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都傳我是合歡宗最頂尖的妖女,天姿國色,惑人心魄。
事實上,我連擦邊都不熟練,修煉劍術倒是天賦異稟。
我的宗主媽扶額哀嘆,怒罵我是合歡宗吉祥物。
某天,我連人帶牀被人擄走了。
擄走我的人是修仙界享有盛名的佛子,眉眼淡漠,雪衣霜華,纖塵不染。
他將劍刃抵在我脖子上,眸光幽微看向我:
「請閣下,誘我入魔。
「否則,我會親手了結你。」
我:不是,哥們?你抓我們宗掃地婆婆都比我強啊……
-1-
脖頸處傳來冰涼的觸感。
猛地睜開眼一看,冰涼的劍刃正抵着我脆弱的脖頸。
持劍者眉眼清冷,不染世俗,帶着悲天憫人的神性。
我目瞪口呆,我去,好眼熟,這不是修仙界享有盛名的萬佛宗佛子謝蘊光嗎?
救命……我是合歡宗的啊!!!
他把我連人帶榻綁過來能有什麼好事情,肯定要把我給超度了!
我頓時心如死灰。
耳邊適時傳來冰冷淡漠的聲線。
「聽聞閣下是合歡宗最頂尖的妖女,請閣下不擇手段誘我入魔。」
我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先不管他身爲佛子爲什麼要入魔吧,我立刻誠懇回應:
「不是,哥們?你抓我們宗掃地婆婆都比我強啊……我很水的。」
謝蘊光直勾勾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嘗試溝通:
「你要不信,我給你舞一曲勾引劍好不好?」
他輕描淡寫把劍遞給了我。
「若不讓我滿意,我便親手了結你。」
我真的服了,一月前我與謝蘊光有過一面之緣,隔着老遠就感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因爲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塊漂亮通透的冰,眉眼驚豔,目下無塵。
哪裏能想到我還能有一天被他綁過來逼着誘惑他!
我心裏罵罵咧咧拿過劍,唯唯諾諾給他舞了一曲勾引劍。
這個劍舞聽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記得宗門授課的老師曾吹噓說,勾引劍舞意在調情。
舞劍者眼波如秋水、身姿如蒲柳,每一個動作都在勾引人,舞完之後大家就可以去滾牀榻了。
我戰戰兢兢舞劍,中途謝蘊光眼中閃過驚訝、疑惑、探究、好奇等多重情緒。
最後他揚眉喊停:
「你跳完我心境都澄澈了。」
我:「……」
謝蘊光朝我走來,強大的威壓壓得我動不了分毫。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湊近我,垂眸望向我的眸中含着冰涼的笑意:
「你真是合歡宗的妖女?抑或,你在故意演戲給我看?」
他突然湊近,鼻息噴灑在我臉上,搞得我心跳一滯。
這張臉居然依然沒有一點瑕疵……
不對……他眼睛竟然沒有眼白?上個月好像不是這樣?
他的指尖寒涼,細細摩挲過我的臉上每一個角落。
「沒有易容的痕跡,祝明昧,你在耍我嗎?」
在他危險的目光逼視下。
我身體還在現場,其實人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2-
說實話,我上輩子臨近畢業,上一秒還在糾結自己未來是去賣鉢鉢雞還是腸粉。
下一秒就穿到了合歡宗。
天Ťũ₉殺的,上輩子英專生,這輩子合歡宗。
在名字聽起來就很不正經的宗門,我每天都能觀賞到一些兒童不宜的畫面和聲音。
而且經常被他們的對話搞得小腦萎縮。
前天一句「嫂嫂,你看我穿上這身衣服,是不是比哥哥更像父親」直接硬控我十秒。
在這個宗門我每天的精神狀態 be like:天天頓頓喫克蘇魯炒見手青。
克蘇魯沒炒熟,見手青也沒有。
但我又逃不出去這個宗門。
一是因爲我英專生的就業途徑已經狹窄到連縫隙都沒有了。
二是因爲我娘是合歡宗領導。
她看我長了一張傾國傾城、極其方便勾引人的臉,便決定大力栽培我。
然而我在合歡宗修行上,天賦好像爲 0。
她教我學情意綿綿的勾引劍舞,我在現場舞得虎虎生風。
我孃的姘頭之一湊過來看熱鬧,大爲震撼:
「這是你女兒?」
我娘抹了把臉,汗流浹背了:
「表的,謝謝。」
我孃的這個姘頭是劍宗宗主:
「這天賦,你趕緊給孩子收拾收拾行李換個宗門學吧,送去劍宗修煉就不錯!別耽誤前程了啊!!!」
聽聞此言,我淚眼矇矓看向我領導:「娘,要不我轉專業吧嗚嗚,我在合歡宗學得很痛苦,一天都只能喫得下五頓飯了……」
我媽賞了我一個白眼,並把她姘頭轟出門了。
於是我的轉專業夢想暫時破滅了。
-3-
脖頸處傳來一陣刺痛,我回過神來,謝蘊光的劍刃已經刺破了我的皮膚。
雖然我常常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樣,但不代表我真想死呀!
我滑跪了:「對不起哥,我怕你愛死我了,所以沒有發揮真實實力。」
謝蘊光眸中泛起饒有興味的笑意,眸光輕掃。
「噢?有趣,聽聞合歡宗的技藝能夠讓人快活到永墮魔道,我相信閣下作爲合歡宗高手,定不會讓我失望。」
我好想給他幾個大嘴巴子。
去你的合歡宗高手,我是天天極速奔赴食堂恰糕點的糕手。
我卑微:「親親您這邊覺得我應該採用什麼樣的方式助您入魔呢?」
謝蘊光微微蹙眉:「類似於舞劍、彈琴、吟唱之類蠱惑人的手段?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最好快點。」
我:?
不是,啊?你好神經,嚇我一跳,還以爲把我綁過來鎖牀上當奴隸出不去了,結果把我當個歌舞樂子呢?
懂合歡宗的合歡是什麼嗎你就綁我?滾!
我心裏默默罵了謝蘊光 n 遍,開始胡扯:
「入魔這件事還需要諸多手段輔助,比如合歡宗出產的合歡香、合歡衣、合歡塌、合歡丸,你有嗎?」
謝蘊光猶疑着抿脣:「我沒有。」
我滿臉可惜:「呀,真不巧,我也沒帶,那我們下次再約?」
謝蘊光靜靜道:「好啊,那我放你走。」
我:「?」
還以爲要再裝一裝呢。
謝蘊光挑眉一笑,笑容玩味又戲謔:
「呀,當真了嗎?騙你的。
「祝明昧,我不瞭解可不意味着我是傻子。」
我氣得牙癢癢,可惡,這傢伙是不是覺得耍着我好玩?!非得揪着我不放!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容顏,心一橫,湊上去堵住了他的脣,冰冷的,溼潤的。
面前的人瞬間僵住了。
脣齒交纏,我咬破我的舌尖。
血腥的滋味縈繞在口腔中。
謝蘊光眼底情緒翻湧,最後伸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我被吻得快喘不過氣了,謝蘊光卻突然自己推開我,猛地後退了幾步。
他扶額,看向我的眼神冷淡又茫然。
「吾……」
不知何時,謝蘊光的眼睛又變回了黑白分明。
謝蘊光輕輕抬手施法制住了要逃跑的我。
與剛纔邪氣的模樣判若兩人,謝蘊光現在更符合初見時清冷出塵的模樣。
雖然姿態狼狽,眸中飽含歉意。
「祝姑娘,吾願親赴合歡宗陳情謝罪,若需賠償,蘊光自當不辭。」
仙人姿態的人溫和解釋:
「適才不敬,實爲吾心魔驅使這副軀體……
「因吾心向佛,志堅如磐石,心之所向,道之所存,雖九死其猶未悔。
「吾心魔以爲,只要吾永墮魔道,它便可以全權操縱此身。」
謝蘊光ŧṻₗ話音剛落,就昏死在桌案上。
我沒忍住,走過去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沒醒。
我鬆口氣。
看來真昏死過去了,就是不知道他這個神經病症狀以後還會不會復發,再找上我怎麼辦?!
喵的,得虧一年前被魔尊擄走過一次,讓我意識到自保的重要性。
要不是我把血液都煉成了毒血,今天差點就被毀了。
-4-
一年前,美貌在修仙界享有盛名的我被魔尊擄走了。
他把我帶到宮裏就出了事,急急出去解決了。
我閒得無聊,發現魔尊的後宮真是美人如雲。
清冷美人、倔強小白花、魅惑御姐等等應有盡有。
作爲一名熟練 pre 與無人應答表演的英專 e 人,我火速和她們親密起來。
日常也會一起玩玩抓人小遊戲。
蒙上眼睛,耳邊是各色美人嬉笑的聲線:
「小明昧,抓到我了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我給你跳我新編的掌上舞~」
「小明昧來抓我,我給你講我搜羅的全後宮八卦,足足訂了十冊呢!」
「小明昧,我給你做清燉蟹粉獅子頭和香炸琵琶蝦!你想喫什麼做什麼!」
天吶這誰能不迷糊!我心神飄蕩,嘿嘿笑着逮到了最近的美人。
沒想到腳底絆了一顆石子,我帶着美人一起滾到了鋪着軟墊的地上。
也不知道我手怎麼操作的,反正魔尊進來時剛好看到我和他的魔後衣衫不整摟摟抱抱在一起,周圍還有一羣爭風喫醋的鶯鶯燕燕。
頓時,他的臉綠了。
「祝明昧你個小三,我他媽就走一個月你把我後宮變你的了?從我魔後身上起開!」
我一臉不服氣:
「你對我吼什麼啊哥,嫂子要是不喜歡我,我有這個機會當小三嗎?你要是覺得我當小三不對,那你就和嫂子離婚,把嫂子讓給我不就好了,我不就不用當小三了嗎?當小三不過是證明我自己魅力的一種手段罷了。既然嫂子選擇了我,那你纔是小三吧。真搞笑,你嚷嚷什麼,我不是從嫂子身上下來了嗎?」
魔尊面色鐵青:「?」
我開始悔恨當初爲什麼在網上衝浪,把抽象文案背得分毫不差。
魔尊飛速把我扔回合歡宗,當着修仙界衆人冷哼一聲:
「合歡宗的妖女果然名不虛傳,僅憑一人就將我魔宮攪得風雲變幻,魔宮的男男女女都爲她沉溺癡狂,真是好本事!」
我的禍水名聲從此連帶我的容貌一同在修仙界遠揚。
我的宗主媽面無表情聽我輸出完事情的緣由:
「嗯,我祝情嫿怎麼生出來你這種美麗花瓶,罷了,你就在宗門當個吉祥物,不差你一口飯喫。」
我:「?」
話是這麼說,可我不能真當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於是我天天在合歡宗啃毒草。
我娘拒絕讓我轉專業,但也不會冷眼看我死掉。
就這樣啃了又治,啃了又治。
最後我的身體裏流淌着的都是劇毒無比的血。
如果有人想讓我祝·迷人又危險·明昧當雙修爐鼎,一定要先掂量掂量自己。
-5-
我出門發現天都塌了。
謝蘊光等在門口,眉眼微垂,長身玉立。
周圍圍着一圈嚴陣以待的合歡宗人,我師弟走出人羣,大義凜然斥責:「禿子,上門所爲何事!超度我們是不可以的!」
眉眼出塵的驚豔青年向他投去疑惑目光。
師弟嘿嘿一笑,扭扭水蛇腰,滿臉羞澀:「但是超我們是可以的哦~」
那一瞬,我的表情凝固了。
謝蘊光倒是神情鎮定,我猜他沒聽懂。
「蘊光登門是爲道歉。」
他好像還要繼續說,我一個百米衝刺蹦過去捂住他的嘴:
「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身後人聲霎時沸騰,我只好匆匆拉着謝蘊光,直到我娘住所附近才停下。
謝蘊光的眸光晦暗不明:「昨日……蘊光多有得罪。」
我好想說「道歉有啥用,要不佛子閣下你賠我點錢吧」。
謝蘊光就輕描淡寫地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串晶瑩通透的珠子,遞給我。
「這是吾的舍利子,吾若再次逼迫於你,你就將其粉碎。每碎一顆,吾會五臟俱碎,痛不欲生。」
我目瞪口呆。
謝蘊光是修仙界的翹楚,實力強橫,居然將明晃晃的軟肋遞到我手裏?
爲了保證自己犯病不亂咬人真是下了血本呀。
他敢給我還不敢接:「呃,真給我了?我不是什麼好東西哦,真出了事你不會找我麻煩吧?萬佛宗不會超度我吧?」
謝蘊光沉默地望過來:
「吾無法保證心魔不會再犯。」
我:「?」
我果斷接下。
謝蘊光突然問:「方纔在宗門,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眼底的情緒依然深不見底,像是兩團幽深的漩渦。
我眼神飄忽:「這是我們合歡宗修行的合歡道……」
「你們?」謝蘊光嘴裏咀嚼這個字眼,輕輕瞥我一眼。
我一臉懵逼:「?」
他不會以爲我也在修行合歡道吧?畢竟我「合歡宗妖女」的名號很響。
但……可惡,我總不能坦白我在宗門是個零分學渣吧。
我咬咬牙認了:「素的,我們。」
謝蘊光落在我身上的視線陡然變冷。
驀地,他彎脣一笑:「如此,蘊光告辭。」
-6-
我娘翻着白眼,給了我腦袋一記爆栗:「祝明昧!昨天全宗門找你找瘋了,你又自己跑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我淚眼矇矓看向我娘:「萬佛宗的佛子謝蘊光,嘴裏叨叨着什麼『合歡宗的頂級妖女請誘我入魔』就把我抓走了。流言害人,我都不知道我在傳聞中居然是『高超技藝能夠讓人快活到永墮魔道』的人。」
我娘抽了抽嘴角:「是不是因爲魔尊?」
我陷入沉思:「……」
「魔宮的男男女女都爲她沉溺癡狂」→「男男女女都爲她沉溺癡狂到墮入魔道」?
我可憐巴巴向我娘控訴:「有一種寡婦被造黃謠的無力感嗚嗚。」
然後我柔弱無骨倚上我娘:「我覺得謝蘊光好像個神經病,下次再來抓我怎麼辦啊?我只是一個柔弱的美少女罷了嚶嚶嚶……」
我娘毫不在意:「我記得謝蘊光長得很不錯,修爲極高,你們雙修你會實力大增,死丫頭還有這等好事!」
我:「……」
說實話,我上輩子所在的國度,並不是什麼封建社會,也有人享受着風月,將軀體的沉溺與靈魂的契合割裂開。
我不反感合歡宗,也沒有高高在上地鄙夷與批判,在這個世界他們也只是在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修行(強買強賣除外)。
可並不代表我能接受跟他們一樣做,而這僅僅只是一種「不想」而已。
我醞釀了一會兒,抬眸堅定直視我娘:「娘,我不願修合歡宗的道,我想去劍宗修行。」
我不願待在合歡宗,做傳聞中「合歡宗的妖女」。
我娘一如往常拒絕我:「不可能。」
我卻笑了笑,沒有和往常一樣放棄:
「一年前,您故意請魔尊抓走我,是想讓他把我扔後宮,給我點苦頭喫喫,學學爭寵的手段,沒想到我會另闢蹊徑和魔後混熟吧?魔後攔着他傷我。」
我娘瞳孔微縮:「你怎麼知道的?」
我搖搖頭:「娘,這太明顯了,一年前我失蹤一個月,合歡宗一點水花都沒有。今天我僅僅失蹤了半天不到,您就快把合歡宗翻個底朝天。」
我娘欲言又止,我淡淡道:
「一年前的考驗我通過了,但您還是不願教給我除了合歡宗以外的任何功法,努力向我展示合歡宗修行多麼輕鬆快捷。我認了,但我寧願一次又一次啃毒草,也不願學。」
我小心翼翼挨着我娘,淺淺嗅她身上柔和的香,開始背合歡宗冗長的心經,直到最後一個字結尾。
「一字不差,是吧?」
我又隨手拿起一把劍,開始跳勾引劍舞。
每一次回眸都是溫情脈脈,每一個肢體動作都是極盡纏綿與挑逗。
我娘愣在原地,神色複雜望向我。
我垂眸輕輕說:「娘,其實我並不是又蠢又笨,你教我的我都會了。但我,不願走這條道。」
上輩子我其實是沒人管的孤兒。
我娘除了對我修行的道路很極端以外,從未苛責我。
我很愛她,也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
我垂下頭顱立在原地,靜靜等候着我孃的宣判。
我等了好久,風終於帶着我娘淺淡的字句飄入我耳中。
「明日,我會修書一封給陳衡那個老東西……」
我放下劍,興奮地衝進了我娘懷抱。
我娘冷笑:「學得糟糕丟了我面子,你就等着捱揍吧呵呵。」
我:「……」
我娘又無奈地嘆口氣,摸摸我的腦袋:「一年後就回到合歡宗好不好?到時候娘一定告訴你原因,現在我不想打擊你……」
我的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但我娘終於準我離開合歡宗去劍宗修煉蓋過了這一切。
我依賴地蹭蹭我孃的肩膀,輕聲回答:「好。」
-7-
劍宗宗主陳衡,也就是我孃的姘頭之一,笑眯眯給我指了績點第一的師兄帶我認路。
我在劍宗內急急走着,每一腳踏在地上,我的腦袋都有一種眩暈的幸福感。
師兄冷酷高冷無比,斜睨着眼睛看我,眼睛裏明晃晃寫着「你沒見過世面」。
我眼巴巴看着師兄背後被黑布密密實實包裹的長劍:
「師兄,你揹着的是你的本命劍嗎?方便給我看看嗎?」
師兄滿臉冷漠,死活不肯拿出來:
「不可,寶貝劍拿出來接觸到空氣,會損耗它的壽命。」
我不無遺憾:「好吧。」
師兄想了想補充:「如果你真想看,下次我殺人的時候通知你,你蹲點在旁邊看。」
我:不是,哥們你?
但放學後我出門拐了一條街,意外看見路邊居然縮着一個熟悉的人。
我蹲下,眼神真摯地看着面前擺着個碗的師兄:
「孟師兄,你爲什麼縮在街邊要飯?」
師兄不屑一顧:「我都當劍修了,我能有什麼錢?」
我無語凝噎,往師兄碗裏丟了點錢,就當謝謝他陪我轉了半天。
師兄頓時眉開眼笑:「祝師妹你出手真是闊綽,我一個月飯錢都有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我:「孟師兄,看看劍。」
嗯……師兄都窮到去要飯了,估計是很樸素的一把劍。
師兄二話不說解開了纏着黑布的劍。
華光溢彩,寶石綴滿……
隨便摳點邊角料估計能養活普通人十年吧!
我狗眼差點被閃瞎,瞠目結舌:「師兄您……真是把錢花在劍刃上。」
師兄摸着自己的劍,滿臉小驕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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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傻到以爲劍宗的人都和孟師兄一樣友好。
上課時老師要求組隊,我一個個問下去,沒人願意搭理我。
我轉身時,他們譏諷的話語傳到我耳邊:
「聽說合歡宗的女人都是些打架靠色誘的破鞋,好惡心。」
「來自下流小宗門的狐媚子。」
哦,原來是瞧不起我,在孤立我啊,那我自己照樣可以練。
放學後,有人嬉皮笑臉把我堵在角落:
「祝明昧,我是許長老的兒子許營,你跟着我怎麼樣?你是合歡宗的,就不要裝什麼貞潔烈女吧?」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拒絕了他。
許營勃然大怒,帶着人暗地裏給我下絆子。
笑了,我是什麼軟柿子嗎?上輩子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這輩子不是啊。
我已經悄悄寫好告狀信送給我娘了,過幾天就會有回應。
我娘管不了他,但我娘可以搖人。
劍宗宗主陳衡是個戀愛腦,滿心期盼我娘可以拋棄魚塘裏剩下的十九條魚,落入他的懷抱。
給你機會了陳衡!你不要不中用啊!
-9-
我給陳衡的機會被某人夭折了。
半夜我醒來,謝蘊光好整以暇坐在我身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他說的給我防身的手串。
墨色如潮水一般在他雙眸間湧動,很明顯,又是心魔謝蘊光。
我情真意切問候他:「哥們你是不是有病?說好的給我防身的手串你又自己悄摸地偷回去?」
謝蘊光湊近我。
我嗅到他身上瀰漫着的淡淡血腥氣,嚇了一跳。
謝蘊光漫不經心褪去外袍,扔到一邊。
他的語調柔和詭異:
「嚇到你了嗎?猜猜我剛殺了誰?
「罷了,直接告訴你,是許營,我知道你很討厭他。」
他歪着頭,語氣不乏遺憾:「可惜他的死狀一點也不好看,我不想帶着噁心的東西過來邀賞。」
我愣愣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這幾天你一直跟蹤我?」
不然怎麼會知道我和許營的矛盾?
謝蘊光卻沒有回答,眼眸直勾勾盯着我,嘴角還噙着好看的笑意:「我記得我們上次還有沒做完的事。」
我瞬間清醒過來,一邊往牀角縮,一邊瞪他:「合歡宗的合歡是什麼你知道嗎你就綁我?我根本沒辦法幫你入魔……」
心魔謝蘊光若有似無地彎了下脣。
「他和你說了我要入魔的原因,但他卻不好意思講我爲什麼會誕生,對吧?」
謝蘊光眸中情緒翻湧,伸出的修長指尖漫不經心停留在我的脣上:
「明昧,合歡宗的合歡是什麼?教教我。」
說着他輕笑一聲,攬過我的腰身,將我帶入懷中,垂眸吻下來。
吻得毫無章法,只懂胡亂啃舐,瘋狂索求。
彷彿有電流從尾椎骨躥起來,我的腦子裏面暈乎乎的,唯一的念頭是:早知道如此,在他給我手串的時候就把他秒了。
漫長的一吻終於結束,謝蘊光從我脣齒間退開,額頭抵着我的額頭,呼吸微微急促。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裏,嗓音沙啞:「你上次教了我這個,還有什麼你會的嗎?」
我偏過頭想裝死,視線卻不經意間落在了一旁的梳妝鏡。
鏡中人眼尾泛紅,眉梢旖旎含春。
謝蘊光輕笑,灼熱的呼吸呵在我耳畔:「若是不願意教我,我去合歡宗看看。」
合歡宗……那尺度我都不敢想象。
我大爲震撼:「謝蘊光,你還記得你是萬佛宗的佛子嗎?」
謝蘊光滿不在乎笑了:「我可不覺得我是什麼佛子,萬佛宗的戒律清規對我來說一概不管用。」
他的咬字又輕又柔,說的話卻很殘忍:「我說了我在閉關呢,我已經給他們理由了呀,如果不聽話送上門,那他們都該死。」
我服了,我不該和心魔講什麼道理的。
「謝蘊光,修仙界傳的不過是謠言,再厲害的合歡道也沒辦法幫你入Ŧű̂⁾魔,你爲什麼還纏着我?」
謝蘊光微微一怔,旋即眼眸微眯,脣角高揚,語調柔和得不像話:
「因爲我改變主意了,能不能入魔無所謂,明昧,你有趣得很,我不會放開你。」
我的脊樑僵硬,開始思考能不能上萬佛宗鳴鐘把謝蘊光告了。
不過估摸着,萬佛宗在解決他們僭越的佛子之前,會先把我這個蠱惑他們佛子的合歡宗妖女給千刀萬剮了。
我:「……」
-10-
許營的死訊在第二天傳出來,而最有嫌疑的我卻直接晉升爲劍宗宗主親傳弟子。
於是那些曾經針對我的人看我的眼神紛紛忌憚起來。
我沒理,忙着專心向孟師兄學習練劍。
是的,宗主只教孟師兄一個人,然後宗主去給我娘當舔狗去了,孟師兄替宗主帶名下幾十名弟子。
我真誠地對孟師兄說:「師兄,你好像勤勤懇懇的牛馬……」
師姐捂着嘴咯咯笑:「小明昧,你再說孟師兄要碎了嘻嘻。」
孟師兄對着我們倆嗤笑一聲:「懶得噴。」
被孟師兄教了幾個月後,宗主指使我和孟師兄對打一場。
我:「我嗎?」
不出我所料,我輸了。
我微微抿脣,有些不甘心。
胡師姐親暱地摸摸我腦袋:「不愧是我們小明昧,進步真快呀。」
孟師兄冷冷抱臂翻了個白眼:
「你才練多久,能跟我過這麼多招,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謝蘊光在那邊,你滾去跟他委屈。」
是的,心魔謝蘊光現在已經超進化了,他更喜歡粘着我,看我每天在幹嘛。
順着孟師兄的視線一回頭,不遠處,心魔謝蘊光冷冷看着我……腦袋上師姐的手?
胡師姐顯然也察覺到了,掩脣低笑,彷彿挑釁般又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謝蘊光的視線瞬間冷得掉冰碴子。
我實在頭疼,神情凝重靠近謝蘊光:
「我昨天做了個噩夢,夢見你們萬佛宗嘴裏喊着『殺了合歡宗妖女』就炸了我們合歡宗,然後發現我沒在合歡宗,又派百萬人踏平了劍宗。」
不知道哪裏戳中了謝蘊光的笑點,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良久後才摸着我的頭安慰道:
「萬佛宗可沒有這麼多人。」
我沒好氣地拍下他的手,謝蘊光不死心,又伸手掐我臉。
我心裏剛罵他一句,謝蘊光就切回佛子狀態,眼角眉梢盡是疏冷。
他放下捏我臉的手,不動聲色和我保持距離,將舍利子遞給我。
「蘊光失敬。」
孟師兄大步流星走過來,帶着肩膀上的劍狠狠撞上謝蘊光。
「謝蘊光又抽風了?」
胡師姐眯眸應和:「恐怕是的呢。」
謝蘊光:「……」
我嘴角抽搐,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謝蘊光這種黏人程度,我身邊親近熟悉的人幾乎都知道他,還知道他病得不輕。
每次謝蘊光清醒過來的時候都尷尬地拿着他的舍利子遞給我,並且悄悄爲此破防。
然後下次心魔狀態又是神不知鬼不覺先把手串偷到他手裏……
我想了又想,自己爲什麼能忍下去?
最後看着他那張清冷高華的臉,默默釋然了。
-11-
我高高興興把我在孟師兄手裏過了很多招的事情告訴我娘。
期待能夠得到她的誇讚,讓我在劍宗多學點時間。
結果我娘滿臉錯愕:「我想着陳衡說你天分高是唬我,把你送去劍宗受夠了打擊你就會回來學合歡道,畢竟你那麼有天賦。」
我如遭雷擊,原來我娘抱着這樣的想法?
還好我娘不是霸道總裁文裏不長嘴的男女主,她會解釋。
「你的合歡血脈會在十九歲生辰覺醒,你也不想大庭廣衆之下在劍宗發情吧?」
天殺的合歡血脈,聽着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娘神色複雜:「對合歡宗心經悟性越強,血脈控制力也越強。魔尊把你放回來時,我以爲你這孩子廢了,血脈對你的控制力量微乎其微,你躺平就躺平唄,結果沒想到你天分這麼高……」
……
我想過無數次我娘爲什麼千方百計讓我修習合歡道,最後居然是這種原因。
「爲什麼哭了?」
說話者嗓音森冷不悅,指腹擦拭去我的淚水,我才發現我哭了。
我有氣無力回道:「半年後,我好像不得不開始學合歡道。」
擦拭我眼淚的手猛地停下了,謝蘊光眼神茫然:「你不是說過你也修習合歡道嗎?」
我:「?」
謝蘊光提醒:「第一次給你舍利子的時候。」
哦,我終於想起來了。
笑死了,所以謝蘊光一直以爲我專業對口,不知道我其實是合歡宗天天划水的零分學渣吧。
我唯二會的兩樣就是合歡心經共鳴與勾引劍舞。
我向謝蘊光激情澎湃解釋我是如何向我娘爭取不學不感興趣的專業,講得口乾舌燥。
結果定睛一看謝蘊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一雙清冷如山巔雪的眼眸靜靜看着我。
我秒閉嘴。
「不是心魔,你很失望嗎?」謝蘊光不帶任何情緒問。
我頓時無語:「這不都是你嗎,神經病?」
再說了,每次心魔一退開,你不就迫不及待要逃離我嗎?
謝蘊光卻沒有離開,半垂下眼簾:
「你很厲害,渴求之事得到了,留戀之物未失去。」
我大爲震撼,謝蘊光居然能親口稱讚我!
謝蘊光說:
「我有個朋友和你一樣,他也是修煉某道天分極好,因此被宗門選中,不過,他和你不一樣,他順從了。
「但他越走在這條路上,卻越後悔,偶爾會想,如果他沒有選擇這條路,會怎樣?」
我問:「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謝蘊光搖搖頭。
我思索片刻後安慰道:「你朋友不能這樣美化自己沒有選擇的那條路吧。比如,就算我當初選擇修合歡道,那一定是因爲當時的我已經決定好了,那是我在當下做出的最優選擇。你朋友既然選了,當時一定有多方因素在影響着他選擇這條路。他現在爲當時的選擇後悔,卻忘了當時的自己面臨的不只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
嗯……我雖然有時候在後悔當了英專牲,但是!大學四年不學數學真的很爽啊!
謝蘊光神情極短地怔了一下,目光幽幽看着我,隨即莞爾一笑:
「我會將你的話傳達給我朋友。」
我疑惑:「不必了吧?我覺得我說的都是心靈雞湯,實際沒什麼用的。你朋友要是真不喜歡那條路隨時可以暴起反抗呀,和尚還可以還俗呢,又不是人死了不能復生。」
謝蘊光輕輕搖頭,眼底難得浮上細微的笑意:「你說的並沒有錯,困在其中時,簡單的問題反而複雜,想象的決定與實際的行爲往往背道而馳。」
我拍拍謝蘊光,真心實意發問:「佛子閣下,你爲什麼反饋這麼快?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謝蘊光:「……」
-12-
我娘給我的一年之期逐漸逼近,我用盡全力,如飢似渴學習劍宗的知識。
練劍場中,我的鴻影劍直指孟師兄的心臟處,周邊霎時爆發出巨大的喝彩聲。
孟師兄滿身狼狽,冷哼一聲收了劍。
「你這個怪物。」
我的脣角抑制不住上揚:「孟師兄,承讓。」
隔着人羣,我與謝蘊光眸光交錯,他衝我微笑。
我無法看清他的眼睛,自然也無法得知他現在佛子謝蘊光還是心魔謝蘊光。
不過這也不太重要。
我眉眼彎彎,回應他的目光。
-13-
「三日後是你的生辰,你沒有人陪着會很難熬,我在合歡宗給你批幾個男人下來。」
我血脈即將覺醒,我娘一連給我看了好多畫像。
「這個太醜。
「那個是同。
「這個是女扮男裝的帥氣師姐,娘……」
我誠懇發問:「娘,我們宗門這一屆的顏值水平是不是有點爛?」
我娘勃然大怒,於是我被打,她讓我自己找道侶。
她還說她不看好萬佛宗的佛子,因爲這種不是能隨便玩玩的類型。
我本來沒想謝蘊光,我比較偏向於自己悄悄硬熬過去。
可是我娘一說,我的腦子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謝蘊光的眸中裹挾着深沉慾念,灼熱的呼吸落在我耳畔:
「明昧,僅僅是這樣就受不了了嗎?」
接着是低低的笑意撩撥心絃。
「那如果這樣呢?」
-14-
我真的去找謝蘊光了,我問他願不願意做我道侶。
心魔謝蘊光聽完後,眉眼彎彎,非常愉悅答應了我,又把舍利子交給我。
我滿頭問號:「我記得你好像是負責偷的?」
心魔謝蘊光脣畔的笑意戲謔:「定情信物不收回來,有人要打你請報我名諱。」
我:「……」
但我還得問問佛子謝蘊光。
然後他拒絕了我。
聲音肅然而冷冽,不摻雜一絲感情。
我早就設想過可能會被佛子謝蘊光拒絕,但實際聽到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沮喪萬分。
因爲我的確是喜歡謝蘊光的,謝蘊光巧妙地迎合了我的詭異 XP。
長得好看就不說了,作爲佛子下來的時候,謝蘊光真是冷淡剋制的高嶺之花,心魔一發作,又是真黏人依賴的小狼狗。
好吧,就是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把我釣成翹嘴了。
謝蘊光只有在染上心魔、發瘋了的時候纔會找我。
當他清醒時,疏冷若雲端上的仙人,不染世俗,不可褻瀆。
我大概是失戀了,只有一半謝蘊光喜歡我,這怎麼可能 HE?
於是我給了孟師兄一點錢,讓他找個情感大師開導一下悲痛欲絕的我。
一刻鐘後,蒙臉僞裝後的孟師兄來到我面前。
我:「孟師兄你能有什麼情感故事,講你和你的劍的愛情故事嗎?!」
孟師兄沉吟片刻,斟酌道:
「可以講嗎?」
我紅溫了:「不可以!」
孟師兄嘆氣:「那分,我一向是勸分的。」
我:「?」
孟師兄:「說細節我聽聽。」
我:「是這樣的,我朋友巴拉巴拉……你說這個男的是不是很渣?莫名其妙招惹我朋友。」
孟師兄思索片刻,真摯發問:「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我惱怒:「……你,退錢。」
-15-
謝蘊光視角:
萬佛宗的殿堂內,香菸繚繞,佛音悠揚。
「蘊光德行有失,心魔糾纏於祝明昧,犯淫慾之過,不堪爲佛子,願憑宗門處置。」
謝蘊光斂眸,將法輪遞給了地位最高的長老。
長老卻不肯伸手接過,冷冷道。
「夠了,蘊光,此番之事,必是妖女趁你閉關修煉蠱惑你,勿須再爲其辯解。至於那妖女,萬佛宗另尋良機處理。
「蘊光,既然你三番兩次執意說是你主動糾纏那妖女,那就服下驅靈丹。實力暫時減弱,即便心魔發作,也無法逃出宗門私會妖女。」
謝蘊光的目光落在長老手中的丹藥上,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長老們並不是不願信他說的話。
但他服下驅靈丹之後,恐怕萬佛宗會立馬派出人追殺祝明昧。
「好。」
謝蘊光淡然應下,沒有絲毫猶豫接過了驅靈丹服下。
……
耳邊有戲謔的聲音傳來:
【我以爲你會無動於衷,正準備奪舍呢。】
夜色中,謝蘊光飛速趕往合歡宗,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冷若冰霜回答道:
「你不顧後果糾纏祝明昧,如今讓她身陷險境,我並不覺得你愛她。」
心魔卻是饒有興味:
【不然呢?像你一樣強撐着樣子死裝,然後一輩子都沒有交集。】
佛子謝蘊光冷靜回答: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逾矩,從始至終對她感興趣的只有你。」
心魔像是聽到了極其好笑的笑話,冷笑兩聲:
【哦,那你現在要去哪裏,不會是合歡宗吧?你要去救誰,不會是明昧吧?但凡你今天沒有爲她喫下那顆驅靈丹,我都能少嘲諷你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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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和你割裂開,卻忘了我本就是你,我又因何而生。】
被戳中心思,謝蘊光無法反駁,沉默下去。
正如心魔所言,他們本就是同一人。
騙得了別人,還騙得了自己嗎?
他țṻ⁶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時,她的每一個動作、表情的細微變化。
只一瞥,妄念升,心魔起。
此刻,他終於不得不狼狽承認,他是愛祝明昧的。
無論是心魔發作時,還是作爲佛子清醒時。
……
謝蘊光在祝明昧院落外截到了萬佛宗派出去殺祝明昧的人。
在處理屍體的時候,從那人身上「啪嗒」掉出來一顆留影石。
謝蘊光手裏拿着留影石,雙眉緊蹙。
宗門那邊第二天就會收到自動發出的影像。
也就是說,他爲救祝明昧殺害同門的信息,明日就會被長老們知曉。
-16-
我懷疑我娘說的合歡血脈覺醒是在瞎扯。
我在師兄師弟們如狼似虎的眼神中熬了兩個時辰,啥感覺都沒有。
我萬分無語,衝出去用我的劍敲暈了我娘送過來的所有師兄師弟,並且勤勤懇懇把他們送回了他們的住處。
畢竟本來也沒打算用他們。
一天天地練劍,果然渾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勁。
然後我發現事情不對了。
我扶住額頭,我的腦子暈暈脹脹,思緒紛亂。
我眨巴眨巴眼睛,眼前居然開始放我曾經在夸克看過的「學習資料」。
我大驚失色,趕緊想衝出房門找我娘。
但我甚至沒能走到房門,全身的經脈灼痛我的神經,身體癱軟成泥。
「祝明昧,你怎麼了?」
好熟悉的聲線。
迷迷糊糊中,我努力睜開眼睛,謝蘊光清冷高華的臉映入我眼簾。
我一呆。
他怎麼會在這裏?!難道是我燒得出現幻覺了?
謝蘊光的手撫上我額頭,聲線瞬間驚慌起來:「怎麼會這樣燙?」
謝蘊光冰涼的手碰到我的瞬間,彷彿電流攀上尾椎骨,我舒服地喟嘆出聲。
謝蘊光的手抖了抖。
他對我說了些話,隱約聽到一點「萬佛宗」?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櫻粉色的嘴脣近在咫尺,一張一合。
小嘴叭叭地說啥呢?想親。
我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他脊樑瞬間僵硬。
「你瘋了嗎?我剛剛纔殺完人……」
我不管不顧按倒了他,俯身細細親吻他。
不滿足於脣瓣,我四處亂親。
但親吻不足以驅走身體傳來的空虛與燥熱,空氣更加稀薄了。
身下的謝蘊光眼睫微顫,奮力掙扎,但他居然推不開我。
「復靈丹的藥效已經過了……」
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種奇異的甜膩香味,顯然謝蘊光也聞到了。
他本就緊皺的眉頭更緊蹙了幾分。
「這香味好像是從你身上傳來的?」
呼吸相糾纏,我的指尖四處遊走,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祝明昧,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幹什麼嗎?」
我的聲音已經帶上哭腔:「謝蘊光,幫幫我……」
謝蘊光沉默半晌後,沉聲問:「你在喚哪一個謝蘊光?」
我本就不清明的腦瓜子更萎縮了:「不是一個人嗎?都喜歡。」
謝蘊光說:「好。」
然後兇狠地回吻我。
我們眸光交錯,慾火一點就着。
我緊緊拽着謝蘊光的衣角,在浪潮中起起落落。
最後被情慾的浪潮所淹沒。
-17-
我再次心如死灰。
我好像把佛子謝蘊光給強迫了,雖然我記不清具體過程。
看着謝蘊光白玉一般的肌膚上明晃晃的抓痕、房間裏激烈的痕跡,我窒息了,認命般閉上眼睛。
「謝蘊光,我能去院子裏舞兩把劍冷靜下來再跟你狡辯嗎?」
我懂了,上次問的時候,佛子謝蘊光拒絕了,但是心魔謝蘊光同意ŧű̂₂了!
心魔謝蘊光剛好來找我,我神志不清,稀裏糊塗強迫謝蘊光一起滾牀榻。
所以身爲出家人的佛子謝蘊光,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破戒,天都塌了。
謝蘊光整理好衣服,面容冷淡得不像話,姿態有禮,周身彷彿有寒冰將他與一切隔開。
我垂頭喪氣:「……對不起,是我那個什麼合歡血脈覺醒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娘給我準備的人又被我打暈送回去了。」
謝蘊光微微一怔,隨即眸光微動,緩和了語氣。
「祝明昧,你沒有做錯什麼,是吾不知情況闖進你的房間……
「但總之,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我睜大眼睛,驚詫地望向他。
謝蘊光之前從未如此確鑿提出不再見,他來真的?
我拉住他要轉身的衣角,不死心地問道:「謝蘊光,你以後都不會來找我了嗎?」
謝蘊光默然,輕柔地撥開我的手。
他深深看我一眼。
「吾於你無意,皆因吾心魔而起,吾與汝本無牽扯,宜當斷絕,自此各行其道。」
我怔在原地。
-18-
我按照和我娘許的諾,生辰一過就從劍宗休學。
不過,我依然不準備學合歡道。
「娘,我要出去遊歷了,去看看外面的修仙界。」我笑吟吟提着我的劍在我娘面前晃晃,「現在我已經很強了,就算頂着這張禍水臉,一樣能護住我自己。」
我娘欲言又止:「那你每月合歡血脈再發作了呢?你不如留在合歡宗修煉合歡道,發作的時候和人雙修也能減少痛楚。」
我腦中又不自覺閃過謝蘊光的臉。
我垂眸笑了笑:「娘,快到那幾天的時候我就回來,下個月的事下個月再想吧?」
我娘嘆了口氣:「你說你要去劍宗的時候我就有感覺,你不想留在合歡宗,我果然沒猜錯。」
我擁抱我娘,蹭蹭她:「放心,我每週給你寄信,仔仔細細寫我喫了什麼、幹了什麼,時不時還會回來的。」
……
我預備啓程的那天,胡師姐跑來合歡宗找我玩,於是我又推遲了兩天。
胡師姐往角落裏左看右看:「你家那個有病的謝蘊光呢?怎麼今天不在小角落偷偷盯着你了?」
然後她沒發現謝蘊光,倒是在住處外發現一點乾涸的血跡,她拍拍我肩膀語重心長道:
「你們宗門下次記得找個細心點、愛乾淨的掃地婆婆,衛生問題很重要。」
我見怪不怪:「……嗯?可能有我們宗門的人昨晚上剛玩過變態小遊戲吧……」
胡師姐:「……」
胡師姐問:「那謝蘊光呢?」
我悲傷萬分地和她講了來龍去脈。
胡師姐勃然大怒,和我怒罵謝蘊光一晚上畜生。
但胡師姐就陪我玩了兩日,第三天清晨孟師兄一劍轟開了我院落的門,面無表情對着我旁邊的胡師姐說:
「胡若儀,你已經翹課兩天了,滾回去上課。」
胡師姐裝傻充愣:「耶?這兩天要上課呀,我不知道唉嘿。」
孟師兄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又轉眸看向我。
我趕忙舉手:「我休學了。」
孟師兄:「你把胡若儀叫過來,是因爲謝蘊光?」
我茫然:「師兄,你在劍宗怎麼知道的?」
孟師兄眼神複雜,嘆息道:「我有一個朋友在萬佛宗地位比較高,他告訴我,佛子犯了重錯,將被內部刑殺,現在外界還沒有傳出這個消息。」
我的笑意凝固在脣邊。
那一霎,我的腦中閃過了那晚謝蘊光說的萬佛宗,院落外的血跡,最後停留在謝蘊光那雙清冷如山巔雪的眼眸。
-19-
謝蘊光視角:
謝蘊光的衣衫已經被血跡染紅,狼狽不堪。
長老們在刑臺邊冷冷呵斥:
「謝蘊光,多年來,你的言行舉止,皆顯萬佛宗榮光。現在居然與妖女苟合殺害同門,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靈氣盡失的謝蘊光垂眸低低輕咳了兩聲。
「蘊光願受罰。」
也許是因爲快死了,他的腦子裏居然走馬觀花地浮現了很多以前的記憶。
當初的謝蘊光是下界小國的皇子,他的母親是皇帝遊歷帶回來的美人。
很遺憾,她不會鉤心鬥角,很快失寵,在宮中受盡屈辱,鬱鬱寡歡。
而修仙界的萬佛宗得了佛諭,說先天佛子在下界,並給了確切的位置。
正是謝蘊光。
謝蘊光當時才四歲,看着比一般的孩子都要瘦小。
萬佛宗的人對他說:「跟我們走,你入萬佛宗是天命所歸。」
四歲的謝蘊光尚不知道「佛」是什麼?「天命」又是什麼?
但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母親,於是說,要是能把他的母親安置好,他就可以走了。
萬佛宗照辦,謝蘊光看着院落裏皎白的梨花輕輕落下,母親驚喜萬分地在江南水鄉醒來。
從此他就是萬佛宗的佛子了。
可是他在萬佛宗越久,常常會想——
萬佛宗從沒有給他第二個拒絕的選項,若是願意問上他一句「願不願意」……
一切又是否會不一樣?
恍惚中,謝蘊光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祝明昧的時候。
那時他坐在花園的隱蔽處閱讀經書。
她的母親帶着她練習勾引劍舞。
她跳得和她母親完全不一樣,堪稱照貓畫虎,直接把她母親氣走了。
可是她母親走後,她又自顧自舞起來了。
動作輕盈美麗,眼神溫柔纏綿。
最後一個動作, 祝明昧含情脈脈回望,卻恰巧對上謝蘊光愣怔的視線。
祝明昧身體一僵,結結巴巴問:「閣下一直在這?」
謝蘊光若有似無彎了下脣:「吾適才至此,恰巧路過。」
祝明昧鬆了口氣:「好的好的好的……」
……
謝蘊光的意識逐漸模糊, 身上的疼痛已經淪爲麻木。
驀然, 一道熟悉而堅定的聲線遙遙傳來。
「諸位, 我持劍只爲護我, 不爲傷你們,多有得罪!」
祝明昧的劍光如寒星閃爍, 每一次揮劍都帶着決絕。
僧侶們難以置信:
「合歡宗明明都是靠着蠱惑人的妖法打鬥, 這妖女的劍術怎麼如此驚人?!」
一時居然沒攔住她。
終於, 祝明昧滿身傷痕殺到刑臺, 手裏緊攥她的鴻影劍。
直到望見謝蘊光的那一刻, 四目相對, 她手裏的劍「哐當」一聲跌落在地上。
萬佛宗立馬一擁而上抓住她。
謝蘊光的視線都帶上了血色。
但那雙眸中, 清晰地映出了祝明昧的身影。
然後謝蘊光聽見祝明昧對長老們高喊道:
「長老們,我本只想再見謝蘊光一面。
「但現在見了謝蘊光悽慘的模樣,我徹徹底底改主意了。
「合歡宗祝明昧,求娶萬佛宗佛子謝蘊光。」
番外
「師兄師姐, 我要去遊歷啦,劍宗會ƭṻ⁷永遠會爲我留一間房吧嘿嘿?」
我笑眯眯拉着謝蘊光和孟師兄胡師姐告別。
孟師兄面無表情:「你以前不都走讀嗎?沒情別硬煽。」
胡師姐給了孟師兄一記重拳, 轉頭對我笑靨如花:「小明昧, 別管他, 以後回來了和師姐一起睡~」
謝蘊光牽着我的指尖不動聲色收緊幾分,我無奈一笑。
和師兄師姐告別完, 我又去感謝我娘。
萬佛宗的龐然大物怎麼會忌憚我?那天我敢殺上山去要人,必定有自己的底牌。
不動手,只自衛, 是爲了表明自己的誠意,留下可談判的和緩空間。
然後, 我娘魚塘裏相看二十厭的二十條魚水靈靈登場, 個個是修仙界的大佬。
萬佛宗不願意得罪他們,更重要的是,靈力盡失的謝蘊光對萬佛宗不再具有價值了。
於是萬佛宗才同意放人。
我娘滿臉欣慰看着我:
「現在我聽到的傳聞是:合歡宗妖女劍術絕倫, 甚至可以另起宗門。」
我撲哧一笑:「娘, 前半部分我認了,後半部分還是太誇張啦。」
我娘目光溫柔:「不管怎麼說,我不擔心你在外面受欺負了。還有謝蘊光陪着你,你的ṱũ̂₂合歡血脈發作身邊也有個照應。對了, 我準備了一些合歡道的功法,你不練的話可以給謝蘊光這孩子看看。」
我捂着發燙的臉:「娘……」
謝蘊光本來也很不好意思,但心魔謝蘊光卻突然頂號, 脣角微勾道:
「伯母, 蘊光定會努力學習和實踐。」
我娘滿意點頭:「嗯, 好孩子。」
我:「?」
宗門外,金日徐徐升起,原本熹微的光明越來越亮堂, 照耀在前方的路上。
我左手提着一柄鴻影劍,右手挽着謝蘊光,高高興興踏上了我憧憬許久的遊歷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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