乎的職業「靈媒」,居然住在知名小區的獨棟別墅裏。
在我的刻板印象裏,這種高人都該住深山道觀。
我也是長見識了。
靈媒家裝修得很現代化,沒有一點不科學的影子。
她是個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看樣子大概四十歲左右,其實已經六十了。
她說,之所以顯年輕,是因爲上個月纔剛剛做完熱瑪吉。
她請我們去負一樓。
負一樓的裝修風格開始變得與衆不同,終於有一點「靈媒」的味兒了。
矮墩墩的木質長桌旁邊,擺了三個蒲團。
我坐一個,鑰釗坐一個。
最後一個,靈媒看向我身後:「往生者,你也坐。」
儘管我知道,她在跟我背上揹着的那一個講話。
但是,這種一本正經跟空氣對話的感覺,還是讓我感到毛蛐蛐。
我背上那位不願意入座。
靈媒也不在意。
她又請我們喝水。
我和鑰釗面前,是熱氣騰騰的茶。
空蒲團的位置前面擺着一杯冷颼颼的水。
靈媒再度有禮貌地邀請:「往生者,請入座喝水,專門爲你準備的,沒見過太陽的陰水。」
這一次,她話音剛落,我感覺身上一輕。
就是那種卸貨的感覺。
沉重的貨物一掉地,我渾身都覺鬆快不少。
不消說,我都知道,我背上那個總算願意入座喝水了。
看來水的誘惑力,比蒲團誘惑力大。
靈媒坐在我們對面,她肩膀上站了一隻鸚鵡。
這隻鸚鵡個頭特別大,原本站在她座位右上方的一根樹枝上,一見靈媒來,開開心心飛過來。
靈媒拿瓜子餵它。
它磕瓜子磕得來勁。
靈媒一邊喂鸚鵡,一邊問我們:「怎麼回事?」
鑰釗言簡意賅把事情一說。
提起惡咒瓶,他倆都深惡痛絕。
「這幫子禍害!」靈媒磨着後牙槽咒罵,「非得讓他們遭報應不可!」
鑰釗兩隻手拍在桌子上,像一隻衝動的小火箭:「只要破咒,他們必遭反噬,再用些手段,讓他們下輩子都不好過。」
我在旁邊聽得心裏一驚一驚的,覺得特別痛快的同時,都快忘了被鬼纏上的人是我了……
靈媒跟鑰釗商量了一番,就打算動手了。
她請我們稍坐,自己進屋換了一身衣裳。
那衣裳很有點像唐僧的袈裟改成女士大褂,穿在身上,五彩繽紛,主要以紅、黃兩色爲主。
鸚鵡大喇喇站在我們面前的木桌上,悠閒地用嘴巴梳理羽毛。
靈媒戴上手套,點燃一根香,跟鸚鵡說:「寶,記得哈,一炷香的時間,香燃盡,聽到鈴聲,你就回來。」
鸚鵡點點腦袋:「知道知道。」
靈媒寵愛地摸了摸它的小腦瓜,握住手搖鈴:「那就開始吧。」

-8-
靈媒閉上眼。
她眼皮上有墨色的紋路,縱橫交錯,像一條條互相交疊的橫線與豎線。
她嘴裏絮絮有聲,時不時搖動鈴鐺,鈴聲按照某種規律有序地響動起來。
鸚鵡跟聽得懂似的,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靈媒,一動不動。
某一刻,靈媒嘴裏發出一聲拖長的重音。
下一秒,鸚鵡撲騰着翅膀朝我身旁飛去。
那裏看起來只有一個空蒲團,但鸚鵡像先前站在靈媒身上一般,保持着「站在肩膀上」的動作,兩隻爪子併攏在一起。
整隻鳥停在半空。
它站在了我身旁「那人」身上。
根據姿勢,我甚至腦補出了那隻鬼的身影輪廓。
隨着靈媒繼續唸咒。
鸚鵡機靈的小眼珠子不知何時變成黑色滿瞳。
它突然扭頭看向我。
天知道,我竟然從一隻鳥的臉上看見了怨恨。
來不及反應,鸚鵡惡狠狠撲向我,對我又抓又啄。
我懵了一下,反應過來,MD,鬼東西泄憤來了!
我本來可以一拳打爆一隻鳥頭,奈何是我對不起人家在先。
我理不直氣不壯,只能憋屈地抱着腦袋,嗷嗷求饒:「停停停,對不起,我道歉,我認錯,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
鑰釗想護我。
我腦袋一埋下去,他順手把我腦袋夾在他咯吱窩下面,揮手驅趕鸚鵡道:「夠了哈!再鬧騰!管你死不死!」
靈媒手裏的鈴鐺重重一搖。
鸚鵡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飛回去,繼續蹲在看不見的肩膀上。
我頂着雞窩頭,把腦袋從鑰釗的咯吱窩下拿了出來,看鑰釗髮型都沒亂一根,心裏着實氣不過,怎麼盡逮我一個人撒氣?
什麼世道?連鬼都知道欺軟怕硬!
我很想不通。
鸚鵡不再鬧騰。
靈媒目視鬼魂的方向,詢問:「敢問往生者,父母是否健在?」
鸚鵡張嘴,冒出一道嘶啞男聲,答:「否。」
預料之中的答案。
如果父母健在,這隻鬼年紀輕輕,怎麼會沒人安葬,落得個孤魂野鬼的下場?
一想到他年紀輕輕,父母雙亡,我捱揍的氣都消了一大半。
靈媒跟年輕鬼來回磋商,最後商量的結果是,靈媒把他請到一塊玉牌裏,由我隨身攜帶。
等解決了惡咒瓶的事,由我找地方將他好生安葬,算是對不小心坑了他的補償。
作爲回報,他不能再對我心存怨恨與報復。
年輕鬼同意了。
於是,我把從林蕊初那兒薅來的五萬塊給了靈媒,得了一塊掛在脖子上的玉,裏面住了只鬼。
這事兒要換作平時說出去誰信?
偏偏就叫我給遇着了。
靈媒很厚道。
辦完正事,她請我喝正午水。
和陰水不同,正午水是在正東方挖出的泉水,太陽下暴曬燒沸而成。
我遭邪氣侵體,腦袋昏沉沉,胸悶氣短,渾身發冷。
三杯正午水下肚,跟靈藥似的,瞬間腦袋也不昏了,氣也喘勻了,身上也不再冒冷汗了。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我精神抖擻,活蹦亂跳,蒲扇大掌拍鑰釗的後背時鏗鏘有力,把鑰釗嘴巴里的茶都拍得噴出來三尺高。
「你恢復得還挺快,」鑰釗擦擦嘴角的茶漬,「既然如此,我們來商量一下,怎麼破咒吧。」

-9-
惡咒瓶不是不能破,而是沒時間破。
雖然年輕鬼很慘,父母早逝。
但,得虧是這麼個情況,詛咒應驗到他身上,至少需要七天。
七天後,要是咒沒有解,年輕鬼魂飛魄散。
不過,七天時間,足夠鑰釗解咒了。
想要破咒,至少需要兩個被惡咒瓶害過的人。
鬼不算。
必須得是活生生的人。
滿足這個條件的,除了我自己以外,我唯一認識的,就剩林蕊初。
沒想到,我還沒去找林蕊初,她反倒氣勢洶洶找上門來。
準確來說,不是她找ẗŭ₋上門來,而是她男朋友聽說了五萬塊的事,扯着林蕊初就來找我算賬。
「還錢!」林蕊初的男朋友把我堵在家裏,「不還錢,把你家砸了,信不信?」
嘿!瞧這慫眉騷眼的矮冬瓜,還有能耐砸我家?
他真把自己當盤菜!
我誠心想拉林蕊初去解咒,所以權當沒聽見小冬瓜發威。
我盯着林蕊初,清了清嗓子,超大聲地問她:「你以前的事,他都知道嗎?」
說到「他」的時候,我特意抬下巴指了指矮冬瓜。
矮冬瓜非常敏感,立刻警覺地問:「什麼事?」
「就是以前啊,她跟……」
林蕊初臉色大變,她在矮冬瓜身後,對我又是作揖,又是求饒。
我呵呵冷笑兩聲,沒再接着說下去。
林蕊初不敢再惹我,她有太多把柄捏在我手上,非常怕矮冬瓜知道。
她扯着矮冬瓜的胳膊,一疊聲勸:「你幹什麼呀?別這樣,久久不差我錢,那五萬塊,是我騙你的。」
她把矮冬瓜哄走了。
她前腳走,我後腳發微信威脅:「你以前那些破事,不想新男友知道吧?那就跟我走一趟,照我說的做,不然,我全給你說出去。」
林蕊初嚇得不行,隔天就來找我了。
有把柄在我手上,她聽話得很。
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我就這麼把林蕊初帶去了鑰釗那兒。
鑰釗的網名叫「穿過竹林」,他家院子外面真有一大片竹林。
穿過竹林就能看見他家。
竹林像是一個隔斷,把他家三面圍起,另一面背靠山崖。
這樣一來,他家彷彿與世隔絕一般,實際上信號特別好,一點兒不影響網上衝浪。
我看他家院子那麼大,房間那麼多,卻只有他一個人,好奇問:「你家就你一個人?」
他說:「其他人旅遊去了。」
那幾個空房間冷清得都掛起蜘蛛網了。
「他們旅遊多久了?」
鑰釗算了算:「不算久,才兩年。」
我眉頭一皺,察覺事情不對勁:「他們是雲遊去了,還是旅遊去了?」
鑰釗說:「不都一樣嗎?」
能一樣嗎?
「雲遊」多麼仙風道骨的詞兒,到他這裏跟組團拼夕夕似的,高級不起來一丁點兒。
林蕊初沒見過鑰釗,一直在我身後問:「他是誰?他是誰?」
鑰釗聽到聲音,越過我,看向我身後的林蕊初:「就她啊?」
我點點頭。
鑰釗於是多看了林蕊初一眼。
林蕊初俏臉一紅:「久久,他是不是認識我?」
不愧是林蕊初,大白天就敢當面發晴。
「啊對對對,你坑朋友開惡咒瓶的事,他一清二楚,深刻認識並瞭解你。」我受不了地翻白眼吐槽。
林蕊初的臉色由紅轉青。
鑰釗在前面帶路,像是沒聽到我和林蕊初友好的交流,一門心思撲在解咒上:「爐子我都燒起來了,就等你倆了,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10-
鑰釗所說的爐子,是他家後院的銅爐。
他一口一個爐子的叫,暴殄天物,我都尊稱其爲「煉丹爐」,逼格拉滿。
煉丹爐有鑰釗那麼高,足足 150CM 往上,160CM 往下,形似葫蘆,爐底燒火,爐口有通風孔,爐膛內放置惡咒瓶。
鑰釗說,要把惡咒瓶給煉化了。
葫蘆嘴上吊着一碗鹽,等鹽全部變黑,就是開爐的日子。
在此之前,需每隔兩個時辰,用兩名受害者的鮮血,在東西兩個方位上,血寫「破」字。
這就是爲什麼必須得把林蕊初薅來的原因。
不過,一聽說要用血破咒,林蕊初害怕得不行。
她一心想跑,被我給截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很枯燥Ṭû₋。
鑰釗守着煉丹爐寸步不離。
他要掌握火候,隨時觀察惡咒瓶的情況,以防意外發生。
林蕊初成天垮起個批臉,見啥都不高興。
我負責看着她,適當威脅,不擇手段打消她逃跑的念頭。
說來也奇怪,按照蒸汽原理來說,碗裏的鹽碰到熱蒸汽應該融化纔對,但葫蘆嘴上方吊着的這碗鹽卻是一日日變黑。
煉丹爐燒了得有兩天。
這兩天,我們喫不好,睡不好,一個個精神不濟,長出碩大的熊貓眼。
第三天晚上,我和林蕊初寫完破字,正歪在煉丹爐旁邊打盹兒,突然聽到哐當哐當的聲音,把我倆嚇一激靈。
我睜眼就看見煉丹爐東倒西歪。
它可是三隻腳的煉丹爐啊。
以三角形的穩定性來說,它竟然開始跳起獨腳舞來了,簡直匪夷所思。
爐膛內,像有什麼東西在發瘋,企圖將煉丹爐撞翻,好從裏面逃出來。
鑰釗朝我大吼一聲:「拿鐵鏈!」
「好!」我飛快跑到旁邊,拿起兩釐米粗的鐵鏈。
鑰釗事前交代Ťŭ₁過,遇見類似這種緊急情況要如何應對。
按照他當時的叮囑,我拖着鐵鏈奔向煉丹爐。
人剛靠近,那爐子劇烈收縮,只聽嘭一聲,爐鼎的封口竟然被衝開了。
一股熱浪噴湧而來。
我被氣流撞翻在地,埋頭一看,皮膚一片火辣辣的紅。
「給我滾回去!」
聽到這聲喝喊,我顧不得疼,抬頭朝鑰釗看去。
正好看見他小小一隻,站在高溫熱浪裏,臨危不懼,震袖一掃。
他面前的熱浪與衆不同,竟是一副鬼臉模樣,長得跟骷髏頭似的,空洞洞的眼窩深深往裏凹陷,枯瘦如柴的臉頰長而扭曲。
怎麼看怎麼不吉利。
鑰釗一ṭŭ̀₎揮手就給它拍回煉丹爐裏。
那一刻,鑰釗在我眼裏,身高至少兩米,高大偉岸。
骷髏頭飛回爐子裏後,依然不安生。
煉丹爐又開始哐哐作響。
要真被它打翻爐子,我們前頭的努力只怕白費功夫。
不能叫它得逞!
我把鐵鏈往肩膀上一搭,拖着它繞到煉丹爐旁邊,瞅準葫蘆頸子,照着頸子繞上一圈。
鐵鏈另一端丟給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林蕊初。
「傻站着幹嘛?拉着!要是爐子翻了,剛剛那個骷髏頭看見了吧?第一個咬的就是你!」
林蕊初嚇得手腳一哆嗦,一聽說咬的人是她,腦子都不帶思考的,自動把鐵鏈給拉住了。
她拉一端,我拉另一端,互相借力,不讓煉丹爐倒下。
至於鑰釗,他忙着把企圖衝出去的骷髏頭拍回煉丹爐裏。

-11-
越到後頭,煉丹爐裏的東西越不消停。
它在爐子裏大發神威,以至於好端端的銅爐,眼睜睜看着膨脹起來。
一個呼吸間,爐肚子比原先撐大一圈。
林蕊初嚇得面無血色:「要爆炸了!這東西要炸了!」
她又吼又叫,把鐵鏈一丟,抱着腦袋就往屋外衝。
幾乎就在她丟掉鐵鏈的一瞬間,好不容易穩下來的煉丹爐,一口氣往我這邊倒。
「鑰釗!!」
聽到我喊,鑰釗一個箭步衝過Ṫű₎去,趕在煉丹爐倒地之前,扯住鐵鏈,硬將爐子拽了回去。
爐子裏那東西很是精怪!
一見鑰釗被牽絆住, 它知機不可失, 利箭般破爐而出, 向門外射去。
眼見着它已衝到門口,只差一線逃之夭夭。
大門哐噹一聲關上。
我被掛在脖子上的玉牌燙了一下。
埋頭一看。
一道黑煙自眼前一閃而過。
大門前方出現一道黑漆漆的人影,純黑, 只能看見輪廓線條。
依輪廓來看, 這人身形挺拔如松,肌肉勁道有力。
一看就很能打。
也是。
他要是不能打,魁星橋上那麼多鬼, 他能憑實力搶到惡咒瓶嗎?
黑影如山嶽般攔在門前,擋住骷髏頭的去路。
骷髏頭應是極兇悍的。
可惜, 他在煉丹爐裏煉化了幾日,本就奄奄一息,快要沒命了。
Ŧùₖ它好不容易支走鑰釗,又遭強敵阻攔, 再無逃出生天的機會。
毫無意外, 骷髏頭被揪住腦袋, 重新丟回煉丹爐裏。
鹽全黑了。
高溫散去,煉丹爐開。
惡咒瓶上的三根皮筋, 以及那張密封紅紙, 還有瓶子裏裝着的那張詛咒紙條,盡數被焚燒爲灰燼。
鑰釗將灰燼倒進糞坑:「詛咒已破, 施咒者將遭反噬, 以命抵命, 灰燼投入糞坑,施咒者生生世世受晦氣, 直到還完欠債爲止。」
我拍手叫好:「該!禍害就該臭千年!」
鑰釗感慨:「這回多虧鬼兄弟幫忙。」
要不是玉牌鬼及時出手相助, 恐怕會添許多麻煩。
玉牌鬼相助有功,鑰釗允許我在他家門口的竹林裏, 給鬼兄弟挖一個墳坑, 把玉牌安葬進去, 算是給他的魂魄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像他們這種孤魂野鬼, 早就錯過了轉世投胎的機會。
想重新入輪迴,得另覓機緣。
所以,玉牌鬼的鬼魂並未消散, 就在那片竹林裏。
我每回去找鑰釗玩兒,好喫的、好玩兒的都帶兩份兒。
一份給鑰釗。
一份放在墳前上供。
玉牌鬼也識趣。
看在我上供殷勤的份兒上, 不趴我背上害我了,改跟在我身邊或者身後。
每次鑰釗見到我,說的話都是:「你倆來啦。」
儘管聽到過很多次, 心裏依然毛蛐蛐。
至於林蕊初。
她也算遭了報應。
她男朋友並不傻,那天從我的話裏聽出了不對勁, 之後就東打聽西打聽,打聽出了不少她從前的往事。
男的氣不過, 一不做二不休, 把收集到的證據四處曝光。
導致林蕊初名聲掃地,很多人明裏暗裏看她笑話。
她因此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找新男朋友。
不過,關於她的事, 我後來也很少聽說。
畢竟我們不再來往。
兩個人一旦不再來往,時間久了,就不會再得知對方的消息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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